《黑鸟》——我的朋友,是一名连环杀人案凶手

我不想跟徐田森说太多,毕竟徐田森还不知道自己具体犯下什么罪,总之我不能让唐安妮和小雅再看到徐田森这张脸。
我踩下油门,驶离了我住的小区,并沿高架一路向前。我订下的目的地是老城区再往南一点,那一带比较荒僻,且离岗镇不远,明天可以先带徐田森去岗镇,今晚就随便找家小旅馆应付一晚。
沉默了片刻,徐田森忽问我:“你刚刚有点怕,对不对?”
“怕什么?”我脱口而出地问。
“怕我对你老婆女儿不利。你还故意挡在她们前面。”
我没有作声,选择了默认。
我明白,以徐田森的心机,他一定看得相当透彻。
徐田森扑哧一声笑出来,是那种苦笑,再摇摇头说:“哎……没办法,人活到我这地步,也算到头了……”
“什么到头了?”
“你看啊,刚我看你女儿可爱,想抱你女儿一下,结果你反应那么大,搞得我像个怪物一样,你说我做人做成这样是不是到头了?”
我心想,对于了解你过去的人,在他们眼中差不多就是这样,我已经是个例外。
我又突然意识到,徐田森在我家的那番举动,可能是在试探我,他想看我会有什么反应。
“你故意的,是不是?”我一脸正经地问。
“故意什么?故意接近你家里人,看你怕不怕?”
“对!”
“你真的想多了。大概在你们眼里,我就是那种人吧。”
其实我问得毫无意义,即使他真有那种想法,也不会承认。
车下高架后,又穿过了老城区,最后我把车停在路边一家不起眼的旅馆门前。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5-04 15:57:52 +0800 CST  
此时徐田森已换完衣服,我又从包里拿出口罩,递给徐田森说:“老徐,你戴上口罩,等会你跟着我,待在一边别说话,我去开房。”
“今晚就在这过夜?”
“嗯,这边人少。”
我们一起下车,走到旅馆前台,徐田森按照我说的,戴好口罩,静静站我身后。
由于徐田森没有身份证,我跟前台说了半天,对方才答应我只登记我一个人的身份。
这次徐田森没有再给我添麻烦,直至我们进入客房,都未说一句话。
我们就在这小旅馆过了一晚。
次日清早,我慢慢睁开眼,大概是昨晚一直在担心徐田森,没有睡好的缘故,感觉十分疲惫。一想到徐田森,我便像弹簧那样坐了起来,结果发现徐田森还在呼呼大睡,我才安心。
退了房以后,我在旅馆旁边的早餐店买了几个包子,我们在车上吃完早饭,然后准备出发去岗镇。
我让徐田森一直戴着口罩,即使在车上也是,徐田森挖苦般地问我要不要再戴一个帽子,我正儿八经地回答他:“不用,口罩足够遮蔽相貌了,再戴帽子倒显得多余,还容易引起注意。”
徐田森笑我:“你这小心思还真挺多的。”
行驶了半个多小时,我们抵达岗镇。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5-04 15:58:18 +0800 CST  
岗镇是松江最南边的乡镇,我记得就小时候来过一次,那一次是我妈带着来见一个她的同学。我对岗镇的印象相当模糊,基本算没有印象。
我们行驶在一条四周都是工厂的柏油路上,这条柏油路看上去是新造的,又宽又齐。前方有许多公寓楼,还有商店,十字路口,行人和车辆也挺多,应该是岗镇的镇中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的缘故,岗镇这地方给我感觉灰蒙蒙的,雾霾很严重。
“老徐,你还记不记得你家在哪的?”我问徐田森。
“那边……靠近黄浦江的房子,不是在镇上的。”徐田森指向一条小路。
我见那条小路上有座石拱桥,附近都是村落,离黄浦江确实不远。
“那要不要先到镇上转转,看你能想起来多少?”我问。
徐田森点点头。
我开车在镇上慢慢晃悠,我发现岗镇的旧房子不少,当然也有一些新建的楼房。我注意到徐田森的面色较为沉重,我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总之他一言不发,肯定在想心事。
出了镇上,我立即问徐田森:“老徐你刚在想什么?”
“嗯……有个事情,我要跟你讲一下。就是……刚刚我在路上,看见的那些厂,还有镇上的……一些地方,包括那家肯德基,还有那个叫星辉的小超市,我都有点印象。”
“什么?你有印象?”
那些工厂我不确定,但那家肯德基和名叫星辉的超市,一看就是新开不久的,绝对不可能是二十多年前开的。我总以为,按徐田森的失忆症状,他应该对二十多年内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无印象,可这次带他离开精神病院后,我隐隐感觉到不是这么回事,他好像对某些东西会有印象,比如新的习惯和观念,或者建筑和地理特征等,但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此刻徐田森说的话,更印证了我的判断。
我知道,在失忆症病人中,确实有这样的情况存在,这类失忆症病人对于失忆范围内的绝大部分事情是没有印象的,但对一些不太重要的,不够具体的,不需要太动脑子思考的,比较基础的事情,还是能想起来。比如讲话的方式,吃饭睡觉的习惯,即使是那些丧失所有记忆的病人,他们依然记得。
徐田森的失忆范围里,也有一块另类的区域,因此他对某些不必投入感情,无法被性情左右的事情会有印象。由于岗镇是他老家,他最熟悉,所以他记得那家肯德基和超市是新开的,但如果是在他身上发生的,切切实实影响到他情绪的事,他就想不起来。
明白了这一点,我便开始思考,能不能用一种方法,来扩大徐田森的那块区域呢?
