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溪苑】【原创】倾国倾城(古风,耽美,兄弟,君臣)

一楼来说明一下
这篇文比较特殊 是从我的另一篇非训诫文修改而来
原文题目为《以身相许》 是架空的网王同人文 主CP为忍足侑士*手冢国光其中有一些迹部景吾*手冢国光 和真田弦一郎*手冢国光的内容 共384312字 发表于忍冢吧和ALL冢吧 已完结
这次除了修改了人物以外 还会对情节进行较大的变动 不只是增添了SP的内容


人物介绍:
男一号 尹月风 丞相戚景苑的私生子
男二号 戚冉君 戚景苑的长子
男三号 项瑾筠 当朝四皇子 戚冉君的好友


目前先说这么多 希望大家能够接受并喜欢这篇文 会是大长篇 尽量日更
另外一边的落殇之乔可能要等考试结束之后了 见谅

楼主 白石英二  发布于 2013-12-26 19:41:00 +0800 CST  
第一章


“十一……十二……”清晨,走在去向母亲请安路上的戚冉君听见院内传来家仆报数的声音,伴随着的还有一声声沉闷的击打声。走近一看,挨打的居然又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尹月风。这个被父亲带回家中后坚决不肯更改自己姓氏,也只肯称呼继母为“夫人”的家伙还真是怎么也学不乖,小人是不可招惹的,不喜欢就规避着,何必非要去触她的逆鳞?戚冉君不是不了解这个名义上的母亲的性格,多半是自己不能生育,看见丈夫宠着一个私生子,心怀嫉妒才处处刁难的吧。


“十七……十八……”责打没有停止,伏在长凳上受罚的尹月风两手紧握着凳腿,咬紧下唇硬是一声不吭。戚冉君看不下尹月风一大早就受这种苦,当即喝了一声“退下!”。下人们赶忙停了动作向大少爷问好,戚冉君看向身子本就单薄的尹月风,他正想支撑起身体,却因为体力不支而无法做到。


戚冉君皱着眉,声音冷漠。“夫人那边我会解释,先送二少爷回房。”下人们得了命令,赶紧搀起尹月风。尹月风微低着头向戚冉君道了一声“谢兄长”,苍白的脸上已经渗出冷汗。挥手示意他们离开,戚冉君看着尹月风的背影,眉头紧锁。


尹月风是七个月前被戚景苑带回家的。二十年前,戚冉君的母亲难产而死,戚景苑一年后在出使邻国时结识了尹月风的母亲尹雪溪。碍于身份原因,戚景苑不能带尹雪溪回朝,而尹雪溪为人聪慧,不想给戚景苑带来困扰,便留下书信悄悄离去。十六年后,雪溪染病离世,尹月风守孝三年,孝期将满的时候,被寻找雪溪下落的戚景苑找到,以次子身份入住丞相府。


戚景苑现在的妻子名叫仪佳,戚景苑出使归朝,皇帝项盛雄为褒奖其功勋,便将雍贵妃雍佳的胞妹仪佳指婚给丧妻后再未迎娶的戚景苑。皇命难违,戚景苑只得迎娶仪佳进门,并封为正室。


仪佳患有不孕之症,不能为戚景苑生儿育女,身为独子的戚冉君在家中的地位坚实不可动摇,仪佳对他一向不薄。将尹月风带回府中后,满怀愧疚的戚景苑对尹月风宠爱有加,对于尹月风提出的不更姓、不改口的要求也予以满足。尹月风自小在雪溪的要求下勤学苦读,又继承了血统异于中原的母亲的样貌气质,可谓一表人才,自然更让戚景苑满意。


戚冉君亦是品貌俱佳,对小自己两岁的弟弟虽算不上亲密,但也没有隔阂芥蒂,二人相互礼让,一向和睦。仪佳则对这个对自己连“母亲”也不称的外来者非常不满,加之自己无法生育子嗣,唯恐失宠,对待尹月风总是百般刁难。戚景苑三个月前奉皇命出使东邦,家中大小事宜全听从仪佳的安排,大权在握的仪佳对尹月风极为严苛,动辄寻衅惩治。尹月风每每受责,从无一句抱怨,但戚冉君看得出来,尹月风从未向仪佳屈服过一丁一点。这样的倔强自然加深了仪佳的怨恨,随之而来的报复也更加严厉。


戚冉君招来下人简单询问了情况,才知道尹月风受罚的原因。原来是仪佳对尹雪溪出言不逊,遭到尹月风的反驳,愤怒之下便责打三十大板。戚冉君冷笑一声,尹月风那么单薄瘦弱的一个人,这根本是要他的命。要不是今天赶得巧合,还不知道要闹出怎样的事情来。戚冉君本有要事向仪佳禀明,这下却改了主意,转身就追去了尹月风居住的偏院。


一入偏院,戚冉君立刻被满院美艳却不妖媚的花朵所吸引。清香沁入口鼻,戚冉君不由得想,果然是什么样的主人侍候出什么样的花草。


推门进屋,直奔卧房,戚冉君本以为会看见伏榻休息的尹月风,却见他站在桌边,手捧着一本卷册似在发愣。戚冉君轻咳一声,尹月风这才发现戚冉君的到来,略一停顿,又微垂下视线礼貌地道:“刚才多谢兄长出手相助。”


“道谢未免太见外了,我是来帮你处理伤处的。”戚冉君开门见山地说出自己的来意,尹月风表情一滞,脸上尽是冰冷,但拒绝的话还未出口就被戚冉君给堵了回去,“伤口若不赶紧处理,落下什么毛病,我违抗母亲命令救你下来的苦心就是白费,”戚冉君的语气不容拒绝,“把药找出来给我,然后到床上趴好。”


“……”拳头紧了紧,尹月风犹豫了片刻,还是按照戚冉君说的做了。戚冉君斜坐在床边,探手掀开了尹月风衣服的后摆,皱了皱眉,将被尹月风的长裤小心地拉了下来。


与光洁白皙的腿部肌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臀上青紫发黑的痕迹,无论是什么样的错,这样的惩罚也太过残忍。同样没有母亲的戚冉君太能理解尹月风的心情,他可以忍受仪佳对他一切的不公,却不能容忍仪佳对独自抚养他长大的母亲出言不逊。戚冉君不知道仪佳说了什么,但他可以想象到,向来守规矩的尹月风能出言顶撞,仪佳的话肯定好听不到哪里去。


“下面有淤血,我要把它揉开。”戚冉君将袖口挽起,同时安慰着尹月风, “可能会很疼,想叫就尽管叫出声来。”话虽这么说,戚冉君却相信尹月风肯定不会出一点声,正因如此,他必须格外小心。


果然,尹月风安静地伏在床上,从揉开淤血到涂抹伤药,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戚冉君看见尹月风为了忍耐而咬紧牙关,甚至在自己的手背上留下深深的齿印,手上的动作一刻也不敢停下。


起身从柜子里抱出被褥,戚冉君将被子放在尹月风身边,“这几天不要乱动,我会安排下人照顾你的。”


“谢兄长。”同样是道谢的话,却少了凌厉和冷漠,多了些感激的情绪。戚冉君笑回句不用,转身出了卧房,帮尹月风将门关好。


再次路过尹月风精心照料的花草,戚冉君顺手摘下了一朵白色的花。


想谢我?不急。戚冉君将之前一直放在衣中的书信拿出,露出玩味的笑容,我会为你讨回公道的,你就等着给我送大礼吧。


原来,项盛雄感染急病,召戚景苑火速回朝觐见。送信的下人星夜兼程,将戚景苑近日将抵殷支的消息送回家中。第一个得到消息的戚冉君本应将书信交给仪佳,却因为尹月风受责的事情而改变了主意。

两日后,戚冉君独自来到尹月风的住处,一进院门,就见尹月风在修剪枝叶,白色衣衫在花草掩映下格外清新爽目。见到戚冉君,尹月风转过头来,低声叫了句“兄长”。


“怎么样,伤好些了吗?”戚冉君打量着尹月风的脸色,比两日前倒是红润了一些,只是眉目间还隐约盈着哀伤。


“不碍事。”提到挨打的事,尹月风多少有些尴尬。戚冉君却不理会这些,径自拿过尹月风手里的剪刀放到一边,从怀中拿出一个蓝色釉质的小瓶,“这是从友人那拿来的宫廷御药,西域进贡来的,长于化解血瘀,你应该用得上。”


“让兄长费心了。”尹月风伸手就想接过药瓶来,没想到戚冉君却紧握着不给。


“进屋。”戚冉君将瓶子握在自己手里,口气依旧不容拒绝,“不要告诉我你自己可以。”


“……”尹月风的脸色有些涨红,从小被母亲抚养大的他对于肢体接触异常抗拒,这种将身体,尤其是可耻的痕迹给别人看的行为,让他觉得难堪。


“这没什么可觉得羞耻的,我是你哥哥,不是吗?”


“……我明白了。”


尹月风的伤好得很快,前日还近乎于黑的深紫不仅颜色在变浅,范围也有所缩小,这让戚冉君稍微欣慰了些许。许是西域的药剂与中原的配方不同,戚冉君分明是很轻地将伤药涂抹上去,尹月风还是疼得身子一抖。


“如果疼就叫出来,没关系。”看着尹月风反射般去咬自己手背的动作,戚冉君只觉得心里一阵难受。尽量放轻了动作,戚冉君不时抬头观察着尹月风的反应。手下的肌肤因药物的刺激而微微发烫,戚冉君猜想,这一定不好受。想着该说点什么让尹月风转移注意力,戚冉君一眼就瞟到了放在桌上的卷册。上次来的时候尹月风看的好像就是这本,当时他正拿着它发愣。


“这本书,你很喜欢?”


尹月风扭头看去,发现戚冉君说的是放在桌上的那一本,沉默了一下才回答:“那是我母亲多年来写给父亲的书信,母亲过世后,我将它们整理成册。”


“给父亲的?那怎么会在你这里?”


“她的信一封也没有寄出过。”


“你拿给父亲看过吗?”


“没有。”


“为什么?”


“因为母亲信中所说并不都是真的。”戚冉君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尹月风顿了顿才解释道,“她一直说一切都好,但事实并非如此,她承担了很多流言蜚语和侮辱欺凌。她没有提过再见的事,但我知道,直到离世,她没有一天不期盼着再见父亲一面。”


提起母亲,尹月风的话就变得很多。戚冉君想,这恐怕是大半年来尹月风话说得最多的一次。过世的母亲是他唯一的亲人,独撑了三年才被父亲带回家中,却遭到这样无情的对待,尹月风心里的难过,怕是胜过身上伤痛的十倍。


“你不再是一个人了。”戚冉君如自语般的呢喃,尹月风并没有听清。


拉过薄被给尹月风盖上,戚冉君站起身来,声音平静,“等药干了,就……”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有人推门进屋。戚冉君回身望去,果然如自己所料,刚刚回到家中的戚景苑听他安排的下人报告了尹月风挨打的消息,立刻就赶来探望。


没想到父亲会突然回家,原本伏在床上的尹月风立刻想要起身行礼,但刚刚半撑起上身他就想起,被子下的自己还是半裸的状态,未免太失礼了。清秀的脸上闪过慌乱,尹月风的反应被爱子心切的戚景苑看得分明。


“月风,怎么样了?”戚景苑疼惜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三个月没见,好像又消瘦了一些。挥手把下人赶了出去,戚景苑伸手就去扯尹月风身上的被子。尹月风阻拦不及,伤处再一次暴露在外。咬着唇别过头去,就算是父亲,尹月风也不想被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


薄被再一次覆上了尹月风的身体,戚景苑的声音充满歉疚:“月风,你受苦了。”原来儿子在自己不在的时候遭受着这样残忍的对待,身为一个父亲他怎么能够坐视不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你有委屈,爹一定为你主持公道。”


“多谢父亲,我并没有觉得委屈。”尹月风回过头来,从脸上竟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是我失敬,对夫人出言不逊。”


“父亲,此事说来话长,”一直自觉地站在一边的戚冉君开了口,“具体情况我会再向您禀明,眼下还是让月风好好休息吧,我会照顾好他的。”


“嗯。”心知儿子说得对,戚景苑安慰尹月风道,“月风,安心休息,不管发生什么事,爹一定会给你交代。”


“多谢父亲。”尹月风看着戚冉君跟着戚景苑一起离开,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久违的温暖。


他是被爱着的,并不是孤身一人。自从母亲离世就一直独自承担着一切的尹月风,又感觉到了亲情的存在。


TBC

楼主 白石英二  发布于 2013-12-26 19:44:00 +0800 CST  
第二章


“我的傻妹妹,就算想整治和你作对的人,你也不该那样做。”皇宫里,雍贵妃端坐在客厅主位,爱抚着膝上通体雪白的猫,“你打了他,被丞相知道了,还不是怪罪于你?”


“未婚先孕,本来就是不洁。私生子进了丞相府,还摆架子给谁看?我不过是教训他一顿,让他知道规矩,不然他早晚骑到我头上。”


“教训一个孩子,何必自己动手?想惩治他,方法有的是。”


“姐姐的意思是?”


论心计,仪佳自然是无法与长年处在后宫争宠斗争中的雍贵妃相比的。雍贵妃一松手,原本乖乖地趴在她膝上的猫立刻跳了下去,很快就消失在庭院中。


“都退下。”屏退了屋里的下人,雍贵妃笑了笑道,“六皇子是宫中出了名的顽劣子弟,任性刁蛮,骄横恣睢,被派去伺候他的人个个叫苦不迭,做事说话稍有差池就要大难临头,不如叫你那个次子进宫做他的伴读,到时候自有他的好看。”


仪佳一思忖,不由得一笑。“还是姐姐聪明,这样一来,无论他遭受怎样的对待,都与你我没有干系。”


仪佳回到家中时,意外地发现厅堂里坐着一个人。仔细一看,竟是戚景苑。


“老爷?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提前告知一声,我也好做些准备。”


“提前告知?提前告知,好让你扮好仁慈母亲的样子吗?”


被戚景苑阴沉地一瞪,仪佳立刻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窘迫的表情很快被掩盖过去,仪佳又拿出了丞相夫人的架势,“月风对我一向无礼,那日又出言顶撞,我略施惩罚,也是为了严正家纪,教他规矩。”


“教他规矩?原来你也有身为人母的自觉?”戚景苑冷笑一声,提高了嗓音斥责道:“当着孩子的面对他的生母出言不逊,这就是你干的好事情!”


“我……”仪佳想要开口辩解,却又被戚景苑的气势所震慑,便闭了口不再讲话。戚景苑盯着仪佳的脸,一字一句道,“月风是我的亲生儿子,雪溪是我爱过的女人,我不允许任何人对他们不敬。”


不等愤怒的仪佳还嘴,戚景苑拂袖而去,把仪佳一个人丢在厅堂里。仪佳站在原地,看着戚景苑离去的方向,微眯着的眼中充满愤恨。尹月风,你也就只有几天好日子可过了,进了宫侍奉了六皇子,有你好受!



