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鸟》——我的朋友,是一名连环杀人案凶手

徐田森沉默了会,一脸认真地说:“我们应该再回去。”
“为什么?”我惊问。
“我们这样一逃的话,更加讲不清楚了,我倒还好,把我一天到晚关在那个破医院,我宁愿每天像个逃犯一样在外面晃,也比里面自由。但你就不一样了,你老婆和小孩怎么办?你好好考虑过没有?”
徐田森的话如针一样刺入我的内心,确实,走到这一步,我付出的代价太大,本来也不该是这种局面。
“可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想回都回不了。”我叹口气说。
如果是昨天第一时间我带着徐田森去自首的话,情况还好说,然而已经过了整整一天。
“我有办法送你回去。”
“能有什么办法。”我苦笑一声。
“你听我讲,我们一起回去,找你那个什么关系要好的同事,他不是负责人么?你就说,你之所以偷偷带我出去,是为了让我恢复记忆,我一看到老家和冬湖公园的那些场景,会更容易恢复记忆,他们不是想让我恢复记忆想疯了么?我就装作恢复了记忆,满足他们,这样的话,你立了功,又把我送了回去,就算他们有点怀疑,应该也不会怎么追究你的,你说对不对?”
我慢慢咀嚼徐田森这段话,意识到一点,我问:“那对你有什么好处?”
徐田森沉默了几秒,说:“没好处。”
“老徐你想清楚,如果我按你说的这个办法做的话,你彻底完了,你懂不懂?”
如徐田森所说,我这样做,再加上我和胡枫的关系,是有机会脱罪,我还可以骗胡枫说我带徐田森出去,主要是为了让他亲临那些杀人现场,帮他恢复记忆,没有正式申请,是因为我觉得上面不会同意,所以我私自做主。虽说行为过于鲁莽,但至少有能说得通的理由,毕竟结果是好的。可这样一来,无异于将徐田森推向火坑。
“我懂。其实吧,我也大概能猜出来我犯了什么事,我肯定杀过人,对不对?而且不止一个。但把我整天关在那种破地方,人不人鬼不鬼的,我也憋屈,你干脆给我来个痛快的!”
我沉思了好久,又问:“你考虑清楚了?”
“考虑清楚了。走走走吧!你搞成这样子也都是因为我,你答应我的事也全做了,我真的心满意足了。”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5-23 15:07:32 +0800 CST  
徐田森的话触动了我,我的内心忽然涌起一股难以形容的感激。其实直到现在,我都不愿做违背良心和原则的事,我相当确定徐田森还未恢复记忆,但现在除了这样做,已经没有其他办法可以解救我了,并且时间拖得越久,对我越不利。
我犹豫了半天,终于被徐田森拉着回到车上。我又看了眼徐田森,我知道我的表情显得很纠结,徐田森连忙催促:“走呀!”
“嗯……等等。”
我取出手机,再开机,我觉得既然决定这样做,索性先跟胡枫发个短信。
当一开机,我便收到一条短信,是胡枫发来的,时间是今日早晨6点多钟,内容是:做事考虑清楚后果,请速联系!
这条短信,包含了一种威胁。我自然清楚后果是什么,我觉得胡枫的话已经相对比较委婉了。
我回复胡枫:两个小时后羊肉庄见。
羊肉庄是我跟胡枫常去的一家饭馆,位于松江市周边地带的路边,那里人和车都很少,比较荒僻,我决定在那里跟
胡枫碰面。
一分钟不到,胡枫就回复我:好。
我发动汽车,不一会驶上了高速。
回去的途中,我的心情很沉重,何况我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胡枫会不会相信我的说辞,也是个未知数。我再看看徐田森,他跟我差不多,满脸阴沉。我忽然有一种绑着徐田森赴刑场的感觉。
徐田森心事重重,连续叹了好几声气,我终于忍不住问他:“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后悔……”
“没有没有!”徐田森笑了笑,“我决定的事情一般不后悔的,我就在想……你看,你能不能把我那些事情……都跟我说了,让我死也死得明白点。”
我暗想:看来他还是对他的过去耿耿于怀。
徐田森生怕我不同意,又补充说:“因为我这趟跟你回去,是要冒充已经恢复了记忆的,你不告诉我的话,到时候他们问我,我也回答不上来。”
这一点徐田森说的有道理,如果应用这个方案,他必须得知道所有的事。
行吧,不管那么多了,一切都告诉他。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5-23 15:08:45 +0800 CST  
于是我边开车,边把徐田森跟张若红离婚之后发生的所有重要的事,全部讲述了一遍。徐田森静静听着,没有打断我,当我讲到他那些杀人案的时候,我发现他脸上的表情微微起了变化,尤其是听闻他杀害那名10岁女孩的事,他更是脸上的肌肉像抽搐一样,非常激动。
听完后,徐田森用颤抖的声音问我:“没了?”
“没了。”我点头。
“原来我是这样的人……”徐田森苦笑一声,“那把我关起来算是轻的了,应该当场枪毙才对。”
我瞄了徐田森一眼,问:“你真是一点都想不起来?”
“我说想不起来你信不信?”
“我信。”
徐田森摇摇头,不再说话,他的表情特别僵硬,我料他的心理素质哪怕再强,也一定很难接受这种事。
之后徐田森变得很闷,眼神空洞,时不时唉声叹气。他需要一点时间消化他悲哀的过去,至少现在的他,脑海中的自己完全不是那么一个人。
抵达羊肉庄饭馆,已经是下午2点15分,差不多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我一眼就看见了胡枫的车,他已经先到了。
我把车停在饭馆门前的路边,紧挨着胡枫的车停,然后对徐田森说:“要不你等在车上,我去跟他说。”
徐田森嗯了一声。
我独自下车,步入饭馆大门,前台服务员认识我,笑着跟我打招呼,我没有理睬她。此刻的我很紧张,我头一回见胡枫会那么紧张。
我走进大厅,看到胡枫正坐在一个靠窗的座位,整间大厅只有他一个人。他的面色死气沉沉,目光如利刃般盯向我,这跟我们平时见面的情景全然不同。
我慢慢走向他的座位,还未坐下,胡枫便用一种低沉的嗓音问我:“他人呢?”