但这也是回到精神病院后的事,目前情况特殊,我不希望他的记忆会在这当口苏醒。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5-08 14:02:40 +0800 CST  
徐田森又跟我说了几处他有印象的地方,我一边听,一边按他指的方向慢慢开去,准备瞧瞧他在岗镇的老房。
徐田森住的老房非常破旧,一看就是那种二三十年前的房子。高两层,房子挺大,其实算是一栋小楼房,应该不止住他一家。不知为何,徐田森看见这座房子后有些激动,按理说他才离开这座房子几个月时间,但表现得却好像阔别十年那样。
我问徐田森这房子的情况,他回答我:
“这里底楼有两户人家,二楼有三户,我家就住在在二楼的最里面。不过这的人好像都搬走了。”
“都搬走了?”
“嗯,房子大概要拆了吧。”
我想,这又是徐田森一点残存的记忆。
我问徐田森要不要上去看看。
徐田森急着说:“要……要的!”
我点点头,让他不要摘掉口罩,随我上楼。
通向二楼的楼道有两段,两段中间有一个四方平台,呈“>”形,但其实二楼的高度并不高,这样的楼道设计未免有些多此一举。楼道全是木制的,没有扶手,踩上去发出“吱呀吱呀”的轻响,感觉微微刺耳。
据胡枫所说,徐田森就是在这个地方被他抓住的。
当时的情况,是徐田森先冲了出去,胡枫又从二楼跳进楼道,可能是两段楼道中间的四方平台,然后与徐田森纠缠起来,结果徐田森一个不小心,从楼梯掉了下去,我猜不是从楼梯滚下去,而是因为楼道没有扶手,他直接落到地面,头部撞地,所以伤得比较重。
如果徐田森没有失忆,那么这就是他印象极深的一件事。
我故意站在平台上,问徐田森:“先别急着上楼,老徐,你对这个地方有没有什么印象?”
徐田森退回几步,跟我一块站在平台上,地方有点小,所以两人站在这平台上显得拥挤。
半晌,徐田森回答:“肯定有印象,我小时候就住在这的,经常上楼下楼,有一次我还不小心从这地方摔了下去。”
“多大的时候?”
“不大。好像……十岁不到吧。”
“那后来呢?还摔下去过吗?”
“……没有吧,不记得了。”
我静静地等候了一会,确认他想不起来后,我说:“那走吧,我们上楼。”
二楼有一条很窄的过道,徐田森的家就在过道尽头。他家的进户门也很小,完全不是现在进户门的规格。
进户门关着,徐田森身上也不可能有钥匙,我们进不去。
徐田森伸手摸了摸门,叹了口气,带点遗憾地说:“我倒想进去看看,说不定能回忆起来一些什么。”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5-08 14:03:25 +0800 CST  
我理解徐田森的心思,但我还是那个想法,在这当口,他的记忆苏醒未必是一件好事。
我不是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昨晚睡觉我还在想这件事。一般而言,重度失忆症患者如若恢复记忆,会对他的人格造成冲击,正常情况下,他失忆后的经历不会被遗忘,也就是说,之前那段空白的记忆会重新回归,与其他记忆,包括失忆后的新记忆揉合在一块,有些失忆症患者受不了这样的冲击,甚至可能产生焦虑或厌世情绪。我想象不出徐田森在恢复记忆之后会变成什么样,总之不会是现在的样子,也不会是失忆前的样子,应该是一种复杂、矛盾的人格。
慢慢下楼,我们回到车上,徐田森依依不舍地望着房子,我忽然觉得他有点可怜,就又停留了片刻。
驶离徐田森老房后不久,在那座石拱桥附近,一个骑自行车的男人快速在我车头前穿过,吓我一跳,我急踩刹车,那人也被惊得差点摔下自行车,我见他嘴里在骂骂咧咧。
他停在我车头前,朝我瞪了瞪眼,就又骑自行车走了,我没有任何反应,可这时候,徐田森上半身往前倾,两眼直盯着骑自行车的人说:“那个……那个男的我好像认识!”
“你认识的?”
我再观察那人,那人约莫五十上下年纪,倒和徐田森年纪比较接近。
“对对对!我肯定认识!那张脸……”徐田森摸着脑袋想了会,大声说:“张佑宝!我们叫他小宝!”
“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小时候就认识了……我能不能……能不能……”徐田森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慢慢离远的张佑宝,并做出开车门的举动。
我看明白了,徐田森想下车,估计准备从熟人口中打听他的事。
我立刻按住徐田森的手说:“你答应的事忘了?”
“但是这个……这个……”徐田森很着急,他难得这么犹豫。
我的手重重按住他,我也紧张,一旦徐田森暴露身份,我就全完了。
“你理智一点!我知道你要干嘛,但我们现在什么处境?你觉得你能下车去找他吗?”