清早,戚冉君从睡梦中醒来,来伺候更衣的下人禀报道:“大少爷,二少爷在门外等您。”


“他来多久了?”


“大半个时辰。”


“为什么不早叫我起来?!”


“二少爷说,不要打扰大少爷休息。”


“行了,下去吧。”戚冉君迅速穿戴整齐,开门一看,一袭白衣,站在门前等候的正是尹月风。


“月风?你怎么会来这里?”戚冉君快步走下台阶,语气里有掩不住的关切,“身体已经好了么?”


“是,已经没事了。”尹月风说着,表情里多了些温度,“我是来向兄长告别的。”


“告别?”刚刚还为尹月风主动来找自己而有些喜悦的戚冉君听到这句话,立刻皱了眉头,“你要去哪?”


“皇宫里来人,要我进宫做六皇子的伴读,午后就走。”


“瑾方?”六皇子瑾方是所有皇子中最为聪明也最为顽劣的一个,让尹月风去做他的伴读,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是皇上的旨意?”


“是 。”尹月风一边说,一边露出了恳切的表情,“我在醴国长大,对皇宫里的规矩知之甚少,不想因为我的疏忽大意让戚家蒙羞,所以来向兄长求助。”


戚冉君沉默地直视着尹月风的脸,片刻,突然笑了起来,“我可以帮你,但是有个条件。”


“兄长尽管说 。”尹月风一脸认真地回答,好像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肯去。


“从现在开始,不要叫我兄长了。”戚冉君保持着微笑,迎上尹月风探询的目光,“叫我冉君就行了。”


“不行,长幼尊卑的顺序和礼节……”


“你能来找我,我很感动,既然把我当哥哥,就不要总是做一些见外的事情。”戚冉君敛去了一些笑意,看着尹月风清澈的双眼说,“繁文缛节一概省去,那只会坏了我们兄弟的感情。记着,我是你的家人。”


家人,这个词打动了尹月风,在他十九年的生命中,他的家人只有他那温柔美丽又聪明善良的母亲,她离开之后,独存于世的他无论遭遇什么,都必须靠自己的力量去面对。


他不害怕,但他会寂寞。而戚冉君的出现,恰好化解了这份独存于世的悲凉。


“好了,我们到花园边走边说。”戚冉君拍了拍因陷入思考而有些愣神的尹月风,正好将他游走的思绪拉回现实,尹月风自觉地跟上戚冉君的脚步,认真记下戚冉君的话,“六皇子的生母因病离世,皇上和皇后一直十分娇惯他。伴读不只是陪他读书习字那么简单,他很可能会对你提出各种无理的要求,不要和他碰硬,没必要和孩子较真。”


“我会注意的。”尹月风没有轻易答应,因为他清楚自己的性格。从没伺候过别人的他偏又是个太过认真的人,一味地顺从,他怕是做不到。


戚冉君看了看尹月风的侧脸,想到他那个不肯让步的性格,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果你遇到了棘手的事情,或者有无法自己解决的困难,就去浔阳宫找四皇子帮忙。”


“四皇子?”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众位皇子中最为优秀,在皇上面前最得宠的一位。”戚冉君停下了脚步,以肯定的眼神看着尹月风,像是在告诉他,相信他是没错的。“项瑾筠,记住这个名字。真的到了需要帮助的时候,不要相信别人,就去找他。”


“我记住了。”项瑾筠。尹月风看着戚冉君的脸,在心里默诵着这个名字。



夕阳笼罩下的皇宫平白生出渺远的错觉,尹月风跳下马车,仰望着庄严而华贵的金砖碧瓦,一路上已经平静下来的心情又隐隐地泛起不安。


宫门口早有人在等候,年轻的太监见了尹月风,立刻弯腰行礼,“尹月风公子,奴才小林子,从今日开始伺候公子的饮食起居。请随我先到居所,明日一早,再去拜见六皇子。”


“有劳。”尹月风简单地打量了一下小林子的样貌,眉宇间的稚气尚未褪尽,年纪应该和他差不多。


左拐右拐,穿过重重墙院,总算来到韶阳宫门口。小林子依旧弯着腰,以极其卑微的姿势和语气说:“这里就是六皇子的寝宫,您的住处就在里面的一间偏房。”说完,小林子伸出手来指示着一个方向,“公子这边请。”


“嗯。”抬脚迈过韶阳宫门口的门槛,一瞬间,尹月风心中蓦地升腾起一种感慨。从这一刻起,无论何事都必须谨慎小心,切不可有一丝一毫的大意。


小林子推开雕花的木门,尹月风先步入其中,入眼的是陈设简单但已经精心收拾过的房间,檀香的味道淡淡地萦绕在空气之中,非常怡神。小林子招来几个太监宫女,帮助尹月风将行李收拾整齐,不消片刻,就将一切收拾妥当。


“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看着弯腰低头站在自己面前的几个太监宫女,尹月风轻声应道:“辛苦了,我没有其他需要。”


“奴才告退。”小林子说完,就要和其他人一起离开。尹月风想了想,又开口叫住了他。


“公子。”小林子还是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尹月风见其他人已经离开,便说道:“直起腰来,在我面前不需要这样。”


“谢公子,奴才不敢坏了规矩。”


“只有你我在此,无妨。”尹月风看着小林子听话地站直了些,继续问道:“你在宫中多久了?”


“回公子,三岁进宫,至今整十四年了。”


“十七,比我年少两岁。”尹月风看着小林子,世道未免太不公平,居然从三岁起就过着低人一等的生活。口气又温和了些,尹月风看着小林子说,“我去年才来到陌辽,对宫里的事更是知之甚少,许多事情还要向你请教。”


“奴才不敢,”一听尹月风这话,小林子又把头低了下去,“公子有事只管吩咐,奴才一定尽心尽力。”


“嗯,那么以后还要麻烦你了。”


“谨遵公子吩咐。”小林子问道,“公子还有何吩咐?”


“没有了,时间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奴才们就在门外候着,公子有任何吩咐请只管叫奴才们去做。”


“等等,在我面前就不要自称奴才了,”左一个奴才右一个奴才听得尹月风不适,“就以姓氏自称吧。”


“谢公子。”小林子道了谢,向后退了几步才转身离去。尹月风轻出了一口气,步出房门,看着暗淡的天色下望不到边的宫墙,蓦地就想念起丞相府来。


“我不能经常进宫,遇事就向四皇子项瑾筠求助。记住,不要轻信任何人。”耳边又响起了戚冉君的声音,“一切小心,保重。”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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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白石英二  发布于 2013-12-26 19:54:00 +0800 CST  
第三章


“公子,到拜见的时间了。”次日清早,小林子早早来敲门。尹月风早已穿戴整齐,白衣的前襟绣着几支交叠的翠竹,茶色长发以青色丝带束起,超脱世俗的气质与粉妆玉饰的宫廷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走吧。”小林子听命指路,尹月风深吸一口气,向着韶阳宫的正殿走去。


刚从花园里穿出,就听到一阵喧闹,走进庭院一看,竟是一个赤着上身的侍卫被捆在树干上,背上已凌乱地交叠了十余处鞭伤


“这是在干什么?”尹月风不动声色,小声地问道。


“是六皇子在教训侍卫。”小林子带着尹月风绕过打斗的现场,从廊下走过。


“他犯了什么错要被如此惩治?”尹月风的视线一直追随着那个被殴打的侍卫,姣好的眉头紧紧锁着,错乱的猩红让他只是看看便觉心里难受。


“他没有看管好六皇子的狗,让它掉进了荷花池里。”


为了一只狗就可以把一个人打成这样吗?尹月风黯然叹气,果如戚冉君所说,六皇子是个性格顽劣不讲道理的孩子。看来自己的生活,也不会一帆风顺了。


“禀六皇子,尹月风公子求见。”


尹月风站在门外等着六皇子的传唤,但回应他的只有沉默。小林子没有再出声,只是恭谨地站在一边。尹月风见状,便也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候。又过了片刻,里面传来孩童稚嫩的声音:“让他进来。”


刚刚迈进屋内,一颗莲子就正朝他的面门飞来,尹月风反射地抬手一挡,莲子叭地掉到地上。被击中的指腹传来微微的刺痛,未等尹月风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又有葡萄桂圆荔枝一颗接一颗地向他砸来。尹月风用手臂挡下不少,最后还是被一颗荔枝狠狠地砸中了额头。


“百无一用,这话说得真是没错。”没有水果再砸来,尹月风这才放下被砸得有些微疼的手臂。发出笑声的是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孩子,手里还抓着一颗显然也是想用来砸尹月风的葡萄。“几颗水果也能让你这么狼狈。”


不明就里就被砸了一通的尹月风看着丝毫不觉得自己荒唐的项瑾方,决定忍气吞声。“在下尹月风,拜见六皇子。”额前的刘海随着低头的动作垂下,恰好挡住了尹月风冰冷的眼神。


“知道,你不就是新来的那个伴读吗。”项瑾方将手里的葡萄放进嘴里咀嚼几下,侍女赶紧将盘子送到他的嘴边。噗地把葡萄籽和皮一起吐进托盘,项瑾方打量着尹月风,眼神里充满了不屑。“文弱书生,没趣。”


尹月风垂首而立,以沉默为应答。项瑾方一纵身从塌上跳下,踱步到尹月风面前,仰头看着尹月风不带一点表情的脸。


“尹……月风,是吧?”


“正是。”


一只手突然就按上了尹月风额上被荔枝砸出的红痕,疼痛让尹月风的表情有了一点变化,项瑾方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手上又加大了力气去按那个他砸出的痕迹。


“喂,笑一个给本皇子看看。”


这又是什么强人所难的要求,被砸了一通又被故意按着砸出的伤痕,还要赔笑?不要说尹月风早就忘记了笑容是什么,就算他脾性温和,也不会忍耐到这种地步。


抬起头来躲开项瑾方的手,尹月风迎上项瑾方高傲的目光,“在下得到的旨意是陪皇子读书,除此之外的要求,恕在下不从。”


“你敢!”头一次有人敢这样顶撞,项瑾方稚气未脱的脸上立刻堆积起怒气,“违抗本皇子的命令,你好大的胆子!”


“君子不强人所难,您贵为皇子,理应比在下更懂得道理。”尹月风回应着,用冰冷的眼神看着项瑾方,视线没有一丁点的动摇,完全没有项瑾方见惯了的软弱和屈服。


被尹月风冰冷的眼神注视着,项瑾方不知为何就有些心虚了,这么强烈的压迫感,他很少感受到。而这又与他的父皇和兄长的感觉有所不同,那样浑然天成的不可侵犯感,让本来想发作的项瑾方将话又咽了回去。


就在这时,门口又传来了下人的声音。


“禀皇子,太傅大人到了。”


敛去了脸上慌乱的神色,项瑾方吩咐了一声“过来”就转身走了出去,尹月风沉了沉气,跟上了项瑾方的脚步。



出了居室进了书房,就见一个身姿修长的男人正站在桌前。尹月风以为太傅至少是和戚景苑一样年纪的饱学之士,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判断出眼前人的身份来。直到项瑾方恭敬地叫了“太傅”,尹月风才赶紧跟着拱手行礼。


“尹月风,见过太傅大人。”


被唤作太傅的男人看上去还不到而立之年,黑色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开口时,男人的声音淡淡的,有种超脱世俗的感觉:“柳淳央。”


尹月风低着头,感觉到男人并不凌厉却非常真实的视线正在自己身上游走。再开口时,柳淳央的声音依然平静无波:“公子,知道何为‘伴读’么?”


“请太傅指教。”


“每日我为六皇子讲学两个时辰,你在旁陪伴,除此之外,还要陪同六皇子早读晚诵。我每日布置的课业,六皇子若是没有完成,便是你侍奉不力的结果,明白吗?”


“在下明白,在下一定尽心竭力。”


“很好。”柳淳央对尹月风的回答非常满意,转回身面向在旁边不知在想什么的项瑾方,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皇子,里面请。”



讲学的内容对于在母亲的要求下三岁就开始背诵诗词的尹月风来说并不困难,一番讲解之后,柳淳央要求项瑾方将诗歌誊写三遍,坐在旁边的尹月风便也铺开宣纸,蘸了浓墨准备落笔。


“公子左手写字?”


“是。”


柳淳央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看着项瑾方誊写字句。一向贪玩好动的项瑾方在柳淳央面前还算听话,认真地抄写着在他看来非常生僻晦涩的句子。写完一张,柳淳央将宣纸拿起端详一番,笔法虽谈不上,但还算工整。


将宣纸放到一边,柳淳央走到尹月风桌前查看誊写的情况,八列小楷工整美观,毫不拖沓,看得出是多年练习的结果。柳淳央事先已经做过一些了解,但这个从所谓蛮夷之地来的年轻人比他想象的还要更有修养。


“公子几岁开始读书的?”


“回太傅,三岁。”


“四书五经可都研习过?”


“学过,但算不上精通。”


“师从何人?”


“是在下生母所教授。”


“哦?”柳淳央再次细细打量起尹月风来,比中原之人浅了些许的发色和白皙不少的肤色都透露出异域的特征,想来尹月风的生母应当是个貌美之人,不止,貌美之余还极有修养。


柳淳央的脸上多了些赞许的神色,端详着尹月风所誊诗句的眼神里也充满肯定。项瑾方见了,立刻不满道:“太傅,您的学生是本皇子。”


“学习是不分身份与年龄之别的,六皇子,饱学才能有仪,在这方面,您有必要向尹公子学习。”


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项瑾方也只好低了头答应,“是,太傅。”瞥向尹月风的眼神却带着极度的不满,尹月风看了,只在心里暗道,第一天伴读就是如此坎坷,往后的日子,看来丝毫轻率不得。



“公子,借一步说话。”授课结束,尹月风意外被柳淳央叫住。跟着柳淳央来到长廊,尹月风见柳淳央依然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忍不住发问:“太傅有何吩咐?”


“六皇子幼年丧母,皇上皇后对他格外宠爱,甚至于纵容的地步。”淡然的目光似不经意地聚焦到尹月风额上那一小块青紫,“他虽然顽劣了些,却是个可塑之才。”


“太傅的意思是?”