我示意窗外的那辆小货车,回他:“就在车上。”
胡枫一怔,像要采取行动似的,我忙补充一句:“你放心好了,他不会走的。”
胡枫又盯向我,我避免跟他目光对视,我们沉默了半天,胡枫才问:“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当然。”
我很厌恶胡枫用这种审问犯人的语气跟我讲话,所以我尽量让自己理直气壮一点,毕竟我是带着正当理由来的,如果表现太怯懦的话,反而显得有问题。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5-23 15:09:32 +0800 CST  
“你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为什么那样做。”胡枫的表情像要吃人。
我认为应该先了解另一边的情况,占据主动,于是我问:“你们怎么发现的?”
“那天早上……我和我一个手下去见徐田森,因为方志平要让我们重新做一次评估。结果倒好,跑进去一看,人没了,我当时就傻了,我马上问那个武警跟那个老头子,其实我不用问都知道,跟你肯定有关系。”
原来胡枫是奉了副局长方志平的命令才去的,真是赶巧了,看来方鑫惠那边实在忍不了了,这样的话,方鑫惠应该也知道这件事了,但为什么没有联系我呢?
“后来呢?”我继续问。
“后来?后来那个武警滚蛋了,老头子估计也不好过!”
“不是问这个。”
胡枫深叹口气,神态比刚才稍微缓和了些,他严肃地说:“你想问什么?这么跟你讲,现在这个事情还被我压着,我没报上去,只有我跟我几个手下知道,所以我在等你给我一个解释。”
原来胡枫顾念我跟他的交情,还暂时替我挡着这件事,我心下感激。难怪方鑫惠不联系我,我们路上也没察觉什么动静,否则这样一名重要犯人逃脱,肯定已经闹得满城风雨。
没等我回答,胡枫继续气冲冲地说:“而且我都没怎么派人找你,就往你家跑了一趟,因为我在等你联系我。你知不知道,我在你家待了三个多小时,唐安妮哭得快要昏过去了,你女儿一直在问怎么回事,爸爸去哪里了……算了算了,你快讲清楚!”
毫无疑问,昨晚在我家的就是胡枫。我可以想象那个画面,作为朋友,这件事上胡枫已经尽最大力量站在我这边了,但我了解他,他绝对是个坚守原则的人,如果我一直未出现,那么他必然会采取行动。
胡枫朝窗外瞄了眼那辆小货车,我也看了看,徐田森此时正坐在副驾驶座上,也在盯着我们瞧。
我回过头,说:“我带徐田森出去,主要为了帮他恢复记忆。”
“什么?”胡枫没听明白。
“我带他去了老家岗镇,他儿子溺死的冬湖公园……包括他以前的杀人现场,我们也去看了。我认为去那些地方可以刺激他的记忆,对恢复记忆有好处,所以我才私自带他出去。”
“那你怎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呢?你还瞒着我,布了那么大一个局,又趁那个武警吃饭的时间把他带出来,又带警服给他穿,晚上还回家拿换的衣服,套路倒是玩得挺深的……”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5-23 15:10:28 +0800 CST  
“没办法,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我本来是想悄悄完成这个工作的,因为正式申请的话,上面是不会批的。”
“那你就胆子那么大?你这样犯法的懂不懂?好在是我,换别人的话,人家在抓你的时候都可能一枪崩了你,你信不信?”
我当然信胡枫说的,我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但我现在不能退让,必须死守我的阵地。
“不是你们催得紧,估计我也不会做这种事。”
我把责任略推向他们那边,胡枫一下沉默了。他会发觉我说的也有道理,方鑫惠那边给了我多少压力,他十分清楚。
接着,胡枫问我在被发现之后,我们做了什么,去了哪里,我基本照事实来说,包括最后跟军军借车,离开松江。至于为什么在被发现的第一时间没有回来找胡枫,还关闭手机,我说是因为当时彻底慌了,没考虑清楚,其实这也是实话。所以整件事我主要隐瞒的部分,是我帮助徐田森的动机。
胡枫听得半信半疑,我知道以他那么精明一个人,让他完全相信也很难,但他实在不愿再继续跟我纠缠下去,因此最后随便敷衍了几句,他现在最想做的是马上带徐田森回去。
我们离开大厅,走出羊肉庄饭馆,我让胡枫先带徐田森回精神病院,我先把军军的车还了,然而当我们靠近那辆小货车时,我的后背窜起一股寒意。
我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但它确确实实发生了。
小货车内,竟然空无一人!
原来坐在副驾驶的徐田森消失了!
我再仔细一看,发现正驾驶的车门已经被打开了,毫无疑问徐田森是从正驾驶的车门溜出去的,由于视线被挡,所以我们没有察觉。
胡枫像发了疯一样跑去不远处一个十字路口,搜寻徐田森身影。
我呆滞地望着胡枫,胡枫气急败坏地走回来,大声问:“人呢?”
胡枫这一声问,犹如一道惊雷,把我脚下的地面震开,令我坠入了万丈深渊。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5-23 15:11:02 +0800 CST  
“他怎么会跑的……他怎么会跑的……”我自言自语地问。
“妈的我真该死!我以为只要盯着副驾驶的车门就没事的!想不到他从另外一边的车门跑了!”胡枫自责。
但更自责的是我,我觉得一切都是我的错。
胡枫又面朝我问:“你不是跟我保证他不会走的么?现在怎么办?”
“对啊……没道理的!他如果想摆脱我的话,早溜走了,为什么等到现在呢?我们在一起他有无数次机会可以跑的!”
我实在想不通这一点,难道徐田是故意耍我吗?
“很简单,因为他知道你把他带来见我了,他怕了!”