经过了一番挣扎,徐田森终于平复下来,拉住门把手的手松了,况且这会张佑宝也走远了。
“开车,走吧。”徐田森颓丧地说。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5-08 14:03:55 +0800 CST  
更新是稍微慢了点,跟大家说声不好意思。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5-09 21:38:53 +0800 CST  
我问徐田森,下一站是不是冬湖公园,徐田森默默地点点头。
冬湖公园在我印象中是松江最老的公园,里面绿植覆盖面积大,中间有条葫芦形的人工湖,适合休闲散心。由于内容单一,公园开立至今也没什么大的革新,因此现在去冬湖公园的人很少,门票比较便宜,基本都是些享受票价优惠的老人。
我知道,在徐田森那个年代,室外娱乐活动远不及如今发达,所以冬湖公园非常热门,不但是老人,也是年轻男女和孩子的去处,尤其到了冬天,湖面结一层冰,许多人便在湖上溜冰,相当的热闹,我小时候也来冬湖公园玩过几次。
然而徐田森的儿子徐肖迪,就是死在这个充满欢声笑语的地方。
我买了两张票,开车驶入园内,这是以前没有的福利,也避免了我们要在园内走上一大段路。
园内的景致对比二十年前并无太大区别,到处是绿化,香樟、冬青、梧桐、松树、大榕树等等,形形色色,应有尽有,只不过人丁稀少,看着十分萧条。
离开岗镇后,徐田森显得心事重重,一直没怎么说话,此刻来冬湖公园,看见这个让他印象极深,回忆里最痛苦的地方,他一下触景生情,眼角竟闪起泪光。
我向来不懂如何安慰人,有些不知所措。等车停到冬湖边上,徐田森用一种低沉的嗓音问我:“我能不能下车看看?”
虽说是冬天,但现在的冬天不比二三十年前,那时气温低得湖面经常结冰,现在应该很少会这样,湖面仍然水波荡漾。而在湖水四周的草坪上,只有三个老人,一男一女两个老人在散步,还有个老人在打拳。
我想,这时候徐田森下车一会,没有什么问题。
我同意了他,陪他一块下车。
等走出温暖的车内,我才感受到这边的风比其他地方大,吹在脸上有一种刺骨的痛。我见徐田森蹲在湖边,凝望湖面静静发呆,由于他戴着口罩,我无法观察他的表情,但我想他心里一定满是沉重和悲伤。
我站他身后,不打扰他,任他缅怀那段伤心往事。我曾听徐田森讲述过那天他儿子在冬湖游玩时发生意外的情形,说是原本结冰的湖面上竟有个窟窿,徐肖迪不小心落入了窟窿中,徐田森又离徐肖迪太远,救援不及。事情挺简单,但造成的后果很惨烈。这件事对徐田森的打击可谓惊天动地,徐田森的性情转变,应该正是从那件事开始。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5-10 15:39:00 +0800 CST  
“你看……我儿子……那时候是在那个地方,掉下去的。”半天,徐田森终于跟我讲话,并伸手指了指前方。
我见徐田森指的地方离岸边是有一定距离,如果徐田森走在岸边的话,是根本来不及救的。
“你在哪里?”我还是问他。
“我走在岸上。”说完这句,徐田森低下头,显得很懊悔,“我那天也是脑子抽了,平时我带他出来玩,都是一直拉他手的……”
停顿了一下,我问:“当时是什么情况?你发现你儿子掉进去了,然后急忙跑过去……”
这是最合情合理的推测。
“对!跑过去,有个事我印象特别深,那天来这里玩的人不少,湖上那个洞是突然破的,一开始没有的……结果旁边那些人,明明离那个洞很近,而且看到我儿子掉进去了,也不过去帮忙拉一把,只会在那喊,我听有个女人喊得很大声‘有小孩掉进去啦!有小孩掉进去啦!’就是没人肯帮一下。等我跑到那里,都已经晚了。”
这是我之前不知道的一段情节,我可以想象当时的一幕,徐田森见徐肖迪发生意外,像疯了一样跑向那个窟窿,无奈实在离得太远,偏偏窟窿的周围有些人,也许因为懵了,也许因为害怕自己被那孩子拖下水,没有采取行动,眼睁睁看着徐肖迪溺死在湖中。
这段情节,一定给徐田森留下深刻烙印,可能是他后来反社会行为的重要因子。
“真可惜……”
我回了一句好像不大适宜的话,仔细一想究竟可惜什么呢?
“我还记得……我趴在冰上,拼命用手在那个洞里捞……捞啊捞的……我都已经碰到他小手了,就是没抓住……”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5-10 15:39:40 +0800 CST  
我发现我上一句的“真可惜”应该回复他这句话。原来徐肖迪在湖中并没有急往下沉,而是挣扎了一会,徐田森还差点抓住他手,想到那样的情景,连我一个事隔近三十年的外人都感觉心里很堵,这种悲剧让人很难承受,尤其是我也身为一个父亲。
如果当时周围的人愿意伸出手帮一把,如果徐田森牢牢抓住了徐肖迪的手,那么悲剧就不会发生,也不会引起之后一连串的连锁反应。一念之间的事,却影响了包括徐肖迪在内的七条人命。
我们在湖边待了很久,直到草坪上的三个老人离开,只剩我和徐田森两人,徐田森才慢慢站起来,跟我说:“随便走走吧。”
我们绕湖走了一圈,徐田森又告诉我,那时候他常带儿子来冬湖,徐肖迪特别喜欢这个地方。因为徐肖迪比较调皮,好动,所以爱去那种人多空旷的场所,谈到他儿子的性格时,徐田森露出一个浅笑,说:“他一点不像我,像他妈,动不动把家里搞得天翻地覆。”
我点点头,不知该回应什么,我怕触及他的伤处。
徐田森又问我:“你小时候怎么样,皮不皮?”
“不皮。我跟我爸的性格一样,我们都很安静。”
“跟现在差不多?”