“公子不要先入为主地对六皇子怀有成见。”


“在下不敢。”这样说虽然有些违心,但尹月风还是立刻给出了这样的回答。基本的礼仪,他还是懂的。


“这样最好,希望公子在学业和为人上都给六皇子树立良好的榜样。”柳淳央转而看着廊外的假山,目光似是飘到了很远的地方,“或许你会觉得我说这些很唐突,但我对公子有这样的信心。”


“榜样谈不上,在下定会尽心竭力。”


“那么,”柳淳央的话成功地吸引了尹月风的注意,“我想公子一定明白,没有母亲的孩子最需要的是什么。”


“……”尹月风没有说话,柳淳央也没有做更多的解释。柳淳央在心中默想,尹月风,希望你能够成为改变六皇子的那个人。


TBC
@崇年_@年崽_同学@投行小会计@白驹小雅@大PG的小妞妞

楼主 白石英二  发布于 2013-12-26 20:15:00 +0800 CST  
第四章


温和的饱学之士,几日下来,尹月风便在心里给了柳淳央这样的评价。对人人评价为顽劣之徒的项瑾方,他却给予了充分的理解和包容,还对他充满信心。至于初见那日的无礼对待,尹月风的不满显然比额上的轻伤消的更快。


然而很快,柳淳央就展示出了他严厉的一面。


“六皇子,今天不学诗。”清早,三个人照例坐在自己各自的位置,柳淳央的第一句话便是这句。


“那学什么?”听说不学诗,项瑾方的脸上顿时盈起笑意。


“皇子想学什么?”


“骑马射箭,可以吗?”


“可以。”


“真的?你不骗我?”


“皇子面前,怎能信口开河。”话锋一转,柳淳央的目光就落到了尹月风身上,“这几日尽心陪伴皇子学习了吗?”


“不敢怠慢。”


“几时晨读?”


“每日辰时。”


“晚诵呢?”


“酉时开始。”


“晨读晚诵都学了些什么?”


“诵读所学诗文。”


柳淳央点了点头,转向项瑾方。“皇子,尹公子所说是否属实?”


“属实。”项瑾方对尹月风的回答十分满意,“怎么样,太傅,可以去游凤台那边了吗?”


“皇子莫急。”柳淳央说着,就起身来到尹月风面前。“抬手。”


尹月风虽然不懂是什么意思,还是立刻起身,抬起右手。


“左手。”柳淳央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尹月风不明所以,将右手放回身侧,将左手抬了起来。


“皇子,‘凭君莫话封侯事’的下一句是什么?”


“嗯?一将……功成……功成……”项瑾方仔细在脑海里搜索着昨天才学过的诗句,但是怎样也想不起来后面的几个字。


一戒尺突然就砸到了尹月风的掌心,啪的一声把尹月风和项瑾方都吓了一跳。尹月风想要缩手,却被柳淳央看了一眼,于是忍着刺痛保持着摊开左手的姿势。


“苦恨年年压金线。”柳淳央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淡淡的眼神却让六皇子有些局促。


“……为他人……嫁……”又向前推了一日,无比熟悉的诗句萦绕在脑中,但准确的答案就是给不出来。


啪,又是一记清脆的声响。


“总为浮云能蔽日。”


“长安……长安……长安不见使人愁!”眼见着实木的戒尺又要砸下去,项瑾方猛地回答出声,落到一半的戒尺险险地扬了起来。


“溪云初起日沉阁。”柳淳央的语调和口气都没有任何的变化,项瑾方完全不记得有学过这样一首诗,眼中流露出的茫然出卖了他。


啪,啪,啪。


接连的三次击打让原本白皙的掌心泛起红色,尹月风硬是顶着刺痛压抑住了缩回手的冲动。柳淳央的目光稍微凌厉了些,转过身面朝着脸色有些发红的项瑾方问道:“皇子,这四日,学习了几首诗?”


“……十二首。”


“皇子背下多少?”


“背下……”完整背下的,一首也没有,这样的话要他如何说得出口。


“尹公子,伴读何为?”


“侍奉皇子读书。”


“你向我做出的承诺呢?”


“尽心竭力,绝不怠慢。”


“说得很好,但你做到了么?”


“……在下失职。”


“召你进宫伴读,你担负的是侍奉帝王之后的使命,连前人的诗歌都背记不住,怎么经邦济世?误了皇子,误了皇上,误了国家,这样的责任,你担得起么?”


聪明如尹月风,立刻明白了柳淳央的意思,看似是在指责尹月风不尽职尽责,实则是在对六皇子进行训教。


“太傅教训的是,在下知错,请太傅责罚。”


“十二首诗文,罚你二十四戒尺,你可有委屈?”


“在下不敢有怨。”


“六皇子,这样惩罚,您觉得可妥当?”


“……我……”六皇子张开了嘴,又下不了决心说话。他虽然不懂事,但柳淳央那一番话的用意他还听得懂。他想问为什么打的是尹月风而不是他,但又怕真的问了,柳淳央真的把戒尺砸到他手上。


柳淳央把项瑾方的反应当成了默认,绕去了尹月风的身边,让出了遮挡视线的位置,让项瑾方能清楚地看到尹月风被罚的过程。


噼噼啪啪的声音响了起来,项瑾方咬着嘴唇看着尹月风用力保持着手掌平摊开的姿势承受着柳淳央不留半分力气的责打,戒尺每落下一次,他的心就紧张地纠结起一次。


内疚的眼神忽然和尹月风的视线相对,项瑾方脸涨得通红,随后深深地低下头去。



尹月风回到自己房门口时,看见小林子和一个宫女在争执着什么。不知宫女说了什么,小林子一副推拒的样子,宫女拉着小林子的袖子不放,杏眼里还噙着泪水。忽然,宫女看见了尹月风,赶忙松开拉扯的手,小林子也吓了一跳,赶忙迎上前去。


“公子,您怎么样?”今天在门外服侍的时候,柳淳央太傅那一番责罚看得小林子心惊肉跳。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就算他是太傅,也不能以下犯上,真的去责打皇子本人。


“不碍事。”尹月风看了一眼在旁拭泪的宫女,没有说话,转身就走进屋去。


“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小林子冲着宫女狠狠呵斥一声,不顾她脸上悲哀的神情,头也不回地走了。宫女呆愣在原地,许久,肩膀一颤,流下泪来。


“公子,冷敷一下吧。”端来刚从井中汲来的水,又在肩上搭了条毛巾,小林子小心地伺候着。


尹月风坐在桌边,将左手搭在桌上,五指伸开。小林子这才看见,所谓的不碍事,根本是尹月风的搪塞。通红的掌心已经隆起,有些地方还露出血点来。用毛巾沾了冷水,轻轻放在尹月风的手心,小林子轻声道:“公子受苦了。”


“没什么,换做是我,我也会这样做。”尹月风完全没有对柳淳央的做法有任何的不满,“太傅的做法是正确的。”眼前又浮现起项瑾方红着脸低下头去的样子,看来果真如柳淳央所说,六皇子虽然顽劣,但本质还是个好孩子。


没有母亲的孩子,最想要的是什么?尹月风又思考起柳淳央淳央在初次见面那天最后的问题,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来给予六皇子他所缺少的东西。

“皇子,该就寝了。”夜色已深,侍从尽职地提醒项瑾方就寝。项瑾方却像没听到一样,兀自把玩着盘中的水晶梨,有些空洞的眼神不知在看哪里。侍从不敢多话,只好站在一旁等着项瑾方的命令。


过了一会儿,项瑾方眼神一变,突然说道:“到书房去,把太傅那把戒尺拿来。”侍从赶忙过去,取了戒尺回来双手奉上。


项瑾方却不接,看了一会儿,突然伸出自己的右手,掌心向上,五指伸直。


“皇子?”


“打。”


侍从惊惶地抬起头来,像是没听懂项瑾方的意思。


“看什么看,不懂我的意思吗?”


侍从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子赎罪,奴才不敢犯上!”


“既然听懂我的意思,还不照办?”


“奴才不敢!”


“叫你打你就打,本皇子不会和你算后账。还是说,你想违抗本皇子的命令?”


“这……”侍从犹豫再三,从地上站了起来,哆哆嗦嗦地举起戒尺,几乎没有什么力气地打了下去。


“废物!你的力气呢?”项瑾方很是恼火,都是那个傻瓜伴读,平白无故地代他受过还连一句辩解的话都不说,害得他一整天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老是想起尹月风受罚时看他的眼神。


摆脱这种该死的愧疚感的最好方法,就是自己去承担惩罚,项瑾方忿忿地想着,不就二十九尺子么,不用你替!


“今天早上太傅如何做的,你就如何做!”被吼得为难不已的侍从最后还是按照项瑾方的要求做了。厚硬的戒尺砸上白嫩的手心,项瑾方疼得皱眉,眼泪很快就涌了上来,侍从不知如何是好,刚一停手,又听见项瑾方努力压着哭腔的命令:“没让你停,继续!”


尹月风,本皇子什么也不会欠你的!

TBC

楼主 白石英二  发布于 2013-12-26 20:37:00 +0800 CST  
第五章
晨读,讲学,晚诵,皇宫中的日子毫无变化,时间过得很慢却又很快。
一日,柳淳央又单独叫了尹月风出来。
“公子,察觉到六皇子的变化了么?”
“学业方面有所长进,晨读晚诵非常用心。”
“还有呢?”柳淳央总是淡淡抿着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尹月风想了想,老实回答,“不知道。”
“他看你的眼神变了。”
“变了?”
“第一天进宫,你额头上的伤是皇子的杰作吧?”
尹月风点了点头,“是。”
“我来的时候,你们在争执。”柳淳央知道的比尹月风想象的要多,“你当时一定对皇子怀有不满,也认为皇子对你怀有敌意。”
“太傅言重了。”虽然不至于那么严重,尹月风还是暗自佩服柳淳央的洞察力。难怪这么年轻就能做到太傅之位,他在朝中一定非常受皇帝器重。
“六皇子看你的眼神已经没有敌意了,在你对我的问题对答如流的时候,他看你的眼神,是羡慕,而非嫉妒。”
“皇子对知识的渴求才是最宝贵的,在下并没有那个才能值得皇子羡慕。”
“你不用过谦,自我担起教导六皇子的重任至今,你已经是第五位伴读。你还是第一个半月还未离职的。”柳淳央没有错过尹月风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你们双方,都在接纳彼此。我知道我所讲授的东西对你来说都是粗浅之谈,但你能耐心研学,尽善尽美地完成伴读的任务,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太傅过奖了。”
“你和戚冉君真是亲兄弟么?”柳淳央突兀的一句话让尹月风有些反应不及。
“在下不明白太傅的意思。”虽然母亲不同,但毕竟拥有共同的父亲,戚冉君是他的亲哥哥,这有何可怀疑之处么?
“没什么,是我冒失了,对不起。”柳淳央似乎没有作出解释的意思,又把话题转移到项瑾方身上。“六皇子现在有上进之心,你我都应该把握时机,助他早日成材。”
“在下一定不遗余力。”
柳淳央满意地点了点头,将视线投向远处,尹月风的耳边还响着柳淳央刚才那个突兀的问题。
“你和戚冉君真是亲兄弟么?”
尹月风将视线投向宫墙遮不住的天空,也该写封家书给戚冉君了啊。

“吾兄冉君亲启”,在信封上工整地写下六个大字,尹月风将信纸折好放入其中,起身到门口想叫小林子第二天一早把信送去,却发现总是在门外候着的人不知在何处。许是有别的事要忙吧,如此想着,尹月风转身欲走。
“公子是要送家书回去吗?”忽然听到有人叫他,尹月风回头一看,此人有些眼熟,仔细一看,才认出正是那日与小林子不知何故拉扯的宫女。
“正是。”
“公子……请公子准奴婢为公子送信吧!”刚才还好好站在面前的人突然跪倒在地,这完全出乎了尹月风的意料。只是送封信的话,不需要行如此大礼,难道是有隐情?尹月风皱着眉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宫女,看了看四下无人,说了句“跟我进来”,便走回屋中。
进屋关门,宫女又跪倒在尹月风跟前。“求公子准奴婢为公子送信吧,奴婢一定将信送到,绝不拖延。”
“现在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难言之隐,但说无妨。”尹月风看着那双杏眼里又要溢出泪水来,就知道对方一定是有事相求。“你先起来说话。”
“谢公子。”宫女站起身来,用恳切的语气缓缓说道,“奴婢名叫秋儿,三年前入宫为婢,因宫中规矩不许宫女出宫,至今不曾与家人再见。如今得知母亲危重,奴婢思念母亲,希望能得见一面,望公子恩准!”说到最后,眼泪扑倏倏便落了下来,眼泪花了胭脂,实在是楚楚可怜。
“母亲危重的消息,你是如何得知?”
“奴婢与林公公是同乡,是他告知我这个消息。”秋儿擦了擦眼泪,敛了哭腔。“正是那日被公子撞见,奴婢苦求林公公帮奴婢回家,只求见母亲一面便立刻回宫,林公公不准,奴婢日夜思念母亲,这才来求公子。”
“你想借为我送信的机会出宫回家?”
“公子明察。”秋儿抬起头来,尹月风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恳切和真诚。
“你为什么有把握,以为我送信为名,侍卫就能放你出宫?”
“公子是六皇子的伴读,公子的哥哥又是四皇子的亲信,公子的命令,侍卫们不敢不从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
“如果公子准许,奴婢这就动身,明日此时一定回来。”
尹月风一言不发,只是斟酌着是否应该相信秋儿。秋儿见尹月风犹豫,姣好的面容被急切所覆盖,“求求公子准奴婢回家见母亲最后一面,奴婢以后一定当牛做马,报答公子之恩!”秋儿跪下身去,不断地重复着叩首的动作,眼里泪水涟涟。尹月风心中一软,便答应道:“我准了,你起来吧。”
“多谢公子!”秋儿破泣为笑,连忙从地上站起。尹月风叹一口气,将信封交给秋儿。“快去快回。”
“是!”秋儿将信放入怀中,向尹月风行了一礼,便转身走出门去。尹月风看着秋儿的背影,心道爱母之心,人人皆有,虽然违背宫规,也算帮她了却一桩心愿。

“少爷,二少爷来信了。”下人敲门时,戚冉君正在书房中研读兵法,听说是尹月风的来信,戚冉君立刻放下手中卷册,接过信来。
“吾兄冉君亲启”,一行小楷精美工整,戚冉君不由赞叹,尹月风的字写得还真好。抖开信纸细细读完,戚冉君浅笑,心道他这弟弟当真了得,居然能和六皇子相安无事,还得到了太傅柳淳央的褒奖。
“送信人呢?”戚冉君得到尹月风的亲笔信件,心中高兴,便想叫来送信人奖赏一番,再请他稍作等待,将回信送至尹月风处。
“送信的宫女将信送到便匆匆离去了。”
“宫女?”戚冉君不止一次收到宫中书信,次次都是太监来送,宫中规矩,宫女一律不得出宫,怎么会是一个宫女前来?
“正是。”
戚冉君看了看天色,夜幕之下,残月高挂,戚冉君不由得皱起眉头,尹月风信中并无急情,送信的宫女却连夜送信还匆匆离去,实在是有些蹊跷。
戚冉君想了想,立刻对下人命令道:“准备纸笔,我即刻修书一封,你立刻送到宫中二少爷处,不得延误!”