“不是……不是的!你可能不信,让我回来找你,还是他的主意。”
胡枫愕然。
我们都知道此刻不是争论的时候,于是我赶紧坐上胡枫的车,扩大范围搜寻。胡枫打了刑警队电话,出动了一批警员。
我们忙到半夜一点多,结果连徐田森的影子都没发现。
我们都很了解徐田森,只要他决意逃跑,那么抓住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看着失望到极点的胡枫,我真的无比痛心,我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地步。徐田森,这个身背六条人命的连环杀人案犯,竟在我的帮助下逃脱了,而且逃得无影无踪,那么我该承担什么后果呢?我已经不敢往下想。
收队之后,胡枫问我去哪,要不要回家,他送我,我说不用,我觉得我现在没脸见唐安妮和小雅,但胡枫还是让我打了通电话。电话里我听着唐安妮对我排山倒海般的质问,实在没有精力跟她解释,我太累了,最后我说明天回家,便挂断了电话。
我再问胡枫,当前的情况我该做点什么,胡枫没有回答我,出的事那么大,他的脑子也很乱。
我觉得我不止影响了我的家人,还把胡枫也拖下了水,不夸张的说,我连想死的心都有。
我跟胡枫一块回刑警队,他半夜开了个紧急会议。随后我俩就在休息室小睡了一会,天一亮,胡枫准备去一趟市局,他让我先回家,在家等消息。
我知道胡枫这趟去意味着什么,纸是包不住火的,徐田森是重要案犯,他的逃脱绝对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胡枫不可能也没有理由一直替我挡着这件事,这件事不是他能扛下来的,他必须把情况交代清楚,我也明白了我目前的处境。
我听胡枫的话,先到军军家把车换了,然后回家等消息。当我一进家门,我见唐安妮抱着小雅坐在沙发上,她的眼睛是红肿的,明显哭过,连小雅都是。我们互相沉寂了几秒,唐安妮才问:“你回来了?”
唐安妮的语气比我想象中要温和得多,我原以为她会对我劈头盖脸一顿责骂,大概她也知道了我现在惹上的麻烦,愤怒之余,产生了一些同情。
我点了点头,坐下来,像是负荆请罪。我望着小雅,想跟以往回家那样抱抱她,但我开不了口。唐安妮放下小雅,轻声说:“小雅你先回房间,妈妈有点事情跟爸爸说。”
小雅乖乖进房,还关上了房门,她真的懂事了不少。
我忽然有一种以后再也不能陪伴小雅成长的感受,顿时鼻头一酸。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5-26 15:11:57 +0800 CST  
“胡枫讲的是不是真的,那个人是谁?”
唐安妮平静地问。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我也不确定她了解多少。
她又哭丧着脸说:“你说你怎么能把那样的一个人带回家呢?我现在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我都感觉心在发抖!”
她的声音也在发抖。
我无力为自己辩解,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说呀!怎么不说话?”
半天,我终于迸出一句:“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清楚怎么解释,反正事情不是你和胡枫以为的那个样子。”
这是我的实话,我现在没办法跟他们说清楚,尤其这种关头。但我觉得,即便是将来,他们也不会理解我的做法。
随后唐安妮又问了些事,我才知道今天一早她已跟胡枫通过电话,包括胡枫叫我在家等消息。胡枫还让唐安妮劝我待在家里,不要出门,一切事情交给他办。
我不知道胡枫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我觉得我的面前好像有一堵无论如何都跨不过去的墙。
徐田森的事当天就上了新闻,还附了一张他的头像照,这说明公安部开始全面抓捕。但新闻中没有提及徐田森逃跑的细节,只采用了工作失误这种非常模糊的说法。
然而当天晚上,又出了另一件事,胡枫半夜给我打来电话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乡泽镇死了一个女人,被人用刀割了喉咙,手法跟徐田森的很像……”
听到这句话,我的头顶上方像是响起一道惊雷。
胡枫没有跟我多说什么,就把这件事告诉我,也未谈论太多案件细节。
警方高度怀疑是逃亡中的徐田森犯的案,我也一样。如果真是徐田森做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已恢复了记忆。
我的内心既惊恐又震撼,徐田森仿佛成了一团黑影,将我渐渐包裹起来……
第二天,下着大雨,我一直在家等消息,无比的煎熬。胡枫没有联系我,我也不清楚他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我猜他应该忙得焦头烂额,晚上我实在忍不住,主动联系了胡枫。
胡枫给我简单归纳了信息,徐田森还没找到,乡泽镇的凶杀案目前没有突破性进展,他们现在把徐田森的活动范围锁定在岗镇和乡泽镇一带,他打算明天再去一趟乡泽镇,找找新的线索。
“能不能带我一起去?”我问。
我打算跟胡枫一起去调查,总比闷在家里好。一来我觉得凭借对徐田森的了解,或许能帮上一点忙,二来有些事我想找胡枫当面问问清楚。
经过考虑,胡枫答应了我的请求。
次日一早,他便开车到我家来接我,我们一同出发去往乡泽镇。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5-26 15:12:15 +0800 CST  
天很阴沉,依然在下雨,大概因为气压低的缘故,我一坐上胡枫的车,就感觉呼吸困难。
交通非常拥堵,路口的车排了好长的队。胡枫打算走浦江大桥去乡泽镇,这条路又窄红绿灯又多。
在见胡枫前,我有一堆问题想问他,可现在却不知道从哪问起。胡枫的心情看起来不太好,以往他总喜欢跟我开玩笑,经过了这件事,我们间的沟通发生了些许微妙变化。
“那个……徐田森……怎么样了?”
我打算先问我自己的事。
“能怎么样,还是这样,找不到他。”
胡枫一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的手指夹根烟,漫不经心地回答。由于堵车,汽车基本龟速前行,时不时要踩一下刹车。胡枫是个容易急躁,没什么耐心的人,可能就是这样,让他的心情变差。
“他们……不找我去问话?我没麻烦的?”
我请了一个星期的公休,待在家里,本来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按理说我会先被停职,再调查我的罪过,然而奇怪的是,公安方面没有一通电话打给我,胡枫也是我主动打电话过去找他的。
“切……你也怕麻烦?”
胡枫轻笑一声,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看了看我,我不明其意,眨了眨眼。
“你就直截了当跟我讲清楚,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徐田森逃了,出了那么大的事,不可能轻描淡写就过去了。现在这么平静,反而让我更不安心。
“你要做的就是等。”
“等什么?”
“等结果……不对,等我们抓住徐田森,如果抓不住的话,那实话实说……你挺麻烦的。”
我有点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得到一段缓冲期呢,我的麻烦不是应该现在就来吗?我倒想知道,胡枫是怎么交代这件事的。
“你跟他们怎么讲的?”
“唉,他们让我写情况报告,我说给我点时间,我把事情再调查一下,因为有些地方我还没弄清楚,完了再把报告给他们。”
“那现在他们以为这件事是怎么出的?”