“应该比现在稍微好一点吧。”
徐田森忽然叹口气说:“我儿子要是像你一样,估计就不会出那种事了。”
这倒是,从我有印象以来,我都是规规矩矩的,只要出门,一般都是牵着爸妈的手。我向来如此,也是天性使然。
出了冬湖公园,已是下午四点多,我们准备直接回往昨晚住的小旅馆。途中徐田森莫名对我说了声:“谢谢。”
我相信他的感激是由衷的。
我买了几瓶酒,买了点菜,当晚在旅馆内又与徐田森喝了一顿。对比刚带徐田森离开精神病院时,我放松了不少警惕,因为我知道,如果徐田森真想摆脱我的话,他在这两天时间里有的是机会,但他没有动任何歪脑筋,也比较配合我。等明天送他回精神病院,一切就结束了,这件事不会有人知道。
我希望有始有终,在最后关头,不要出什么差错。
但愿明天的这个时候,我能够躺在自家床上,已经卸下所有包袱,安稳地睡个好觉。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5-10 15:40:14 +0800 CST  
第二天早上,我和徐田森就待在旅馆里,一直等到快11点时,我们走出旅馆,赶往松江精神卫生中心。
徐田森默默地在车上换好了警服,我见他的表情有些沉重,我知道他的心里难受。这一趟回去,他可能再也没有办法见到外面丰富多彩的世界,享受自由自在的生活,不论是谁都会极其伤感。
但就像徐田森说的那样,他是一个守信用的人,此刻我毫不怀疑这一点。
把徐田森送回精神病院的策略我们事先已经计划好,今天按理来说还是那个胖武警当班,我们从后门进,门房老头会认为我和这名警察又来找徐田森,当确认岗亭武警去打饭后,我再用老办法,私自取出钥匙打开铁门,徐田森便可以归位。随即徐田森拿走放在铁门处的盒饭,我则立刻沿另一条路,从精神病院的正门离开。应该说是万无一失。
尽管如此,等接近精神病院时,我的心跳还是开始加速,渐渐感到紧张。而且今天我一早起来眼皮一直在跳,虽说我不相信跳眼皮预示的所谓吉凶征兆,但我总觉得今天会有什么事发生,心里总感觉不踏实。
想想也是,徐田森还没送回去,我怎么可能踏实。不过好在时间快到了,这一切就快完成了。
直至现在,我都不敢相信这两天发生的事。我居然帮一个凶残的杀人犯逃出关押地,并且陪同了整整两天。
我将车驶入精神病院旁的那条小路,停在上次的位置,我看了眼时间,11点46分,比预计稍微早了点,我们得在车上坐一会,我决定等到11点55分左右下车。
等待之间,徐田森忽然拍了拍我的后背,笑说:“挺感谢你的,这次帮忙!”
看得出来,他是强颜欢笑,他真的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不舍。
“没什么的,老徐,我把你当朋友,帮你一次也是应该的。”
我说的是心里话,至少在这次事件中,我没有把他当成那个连环杀人犯徐田森,而是把他当成一位比我年长二十多岁的朋友。我不知道当他恢复记忆之后我会怎么看待他,至少目前我没办法把他跟一个杀人狂魔划等号。
“以后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你也尽管说好了。”
“好的。”
我表面答应他,实际在想,你这一次回去,应该多担心担心自己,估计他们很快就要对你下手。
我又看了眼时间,正好11点55分,我轻声说:“走吧,下车了。”
我发现今天天气特别的冷,路面很多地方都结冰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伴随紧张,我一下车就浑身哆嗦。徐田森看着比我好得多,他两手插在口袋里,显得非常自在。
我们沿人行道慢慢往前走,我跟徐田森说我们时间充足,不用太急。说来可笑,我比徐田森紧张得多,我却在教他该怎么做。
我们离拐角没有几步路时,徐田森与我并排走在一起,这样会更自然一点。等过了这个拐角,再走约50-60米的路程,就到那扇大铁门了。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5-12 19:32:58 +0800 CST  
可在我准备转变方向,经过拐角之际,我的心中猛地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我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再用手挡住徐田森,不让他继续前行,然后伸出头望向那扇大铁门,我看到,精神病院的后门处,居然停着一辆灰色的车。
那辆灰色的车我从来没见过,好像是一辆七人坐的商务车,我的心里顿时翻江倒海,不安转变为了恐惧。徐田森也看到了那辆车,但他对后门的情况不了解,他轻声问我:“怎么停下来了?那辆车是谁的?”
“不知道。”
我回答得软绵无力,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于脑海,随即我见那个门房老头居然从后门走了出来,在后门处来回踱步,且步伐很急促。我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我瞪大眼望着徐田森,徐田森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问我:“那老头在干嘛?”
说实话我真的不清楚门房老头站在门口干嘛,那辆车也不知道是谁的,后门应该打开了,可为什么呢?这两处反常的迹象显示里面可能出了状况,会不会……
这时候,我的手机铃声响了,把我吓了一跳,我头一回觉得我的手机铃声那么吵。我赶紧拿起手机一看,是胡枫打来的。
我顿时头皮发麻,整个人仿佛陷进了一片柔软的空间里,使不出力。我看着手机,不但恐惧,甚至还感觉恶心,半天没有勇气接起电话。
以往胡枫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打我电话,他一定是有事找我,这通电话预示着一道霹雳,像是只要我一接电话,地就会塌了一样。
“谁打来的?”徐田森紧张地问我。
我没有回答,等到铃声快结束时,我才接起电话。
“喂……”
我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正常一点,但还是抑制不了声音在发抖。
“严晨,你在哪呢?”
胡枫的声音冷冰冰的,但相当急促,他这一问,我基本明白了当下的局势。
“什么事?”
“问你在哪,我过来找你。”
胡枫头一回用这么冷的声音跟我说话,而且他的话中透着一股杀气。我觉得我不该再回答他任何问题了,所有的一切摆明了一点:我带徐田森离开精神病院的事被发现了!