楼主 白石英二  发布于 2013-12-26 22:56:00 +0800 CST  
沉得我这个蛋疼……
QAQ
果然是因为撞了名字所以被嫌弃了么QAQ
我要去睡觉了各位晚安
明天考试回来会继续更的……

楼主 白石英二  发布于 2013-12-26 23:41:00 +0800 CST  
第六章
清早,尹月风从睡梦中醒来,坐起才觉哪里奇怪,平素总是一早便候在房门口的小林子居然不在。自行起身洗漱,尹月风推门走进庭院,发现把守的侍卫少了不少,很多人忙进忙出,一个个面色凝重,不知在做些什么。
“宫中出了什么事么?”尹月风走出偏院,才发现外面更是一派忙乱景象,尹月风心里不安,便叫了个侍卫来问,侍卫点头行礼后回答:“回公子,六皇子的贴身侍女秋儿不见了,六皇子正在寻找。”
尹月风一惊,秋儿竟是六皇子贴身侍女,秋儿拿信出宫,六皇子定然起疑,还是尽快报告她为自己送信的事,以免事情闹大吧。尹月风一边向韶阳宫正殿赶去,一边思考着若是六皇子追究起来,该如何解释。
没进庭院,先听见凄厉的惨叫和求饶,抬头一看,尹月风惊讶地睁大了双眼,不远处被吊在树上的人竟像是小林子。加快脚步来到庭院,尹月风看着面前的景象,一时不知如何反应。三五个宫女跪在地上啼哭不已,几个太监吓得哆哆嗦嗦,浑身打颤,被吊在树上的正是小林子,两根七尺多长的鞭子轮番抽落,咻啪的声响直叫人头皮发麻。小林子的身体被抽打得左右晃动,口中不断溢出痛呼和求饶。
项瑾方满脸怒气地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狠狠瞪着半空中的小林子,“说,你把秋儿藏到哪里去了!”
“六皇子明察……奴才……奴才真的不知道!”
“你还想抵赖,给我打!”
“皇子……皇子饶命!奴才真的不知道!”
“住手!”尹月风不忍看着无辜的小林子被屈打,一时忘了自己的身份,当即就喝了一声。项瑾方转头一看,碍了自己事的居然是一个小小的伴读,火登地又冒了起来。
“尹月风!本皇子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找上门来!”右手一拍木椅扶手,项瑾方瞪着尹月风斥责道,“你有资格在这里大呼小叫么!”
“皇子,秋儿失踪之事与小林子无关,请皇子手下留情。”尹月风自知刚才无礼,连忙站住脚步躬身拱手,头也低垂下去。
“无关?秋儿平素只与他往来,二人又是同乡,秋儿失踪,你说与他无关?”项瑾方扬起下巴看着站在台阶下面的尹月风,“不要以为他是你的侍从,你就可以替他狡辩!”
“皇子有所不知,秋儿并非失踪,而是替在下送书信回丞相府了。”
“是么?她何时替你送信?”
“昨日戌时。”
“皇宫到丞相府往返需多少时辰?”
“不到三个时辰。”
“那你倒是说说,如今已过了六个时辰,她为何还不回宫?”
“许是家兄见天色已晚,留她在丞相府过夜。”
“说的不错,”六皇子冷冷一笑,信手一甩,一封书信就掉在地上,落在尹月风面前。尹月风低头去看,“吾弟月风亲启”,竟是戚冉君的回信。“你自己看,信里写的什么。”
尹月风拾起信件打开,看得出写字之人的心绪焦急,“宫女星夜送信,匆匆离去,不知所踪,恐事有蹊跷,宫中复杂,人心叵测,弟胸无城府,务万事小心,不可轻信……”
“你倒是说说看,什么叫‘不知所踪’。”尹月风被项瑾方的眼神看得心虚,此事竟是瞒不住了。略一思忖,还是实情相告,求得六皇子理解吧。
“秋儿希望借为在下送信之机回家探母,言辞恳切,并承诺一日便回,在下观其可怜,便斗胆派她送信,欺瞒了皇子,请皇子赎罪。”
“斗胆?你这是认罪了?”项瑾方等的就是这句话,冷笑一声,当即喝道,“胆敢伪造本皇子的笔迹,还偷本皇子的印章,你不想活了!”
这话听得尹月风心里一惊,伪造笔迹,偷拿印章?他何时做过这等事?
“在下没有伪造皇子的笔迹,更没有偷拿皇子的印章。”
“没有?你当本皇子不知道么,侍卫是看了本皇子的亲笔批示才放秋儿出宫的。韶阳宫内会写字的人除了本皇子便只有你,秋儿从来不出韶阳宫门半步,你还想抵赖?”
“不会写字亦可照抄模仿,这不足以说明伪造皇子批示者是在下。”
“好!那你再说,能接触到本皇子印章的,除了你和太傅,还有何人!”
尹月风思维一滞,昨日上午,柳淳央将工匠新刻的印章带给项瑾方,据说是皇帝得知项瑾方勤奋好学,有所长进,才御笔写了一个“方”字,交工匠刻写。
“昨夜秋儿拿着的批示上印有‘方’字,课业结束后,印章一直在本皇子身上,有机会拿到的人只有你和太傅。太傅和秋儿素不相识,做出这等事的只有你。你不要告诉本皇子,你是无辜的。”
“皇子明察,在下确实不知。”尹月风迅速地思考着,想要理清一切。伪造笔迹,偷拿印章,这事他根本没做过,会不会是秋儿为求万全而自己偷偷采取的行动?如果是,这个宫女未免太聪明了。“在下不敢欺瞒皇子,确实只是体恤她思母之心……”
“一派胡言!”六皇子生生打断尹月风的话,“你还敢扯谎!秋儿的父母早就死了,分明是你违反宫规,私放宫女出宫,还想狡辩?来人,把他给我绑了!”
秋儿的父母早就死了?尹月风来不及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被冲上来的侍卫制住了双手,粗硬的麻绳将尹月风的两手紧紧勒在一起,绳子拉到背后打成一个死结。项瑾方用愤恨的眼神看着被侍卫推搡的尹月风,逼人的视线仿佛要将他烧成灰烬。
尹月风自不肯从,私放宫女出宫之罪他自愿承担,但盗印仿字之事他并未做过,贞烈之性使然,在侍卫的捆绑推搡之下尹月风仍竭力反抗,项瑾方见尹月风反抗,更是怒从心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伴读,竟也敢忤逆本皇子的意思!
“尹月风,你若认罪伏法,倒也罢了,如今非但满口胡言还顶撞忤逆,本皇子便让你好好想想清楚,这皇宫的规矩可是你能坏得起的!”
尹月风迎上项瑾方的目光,毫不服软,“君子所为,坦荡光明,在下违背宫规,理应严惩,但在下绝不会为没有做过的事担责!”
“你……!”项瑾方几时被如此顶撞,脸上尽是惊怒之色,“给我吊起来!”
“我当是谁在宫中闹出如此动静,”混乱之际,门口突然传来带着笑意的男声,尹月风转身一看,走进庭院的是一个衣着华丽,器宇不凡的男人,周身竟是一派浑然天成的王者之气,“丞相次子,真是不同凡响,啊恩?”

楼主 白石英二  发布于 2013-12-27 12:06:00 +0800 CST  
第七章
被火速送进宫中的除了给尹月风的家书,还有一份给项瑾筠的求救信。“宫女行为诡怪,恐其中有诈,请救月风。”项瑾筠看完戚冉君派人送来的书信,嗤笑一声,“本皇子倒要看看,谁有那个胆子在宫里造次。”
取消了与使节的会面,项瑾筠一大早便来到韶阳宫,一进门,撞见的就是这么一个乱七八糟的景象。满地跪的跪趴的趴,有被吊在树上打得遍体鳞伤的,还有被捆得结实看样子也是要被吊起来的。
“瑾方,父皇说你近日大有长进,能把寝宫闹成这样,你果然不简单。”项瑾筠穿过庭院,经过尹月风身边时眼角一瞥,嘴角勾起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四……四哥,你怎么来了?”原本气势汹汹一副要把尹月风生吞活剥样子的项瑾方见了项瑾筠,立刻恭敬地站起,连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尹月风看着项瑾筠,原来这就是四皇子么?
“一大早搅得整个皇宫都不得安宁,我当然要来看看是谁这么好本事。”项瑾筠径直走到项瑾方面前,低下头看着已经站得老实的弟弟,“神通广大的六皇子连戚丞相的儿子也敢绑,真叫为兄刮目相看。”眼里的笑意更甚,却危险得让人不敢直视,项瑾筠悠然道,“这天下,还有谁是你放在眼里的?”
“瑾方不敢!”天不怕地不怕,就连在皇上皇后面前也敢无理取闹的六皇子项瑾方,独独怕他的四哥项瑾筠,不要说无理取闹,就算他自觉有理,也不敢和四哥顶一句嘴。
“好了,继续吧。”项瑾筠盯着项瑾方看了一会儿,就自顾自地坐在了椅子上,一副看戏的样子,仿佛他只是个局外人。
“继续……干什么?”
“我来的时候,你正打算干什么?”侍女奉上龙井,项瑾筠接过抿了一口,连眼都没有抬起,“继续,不必忌讳我。”
“我……”难道他能说,他想把尹月风吊在树上晒上一天的太阳么?要不是项瑾筠提醒,他都忘了尹月风的身份是当朝丞相戚景苑的儿子。
“不是因为他拒不认罪就想要惩治一番么?想要证据还不简单?屈打成招,手段虽然低劣,也还算有效。”
“不是屈打成招!”项瑾筠的几句话说得项瑾方面上有些挂不住,“我是有真凭实据的。”
“哦?证据在哪?拿出来让我看看。”锐利的视线对上了站在不远处的尹月风,尹月风默不作声,表情也毫无变化,但却早在心中思忖,好逼人的气势。“若是证据确凿,为兄就替你做主,把他晒成干尸,父皇和丞相追究起来,也由为兄来承担责任。”
“证据……”项瑾方开口就想说模仿了自己笔迹的字条和印章的事,但又发现现在根本拿不出来。字条和印章都是侍卫的说法,还没有办法交出实物来。
“怎么,没有?”上一刻还是一派悠然的表情在下一刻变得凌厉逼人,项瑾方被项瑾筠突然锐利起来的眼神吓得身子一震,不自觉地就想往后躲。项瑾筠把茶杯递给身后的侍女,站起身来,看着因为心虚而不敢抬头看他眼睛的项瑾方,“跟我进来。”视线又落到尹月风身上,“还有你。”
侍卫赶紧卸去了绳子,尹月风抖了抖皱巴巴的衣服,快步跟了上去。
“都下去。”进屋之后,项瑾筠屏退了下人,门被关上的时候,尹月风看到项瑾方的身体随着那声轻响而抖了一下。
“听信侍卫的一面之词,听说那个叫秋儿的侍女拿了有你字迹还盖有你印章的字条,以到丞相府送信为名出了宫,自以为是地做了一番推断,就断定是尹月风故意放了她,”项瑾筠轻易道出了项瑾方的想法,心下嘲讽,真是粗浅至极,“先不说侍卫的说法是否属实,也不说尹月风是否真的仿你笔迹偷你印章,你觉得尹月风有理由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做这样的事么?”
“……”
“说话!”
“没有!”
“什么都没有搞清楚,就为了区区一个宫女演这样的闹剧,你让皇家的脸面往哪里放!”项瑾筠的声音不大,却句句像针一般刺进项瑾方心里,“你想让文武百官嘲笑父皇连自己的儿子都管教不好,还是想让天下人都指责我项家就是这么对待为秦燕鞠躬尽瘁了几代人的戚家?”
“四、四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许哭。”眼看着项瑾方的眼泪就要被骂出来,项瑾筠一声呵斥又把他的眼泪给逼了回去,“今天不上课,你给我去书房面壁思过,不到两个时辰不许出来。”
“……是……”项瑾方一句顶撞也不敢有,低着头乖乖地走了出去。
项瑾方一走,安静的正厅里就只剩下项瑾筠和尹月风二人。尹月风感觉到项瑾筠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游走,本能地就局促起来。心里不断想象项瑾筠等下会说些什么,尹月风忽然听到颇为意外的命令:“两个时辰以后,到浔阳宫来。”说完,项瑾筠转身就走,留尹月风一个人在原地,回味着项瑾筠那似乎别有深意的眼神,到底是何用意。

走出正厅,格外明媚的阳光有些晃眼,尹月风急切地看向树下,刚刚被从树上放下的小林子正弯着腰不住地咳嗽,脸色苍白得吓人。顾不上什么身份之差,尹月风快步过去将小林子的左臂搭在自己肩上,半扶半扛着他回到偏院。一边拧着毛巾,尹月风一边庆幸当初有把戚冉君送他那瓶药带在身上。
尹月风一言不发,只顾着替小林子擦药,小林子疼得倒抽冷气,几次张口想要说话,却被尹月风算不上温柔的动作弄得只有龇牙咧嘴的份。
“我知道你有话想说,我从四皇子那里回来之后再听。”
“……是,公子。”
小林子想了想,终于还是把几次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尹月风叹了口气,动作算是比刚才轻了一些。在尹月风看不到的角度,小林子暗淡着眼神咬了嘴唇。