“他们?他们不关心事情是怎么出的,他们不像我们,他们更关心结果。我就这样跟他们讲……我说是因为我们工作失误,让徐田森溜了,反正我说的很含糊,跟他们玩文字游戏,我估计他们以为徐田森是自己从精神病院跑出去的。”
原来如此,我终于懂了,胡枫是在尽量帮我拖延时间,难怪这团火还没真正烧到我身上。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5-28 13:25:31 +0800 CST  
但这个时间也有限,徐田森如果不落网,胡枫是撑不了太久的。
“他们一点都不知道是我放出去的?”
胡枫摇摇头回答:“除了我队里的几个人,不过他们嘴巴挺牢,也知道我跟你的关系,我让他们别去外面乱说。”
我才看出来,尽管胡枫表面显得冷淡,但这次他为了帮我,是真豁出去了。
“谢谢……”
我这声“谢谢”说的很轻,它是我的肺腑之言,但我却又不好意思,尤其是对胡枫一个这么熟的朋友说这种见外的话。
“你先别谢我,接下来你有的好受了,我听说这个事情好像连中央都惊动了,他们马上要派人下来调查,到时候就不是我说的算了。所以我劝你还是尽全力帮我抓徐田森,只有抓到他,你才可能没事。”
我理解胡枫说的,现在一切的重点,都落在是否能抓到徐田森,而且越快越好。纸是包不住火的,一旦胡枫的那层纸一破,暴露出来的就是我。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驶上浦江大桥,由于今天下大雨,桥上的雾气浓重,根本看不清楚桥下的江水。等下了桥,就是乡泽镇的地带了。
“乡泽镇那个女人,是徐田森杀的?”
我开始问胡枫这件案子。
“看起来是,但也不一定,不过多半是他。”
“为什么?”
“你想,他一逃走,乡泽镇那边就出事了,那边离他的老家岗镇也近,何况他以前又不是没在乡泽镇杀过人。”
我记得很清楚,被徐田森杀死的六名女性中的第个和第六个都是乡泽镇人,第四个是租房的厂妹,第六个就是跟儿子在一块的家庭主妇。
“那也不代表一定就是他做的。”
有时候,前后发生的两件事未必存在联系,人类犯的许多错误都是因为太过相信表面化的东西。
“我也没说一定是他做的啊,只不过高度怀疑,因为手法比较像。”
“那女人也是割喉死的?”
我才意识到,我对此案了解太少。
“嗯,喉咙被一把刀割断的,死在农村的一片小树林里,差不多是在下午的两点到四点间死的,紧接着那天晚上就下暴雨,所以线索全被雨水冲掉了。”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5-28 13:26:17 +0800 CST  
“能查到什么动机吗?”
“没有。那女人今年二十六岁,在当地一个什么厂的办公室上班的,做文员,还没结婚。听她的家人同事说脾气性格都蛮好的,应该没得罪的人。所以我才怀疑是撞上徐田森了,徐田森杀人你也懂的,不需要那种动机的。”
我的心里在发颤,假如真是徐田森做的,那我的罪过可就太大了,等于间接害死了一名无辜女性。
“她死的时候……穿的什么衣服?”
“这个你放心,她穿的不是红色的衣服,如果是红色的衣服,那百分百是徐田森做的了,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讲不定他的杀人规律跟以前不一样了。”
我承认胡枫说的情况有可能发生,尽管我不希望是那样。可我实在想不通,若徐田森已经恢复记忆,那他是在什么时间恢复的呢?是在我带他回老家,还是冬湖公园的时候?如果是那天,他在我身边隐藏这么深,又是怎么做到的?
我们抵达乡泽镇后,雨下得更大了,我不知道是这片地方的雨本来就比市区下得大,还是连同市区的雨一块下大了。
胡枫刚跟我说,死去的女人名叫祝秋萍,是乡泽镇本地人,家住在镇上,昨天他率队过来调查了一整天,只掌握了祝秋萍的背景,却找不到有力线索,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疏漏了,所以他今天打算再来看看,由于我一起跟来的,他就没有再叫上其他人,也是为我考虑。
他说他想先去一趟祝秋萍家,昨天他找的是祝秋萍父亲,他觉得祝秋萍父亲没把一些事讲清楚。
胡枫把车停在一家邮政局门口,跟保安打了声招呼,我随他下车。
这边很冷,冻得我直哆嗦。天空也是暗沉沉的,飘荡着宛如银针的雨丝,明明才中午,却感觉像是日落前的傍晚。
胡枫撑起伞,又给了我另外一把,我瞄了胡枫一眼,其实我有点疑惑,我在想胡枫为什么会答应带我一块来呢?在工作上,胡枫是个相当功利的人,没有好处的事他是不会做的,他既答应带我来,一定有他的道理。
我隐隐感觉自己好像是个诱饵,胡枫可能是想利用我来抓徐田森。
我俩并排往祝秋萍家走,沉寂中,胡枫忽然问我一个问题:
“你帮徐田森逃出去,真的为工作?”
我愣了一下,不知怎么回答,他仿佛已经知道答案似的,没有再问。
祝秋萍家离邮政局不远,没走几步,胡枫便指着前方一栋三层高的小楼说:“那边。”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5-28 13:26:48 +0800 CST  
等接近祝秋萍家,我们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胡枫告诉我,祝秋萍的尸体昨天被她家人从医院搬回家了,按说凶杀案的尸体不能随便处理,必要时还得解剖,但祝秋萍这一大家子人实在太闹,胡枫也拿他们没什么办法,好在伤口鉴定比较简单,就是脖子那一刀致命伤,胡枫就任凭他们把尸体带回来了。
哭声混杂着几种,听上去好多人在哭,胡枫说祝秋萍家人很多,她母亲有三个哥哥,底下还有一弟弟和一妹妹。
果然,那栋小楼门前聚着一大堆人,个个身穿白色丧服,内室基本挤不进去,那群人就站在门外,门上正好有个可以挡雨的棚子。我见内室围了几个人,明显比外头那些人要悲伤得多,可能是和祝秋萍比较亲近的家人,中间摆了张竹床,床上躺的应该是祝秋萍尸体。
说实话我看不得这样的场面,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意外过世,白发人送黑发人,家人一定没办法接受这种事。
胡枫跟我说,里面哭的最伤心的两女人一个是祝秋萍母亲,另一个是祝秋萍小姨,这两女人的脾气都火爆,特别那小姨,昨天就是她带头跟医院的人死缠到底,搞得最后祝秋萍一大家子人差些和医院保安打起来。
我瞧祝秋萍家人情绪那么激动,好像也问不出什么,就问胡枫:“你确定要进去么?”