我痛心地按掉电话,拉住徐田森就往回走。我的脑子乱作一团,一个声音在我脑海里不停地响: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徐田森也瞧出东窗事发了,急着问我:“你同事打来的?他们是不是发现了?”
我拼命地点头,却说不出话,我感觉整个人快炸了。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和徐田森两人回到车上,我立即发动汽车,狠踩油门,我告诉我自己,不管怎样现在都不能留在这里,他们很可能找到我,精神病院肯定是回不去了,先走再说!
徐田森也是万分惊愕,但他看上去比我冷静不少,大概我们的立场不同。等高速驶出这片区域,徐田森见我失魂落魄的模样,立刻说:“慢一点,你先稳下来。我问你,刚刚的电话谁打来的?他说什么?”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5-12 19:33:29 +0800 CST  
我听徐田森的话,放慢车速,但我还是害怕被人看到,我俨然觉得自己此刻已经成为一名逃犯。我微微转向徐田森,回答他:“我同事打来的。”
“哪个同事?”
“是个警察。”
“哪个警察?”
“就是……”我思路很乱,注意力不集中,外界的声音,包括徐田森的话都不能进入我的耳朵。
“你先找地方停一下,我们慢慢再商量。”
我也认为像无头苍蝇那样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转是不大好,于是我沿一条小道前行,不久后驶上一座大桥,这一带属于松江的郊区,再往东走是工业区,人比较少。过了大桥,我把车停到一个无人的巷子内。
我心跳剧烈,额头有汗珠渗出,这一切如同做梦一样,我实在想不出胡枫是怎么发现的,唯一的解释是:胡枫正好在这个时间去找徐田森。
事前徐田森也分析过,我们唯一暴露行踪的可能,就是恰巧有人去精神病院找他,只不过发生这种情况的概率很小,然而偏偏被我们撞见了。
我把我的推测跟徐田森一说,徐田森思索了一会,也觉得应该是这样。
因此最严重,最荒唐的后果出现了,我竟成了助徐田森逃脱的帮凶,我和他的命运绑在了一块。我可以想象胡枫在得知我私自带徐田森离开精神病院后有多么震惊,事实是了解清楚这些情况并不难,胡枫很聪明,他只需要找那名小胖子武警和门房老头调查一下,就能大致猜出我的手法。
“老徐……完了,真的完了……”
我心中的悲伤全写在脸上,特别是一想到我的家人会受我拖累,从我的行为看,我现在就是一名犯罪分子,我不断责问自己,我是有多糊涂,才会做出这么蠢的事。
徐田森没有安慰我,他一直盯着我。说真的,我并不怪徐田森,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徐田森从未强迫我做任何事。
“你先冷静一点,我们再一起想想解决的办法。”
徐田森的话,渐渐把我的理智拉了回来,我也知道,事已至此,与其抱怨和自责,不如正确面对。
但目前的情况犹如火山爆发,我根本想不出有什么解决办法,好像我能做的只有带着徐田森去自首,承认错误,但胡枫他们会相信我帮徐田森的理由吗?这个理由实在太牵强,太匪夷所思了,而且我也害怕承担这种后果。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5-15 20:22:03 +0800 CST  
我头一回意识到,我是一个多么胆小的人。
“那我们怎么办?”
我半捂着脸,用一种仿佛苍老了几十岁的声音问徐田森。
“你确定我们现在已经暴露了。”
我点点头,说:“确定。”
这是毋庸置疑的,胡枫那通充满杀气的电话足够说明问题,停在后门的那辆车我虽然不认识,但我猜应该是和胡枫一块去的人开的,因为那辆不是胡枫的车,所以胡枫应该不是自己一个人去的,甚至可能他根本没去,只是其他人发现不对劲,通知他之后他再联系我。
我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名字:方鑫惠!
如果是方鑫惠的话,那可不得了。
被胡枫发现这一切,和被方鑫惠发现这一切,是全然不同的两种状况。
就在我沉思的时候,我的手机铃声又响了。
我一看来电显示,是一个座机打来的陌生号码。
我没有马上接这个电话,而是看了眼徐田森。
“谁打来的?”徐田森问。
“不知道,是一个座机的号码。”
“不要接!”
我也不想接这个电话,因为有可能是胡枫用座机打来的。
等电话自动挂断,徐田森说:“我们现在还没想好对策,什么电话你都不要接,我觉得你先关机比较好。”
我同意徐田森的看法,关掉了手机。何况公安部现在应该可以通过手机信号进行定位追踪,既然决定了不去自首,那就不能被他们找到。
但若不去自首的话,加在我身上的罪会越来越重,将来万一要承受的话会更加惨烈。
我感觉自己正步入一条不归路。
极度安静下,一辆快速行驶的摩托车从旁经过,带来一阵巨大的发动机声响,把我吓一跳。此刻我仿佛是一只惊弓之鸟,受不得一点风吹草动。
徐田森望望四周,对我说:“这里也不是很安全,我们还是换个地方。”
我们又驶出小巷,继续往东走。我机械式地开着车,穿过工业区,行驶了大约一个多小时,我见四周都是田地,稀稀落落有些民房,不远处还有座桥,桥下似乎是片空地。
我很想去车外透透气,一直待在车内我有种快要猝死的感觉,我指着桥下说:“要不去那里吧。”
开车到桥下,果然是一块平地,既方便停车,又非常隐蔽,面前是一条河流,河的对岸好像是一间废弃的化工厂。
我们走下车,风轻轻吹在身上,顿时让我感觉一阵凉爽。我猛吸了几口气,大脑稍微清醒了点。徐田森刚才在车上给我灌输了一个想法,他说我们现在不是逃亡,而是静观其变,好好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我觉得他说的有一定道理,我们必须争取一些时间,准备一个应对的办法。
关键问题是,现在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状况,徐田森逃脱的消息究竟泄露到什么程度?公安方面会不会发动全面搜捕?