尹月风提前半个时辰来到了浔阳宫门口,气派华丽的程度教人只是望一眼便感觉到震惊。不愧是皇上最器重的儿子,宫中地位由此便可见一斑。难怪戚冉君反复叮嘱遇事找他,从刚刚他训斥项瑾方的事上就看得出来,此人非同小可。步入庭院未遭到侍卫的阻拦,看来项瑾筠早已将他会来的事情吩咐下去。在台阶下站定,尹月风安静地等待着面见。
“禀四皇子,尹月风到了。”
“来得倒早,”项瑾筠坐在雕花的木椅上悠然地读着古卷,“居然比他哥还早来一步。”
戚冉君被太监从偏门引入浔阳宫时,尹月风已经在门外侯了小半个时辰。下人进进出出,从尹月风身边走过的人却没有一个停下脚步甚至看他一眼。尹月风算着时间,应该差不多是项瑾筠叫他来的时候了才对,但既没人为他引路,也没人召他进去。不能擅闯,还是耐心等待吧。
“项瑾筠,月风呢?”刚见到项瑾筠,戚冉君便问出这个问题。项瑾筠突然召他立即进宫,戚冉君就知道果然有内情,一路都在思考,到底出了什么事。
项瑾筠却不理他,视线未从手中古卷上偏移一点。传侍女上茶,项瑾筠淡然道,“坐。”
你叫我立即来的,现在又这么悠闲地叫我坐着?戚冉君看了看仿若没事人一样悠闲品茶看书的项瑾筠,虽然心中着急,还是坐下等候。
等了半晌,项瑾筠终于将书翻向下一页,但还是没有开口说事的迹象。戚冉君有些沉不住气,又一次问道,“瑾筠,月风在哪?”
项瑾筠瞟了戚冉君一眼,又继续看书。“门外。”
“门外?”难怪下人会带他从偏门进来,想来尹月风是在正门外等候了。
“他来得比你早多了。”项瑾筠看倦了,便将书放在手边桌上,这才正眼看了眉头深锁的戚冉君。“我又不会吃了他,你急什么?”
“既然找他,为什么不让他进来?”
“我做事自有我的理由。”项瑾筠又拿起一本书,又信手丢了一本给戚冉君,“他没事,你就在这里安静等着,啊恩?”
“……”
戚冉君和项瑾筠同年出生,前后相差不过十日,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彼此间没什么规矩讲究,但项瑾筠的话戚冉君一般还是会服从。拿过书来捧在手里,《孙子兵法》,居然又是本兵书。
时间悄然流逝,格外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已近正午,高挂的太阳火热得吓人。尹月风背对着阳光站在阶下,汗水不停地顺着脊背流下,淡色衣衫留下片片汗渍。又有汗水划过耳鬓,尹月风的气息有些不稳,他已经在阳光下站了一个半时辰。
尹月风很清楚项瑾筠是知道自己站在外面的,而且,他是故意让自己站在外面的。这样做的用意,是在惩罚吧?不管怎么说,明知宫女不许出宫还让秋儿送信确实是他的不对。炙热的阳光让尹月风头脑发晕,尹月风定了定神,思考着等下该如何向项瑾筠澄清事实。
比屋外的尹月风更觉难耐的是被迫在屋里看书的戚冉君,横平竖直的宋体字拼出的内容几乎没有入戚冉君的心分毫。阳光透过窗棂照入室内,窗影慢慢偏移,戚冉君不时抬头看着窗口,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外面的尹月风不知被阳光烤成什么样子了。偏偏项瑾筠若无其事地看书,像是完全忘记了尹月风的存在一般。
戚冉君又一次望向窗外,项瑾筠故意对他的担心视而不见。有下人进来,对项瑾筠耳语了几句。项瑾筠不屑地哼了一声,冷笑着说,“这么下品的手段,也只能骗骗没长脑子的笨蛋。”
放下书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项瑾筠没理会戚冉君,径自朝正门走去。一出门,就看见被晒得满头是汗的尹月风,眼神都有点涣散起来。
“见过四皇子。”尹月风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一下神才看见是项瑾筠出来了。
到现在,他已经在太阳下站了两个时辰。
“知道本皇子为什么让你站在这里么?”
“在下知错。”
“想清楚你错在哪了么?”
“不该明知故犯,私自放秋儿出宫。”
“还有呢?”
“不该对六皇子无礼,出言顶撞。”
“继续说。”
“……”还有什么?被晒得眩晕的头脑有些不听使唤,尹月风努力地思考着他还有什么是做错了的。以项瑾筠的精明,不会真的以为自己伪造了书信还偷拿了印章才对……
“想不清楚就一直站在这。”项瑾筠的话说得轻松,反正在正午的阳光下被晒的不是他。说完,不顾尹月风的反应,项瑾筠大步就离开了浔阳宫。
“……”尹月风闭上眼睛,想要缓冲一下几乎不受控制的头脑,脚下的土地似在摇晃,一阵阵眩晕袭来,眼前竟是幽幽发黑。过了片刻,头脑终于清明了些,尹月风再一睁眼,却看见戚冉君就站在门口,脸上有着担忧和焦急的神情。
愣了一下,尹月风立刻就知道了项瑾筠的意思。
“对不起。”声音比他想得更微弱一些,尹月风听见,那好像是他自己的声音。
他看着戚冉君说,对不起。
然后,天好像一下就黑了。
TBC
@萌面人处女座@崇年_@绿野迷踪2011@似雪情@年崽_同学

楼主 白石英二  发布于 2013-12-27 12:20:00 +0800 CST  
第八章
尹月风没负项瑾筠所望,项瑾筠带着两个守宫门的侍卫回来的时候,尹月风没再戳在门口,而是躺在了那连褥垫都是用金线绣出花纹的床上。项瑾筠一脚迈进门槛的时候,尹月风刚悠悠得有些转醒,斜坐在床边的戚冉君正把清淡的茶水慢慢喂进他嘴里。
“兄弟感情还真深,啊恩?”撞见这一幕的项瑾筠突然出声打断二人的情深意浓,戚冉君看了项瑾筠一眼,没有出声,倒是尹月风,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四皇子的床上,翻身就从床上下了地,站到了戚冉君身边的位置。戚冉君无奈地叹了口气把茶杯交给侍女拿下去,自己也站了起来。
项瑾筠全然当做什么也没发生,暂且不与戚冉君计较擅自让尹月风躺上他的床的事。道了一声“坐”,项瑾筠示意贴身侍从将昨夜把守宫门的两个侍卫带了上来,又挥退了无关的下人。
门被关上的时候,阳光也被阻挡在外,门扉的阴影投射在地上,非常好看。戚冉君看看尹月风,尹月风回看回去表示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两个人只好等着项瑾筠发话。单膝跪在地上的两个侍卫深深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说吧,收了多少好处。”项瑾筠看似漫不经心的一问却让两个侍卫一个激灵。项瑾筠把二人的反应看得分明,却毫不意外,这么拙劣的把戏,在他项瑾筠面前只能称为幼稚。
“奴才……不懂四皇子的意思。”犹豫片刻,左边的侍卫还是先开了口,只是明显不足的底气让人听不出多少的真诚。
“不懂?”项瑾筠也不气恼,声音依然冷静,“这么简单的话都听不懂,难怪连设计陷害人都做得如此纰漏百出。”
“皇子明察,奴才不敢设计陷害他人!”
“你们当然不敢。”项瑾筠冷笑,“你们不过是被人利用,以为放一个宫女出宫再说两句谎就可以拿到好处,还能讨了皇妃的欢心。”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项瑾筠居然两句话就揭露了真相。昨夜换班之后,二人被妍禧宫的总管传唤过去,各自打点了二十两银子,要他们放一个妍禧宫的宫女出宫,第二天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她拿了盖了印章的六皇子的亲笔信,才放她出去的。二人图财心切,妍禧宫的命令又本也违抗不起,于是便老实地按照吩咐做了。没想到事情闹大,居然惊动了四皇子。
“六皇子的印章,昨日新制,除六皇子之外只有柳淳央太傅和尹月风见过,你们两个把守宫门的侍卫,如何知道那不是伪造?你们又如何就知道,字条是六皇子所写,你们还研读过六皇子的笔迹不成?”质问的语气陡然冰冷,项瑾筠一语道破个中疑点,想做假证,至少要能自圆其说,连这点都做不到,还谈什么无中生有。
“这……”侍卫的头上开始冒汗,眼睛转来转去,一看就知是心虚所致。
“说不出来,啊恩?”项瑾筠的话语和眼神都透出危险的味道,压迫力不言而喻。“丞相府在皇宫的东南方向,韶阳宫在皇宫的东侧,你们倒是说说,若是急着出宫,秋儿为何要特意从你们把守的西北门出宫?!”
尹月风吃了一惊,项瑾筠居然一眼看穿其中的蹊跷。当得知秋儿欺骗了自己时,他还以为秋儿只是有难言之隐,没想到背后居然还有这样的隐情。比尹月风更震惊的是戚冉君,因为他忽然意识到,离西北门最近的正是妍禧宫,在那里住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仪佳的亲生姐姐,雍贵妃雍佳。
冷汗突然就从脊背滑了下来,好恶毒的妇人心,难怪尹月风会突然被一纸圣召传进宫去做六皇子的伴读,这定是仪佳和雍贵妃的主意,想借六皇子之手整治尹月风。生性顽劣又轻浮天真的六皇子显然也是被算计在其中的,要是自己没有及时想到,以尹月风的个性,根本不会想到一个楚楚可怜的年轻宫女是怀揣着怎样的诡计在接近他,也就更不会想到向项瑾筠求助。
幸亏他多了个心眼,给项瑾筠送去了求援的信件。要不是项瑾筠出手,还不知尹月风会被整治成什么样子。违背宫规,私放宫女,伪造皇子笔迹,偷拿皇子印章,哪一个都不是小罪。
真是极恶的阴谋。
项瑾筠又说了什么,戚冉君没有听到。当他从自己的思想中醒来,两个侍卫已经在地上不住地磕头,额上鲜血一片。项瑾筠叫来几个侍卫将地上脸色发青的两人拖走,一回头,视线就对上了尹月风的双眼。
“如今你知道错在何处了么?”
尹月风立刻站起身来,垂下的发丝间露出一双暗淡的眼睛。人心比他想象得复杂太多,他忽然又想起了秋儿那双水灵的杏眼,看上去那般单纯的少女居然是加害他的帮凶。“在下知错,谢四皇子相助。”
“瑾筠,这次多谢你了。”戚冉君也站起身来,他难得会对项瑾筠道谢。
“道谢就免了,不过你最好记着教训,毕竟没人能替你看住你的脑袋。”
“在下明白。”尹月风读懂了项瑾筠的眼神,既然知道了宫中险恶,就要多加警惕。事情还没有结束,秋儿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时,和她拉扯在一起的小林子,又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隐情?看来回到韶阳宫后,还要仔细询问一番。
“皇子,接见使节的时辰到了。”进来提醒的侍从适时打断了三人的对话,项瑾筠从椅子上站起,抖了抖衣服的前襟,“本皇子没那么多时间救你,你最好老实听你哥的话,别再干出什么明知故犯的事来。”说完,项瑾筠看了尹月风一眼,便径自出门接见使节去了。
偏西的太阳拉长了门窗的影子,尹月风站在阴影之下,从他的角度,戚冉君看不清尹月风的表情。
“对不起。”尹月风突然开口说道,声音比昏倒之前要清晰也要低沉,“我没有听从兄长的劝告,轻信了别人,被如此简单的计谋算计。”
戚冉君看着尹月风自责的表情,浅叹了一口气,“道歉就不必了,归根结底,只是希望你照顾好自己,不要再出事。”戚冉君把手轻轻搭在尹月风肩上,“宫中规矩繁多,不合人情之事不胜枚举,我懂你心软,但今后切勿再坏了规矩。今日瑾筠罚你,已是网开一面,你不要心怀怨怪,记恨他才好。”
“月风不敢,今后一定谨记教训,绝不再犯。”
“现在感觉如何,需要我帮你传太医吗?”
“不必了,已经没事了。”
“太医顾楚凉是我的好友,如果有什么不适,只管找他。今天回去好好休息,过去的事情便让它过去吧。”
“是。”

戚冉君离开之后,尹月风便也回自己的偏院去了。一进门,就见本该在床休息的小林子跪在地上,摆明是在等他回来。
小林子低着头一脸自责,尹月风的眉不自觉地纠结起来。初见秋儿那日,秋儿正与小林子纠缠,不需深思就知道那一定是为了吸引尹月风的注意而故意选在尹月风结束课业的时候,是预谋好的事情。问题在于,小林子与秋儿,究竟是不是同谋。
“公子,”待尹月风在面前站定,小林子开了口,“今日之事,请公子恕罪。”
“说吧,怎么回事。”
“奴才听信了秋儿的话,是奴才让秋儿来找公子助她出宫的。”
“你听信了她什么话?”作为同乡,尹月风心想小林子不可能不知道秋儿父母双亡之事,那么一定另有原因。
“秋儿说,她想要出宫见她的心上人。”小林子低着头,看得出来他已经思考了很久该如何陈述,“秋儿本是妍禧宫的侍女,丞相夫人常带着随从进宫拜见雍贵妃,聪明伶俐又深得雍贵妃喜爱的秋儿总是从旁伺候,贵妃姊妹谈话时,秋儿便与那随从一同退下,一来二去,秋儿就心仪于他。”
“然后呢?”
“秋儿从妍禧宫转派到六皇子处后,无法与那个随从相见,便求奴才帮她置办一套太监的衣服,带着她混出宫去。奴才不肯,又不忍看她可怜,便让她来公子处寻求帮助。”说到这里,小林子重重地磕头在地,“都是奴才的错,陷公子于不义,请公子责罚。”
“昨日我写家书的事,是你告诉秋儿的?”尹月风的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我出门找你你却不在,秋儿接近我的机会也是你制造的?”
“是。”小林子的额贴在地上,身子一直没有直起来,“奴才不该轻信秋儿之言,求公子降罪。”
“你起来吧。”尹月风喟叹一声,语气中透出些许的疲惫,说到底也只是过于善良的错罢了,“既然知错,就到此为止。下不为例,也就是了。”
“谢公子!”小林子又叩了一次首,“奴才再不敢妄为了。”
“罢了,身上有伤就回去休息吧,这几日不用伺候我了。”尹月风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在太阳下站了太久,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奴才告退。”
小林子吃力地从地上站起,又慢慢地退了出去。尹月风看着小林子的背影,眉头深锁。
宫廷,远比他想象得更深。
TBC
@似雪情@_花落夜@萌面人处女座@杳杳2011@崇年_

楼主 白石英二  发布于 2013-12-27 16:32:00 +0800 CST  
啊啊实在对不起我又说话不算数了QAQ从图书馆回来之后又做了大扫除又处理了一点私事就这个时间了哇啊啊啊啊我想拍小六子啊【喂!!!
现在开码的话肯定来不及了明天我还要去图书馆怒学QAQ学渣期末各种伤不起啊 真心求谅解><
我会尽快写的 一定!
再次对不起大家了!