“不一定。”胡枫也意识到了问题,站停了。
“她家现在这种情况,我估计你问不清楚。”
“嗯。她家好像比昨天还乱,大概昨天尸体没搬回来,她爸倒比较好说话的。”
“那怎么办?”
我了解胡枫,虽说胡枫性格偏外向,又是当警察的,但他也有腼腆的一面,他应该与我想法一致,不愿破坏祝秋萍家当前的哀伤氛围。
“走喽,慢点再过来一趟好了。”
我们转身离开。
“现在去哪?”我问。
“还有个地方,我准备去一趟的。就是祝秋萍前男友俞思文家,其实昨天本来要去的,结果事情太多忘了,也怪祝秋萍家的亲朋好友实在是太多。”
我俩转往俞思文家走,胡枫昨天已跟祝秋萍父亲打听过了俞思文家地址,他的记性也好,因此记得路。
我们经由一条宽敞的大道,慢慢往前行。这条大道算是乡泽镇的主干道,两旁有不少饭店,还有小超市,五金店,旧式公寓楼等等。由于下雨,特别前两晚都是暴雨,现在这条大道上泥泞不堪,脏乱得不成样。有时候一辆车快速驶过,我们还要刻意躲开一下飞溅的泥水。
我问胡枫,俞思文和祝秋萍是什么样的关系,胡枫告诉我,俞思文比祝秋萍大三岁,两人都住在镇上,条件都不错,俞思文的家更富裕一些,两人是前年通过介绍认识的,后来谈了一年多,祝秋萍跟俞思文提了分手,但两人分手后还保持着联系,俞思文似乎对祝秋萍念念不忘,一直想找祝秋萍复合,祝秋萍不愿意。这次祝秋萍发生意外,俞思文听闻消息后第一时间冲到祝秋萍家,大哭了一场,还陪祝秋萍家人一块去了医院。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5-30 14:07:52 +0800 CST  
不过胡枫说,这些信息来源全是祝秋萍父亲,是一面之词,所以有必要再去俞思文家了解下情况。现在的关键点是事发当天,祝秋萍的行踪非常模糊,她是下午1点15分左右冒着大雨离开家的,当时还拿了把黄色雨伞,这把雨伞也在被害现场找到,期间有人看见祝秋萍在家附近晃悠,至于后来去了哪里就无从知晓了,她出门前并没跟家里人提过她要去做什么。
听胡枫讲述完,我提出一种猜想:
“你说……会不会是俞思文想找祝秋萍复合,祝秋萍不肯,然后俞思文气急败坏,就把祝秋萍杀了?”
胡枫呵呵一笑,回道:“你怎么想的都是这种老掉牙情节,应该不会,我问过祝秋萍她爸,她爸说俞思文是个比较热心,比较懂事的青年,平时对他们家照顾也蛮多的,而且两个人哪怕分手了,关系也挺好,经常一块出去玩啊什么的,只不过他说他知道俞思文心里还没放下祝秋萍。”
我嗯了一声,我觉得我的立场出现了一些问题,我在尽力帮祝秋萍“找寻”徐田森外的杀人凶手,因为我由衷地不希望杀人凶手是徐田森。
慢慢的,我们走到大道尽头,一个“丁”字形路口,左右两边分别有条小路,往左的小路过去是大片农村,往右的小路是条死路,大约七八十米的长度,整段小路只有一家住户,是一座装修比较豪华的民房,民房高两层,外墙贴的是淡红色墙砖,木制的窗边框,阳台上摆着盆栽,门前一条整洁的大理石路,从外形看跟城里的独栋别墅没有太大差别。
更难能可贵的是,不单单是家门前,连通向家门前的小路都异常干净,跟我们身后的大道一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可见这户人家不止有钱,还挺要干净。
我问胡枫,这是不是俞思文的家,胡枫点点头,我想这么醒目的地方,确实好找。
我们走到俞思文家的院门前,刚准备推门,忽然从不知什么地方传出一阵狗叫声,原来是房子旁边有个狗棚,里面有条被拴住的大狼狗,朝我们连声吠叫,这种狗在城里肯定是不能养的。
过会从房里出来个中年妇女,穿着相当土气,一开门看了我们一眼,就大声问:“谁啊?”
胡枫稍微把伞抬高一点,好让对方瞧清楚,然后大声回复:“警察,过来问点事情!”
那中年妇女微微一愣,慢慢腾腾地过来开门,然后问:“问什么呀?”
“问什么进去再说,你家有人么,你叫什么?”
“徐梅芳。”
“你家还有人吗?”
“在的,里面。”
“俞思文是你什么人?”
“我儿子。”
“在家吗?”
“也在的。”
“走!”
这个名叫徐梅芳的中年妇女,也即俞思文的母亲,乖乖带着我们走进了房子。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5-30 14:08:20 +0800 CST  
跨过门之后,我站在类似玄关的地方,微微有些犹豫,胡枫好像也是,因为我们的鞋底都很脏,怕踩脏了对方家里。
我在鞋架上寻找拖鞋,没有找到。我发现鞋架上摆着好多双鞋,由于这几天连续下雨,这些鞋基本都很脏,只有一双白色的运动鞋较为干净,应该刚洗过,是年轻人的款式,显然是俞思文穿的鞋,从这一点可以看出俞思文至少不是那种不修边幅的人。
徐梅芳不紧不慢地给我们拿来两双拖鞋,换好鞋后我们坐在一张长凳上,这种长凳市区已不多见,我正想问俞思文人在哪,楼上就走下来一个中年男人,留着一点胡子,应该是俞思文的父亲。
“谁啊?”那男人轻声问徐梅芳,徐梅芳再轻声回答:“警察。”
生活在郊区,尤其是农村的人,总有一份城里人不具有的警惕感,我的一些亲戚也是,也许跟他们保守的生活作风有关。
徐梅芳向我们简单介绍,俞思文的父亲叫俞自财,一个相当土气的名字,平时是做生意的,所以时间比较宽裕,这几天正好休息在家。
徐梅芳又说自己四五年前就退休了,准备专职在家帮俞思文带孩子,结果俞思文不争气,到现在都没个正经女朋友。
听徐梅芳说完,胡枫才问:“你儿子人呢?”
徐梅芳指指说:“在楼上,估计在睡觉。”
“这个时间睡觉?”