试想一位公安的犯罪心理专家,居然帮助一名连环杀人案凶手逃离关押的地方,传出去真是一件让人笑掉大牙的事。
“我想回家看看。”
在河边思考了很久,我迸出这句话。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5-15 20:22:38 +0800 CST  
“回家?”徐田森惊呆了,“回家干什么?那些警察找不到你,肯定会第一时间联系你家人的。”
“我知道。”
这是理所当然的,尤其胡枫对我的情况十分了解,他在询问唐安妮后,可以猜到那天陪同我回家的警察就是徐田森假扮的,但他终究问不出什么,因为唐安妮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现在想想,我从一开始就把唐安妮和小雅隔离在这件事之外的做法是明智的,她们甚至不知道有徐田森这么个人。
不过我必须给唐安妮一个交代,否则她背负的压力太大,每天会担惊受怕,所以我要找一个理由,哪怕只是临时应付一下。
“你知道那还……我估计你家都被控制了。”
“是有可能。”我点点头,“但我不回去一趟不行,真的不行。我可以等晚一点,半夜的时候。”
“那也很危险,你能想到的,他们都能想到。”
徐田森说的是实情,胡枫没有那么蠢,他为了找我,一定布置了一个方案。
然而我还是决定冒险。
“老徐,你听我一次,我也知道回家很危险,但我真的放心不下。我们试试,要是不行的话那就再说。而且如果有机会我见到我老婆的话,我也可以问问她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徐田森深叹口气,看着我说:“随便你吧,以你为主。”
就这样,我们在桥下等到晚上,期间我的手机一直没开机,我也不敢打电话给唐安妮,我们与外界彻底断绝联系。我一直在想这段时间外面发生了什么,唐安妮在得知这件事后,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快凌晨一点的时候,我们离开桥下,沿着夜路往市区开。由于一天没吃东西,再加上过度焦虑,我已经是心力交瘁。徐田森看上去要比我好得多,有时候我不得不佩服他的精力旺盛,在他身上的某些品质,是我永远缺乏的。
当汽车驶入人口密集的地带,我的心又悬了起来,总是担心从哪里窜出来一辆警车,尤其是等红绿灯,车停下来的时候,眼望着那些监控摄像头,我更加害怕。
其实我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想好怎么跟唐安妮解释,因为我不确定她掌握了多少信息,对这件事了解有多深,我决定还是走一步算一步,见机行事。徐田森也建议我,一切等见着唐安妮再说。
当距离我住的小区不足一公里的地方,我开始放慢车速,夜深人静,大街上的一辆车会特别显眼,我相当注意这一点,所以我挑了一条小路,绕一个圈,打算从另一个方向驶入小区。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5-15 20:23:09 +0800 CST  
小区的东侧是一条死路,尽头处是个大垃圾场,平时堆满了垃圾,恶臭难闻。我就从尽头处的转角转了过来,那边没什么车,比较安全。
开车进小区的时候,我战战兢兢,我头一次回家那么紧张。好在我住的小区大门用的是全自动升降杆,现在岗亭是空的,没有保安,这让我安心不少。
我开到我家公寓楼下,现在已经是凌晨1点47分,周围十分安静,每座公寓楼上亮灯的窗户都不多。
我家厨房的窗户开着,透出光芒,说明客厅亮着灯。
唐安妮经常在客厅看电视看到半夜两三点,这并不奇怪,何况我本该今天回家,却不见人影,还关了手机,所以她也可能专程在等我。
我环视一下四周,这个时间点,小区内肯定停满了车,但我没发现警车或者胡枫的车,我感觉问题不大,就对徐田森做出下车的手势。
可徐田森一把拉住我手说:“等等。”
“什么?”我略带神经质地问。
“你家怎么开着灯?”
“我老婆平时睡的晚,大概她在看电视吧。”
“那窗为什么开着?”
经徐田森一提醒,我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是啊,厨房的窗为什么开着?我们平时基本没有开这扇窗的习惯,偶尔才会开一下,唐安妮又是个缺乏安全感的女人,她应该不会在晚上,尤其是我没回家的情况下开窗。
“这个……我也不知道。”
“你不抽烟,对不对?”
“嗯。”
“你老婆呢?”
“她也不抽的。”
“那现在大冬天的,她开窗干什么?”