楼主 白石英二  发布于 2013-12-27 23:28:00 +0800 CST  
第九章【上】
“禀皇子,六皇子来了。”
“让他进来,你们都下去吧。”
“是。”
项瑾方手拿着厚厚一沓宣纸走进浔阳宫,跨过门槛时因膝盖的疼痛而狠狠皱了眉头。在书房里跪了整整两个时辰,又将整部《论语》仔细誊抄了一遍,这才敢来浔阳宫请罪。
“瑾方见过四哥。”项瑾方双手捧着摞得整齐的宣纸,低垂下头将所抄之物呈递给项瑾筠。项瑾筠接过来浏览一遍,起先还写得较为工整,到了后来,大概是头晕眼花,只见满纸的龙蛇飞舞,连“子”字都成了“了一”。项瑾筠轻笑一声,将宣纸放在几案上。
“找我何事?”
项瑾方脸上一红,四哥这分明是明知故问。
“来向四哥请罪。”
“请的什么罪?”
“……请任意妄为、冤枉无辜之罪。”
“原来你也知道什么叫任意妄为吗?”
项瑾筠声音不大,却把项瑾方吓了一个激灵。项瑾筠文治武功均出类拔萃,虽上有三位兄长,却必将是王位的继承之人。如今年二十有二,正是上朝议事、勤于政务的时候,故而对项瑾方少了许多管教。项瑾方依仗着父皇与母后的娇宠,顽劣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却也无人责管,唯一敬畏的四哥又忙于国事,便成了今日这般无所不敢为的顽劣少年。
项瑾方垂着头不敢回话,项瑾筠继续冷着声音训斥道:
“暂不提你听信一面之词,险些冤枉了无辜之人,单说你滥用权法施用刑罚之事,父皇贵为天子,尚且宽以待人,以德治国,减大刑,轻徭役,你倒是说说,谁给你的权力,让你乱发淫威,竟学会屈打成招!”
项瑾方把头低得更深,牙齿悄悄咬住嘴唇。项瑾筠深知六弟只是调皮好动,并非心怀恶意之人,若能及时教导,一心向学,必能成国之大器,这才对他的事格外上心。
“今日之事,利用的便是你的轻率,还有你的任性。你难道不知尹月风是何身份?他贵为丞相之子,又年长你五岁,于情于理,你有何资格对他不敬?”
“今日是我武断,明日我一定向月风哥哥道歉。”
“父皇与母后念你年幼,向来娇惯着你,你借此肆意妄为,可曾想过旁人如何看你?你贵为皇子,应当守礼法,学韬略,以己身之言行,显皇家之风度,为了一个宫女搞得上下不宁,就不怕沦为笑柄么!”
“……四哥教训的是,瑾方……瑾方知错了。”
项瑾方深低着头,大大的眼睛里早已氤氲了水光。项瑾筠沉默半晌,终是开口说了项瑾方最怕听见的话。
“去请规矩来。”
TBC
_(:з」∠)_
拍戏不是我想拍 想拍就能拍 最后还要用卡拍 把你炸出来 拍戏不是你想拍 想拍就能拍 拍个完整 拍个有爱 楼主也无奈
我想知道有没有默默唱了的

楼主 白石英二  发布于 2013-12-28 00:30:00 +0800 CST  
看到这么多回复感觉超级幸福啊啊 今天一整天应该都会在图书馆怒学 更文也要晚上…QAQ

楼主 白石英二  发布于 2013-12-28 09:15:00 +0800 CST  
第九章【下】
所谓规矩,指的是一把长约一尺的竹板,平时一直放在书柜里,已经很久没有用过。项瑾方自知逃不过责罚,低着头忍着膝上疼痛,小步行到书柜前,取出竹板拭去了浮灰,才两手捧了,回来呈到项瑾筠手上。
项瑾筠接了竹板,便以眼神示意了榻边,项瑾方的眼睛鼻子全都皱成了一团,规矩他自然是懂的,过去在这榻边挨了几回板子,两脚够不着地面而胡乱蹬踢,哭得惊天动地,如今已经年近十五,还要去衣受罚,真真是羞透了项瑾方的一张娃娃脸。但规矩就是规矩,容不得他违背抗拒,项瑾方慢腾腾地挪到榻边,一咬牙扯掉自己的裤子,露出一截白嫩细软的肌肤,两臂抱了个圈把涨红的脸埋了进去,好像这样就不羞了一样。
“小题大做扰乱后宫,责十;滥用刑罚苛待下人,责十;目无尊长冤枉无辜,责十。你可有什么想辩解的?”
“……没有。”话虽如此说,项瑾方的心却已经砰砰跳个不停,以前五板十板已经让他涕泪横流,如今这三项并罚,真不知会是怎样滋味。
竹板着肉,声音甚是清脆,只听得啪地一声响,一道近三指宽的粉色痕迹便浮在了白皙的小臀上,项瑾方小小地扭了一下,弱弱地报了声“一”。
啪。第二板贴着印痕的下边缘落了下来,微热的红连在了一块儿,项瑾方没敢再乱动,报出了“二”。
紧接而来的三下很急,一连三声脆响,便把肉肉的小臀给打满了一遍。项瑾方快速地报到了五,唇齿间泻出嘶嘶的抽气声。
第六板打下来,比先前的五板要疼了些许,未等项瑾方喊出疼来,连续的四板全横贯了两片臀瓣,尽数重叠在一起。项瑾方哪里还顾得上报数,眼泪一下就从眼眶里冲了出来。
“……呜……十……”
项瑾筠停了停,看着项瑾方臀峰上一道大红,细嫩的皮肉慢慢地浮起了一道肿痕。
“刚才的十板是要你记住,皇宫不是你胡作非为的地方。接下来这十板,反省你平日都是如何对待下人!”
竹板再度落下,力道比先前都大了许多。
“十一……十二,呜……十、十三,十四!十五……啊!”
小小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歪到了一边,又重又急的五板全打在左边,疼得项瑾方声声抽泣。
“四哥,我、我知错了……啊!”
项瑾筠没有说话,对称的五板落在对面,把整个臀都染上了一样深的红色。项瑾方的哭声更大了,数目已经数到不知道哪里去。瘦削的肩膀随着竹板的起落而颤动着,若不是知道逃避的后果更惨重,他早已经翻滚到一旁去了。
“既为男儿,又是皇子,就当知道要为自己所为承担后果。你可知道被你动辄惩治的下人因你的武断受了多少无谓的痛苦?你是如何忍心去苛责无辜之人?”
项瑾方啜泣着,眼泪已经湿了衣袖。
“是……是瑾方不好,以后,呜……以后再不敢了……”
“父皇向来宠你,但我不会容你胡闹,从明天起,潜心向学,不许再寻衅生事,记住了么?”
“……记住了。”
“你若是记不住,便让这竹板帮你记住。”
项瑾筠再度挥动竹板,力道不似之前的严厉,叠在已滚烫一片的臀上,却仍是疼得项瑾方不住地扭动。项瑾筠不得不伸手压着项瑾方的腰,一连手七下抽落下去。项瑾方的哭声几乎盖过了竹板的脆响,微哑的嗓子一声声叫着“四哥,四哥”。雪白的长裤已经从大腿上滑到了脚踝边,露出两条踢蹬的腿。项瑾方只顾着哭闹,一脚就踢在了项瑾筠的小腿上。项瑾筠眉头一皱,嗖地一板就抽在了细白的大腿上。
“再动!”
项瑾方不敢再乱扭乱踢了,只伏在榻边呜呜地哭,高高翘起的小臀已经是肿烫一片。项瑾筠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弟,为何就是改不了这顽劣不堪的性子,非要逼他动手才行?这一次管教得老实了,不知道哪天又会闯祸。
项瑾筠狠了狠心,竹板高高一扬,比先前都要凌厉的板子啪地砸了下来。项瑾方哇地一声又哭叫开了,但由于被项瑾筠按着,又不敢再乱踢,只得瘫在榻边强忍着臀上火辣辣的疼。啪,又是力道不减的一板,项瑾方险些哭岔了气,小手死死揪着榻上软褥,只觉得像是被滚油泼了一样。项瑾筠最后一次扬起竹板,一板抽在臀峰上,这才松开按着项瑾方的左手,转身把竹板放到一边。
项瑾方不肯起来,就裸着红肿的小臀大哭,也不顾哭声传得太远被下人听见。项瑾筠并不急着叫他起来,而是转身去柜中取了盛放伤药的银制小盒,返身回到项瑾方身边。
“为何打你,记住了么?”
“呜……记住、记住了……”项瑾方撑着榻边站了起来,手背揉着哭红的眼睛,都忘了裤子还堆叠在脚踝。“瑾方、瑾方错了,向四哥保证,呜、再不敢胡闹了……”
“明日上课,知道该如何做么?”
“知道……瑾方会听太傅的话,好好读书……”
“还有呢?”
“还有……向月风哥哥赔礼致歉……”
项瑾筠看着哭花了小脸的六弟,终是不忍心再责备,只轻轻叹一口气。
“去榻上。”
项瑾方抽了抽鼻涕,慢悠悠地爬到了榻上,项瑾方在榻边斜坐了,掀开盒盖用指尖挑了油乳状的药膏点在项瑾方臀上。
“唔!”
项瑾方小臀一抖,滚烫的臀碰到清凉的药,竟让他打了个大大的颤。项瑾筠将药用掌心涂抹开来,项瑾方一个不小心,刚刚收回去的眼泪又泛了出来。
“四哥……四哥,不要上了……好疼……”
“只是责了你三十竹板,既未破皮也未流血,你便哭叫成这样,把下人打得皮开肉绽之时,你想过他们的感受么?”
项瑾方不说话了,默默咬紧了嘴唇盯着榻上绣纹。项瑾筠说得没错,他今日刚刚抄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句子,项瑾筠不过是一番轻责,他便觉疼痛难忍,那一道道厉鞭抽在侍卫和太监的身上,又该是怎样的痛入腑肺?
“君子知错,贵能勤改,四哥信你明晓事理,今日之事就由我处理,我会安排新的侍女给你。”
“……嗯。”
臀肉虽然肿了,却不是十分厉害。项瑾筠涂好了药,起身找了块丝帕擦去掌上残药,只是片刻之间,回头却发现项瑾方就这么趴在他榻上睡了过去,不由莞尔一笑。
“这孩子。”
TBC
讨厌的校园网慢得像蜗牛一样QAQ
说我是后妈的话我就哭给你们看哦!

楼主 白石英二  发布于 2013-12-28 22:19:00 +0800 CST  
第十章
“公子吉祥。”一大早,尹月风走出偏院,正殿的太监宫女见了他,个个请安问好,尹月风起初并未在意,直到见了项瑾方,才察觉到大家对他的态度都变得不同寻常。
素来不把尹月风放在眼里的项瑾方,今日居然早早就穿戴整齐等着他来,尹月风一进门,项瑾方立刻从床上翻身下地,双手一供,低眉恭敬道:“瑾方见过月风哥哥。”
?!
意外之言惊了尹月风一跳,贵为皇子的项瑾方居然对他行礼问好,还称他为哥哥?项瑾方低着头一副恭顺的样子,尹月风更觉诧异。
“在下不敢当,皇子何出此言?”
“哥哥比我年长,学识修养又皆在我之上,从前对哥哥不敬,请哥哥原谅。”
“……”
尹月风很难相信这一番话是出自项瑾方之口,昨日还怒极要吊自己上树的人今日居然如此乖顺,一声声哥哥叫得如此亲切,反差之大,实在教人无所适从。
“昨日四哥已经教训过瑾方了,瑾方再不敢侮辱戏弄,一定认真听从哥哥教导。”果然不出尹月风所料,的确是项瑾筠做了些什么。项瑾方的无意识地往身后摸,尹月风没有忽略这样的小动作,想必是项瑾筠采取了什么非常手段。
“六皇子叫你哥哥,你还不答应?”身后突然传来柳淳央的声音,尹月风赶忙回身作势要行礼,却被柳淳央轻笑止住,“既是皇子的兄长,该行礼的可就是我了。”
“太傅说笑,在下不敢当。”
“今日满朝文武皆知了公子的名姓,哪来的不敢当?”
尹月风露出了困惑的神情,满朝文武?这是怎么回事?
“昨日四皇子为给你解围,推迟了与邻邦使节的会面,让渊国的皇子和大臣在宫中候了四个半时辰,百官自然猜测,究竟是何许人也,竟值得他们挤破脑袋也巴结不上的四皇子如此相助。”
“……”尹月风的思绪有些混乱,内疚感又涌上心头。若不是他大意轻信,也不会劳烦项瑾筠至此。
“你也不用为此烦恼,这样一来,至少暂时没人敢再对你进行暗算,”含了点戏谑的眼神有意无意地看向站在一旁的项瑾方,“四皇子的人,这天下恐怕是没人敢动分毫。”
“在下并非四皇子家臣,此前也从无往来,四皇子及时相救,在下也未曾想到。”擅自将自己划到项瑾筠名下的做法反让尹月风有些不满,他不喜欢被人完全保护起来的感觉。
“你兄长与四皇子一起长大,二人情同手足,虽身份有别,却情谊深厚,他会不惜惹怒使节与皇上的代价赶来解救,也是你兄长的请求吧。你不必多心,认真陪伴六皇子完成学业就好。”柳淳央适时地中止了话题,谁都看得出来,天下早晚将归项瑾筠所有,戚冉君自然会成为最得重用之人。看准了这一点的人排成长龙去巴结逢迎,奈何戚冉君从不干预朝政,为人又精明得很,总能在不失礼数的情况下拒人于千里之外。皇上染病,尚未痊愈,将接待使节这等大事都交由项瑾筠去做,这种情况下突然被人所知的尹月风定将面临比他所能想象的更为复杂繁多的状况。
柳淳央何许人也,不到而立之年便已得居太傅之位,怎会不了解项瑾筠的心思,尹月风名传满朝,自然是项瑾筠故意为之。其中目的,呵,尹月风,有一天你会懂的。


“公子,四皇子召您去浔阳宫。”下人传唤之时,尹月风正在屋中给戚冉君写信。放下毛笔,尹月风立刻起身跟随而去。
“四皇子在亭下等您。”进了浔阳宫,下人说完便施礼离去,尹月风只好独自走进庭院。
远远望见一凉亭,金顶红柱,在草木掩映下醒目而不张扬,有人坐在庭中,面朝着前方鲤鱼池的方向。尹月风走近,在亭中自酌的果然是项瑾筠。快行几步,尹月风躬身拱手:“见过四皇子。”
项瑾筠将目光从远处收回,看了一眼身边的石椅,“坐。”
“在下不敢。”他身份低微,岂可和皇子同桌而坐。
“本皇子让你坐,你就坐,啊恩?”尹月风不好抗命,应了声谢四皇子便抖开后襟坐在石椅上。面前的桌上摆着瓷杯和酒瓶,杯中已经斟满了好酒。酒香四溢,尹月风只在心里揣测,项瑾筠突然找他来是有何事。
“你是被母亲独自抚养成人?”
“是。”
“听太傅说,你学识广博,品貌俱佳。”
“太傅谬赞。在下只是草读了经书,远谈不上学识广博。”
“这么说,是本皇子和太傅看错人了?”
“在下不敢有那个意思。”
看着尹月风突然绷紧的表情,项瑾筠笑了一声,“你和冉君真是兄弟?”
“在下不明白皇子的意思。”
“算了,你不需要明白。”项瑾筠想到了什么,却不言语,只是转了话题,“你会弹琴么?”
“会。”
“弹一曲给本皇子听听。”
“现在?”
“就在这里。”
项瑾筠顺手一指,尹月风才看见在一边还放着一把琴,琴身光洁,上有工笔雕花,一看便知是上好的木材精制而成。尹月风看了看项瑾筠,对方的神情不像是在玩笑,于是起身,走到琴边跪坐。十指轻触琴弦,果然好琴。
项瑾筠不说话,执着酒杯面朝前方不知在看何处。尹月风深深地呼吸了一次,指尖在琴弦上轻轻滑动。
自从母亲过世,他就再没碰过琴。闭目凝神,眼前仿佛又是母亲的音容笑貌。
徵地一声,琴弦发出了清冷的声响,尹月风动作一滞,像是被久违的声音和触感唤回了记忆深处的世界。