俞自财叹口气,说:“谁知道睡没睡,反正秋萍出事以后,他一直闷在房间里,也不出门的,饭也不怎么吃。”
“为什么呢?”
“秋萍出了事么,他肯定受不了的。”
“嗯,也是。”胡枫点点头,继续问:“祝秋萍人还可以喽?”
“秋萍人可以的,绝对可以的,这小姑娘懂事的,平时话么也不多的,蛮乖的那种……”徐梅芳急冲冲地回答。
“就是在你看来,不可能有仇家的。”
“不可能!没仇家的,一直好好的,哪里会有什么仇家呀!”徐梅芳快速摇摇头。
“这个小姑娘不是我们说她好,是这里的人都说她好。”俞自财也说。
“所以……那时候我家思文说跟她不好了,我第一个不同意,我们马上跑到秋萍家去了,问问看到底什么事情,结果么……两个小孩好像自己有点问题,也没吵架,也没干嘛的,反正就不好了,我急也急死了。”徐梅芳感慨地说。
“哎哟,你这种说来干嘛!”俞自财皱起眉头,好像有点不满徐梅芳废话太多。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6-01 14:37:50 +0800 CST  
胡枫笑了笑问:“听说他们两个人,分手以后还经常在一起,关系不错的,是吧?”
“是的,有时候秋萍还到我们家吃饭的。”
“那祝秋萍先不谈,你儿子这边,有什么仇家没有?也不一定是仇家,可能就是……关系不大好的,有矛盾的……或者说有利益冲突的那种……”
“没……有的吧?有吗?”徐梅芳看了眼俞自财,像是没听明白。
“我儿子也可以的呀……”俞自财又皱眉。
“你儿子……算了……要么你们带我们上楼,我们去问问他。”胡枫说着站起身,意思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理解胡枫,与这类文化程度相对较低的农村夫妇沟通,确实有些吃力,想法和观点都不在一条线上。
徐梅芳应了声,和俞自财一块带我们上楼,在上楼途中,胡枫随口问了句:“最近几天,你们有没有看见什么陌生人,在街上晃来晃去的?”
“陌生人?”俞自财回头问。
“嗯,差不多五六十岁,你们没看到过的。”
“啊?”
随即俞自财心不在焉地摇摇头,徐梅芳干脆没回应。
我觉得胡枫问的有点蠢,乡泽镇是个镇,不是那种家家户户互相都认识的小农村,镇上的人流量还是比较多的,每天出门都可以看到许多所谓的陌生人。
“那最近有没有看见过戴口罩的男人?”我问了句。
我知道徐田森身上有我给他的口罩,如果他在外面,应该会戴上口罩。
但俞自财和徐梅芳仍然回答没有见过。
二楼总共有两间房,徐梅芳推开其中一间房的房门,一个男青年正背靠床头,坐床上看书,在他旁边的书柜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毕竟是年轻人,相对于他父母,俞思文身上没有那么重的土气。
俞思文见有两个陌生男人进来,忙坐起身,一脸疑惑地望着徐梅芳。
“警察。问问秋萍的事。”俞自财说。
徐梅芳坐到俞思文身旁,用安抚的语气说:“不用怕的,你把你知道的告诉他们好了。”
“哦。”俞思文点点头。
我觉得在徐梅芳眼中,俞思文可能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永远都会对俞思文操心照顾,这是一种过分的溺爱。
我庆幸我母亲没有如徐梅芳这样,我父亲更不必说,所以尽管我性格存在一些缺陷,但我具备尚可的自理能力,事业上也取得了一定成就。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6-01 14:38:31 +0800 CST  
“俞思文,对不对?”胡枫搬了张凳子坐下,由于这是房间里唯一一张凳子,我只能站在他身后,搞得我像是他跟班似的。
“嗯……”
俞思文略显拘谨,而且看得出来他心情不佳,还有可能是头一回被警察问话,他很紧张。
胡枫按惯例问了他和祝秋萍的关系,以及他和祝秋萍的个人情况,与我们之前了解的相差无几,没什么值得关注的内容。最后,胡枫掏出手机,我看手机屏幕上是徐田森的一张相片,就是新闻公布的那张,他给俞思文一家看了后问:“这个人,见过没有?”
俞自财和徐梅芳直摇头,俞思文却说:“这个是不是前几天逃出来的那个逃犯?”
俞思文应该看过关于徐田森的新闻报导,这篇新闻自然很火。
“对!”胡枫回道。
“他逃到这里来了?”俞思文问。
“你看见过他没有?”
“没有。”
不知为何,听到这种消息,俞思文一家好像不怎么害怕,也许他们一家都比较迟钝吧。
从俞思文家出来,胡枫有点闷闷不乐,确实是没什么收获,我问胡枫下一步该做什么,胡枫伸手指指说:“走,再去现场看看。”
天依然在下雨,但比刚才小了些,已经可以不用撑伞。我问胡枫俞思文一家有没有嫌疑,胡枫想也不想地回答我:“你说有嫌疑吧都有嫌疑。”
胡枫总是这样,习惯说一些摆谱的废话,一般他用这种语气说话我都不会搭理。
至少在我看来,我没发现俞思文一家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都是比较正常的反应,徐梅芳看着也不像是那种能藏住事的人。但我心里有一个疙瘩,我也说不清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就像明明感觉腿上很痒,却抓不到痒的地方一样,一定是某个线索被我给忽略了。
我们沿一条泥泞不堪的小路步入一片小树林,小树林的四周都是荒地,本来天色就暗,林内更加暗淡,如同夜晚。
这就是祝秋萍被害的现场。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6-01 14:38:56 +0800 CST  
“那天雨下特别大,我们过来看到尸体的时候,身上全是烂泥,还有树叶什么的。她是蜷缩在地上的,脖子下面有一大滩的血。”
我没问胡枫,胡枫自己说了起来。
“DNA和指纹采集到没有?”我问。
“都没有。雨下那么大,那天晚上是暴雨,就算有也冲没了。”
确实,大雨天行凶作案,对罪犯而言是绝佳时机。
“身上只有一个伤口?”
“致命伤只有一处,脖子那里,不过我们验尸的时候,发现她手臂上有一点轻微的抓伤,但她当时穿的是羽绒服,所以抓伤她的人应该是用点力的,再考虑到她在地上的那个姿势,估计是死前跟人家纠缠过,我怀疑是徐田森把她硬拉进树林里再动手的。”
“你那么确定是徐田森?”