徐田森的话将我从想回家的迫切感中拉了回来,如果不是我此时筋疲力尽,思维混乱,我也能感觉到不对劲,厨房的窗开着,明显是有问题。
我只想到一种解释,有其他人在我家里,而且应该是个男人,他要抽烟,所以把窗户开了。
这时候跑来我家的,猜都不用猜就知道是谁。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5-18 14:46:37 +0800 CST  
“警察肯定在你家里,走走走!”徐田森压低声音,急急忙忙地说。
我们又驶出了小区。
我的心情异常沉重,我现在就像一条丧家犬一样,四处奔波流浪,这一天下来,我真的太累了,我以前怎么也想不到我会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毫无疑问,现在唐安妮,连同小雅一块被卷入到了这件事中,胡枫肯定找过她们,她们担惊受怕,不知所措。下一步胡枫可能还会去老家找我妈,并开展全面追捕。
我发现我们目前身处在最危险的地带,偏偏这时候,我看见前面有两盏警灯在闪烁,看上去是一辆警车和一辆警用摩托车停在路边,我不确定那是不是交警,总之我心里很虚,忙打方向盘转弯,差点撞上路边的花坛。
“稳一点,别急。我们不能一直在城区乱转,监控跟警察太多了,还是要去乡下那种地方。”
徐田森也明白了这个问题,向我提议。
我点点头,就把车往桃花村的方向开。
驶过桃花村后,我们继续向前,那是松江市的南边,有一座横跨黄浦江的浦江大桥,大桥的另一头几乎都是乡村,相对而言比较荒僻,尤其是这个点,大路上连一辆车都很难看到。
我开车已经开得非常麻木,简直又饿又困又累,关键我不知道要去哪里。再过几个小时天就亮了,崭新的一天到来,我又该做什么呢?
我忽然想一个问题:胡枫要怎么找到我。
虽说我现在人在郊区,但胡枫肯定能猜到我离开市区往郊区走,他也会在郊区安排人手,说不定早在一些关键地方布置好了警力。如果我现在落入公安手中,身边还坐着一个徐田森,后果可想而知。
我把我的担忧跟徐田森一讲,徐田森也觉得郊区不算安全。
“只有一个办法……”徐田森停顿一下,慢慢望向我,“那就是干脆离开松江,去外地。”
“去外地?去外地哪里?”
“随便去哪,当然越远越好喽,反正只要不留在松江。”
徐田森的建议很合理,但让我离开松江,却有种说不出来的苦涩滋味。
那种感觉,好像我是在跟我的家人挥手告别,永远不再见面一样。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5-18 14:47:14 +0800 CST  
“不过有一个问题……”徐田森没有察觉我的心理活动,自顾自地说,“出松江的话,应该要走高速,对不对?你的这辆车不行,公安肯定知道你这辆车的车牌号,到时候一被他们看见我们就完蛋。”
徐田森的顾虑是对的,比起认脸,认车牌号要更准确,公安一通知下去,收费站的人就会留意我这辆车的车牌号。
当然不走高速的话,也可以走国道,但情况应该差不多。
“那你说怎么办?”
我放缓车速,开始跟徐田森讨论这个问题。
徐田森想了想,摇摇头说:“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要走的话最好连夜走,别等到明天早上了,你有什么办法?”
“我觉得……最好的办法,肯定是直接换一辆车。”
“嗯……不过那样很麻烦,你能去哪里换车?”
我思忖片刻,忽然想起一个人,或许可以帮我。
“我有个亲戚,是我表弟,平时也不怎么联系,不过对我挺好的,小时候我经常带他。然后他是跟他老婆一起做水果生意的,就在乡泽镇上,他人也比较老实,属于不爱管闲事的那种人……”
“你想找他帮忙?”
“你听我说完。他做水果生意的,就是卖水果的,所以他有辆小货车,最近我听说他换了辆新车,打算再把旧的那辆车卖了,不过现在还没卖,应该还停在家里。”
“我懂你意思了,你是想借他那辆旧的车,对不对?”
我重重地点点头。
徐田森沉思片刻,说:“这倒是个办法,但你确定……能行吗?公安局的人会不会已经到他那边去过了?”
“应该不会。我这个表弟跟我联系真的很少很少,几乎是不联系的,我们也就在小学跟初中的时候玩的比较多,连我老婆都不认识他,公安的人就算查,也不可能这么快查到他头上。”
“那行吧,你来做主,不过都这么晚了……”
“我试试看打他电话。”
我拿出手机,为了寻求帮忙,我只好冒险开机,我看到在关机期间,也就唐安妮给我发了一条信息,是下午15点17分发的,内容是:在哪呢?
我心里哀叹一声,随即找出一个联系人,联系人的名字是“军军”,拨了过去。
我表弟的全名叫俞军,小名叫军军,我从小这么叫他。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5-18 14:49:47 +0800 CST  
据我了解,军军的作息时间跟一般人不太一样,他基本每天要给他的水果摊子进货,所以他是吃完晚饭睡觉,凌晨三点左右起床,再开车去进货。这个点的话,他可能快要起床,或者已经起床了。
电话拨通,响了几声,便有人接起电话,问了声喂。
军军的声音有些干涩,像是刚起床。
“我是严晨,你在不在家?”
时间紧迫,我直截了当地问。
“在的,嗯?”