自从记事起,就只有母亲和他相依为命。母亲是个温柔美丽的女子,知书达理,独自带着他生活在偏远的陋巷,靠替人织布绣花维持生计。她教尹月风读书认字,要求他背诵经文,练习书法。枯黄的灯下,尹月风端正着身体抄写诗句,母亲便就着灯影一针针绣出精美绝伦的花纹。
记忆中的母亲柔弱却坚强,面对生活的艰辛从不曾有一句抱怨。她对尹月风要求严格,不许他与其他走街串巷四处偷盗的孩子一起玩耍。尹月风自小听话,有违母亲教导的礼数的事情从不曾做。唯独有一次,邻家孩子说他是没有父亲的野种,羞辱他的母亲不守妇道,未婚生子,肯定是偷了哪家的男人。尹月风冲上前去将对方打翻在地,骑在对方身上扼着对方的咽喉,怒睁着通红的眼睛喝令对方立刻道歉,否则就要敲破对方的脑袋。那个孩子被吓得大哭,回到家中后便向父母告状,说尹月风野蛮粗暴,没有家教。
那日晚上,母亲唯一一次不留情面地责打了他。尹月风依然清楚地记得,母亲当时的训诫是,别人乱说是别人的事,你若以低劣的方式回敬,你便也和没有德行的人是一丘之貉。
在尹月风心里,母亲是这世界上最为优雅高贵的存在,她心地善良,温柔贤淑,从不纵容他一丁一点的错误,也从不让他受一丁一点的委屈。冬日的冷风无情地侵袭,母亲用棉被将尹月风包裹住,母子二人靠坐在冰冷的床榻上,那时候,母亲的心跳,总能让他安心。

项瑾筠听着尹月风的琴音,声声响着忧伤和悲凉,低沉处教人心绪压抑,却又总在最低处婉转而上,空灵的脆响,仿佛抬起头就能看见希望。
十四岁那年,母亲终于将他真正的身世告知与他。尹月风静静地听着,最后,母亲对他说,对不起,月风,是我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尹月风却只是握着母亲的手,说月风从未责怪过母亲,一直感激您独自抚养我这么多年。那时候,尹月风已经在当铺里谋了个记账的工作,和母亲一同分担生活的重压。
躺在病床上的雪溪只是淡淡地笑着,那是尹月风见过的母亲的笑容中,最为美丽的一个。她喃喃地说,你父亲要是看到你已经如此优秀,一定会很高兴的。
直到离世那一刻,雪溪都是微笑着的。她高烧不退,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有时咳嗽得厉害了,还会一口鲜血喷在地上,但她却从未发出任何抱怨,说过一句难受。紧握的手失了力度,渐渐变得冰凉,尹月风看着母亲唇角的弧度,才知道为什么无论是怎样的艰辛苦难都无法让母亲屈服,那是因为,她深深地爱着那个男人,也始终相信着,自己是幸福的女人。

悲怆的一声响,琴声戛然而止。闭眼倾听的项瑾筠缓缓睁开眼来,他听到了尹月风心里深刻的哀伤。
一时间,耳边只有穿亭而过的夏风。
琴声又起,淡然教人遐思。

守孝三年,尹月风坐在母亲的坟前一遍又一遍翻看母亲留下的书信,有留给他的,更多的是写给他父亲的。
“与尔相知,死而无憾,惟愿月风,此生平安。”
雪溪想要传达给戚景苑的话,终于在孝期将满的时候被尹月风传达到。那晚,戚景苑坐在雪溪的坟前,低低地说了整夜,像是在自语,又好像是在和雪溪讲话。
走出陋巷那一天,所有的人目瞪口呆,看着尹月风被秦燕丞相迎接而去。
尹月风站在巷口,望着母亲坟墓的方向,咚地跪了下去。重重地叩首三次,他起身进了戚景苑的马车。
他的轨迹在那一刻转弯,未知的前程,他要带着九泉之下母亲的祝福和心愿独自去面对。

手指已从琴弦上离开片刻,琴音却还在耳畔回响。项瑾筠再次睁开苍紫的眼眸,风,不知何时竟是如此之大。
尹月风从跪坐的姿势起身,回到项瑾筠身边站好,“琴艺生疏,望皇子见谅。”
项瑾筠看着尹月风的双眼,脸上是尹月风无法读懂的神情。
“我会代替她保护你。”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尹月风呆愣在原地。
“我说,项瑾筠会代替尹雪溪保护你。”
那一字一句,居然重重砸在尹月风心上,敲得他的眼眶生生地疼。
TBC
被猪一样的队友气死了 说好了占座却在宿舍里死睡 害得我们转战教学楼……唉 教室里好冷啊 不管咋说先把文更了 然后去看书……明天下午就考试了还有好多没有看啊啊

楼主 白石英二  发布于 2013-12-29 09:42:00 +0800 CST  
第十一章
日理万机的项瑾筠会叫尹月风弹琴并不是因为他多有闲情逸致,而是项瑾方将满十五岁,皇帝意欲举办一场盛宴庆祝其成人,策划安排完全交由项瑾筠去执行。
“敢问皇子,宫中擅抚琴者大有人在,为何要叫在下?”这是尹月风最想知道的。
“本皇子叫你坐的时候,你为何说不敢?”
“在下一介平民,不敢与皇子同坐。”
“一介平民,那本皇子就让你从此不再是平民。”项瑾筠看了一眼在身旁站得规矩的尹月风,“推举人才,可不只科考殿试这一条路。”
“……”原来是有意提拔自己。只是官场险恶,尹月风自觉心无城府,才学不足,恐怕还受不起这样的器重。
“你不该拒绝,除非你想让戚家从史册中消失。”项瑾筠突然的一句话说得尹月风心里一惊,什么叫让戚家从史册中消失?
看着尹月风混合着不解与紧张的神情,项瑾筠继续道:“你应该知道冉君从不过问朝政,他已决心不入仕途。戚家只有你们两个后代,你若不入官场,戚景苑就是我朝最后一名戚姓臣子。”项瑾筠的眼眸闪着锐利的光,那双眼,仿佛可以将一切看得透彻明朗,“不要急着推拒,没人会让你官居高位,摸爬滚打是生存的必须手段,你有必要,也有责任接受考验。”
“……”
尹月风依旧沉默不语,责任二字叫他不敢再轻言拒绝。项瑾筠见他犹豫,也不想逼迫,便放宽了期限,“三天后,本皇子在浔阳宫等你。在这期间,本皇子允许你回家与你的父兄商议,瑾方那边,我会去说明。”
“谢四皇子。”听到可以回家,尹月风的眼中闪过一瞬的喜悦,入宫已近一月,尹月风还不曾出过宫门一次。如今项瑾筠准许,尹月风自然感激,“若无余事,请准在下告退。”
“尹月风。”尹月风倒退几步,转身将走,项瑾筠却突然出声叫住他。尹月风闻言转身,“四皇子还有何吩咐?”
项瑾筠盯着尹月风的脸看了许久,终于只是叹了口气,“去吧。”

“老爷,大少爷,二少爷回来了!”伺候了戚景苑三十多年的老管家何叔急急进入书房禀报之时,戚景苑正在和戚冉君探讨邦邻关系。近年来两国虽相安无事,但戚景苑担心,渊国实力膨胀,不日必将成患。如何维持长久的和平,已成国之大事。戚冉君虽不入仕途、不参政事,却对朝廷上下的所有事务了如指掌。和儿子商讨国事,几乎是戚景苑每日的必做事项。
听说尹月风回来,父子俩当即中止了谈话。尹月风很快就走进书房,拜见了父亲和兄长。
“月风,在宫内可好?”戚景苑拍了拍尹月风的肩膀,打量着他的身形,“瘦了!”
“让父亲担心了,月风一切都好。”说完,尹月风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戚冉君,尹月风突然回家,他也十分惊喜。
“月风现在可是人人热议的人物,”戚冉君半是认真半是调笑,“请你到府上赴宴的请帖我可收了不少,其中半数还是四品以上的官员。”没忽略尹月风微显失措的神情,戚冉君对戚景苑说,“这下父亲不用担心没人光耀戚家的门楣了吧。
“无故逢迎,绝无好意,一律推了。”戚景苑素来清廉,对于结党营私、百般投靠的行为不屑一顾,凡是敢行贿赂者一律遭到奏贬,长久下来,便再无人敢以身犯险。
“父亲,兄长,月风这次回家,是有事与你们商议。”尹月风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此时更是凝重,两人一见便知是要事,于是转身进内室密谈。
“四皇子昨日传唤,命我在六皇子成人礼宴上奏琴,似是有意借此将我举荐于皇上。”听了尹月风这话,戚冉君父子互看了一眼,想必是都不曾料到项瑾筠会突然有此一举。尹月风继续说道,“我本想推辞,四皇子却说,要我不要擅自决定,给我三天,与父兄商议。”
“四皇子如日中天,他的重用有无数人求之不得,当真如此,真是你的幸运。”戚景苑对于项瑾筠的建议感到欣慰,为了戚冉君不肯为官之事,他不知伤了多少脑筋。戚冉君天赋异禀,颇有治国之才,又与项瑾筠自幼交好,深得信任,若能入仕,定能光宗耀祖。奈何戚冉君生性自由,不拘一格,不肯踏入官场一步。如今尹月风回家,要是能得到项瑾筠的重用,戚景苑也可以向为朝廷尽忠职守了毕生的列祖列宗交代了。
但是戚冉君和父亲的想法完全不同,比起氏族,他更关心尹月风自身。“月风初来乍到,涉世未深,智虑单纯,又无功名,妄然得到四皇子举荐入仕,恐百官不服。更何况官场黑暗,利益纷争不止,我怕月风会遭到排挤攻击。”
“你这话也在理,贸然为官,确实凶险。”戚景苑皱着眉头,额上的皱纹因这样的动作而加深了不少,“月风,你怎么想?”
“我不怕凶险,但我怕才疏学浅,行事不慎,连累氏族。”尹月风最担心的就是自己说话做事过于直率,不甚精明,若是大意惹祸,连累家人,那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自己。
“我看也不用太过急躁,还有两天的时间,让月风深思熟虑后再做决定吧。”戚冉君听尹月风将戚冉君家放在第一位去考虑,不由得更加担心。他只是入宫几日就险些遭人暗算,幸而对方没有真的想置他于死地,又幸亏他和项瑾筠及时出手帮助,要是进了官场,牵扯到钱权争斗……戚冉君不敢想象那样的场面。
“说的也是,月风,这事的决定权在你,还有两日,你大可仔细思考一番。”戚景苑敛了严肃的表情,露出慈父的微笑,“难得回家,就先去拜见一下夫人,再回房好好休息吧。”
“是,月风这就去拜见夫人。”尹月风起身离去,戚冉君看着尹月风单薄的背影纠结起眉头,内忧还没解决,又来外患。光宗耀祖之类,无非虚名,戚冉君实在不希望尹月风卷入官场之中。辞别了父亲,戚冉君立刻吩咐下人:“备马,我要进宫。”

楼主 白石英二  发布于 2013-12-29 16:06:00 +0800 CST  
戚冉君来到浔阳宫时已是午后,得知项瑾筠独自在庭院,戚冉君便前去找他。项瑾筠坐在凉亭之中,面前摆着一把上好的古琴,修长的手指轻触琴弦,弹奏出的正是尹月风弹的那一曲。琴声随风飘入戚冉君耳中,戚冉君不知为何便想起尹月风来。
像是知道戚冉君要来,项瑾筠的面前摆的又是两个酒杯。
“来问我为何要让你弟弟入官场?”不用戚冉君说话,项瑾筠就知道他来是想问什么。不是他多精明,而是一向沉稳的戚冉君在他这弟弟的事情上总是失了冷静。
“我知道你不是为了戚家这个姓氏。”戚冉君对项瑾筠何等了解,他很清楚项瑾筠一定是搬出了家族责任这样的字眼才让尹月风那么谦逊有礼又与世无争的人没有拒绝这个显然不适合他的提议。“他甚至不姓戚,为什么宁可搬出这种说不通的理由也要让他为官?”
“我答应过你会保护他,但何为保护,你真的懂么?”当局者迷,项瑾筠看得出戚冉君对尹月风过度的保护欲望,自然也看得出尹月风不是甘于被别人保护的人。“最好的保护不是形影不离地跟随,而是放手让他自己去闯荡。何为人心,何为事故,不经历疼痛和伤害便永远不会知道。”项瑾筠知道尹月风在韶阳宫的地位一夜提高,但尹月风面对他时态度还是一样的冰冷和疏离,可见这样的保护,尹月风并不领情。
“所以就要让他入官场?树大招风的道理,你应当比我更懂,以你的门僚身份,他不惹来麻烦才怪。”想到不久前的那次粗劣的算计,戚冉君就觉得火大,他反复叮嘱不可轻信,尹月风却还是险些中招。两个女人便把他折腾到如斯地步,再入官场,还有命回来吗。
“他非池中之物,你也早该知道。”项瑾筠转头看着戚冉君深蓝色的双瞳,一语中的,“换做常人,有没有那个胆量进宫几天就违背宫规?你以为项瑾方那么乖顺,真全是我一顿教训的结果?”
“……”
确如项瑾筠所言,尹月风的确不是平庸之辈,无论学识品性,还是毅力胆量,都不是普通人可比的,但凡是他所坚持的,任何人事都无法动摇,至于才华修养,那就更无需赘言了。
项瑾筠笑了一声,轻珉一口纯酿,深邃的目光好像能透过时间看到以后,“他需要的不是保护而是历练,不是举荐而是证明。说不定,他一点也不逊于你。”
戚冉君叹了一口气,看来尹月风入仕是势在必行了。听项瑾筠的意思,他也只是给尹月风个机会,如何做,如何去应对百般纠葛,还要看尹月风自己。
转头看了眼戚冉君,项瑾筠高傲地笑着,将想说的话说出了口:“让他抚琴,不过是先让父皇对他有个印象,日后等他经过了我的考验,举荐他为官,才算顺理成章。”
“……”