我很不满胡枫这么随便下结论。
“你觉得不是他还有谁?这边的人跟祝秋萍无怨无仇的,结果莫名其妙就被杀了。总归是外来人干的喽!”
“那也不一定。可能是以前没有产生的矛盾,现在爆发了。”
“什么矛盾?”
“我不知道。”
我是带有一些倾向性,但胡枫同样带有倾向性,他更想把这桩杀人案推到徐田森头上,其实他犯了比较常见的错误,就是把一个案子归于表面化的简单因果关系,认为祝秋萍在这边人缘好,不可能有人想害她,所以害死她的肯定是逃亡在外的徐田森,事实上杀人的动机各式各样,有些复杂到难以置信,事物也不能太相信表面,内在和本质往往让人大跌眼镜。
“你不知道你在这放什么屁!”
胡枫骂了我一句,继续往前走,虽说是片小树林,但也不算太小,再加上今天这种鬼天气,我们一眼根本看不过来。
“祝秋萍有没有被侵犯的痕迹?”我跟在胡枫身后问。
“跟你说了没有!她基本就一处致命伤。”胡枫不耐烦地回答。
我不知道他在气什么,我的心里已经很烦了,他好像比我还心烦。
我默不作声了一会,听着脚踩在树叶堆里细细簌簌的声响,雨已经完全停了,也可能是仅剩的细小雨丝被树林遮挡了,当我们靠近小树林的边缘,我赫然发现,前方有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
胡枫也发现了那人,证明不是我出了幻觉,光线实在太暗,我俩立即加快脚步向前走几步,那人显得很紧张,当看见那张脸时,我震惊了。
老徐!
我差点喊出声,眼前的人,正是徐田森!
我来不及想徐田森怎么出现在这里,只听胡枫叫了声“徐田森”,立马冲了过去,我也跟着胡枫跑。徐田森反应极快,他没有迟疑,见胡枫追来,掉头就跑,很快跑出了树林。
我和胡枫也先后跑出树林,我想不到徐田森那么迅速,竟跑了老远,那边是一片村落,适合藏身的地方多,胡枫又大声叫:“等等!你先停下来!”
然而徐田森头也不回,很快消失不见了。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6-03 13:10:06 +0800 CST  
胡枫迫切地想抓住徐田森,我也一样,结果我们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徐田森,胡枫还打电话请当地派出所帮忙,出动了不少人。但一直到当天晚上11点多,仍然不见徐田森身影,最后胡枫怀疑徐田森是沿水路逃走了。
回去途中,胡枫相当泄气,白白错过了机会,不过今天的经历,更让他坚信徐田森已恢复了记忆。
我呢?我也感觉徐田森恢复了记忆,但没有胡枫那么肯定,假如徐田森真的恢复记忆的话,对所有人都是一个极大的威胁,倘若祝秋萍又是他杀的,那我就背负了无法抹去的罪孽。
这一夜,我失眠了。
起床后,我就看到新闻在报道祝秋萍的案子,虽没有足够的证据,但媒体还是把矛头指向了徐田森,因为徐田森确确实实出现在了乡泽镇,还是杀人现场。
不过我想不明白,徐田森为什么会去那里。
我知道有些变态杀人犯会回去杀人现场,重温当时的情景以寻求快感,徐田森的资料中并没有提及徐田森有这种癖好,如果祝秋萍真是他杀的,他又真是回去重温现场,那要么就是徐田森以前也有这种癖好只是我们不知道,要么这种癖好是新生成的。
这天傍晚,我在客厅给小雅读绘本,唐安妮正做饭,胡枫忽然打来电话,让我出去吃饭,说有事要谈谈。
唐安妮明显有些不高兴,但她知道我现在缠上的麻烦,也无可奈何。临出门前,她一直叮嘱我,说一有事就打她电话,要对她坦诚相待,她怪我先前瞒着徐田森的事。我答应了她。
看来要把唐安妮和小雅彻底隔离出事件之外是不可能了,她们已经被拖下水,徐田森的事一天没有解决,她们就一天得不到安宁。
胡枫还是约我在羊肉庄饭馆见面,我见他的面色比昨天好了不少,可能是今天天气好了,他的心情也跟着好了点。
“找我出来干什么?”我开门见山地问。
“吃饭喽,能干什么?饭总要吃的。”
胡枫点了几个菜,都已经上到桌上,他说着拿起筷子开动起来。
“你不是有事要谈么?”我正经问他。
“对,有个事我也刚知道,告诉你一下,不过我觉得也没什么影响。”
“什么事啊?”
“就是……徐田森以前杀死的六个女人,这次这个祝秋萍不算,你应该记得吧?”
“记得。”
“其中有一个10岁的小姑娘,就是被害人里面年纪最小的那个,反正……现在就是被证实,那个小姑娘不是他弄死的,跟他没关系。”
“啊?”我难以置信地惊呼出声。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6-03 13:10:39 +0800 CST  
“那么惊讶干什么?这个案子当时定性太草率了,基本上是个女的死了就觉得是徐田森做的,所以出现这种失误。不过除了这个小姑娘,其他几个应该是板上钉钉,没问题的。”
“为什么会犯这种失误?”
杀死一名年仅10岁的女孩,被认为是徐田森所犯下最严重的罪行,不是说其他已成年的受害人无关紧要,只不过从案件的恶劣程度来讲,无疑更偏向孩子。
“你瞪那么大眼睛看我干嘛!又不是我办的,那帮人傻不拉叽的,这也弄错!本来那个案子就有疑点的,你想,徐田森杀的人,都是穿红衣服的对不对?但小姑娘穿的是一双小红皮鞋,比较牵强,而且从最后一个案子看,徐田森应该是不碰小孩子的,不然也不会被那个小男孩指证了。”
“那现在查清楚了没有?是谁做的?”
“呵……你想也想不到,是那小姑娘的妈,还是她们主动来自首的。”
“啊?那小姑娘的……亲生母亲?”
“对!”
亲生母亲对自己女儿下手,虽然我知道肯定有这样的事,但我还是难以接受,另外胡枫口中的“她们”是谁?