军军的说话习惯就是这样,他话不多,跟我一样有点闷,但不是一种闷法,我是给人感觉藏着很深很重的心事,他是为人比较单调,性情麻木。
我把请求简单跟他一说,让他现在待在家里,等我过去,他立即答应了,也没多问什么。
我觉得没有必要让军军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否则显得太隆重,再说等公安查到他头上时,我们也应该出了松江市了。
我驱车往乡泽镇,过了大约十多分钟,我们已在大路连接乡泽镇的一条小道上。军军家住农村,不在镇上,他老婆也是乡泽镇本地人,两人结婚快五年了,都将近30岁,还没孩子。
我沿一条漆黑的农村小路开进去,汽车相当颠簸,等到一座两层高的乡间民房,我见军军跟他老婆一块站在家门前。军军穿好了衣服,精神奕奕,他老婆则披一件大衣,头发凌乱,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我把车停好,跟徐田森两人下车。电话中我跟军军讲清楚了,我们是两个人,另一个是我朋友,一起去外面办事,但车开到半途当中出点小问题,所以想跟他借辆车。
按军军的性格,他不会有什么怀疑,但他老婆我不了解,从他老婆随他一块起床来看,他老婆至少比他慎重。
军军也知道我是给公安办事的,他猜我这时候是出动任务,急忙把车钥匙给我说:“车停在旁边。”
我看了一眼,是那辆银灰色的小货车,军军用了好多年了。
“我可能要出去几天,反正等我回来我就把车开过来,我的车先停在你家好了。”我跟军军说清楚。
“没事的,你开,我现在不用。”军军说。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5-20 14:49:02 +0800 CST  
我点点头,朝军军的老婆微笑一下,我想说声谢谢,却又觉得有点奇怪。因为天气冷,军军的老婆见没什么事,就一声不吭地转身进屋了。
临走前,我跟军军要了点干粮,面包,饼干之类的,还有两瓶矿泉水,我和徐田森一天没吃东西了,我已经饿得神智不清了。
离开军军家,我们只花几分钟就解决了所有干粮和水,然后我问徐田森,是走高速还是国道。
“走高速吧,高速快一点。”徐田森回答。
我也觉得走高速较好,只是现在还没定目的地,总之先逃出松江这片危险区域,再计划下一步的事。
开着从军军那借来的小货车,我们驶入高速公路,小货车的提速很吃力,上高速后特别明显,我开起来有些不习惯。
车外的气温很低,现在至少是零下2摄氏度,军军的车空调不那么强力,因此我感到一阵寒意。
我其实已经困得不行,尤其填饱肚子以后,但我只能硬撑着开车,相反徐田森的精神状态就很好。我俩没怎么说话,徐田森一直望着窗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次真把你害了。”
沉寂之中,徐田森忽然迸出这句话。
我知道这是他的肺腑之言。
整件事到目前为止脉络非常清晰,我帮助徐田森,结果自己也落下了水。
我叹了口气,我本想说“没关系”,但这样显得太假了,怎么会没关系呢?
我的人生不敢说完全颠覆,但这场剧变对我必将造成极大影响,我的家人因此受到牵连,往后的日子我连想都不敢想。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在高速上行驶了二十多分钟,我见前方是收费站,只要出了那个收费站,我们就算离开松江市了。再过去应该是江苏地界,属于跨省。
我放缓车速,仔细观察收费站的情况。收费站处比较安静,应该没有问题。
就在驶入通道,准备缴费的时候,我忽地看到出收费站靠边的地方停着两辆警车,有几个警察站在路中间。
我的心一阵紧张,徐田森立即直起上半身,对我说:“别慌,我们的车换了,没事的。”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5-20 14:49:31 +0800 CST  
等缴完费,我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慢慢驶出收费站。我不知道这些警察究竟在这边查什么,或许是查一些违规车辆,或许是临时抽查,也或许,是接到上级通知,查我那辆车……
总之,我们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这道难关,我不禁长吁口气。徐田森重新躺下,笑着说:“好了好了,我们出松江了,是吧?”
尽管我们离开了松江市,但我觉得还不能彻底松懈,毕竟还没有走远。我打算再开一阵就下高速。
又过了会,天微微亮,我实在已经是筋疲力尽,就从一个叫渡丰的高速出口下去。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反正看上去挺荒僻,正合我们意。最后我把车停在一条绿化茂盛的小路边上,附近几乎没有建筑,也不见车辆或行人。
我瘫坐在汽车座位上,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问:“老徐,接下来怎么办?”
“先休息会吧,休息会再说。”徐田森也累了,不停地捏鼻梁。
我不再搭话,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明晃晃的阳光照在我脸上,我看向徐田森,发现副驾驶座位上竟然是空的。
我心一惊,忙坐起身,愣了那么两三秒,我才用最快的速度下车,边下车边喊:“老徐!老徐!”
一旁有个声音回我:“哎!别喊!”
徐田森站在树下的草堆上,表情略显紧张,他手指一个方向,说:“你看,现在不是半夜,外面有人的。”
经他手一指,我发现我们停车的这条小路与外面的大路平行,中间隔了一条很脏的小河,河的两岸是草地,从树上飘落的树叶凌乱地撒在河水与草地上。
我问徐田森为什么下车,徐田森解释说:“我下来撒泡尿,顺便看看这地方是个什么情况。”
我默默地点点头,徐田森瞧出我的心思,问我:“你是不是怕我跑了?”
我确实有那种想法,但我不好意思承认,只好支支吾吾起来:“那个……其实……”
徐田森打断说:“我想跑的话早跑了。”
他讲的是实话,跟我待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内,他有数不清的机会可以摆脱我,如果他有心要那么做的话,早不见踪影了。
“这倒是。老徐你原谅我,我这两天脑子很乱。”我歉疚地说。
“哎哟,发生这种事,你脑子不乱就不正常了。再说你也是帮我才这样的,说到底还是因为我。反正现在我们两个谁也离不开谁,你说让我一个人走,我能走哪去?”
我笑了,是那种苦涩的微笑,徐田森跟着笑了。
徐田森继续说:“不过我刚吹了吹风,稍微有点清醒了,我忽然觉得我们这样反倒不好,而且这样一来你是真的挺麻烦的。”
“什么意思?”我没听懂。
“就是昨天晚上那样,跟你那个表弟借辆车,从松江逃出来。现在回过头想想,不一定好,昨天晚上我是糊涂了。”
“那应该怎么做?”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5-20 14:49:58 +0800 CST  

楼主:南方的梦2016

字数:115949

发表时间:2019-03-15 05:41: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7-13 22:13:37 +0800 CST

评论数:1066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