返回丞相府,已近黄昏。戚冉君没有吃晚饭的心情,便信步朝尹月风的住处走去。尹月风离开后,戚冉君一直叫下人精心侍候院中花草,有时还会亲自浇灌修剪,那清香总让他想起初见那日的尹月风,一袭白衣,茶色的发丝被晨风掀动,清冷得竟像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进屋寻了一圈,却没见到尹月风,失望之余,戚冉君只好漫无目的地往花园去。入园几步,忽然传来断断续续的琴声,戚冉君循声找去,尹月风正对着假山闭目弹琴,眉头微皱,似乎对自己弹出的音律不是很满意。思虑片刻,指尖又抚上琴弦,轻拨几下,复又停下。
“改用角声,或许会好些。”戚冉君的声音打断了尹月风的思路,尹月风睁开眼来,按照戚冉君的建议做了,果然,音色比之前顺耳了不少。
“你已经决定要接受瑾筠的提议了吧?”尹月风既然练琴,就意味着他同意在项瑾方的生辰会上演奏,项瑾筠也是有意宣告尹月风是他所器重的人了。不知为何,虽然知道以尹月风的性格必定会接受,在得知了尹月风的想法后,戚冉君还是觉得心中有些不快。
“是的,于情于理,我都不该拒绝。”尹月风停了弹奏,站起身来面对着戚冉君,琥珀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极度的澄澈是极度的冷静,戚冉君在那里看见了他的信念,“我知道官场险恶,但我有信心,我做得到。”
戚冉君默然。果然如项瑾筠所说,你并不满足于丞相次子的身份,就算有无数的困难和危险,也还是想要靠自己去打拼吗。
“我很感谢四皇子,他的举荐,应当并不是随便何人都可以得到。”尹月风看着面前的假山,“假山做得再真,也只是假山,人们会仰望它,只不过是因为它立在丞相府。”
戚冉君立刻就听懂了尹月风的意思,他现在就是被安在丞相府的一座假山,其实它也是货真价实的岩石,他也可以屹立万年而不倒,风吹日晒而不动。“而四皇子,恰好给了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说到这里,尹月风的眼中居然盈起细微的喜悦,“他说,会让我自己去摸爬滚打。”
“你希望这样。”戚冉君笑了,眼中有尹月风看不懂的情绪,“既然如此,就放手去做,只是,答应我,不可有任何的大意和疏忽,不要再让自己轻易陷入纷争之中去。”
“我不会大意的。”得到戚冉君的首肯,尹月风表现得欣慰和开心,琥珀色的眼瞳在夕阳的照耀下闪动着光彩。
那一刻,戚冉君眼中的尹月风就像一只有着洁白羽翼的鸟,他终于意识到,牢笼是禁锢不了他的,比起被人无微不至地保护,他更希望自己去搏击长空。
真是个值得骄傲的弟弟啊。
戚冉君长出了一口气,拍了拍尹月风的肩膀,“好了,你继续练琴吧。”戚冉君想说,我就不打扰了,却被尹月风叫住。
“不介意的话,就在这里听下去吧。”尹月风难得地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困窘的表情,“有几处我还不是很满意,也许兄长会有好的建议。”
“乐意之至。”戚冉君倒是真没想到尹月风会有此求,落日余晖中听尹月风抚琴似乎是不错的享受。戚冉君便在另一石凳上坐下,看着尹月风坐回琴边,沉了口气,提起手臂,修长的十指又与琴弦相触。
晚风拂面,假山被落日拉扯出细长的影子,琴声入耳,动听仿佛雪山消融,春水涓涓流淌,汇入山溪,一路蜿蜒出明快的风景。
尹月风全神贯注的神情那般认真,戚冉君静静地看着尹月风的侧脸,原来瑾筠竟是看见了这样的景致。
TBC
@绿野迷踪2011@似雪情@_花落夜@萌面人处女座@欧阳锦雪

楼主 白石英二  发布于 2013-12-29 16:19:00 +0800 CST  
第十二章
一月时光飞逝而过,成人礼宴上,项瑾方一身明红衣衫,金冠束起长发,周身尽是少年独有的英姿勃发。礼宴在专做宴席之用的晟和殿举行,举目望去,偌大的庭院中摆放的均是降香黄檀木的桌椅,文武百官无一缺席,纷纷向项瑾方献上贺礼。
众多宾客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面南最中,皇帝皇后将要入席的一桌,最上位右手边第一位坐的便是四皇子项瑾筠,他虽非长子,地位却比三位兄长都高出几层。项瑾筠对面坐着的几个人穿着打扮与满朝文武迥然不同,褐衣黑衬,看似与喜庆的氛围毫不相干。项瑾筠礼节性地微笑,态度却仅止于尊重。这几个人便是渊国来朝觐见的使节,其中地位最高的便是皇位继承人,沈玄。
视线交汇的一刻,沈玄依然紧绷着脸,事先约定好的会面竟因为项瑾筠单方面的原因而推迟了四个多时辰,沈玄虽然并未表达任何不满,却在心中暗暗愤怒于对方的轻蔑。项瑾筠怎会不知沈玄的心理,却不甚在意。渊国近些年来实力膨胀,但比起秦燕,还相去甚远,想要发兵,也要看有没有那个豹子胆。
戚景苑陪同皇帝皇后一同现身晟和殿,百官立刻起身山呼万岁,沈玄一行人起身行渊国礼节,项瑾筠和项瑾方则快步迎上前去,引皇帝皇后入席。项盛雄入座,道一声“众卿平身”,礼宴正式开始。琴师鼓手奏起宏大的音乐,焰火腾空而起,舞女裙袂飞扬,低首垂眸,复又扬袖回身,手上画扇半遮半掩姣好的面容,直教人感慨,何谓犹抱琵琶半遮面。宫女太监穿梭往来,皇家御膳道道精美,官员相互敬酒,亦有带了家眷前来赴宴的,被反复叮嘱不得无礼的孩童只好端正地坐在座上,等着母亲夹菜。一时间,晟和殿外一片热闹景象。
戚冉君虽无官职,却与项瑾筠分外要好,父亲又是当朝丞相,自然便也侍奉于皇帝一桌。欣赏歌舞之余,项盛雄笑着称赞,“爱卿幸甚,竟得如此良子,风流倜傥,一表人才。”
“皇上过奖。”戚冉君颔首,“不过是学了些文史兵法,怎能和诸位皇子相比。”无论心中如何想,这样的话戚冉君说来倒是毫不费力。项盛雄一笑,又将话题引向项瑾筠,“瑾筠,今日礼宴由你全权操办,比起往年,可有何新意?”
项瑾筠闻言,放下酒杯,脸上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态。
“父皇勿急,好戏总要迟些上演。”
“哦?”项盛雄一愣,似是没想到项瑾筠会和他卖起关子来。随后,项盛雄便哈哈大笑,“好,那朕可要好好欣赏你安排的好戏了。”
酒过三巡,桌上菜肴已被食用过半,皇帝红光满面,项瑾方也十分高兴。戚冉君暗想,时机正好,果然,项瑾筠自信道:“父皇,儿臣眼光究竟如何,此人是否值得万众期待,即刻便知分晓。”
项瑾筠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立即投向戏台,琴师乐手皆已离去,戏台正中只有一身素净的男子,端坐在古琴之前。琴声悠然响起,清浅空灵,声声悦耳,如同星月朗照,月下竹影斑驳。一时间,喧嚣四起的晟和殿无人再发一声,上百双眼睛全注目着端坐红台正中的琴师。
轻灵的声响很快连成悠扬的曲调,悠长不绝又毫不拖沓,仿若溪水汇入江河,日光照亮晨曦。婉转之声逐渐激昂,铛地一声,紧绷的琴弦发出陡转的标志。十指在琴上弹拨的速度不断加快,如果说先前是采菱女泛舟细语,如今便是千帆并进,商旅通途。
“瑾筠,此人是……?”
“此人乃是戚丞相次子,尹月风。”
“他就是尹月风?”
“正是犬子。”
项盛雄不住点头赞叹,“此曲甚好,想当年朕私访江南,所见所闻便是此般胜景,演琴之人清秀脱俗,气质非凡,配上这清丽不淫的曲子,实在妙绝。爱卿,好福气啊!”
“皇上过奖,怎比得上诸位皇子,文武双全,气度盖世。”
“哈哈,爱卿你谦虚了,难怪柳太傅赞不绝口,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哪!”
项盛雄大病初愈,沾了六子的喜气,中气也足了起来。
“长子勇毅非常,次子才华横溢,爱卿,你真羡煞旁人了!”
“皇上过奖,月风初至我秦燕,多得两位皇子提携关照,冉君代弟弟谨敬皇上与六皇子一杯,愿我秦燕国运昌盛,皇家万世隆兴。”
“来,众卿家与我共饮!”
戚冉君这一提酒,项盛雄也来了兴致,百官纷纷起身,齐声高喊:
“愿我秦燕国运昌盛,皇家万世隆兴!”
声震天地,气派非常。谁知就在此时,只听得嘣地一声,宛如飘于天上的琴音忽然停了。众人惊而望去,却见尹月风跪坐在琴前,素净的脸上已挂了惨白。
偏是在这个时候,琴弦竟断作两截。
尹月风慌了,琴弦断裂,是为大大的不祥。项瑾筠冷了脸色,戚冉君的眼中也染了焦急,戚景苑等大臣虽是佯装镇静,心中仍是鼓声大噪,百官举杯同庆之时,琴弦竟被他弹断,正正是犯了龙颜。
项盛雄没有说话,场面一时尴尬到了极点,谁都不知道该如何圆场。尹月风情急之下,索性抛了先前的曲调,即兴以指揉弦,仅用剩下的六弦,硬是弹出一曲风云壮阔的雄壮之声,一时狂云奔涌,黄沙漫天,竟让人误以为自己身处无垠大漠,为家国征战四方,浴血杀敌,慷然凯旋。
“戚丞相,看来独坐戏台抚琴不足以表令公子慷慨之情,竟是想向父皇一表决心,为我朝鞠躬尽瘁,视死如归啊。”项瑾筠说完,便将酒杯一转,朝向脸色稍微有所缓和的项盛雄,“儿臣恭祝父皇广纳天下贤才,壮我秦燕江山!”
项瑾筠发话,哪个胆敢不随?一时间“祝皇上广纳天下贤才,壮我秦燕江山!”的喊声又齐齐高响。项盛雄高举酒杯,声若洪钟。
“众卿同饮!”
尹月风长叹一声,冷汗顺着脊背滑了下来。
TBC
马上要去睡觉啦 睡前更一发!
来猜猜琴弦为什么会断了吧:
A尹月风练习太勤奋 所以断了
B琴太古久 所以断了
C被人动了手脚 所以断了
D秦燕要有不祥之事发生 是一种预兆
猜中的话……唔……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奖励_(:з」∠)_
@绿野迷踪2011@杳杳2011@萌面人处女座@雪山上的白狐@大PG的小妞妞

楼主 白石英二  发布于 2013-12-29 22:06:00 +0800 CST  
><你们差不多都猜中了 不好玩 今晚七点左右考试回来 让冉君哥哥“拍”月风一场 嘿嘿嘿嘿 我有阴谋~

楼主 白石英二  发布于 2013-12-30 07:56:00 +0800 CST  
第十三章【上】
先有皇帝称赞,又有百官夸羡,就连活泼好动的项瑾方也动了静心学琴的心思,但这一切,尹月风却全然感觉不到愉悦。喜宴断弦是极大的罪过,项瑾筠虽未多言,尹月风却知道,此事已闹得众人尴尬,扰了皇帝雅兴,坏了戚家名声,这样的过他怎么承担得起。故而随父兄回府这一路,尹月风一直微垂了头不肯作声,心下懊恼自己怎会在如此重大的场合犯下这等错来。
戚景苑阴沉着脸,他知断弦之事并非尹月风的错,但他仍难彻底压下心里火气。戚家世代侍君,戚景苑六岁起便陪伴在项盛雄身边,助他运筹帷幄,也代他戎马江山,如今项盛雄龙体欠安,每日都靠药顶着,难得转好,这一曲琴断,总让他觉得心里不安,似是什么不祥之兆。
回到丞相府,尹月风本想着应当向父亲请罪道歉,但戚景苑怕自己压不住火气,不等尹月风把话说出来就挥手赶人。
“今夜晚了,都回去歇着吧。”
“……是,父亲。”
尹月风未多说什么,转身出了门去,只是眼里黯然,未能逃过戚冉君的眼睛。戚冉君拜别父亲追了尹月风的脚步,却见尹月风没回偏院,而是朝着祠堂去了。戚冉君远远跟在尹月风身后,只见尹月风将蒲团移开,咚地一声就那么直接跪在了冰凉的地上。
戚冉君不由生叹,这断弦之事,谁都不想的,许是尹月风练得太过勤奋,琴又老旧,所以断了,哪里来的不祥之意?就算真是不祥之意,那也是上天之意而非尹月风之意,责怪他做什么?但转念思之,这毕竟不是小事,尹月风性子内敛心思重,又第一次面对这种排场,出了状况,自责倒也是应该的,若是若无其事,反倒令人失望。
戚冉君想,跪便跪了吧,反省自惩,也是好的。于是戚冉君没有上前,转身便回了自己的房。渊国不断壮大,已经吞并了西边几个小国,沈玄掌军,号称天下第一,无往不胜,秦燕早已对他忌惮有加,项瑾筠行事素喜先发制人,事关边境安定,自是忧心忡忡。戚冉君作为项瑾筠的好友,自要为他担心之事多做谋划,助他一臂之力。戚冉君回到自己房中对着羊皮地图陷入深思,沈玄,到底要怎么对付才好?
一转眼就是一个半时辰过去,戚冉君准备歇了,突然想起,月风睡了没有?戚冉君本以为一桩小事,跪一跪也就算了,谁想到,等他前往祠堂一看,尹月风还跪在那里,动也没有动过。戚冉君眉头一皱,虽说是夏季,这么跪在地上也不是个滋味,一个半时辰了,怎么还跪在那,不声不响的,是要在那跪整夜才算完?
“为什么还不去睡?”
尹月风闻声回头,眼底一抹怅然,痕迹犹在。
“今日弹断琴弦犯了大错,坏了戚家名声,所以到祖先灵前请罪。”
戚冉君笑了一声,“一根琴弦就能坏了名声,那我戚家的名声也太弱不禁风了。”
“月风不是那个意思……”尹月风垂了眼睛,声音低冷,“皇上龙体初愈,被我扰了兴致,惹父亲烦恼,是月风的过错。”
戚冉君想起了父亲挥手赶人时尹月风的眼神,这才知道尹月风是误以为自己被父亲嫌恶了,才感到伤心难过。戚冉君无奈叹气,入府半年多了,怎么还是如此生疏。戚景苑为了尹月风受委屈的事不惜和仪佳争吵,凡事都宠着惯着,何来的嫌恶之说?十有八九,父亲正是怕自己迁怒,才催尹月风赶紧回去睡觉的。
“父亲烦恼,烦的是皇上龙体,与你无关,琴弦弹断就算是错,你跪了这么久也够了。”
尹月风却不肯起来,低垂着眼睛把快要僵硬的身体跪得笔直。戚冉君想去拉他起来,但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回身就出了祠堂。
尹月风不明所以,咬了咬嘴唇还是没有起来,膝盖早就麻得没了知觉,让他起来,恐怕也是不易吧。片刻,身后又传来了脚步声,尹月风回头一看,竟是惊得一时说不出话。在戚冉君手上,赫然是一柄两指粗的藤鞭。
“你既执意,我成全你。”
府里另一边,戚景苑的书房。
“老爷,不好了!大少爷……大少爷对二少爷动家法了!”
“什么?!”
TBC
对不起我实在忍不住了 我知道我是个坏人
我得去睡一觉然后接着看书
下午的考试一定要考到85分!
@萌面人处女座@似雪情@雪山上的白狐8@杳杳2011@星落心痕9

楼主 白石英二  发布于 2013-12-30 12:23:00 +0800 CST  

楼主:白石英二

字数:1667164

发表时间:2013-12-27 03:41: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11-26 18:22:08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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