我望着胡枫,等待他给我解释。
“事情是这样的,当时那个小姑娘是死于窒息,有被人掐脖子的痕迹,然后是她的妈妈报的案,那女人的说法是孩子放学回家以后,她就出去买菜了,结果过了一个多小时回到家以后,发现有个男人正好从她家窗户爬出来,逃跑了,她感觉不对,马上回家一看,她女儿死在卫生间门前,后来警察问她有没有看清楚男人的长相,她又说没有,只说是个男人。但其实呢,她根本没出去买菜,她女儿放学回家之后她也在家,是她活活把她女儿给掐死的,她用一块湿毛巾,刚开始是想把她女儿给捂死,后来改成掐死。”
我听了后不寒而栗,缓了缓再问:“那动机是什么呢?你们现在又是怎么知道的?”
“动机?动机就是那女人本来就有家暴,一天到晚对她女儿又打又骂,精神应该有点问题。那天是她在家睡觉,她女儿放学回来后在家跑来跑去,估计是吵到她了,她跳起来打她女儿,然后她女儿那次反抗了一下,推了她,所以她气得要命,一气之下失去理智,就把她女儿弄死了。弄死她女儿后她报了警,再骗警察说是有个男人偷偷潜进她家里,后来实际上在她女儿身上也没找到什么指纹,除了那女人的,但那女人是她的妈,有指纹也正常,这案子卡就卡在这一点上。”
我摇头感叹:“真是想不到……”
“她女儿死了以后她的精神状况越来越不行,然后她还有个亲妹妹,没结婚,看她一个人可怜,为了照顾她就搬过去跟她一起住,住了几年呢,两个人也出现问题,她开始动手打她妹妹了,经常在家里发疯,这次就是她妹妹又被打了,气得跑过来报警,一问么把所有事情都抖出来了。”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6-05 14:07:51 +0800 CST  
“她妹妹是什么时候知道那件事的?”
“好像是搬过去以后,但她知道了没有马上报警,所以也有包庇罪的。她妹妹还说了个那小姑娘死亡的准确时间,大概是在傍晚的5点20分左右,跟法医推断的死亡时间相当吻合,因为之前根据那女人的说法,她是6点多买菜回家,才看到一个男人从她家溜出来的,所以当时警方就判断徐田森在杀完人后,还在现场待了一会,谁知道实际情况是这样的。”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室内很闷,再问:“现在呢?那女人控制了没有?”
“姐妹两个都控制了,那女人也交代了,承认是她干的了,这案子说实话真尼玛的奇葩。”
“如果精神状况不太正常的话,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都不奇怪的,这类人与正常人的思维方式是不同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跟我上课的。反正就这件事徐田森算是被冤枉了,但也没什么影响,杀五个人和杀六个人你觉得有多大区别?”
说完这句,胡枫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直接回了句:“好的好的,你直接进来吧。”
我疑惑地问:“还有谁要来?”
“喏!”胡枫朝窗外指指,透过玻璃窗户,我看见一个女人从一辆奔驰轿跑车上走下来,女人戴着墨镜,装扮时尚,身材婀娜,竟是方鑫惠!
她怎么来了?我心里在问。
我望向胡枫,顿时明白了一切。难怪胡枫今天约我,原来是安排我跟方鑫惠见面,否则我想只为了告诉我这件事的话,不用特意出来。
方鑫惠毫不客气地坐下,摘掉墨镜,看了我一眼,发出“哼”的一声轻笑,这笑声带有一丝轻蔑意味,让我很不舒服。
胡枫对着我微微地点点头,他在告诉我:方鑫惠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我记得胡枫说过,他还没写报告,暂时只有他和他队里的几个人知道是我带徐田森出去的,还说他队里的人口风很严,很可靠,那方鑫惠是怎么知晓的?
“我们开了个内部会议,方局主持的。”
在说这句话时,胡枫的眼神显得无奈,看来胡枫还是没能彻底把这件事给压住,至少在公安内部,这件事已经流传开了。
这也说明,危机真正地来到了我身上。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6-05 14:08:32 +0800 CST  
不过他们,包括胡枫在内,所知道的版本依然不够准确,是我编造出的那个为让徐田森恢复记忆的理由,如果他们相信的话,那我还有回旋余地。
主动想帮徐田森因此带他离开精神病院,和为了工作带他离开精神病院,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你这次的问题还蛮严重的。”方鑫惠开门见山地说。
“我知道,是我的工作失误。”
我特意用“工作失误”来形容,一是为了强调这一点,二是为了试探方鑫惠。
“你这个不叫工作失误,叫自作主张,你胆子也太大了,怎么就不跟我们商量一下?”
看得出来,方鑫惠很气,她本来就是急性子,不过我心里倒感觉稳当了一些,因为她这样说,证明她相信了我给出的原因。
“是我的错。”我好像检讨一样,低下头。
“你说现在怎么办,人都抓不到!还搞出了命案,虽然那个案子不一定是他做的。”
方鑫惠这句话倒令我意想不到,我原以为她会一口咬定是徐田森做的,看来她也不是完全不讲道理的人。
方鑫惠又数落了我几句,说实话我没放在心上,最后她提出一点:
“你现在要做一件事,把那个单子签了,就说徐田森已经恢复记忆力了,这样他们也好办一点。”
“她说的是对的,你这边的报告必须交上来,你的结论很重要的。”胡枫也说。
“但问题是……”
我有些犹豫,尽管我也认为,徐田森大概率已经恢复记忆,但毕竟没有证实,这时候让我签字,我不大情愿。
然而现在主动权不在我手中,我自己都惹了极大麻烦,所以我能做的只有拖延一下时间。
“别墨墨迹迹的!你不给报告的话,你让他们找到徐田森的时候怎么处理?都不能放开手脚,本来像徐田森那种级别的杀人犯是可以当场枪毙的!”
方鑫惠的话逻辑不通,我也不想跟她计较,反正她是一心要徐田森死,一切都是冲着这个目的。
“这样吧,你们稍微给我一点时间,我写好再联系你们。”我只好装作妥协。
“嗯,你最好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写一下,写写清楚。”胡枫建议。
“知道了。”我点头。
方鑫惠似乎对我的回复还算满意,站起来说:“反正你尽快。”
说完,她便率先离开了饭馆。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6-05 14:08:56 +0800 CST  

楼主:南方的梦2016

字数:115949

发表时间:2019-03-15 05:41: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7-13 22:13:37 +0800 CST

评论数:1066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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