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四时歌·四时卷——东晋之夕,百鬼夜行。古风鬼怪中短篇故事~

然而她的动作那么轻柔,目光那么哀怨,像所有深情的少女凝视着恋人一样,凝视着手中的颅脑。
泪水不断自她眼中涌出:“你看,异类怎么可能相守?人类怎么这么愚蠢?”
“可是……”她的手按住了小腹,“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生命必须要延续。”
我又是一阵害怕,冷风拍打在脸上,像是无数噩梦倾轧过魍魉。
她将青丝披散的冰冷头颅捧起,递到唇边,亲吻亡者惨白的双唇,像是咬噬着成熟的果实,鲜红的汁液四溅开,那是血。
可她的目光竟是那样虔诚,仿佛这只头颅是她无上的信仰,是极美极美的撩人月色,动人情深。
什么天仙神女,不过多情总被无情扰,一行写入相思传,一行焚成离别泪,有情的有情,无意的无意,凭恁多愁善感。
雨停了。秋阴散尽,云疏月漏,张皇中,我已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那支银簪子也遗落了。
月亮像疯狂的女人,随着我的步调在薄云间踉跄移游。夹道的荒草在月色的侵蚀下深浅不一,而腐草间竟浮动起点点光火,像是自太虚降下的天焰,异样的莹蓝宝绿升腾欢舞,将浩荡的天宇撕裂出一角,丛云舒卷不定,如同蓝灰色的鲸脊随着翻滚的海浪起伏隐匿,那壮烈的光火将黑夜燎烧成巨大的冰镜,镜中凝结了的是一一隐熄的残焰。
火焰中央落下的,焚毁的,是萤火虫的尸体。
这个季节怎么会有萤火虫呢?秋虫狂欢在并不属于它们的时节,自遥远的天幕中心,好像有一星光芒尤为耀眼,宛若混沌深海中,最清新雅丽的明珠。不知为什么,我下意识地感到那就是浮草,穿着天衣从天而降的,面容忧郁似若临水菖蒲花的浮草。只有她是哀愁的,只有她染上了无从解脱的,人的感情。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薄霜素月下,仙风缥缈,辰象粹凝的女子。
还有,被她一口一口吃掉了的,阮青。
楼主 微笑的小狐  发布于 2018-08-18 21:11:47 +0800 CST  
重阳已至,我随阿姐到钟山登高。
寒山四绝,烟雾苍苍,峰顶满是临眺望远的人。
旁边席地而坐的两人把酒畅谈:“紫金山虽好,但那条龙脖子路却是去不得的。”
“怎的?”
“秦淮西市的玉家,三月前收了个小学徒,平日里游手好闲,眠花宿柳,倒是生得副好皮相。前日里非说自己在龙脖子路遇到个姓冯的大户人家,要招他为婿的。那一代阴气颇盛,白日里都鲜有人通行,哪有什么人家?”
“那,他看到的又是什么?”
“哪里是什么冯家!他死在一棵树下,那树上只有一只大蜂窝!死得那个惨啊!”他再不肯说下去。
倒是另一位接道:“哎,妖邪乱世啊,可不比大兴年间那几位得道高人在世的时候了。”
“可不是吗?”二人相顾摇了摇头,又举杯对饮。
阿姐见我听的入迷,笑着在我眼前晃了晃手:“蜜蜂也好,人也好,此界有此界,彼岸有彼岸的法则。所以,异族之间才不会有爱。”
是呀,外人是不得干涉的。因为,这是每个种族既定的法则,如果违反,如果不维持,生命就无法延续。
“对人类而言,异族的爱恋,真是一种毛骨悚然的东西。”我挠了挠头说。
阿姐则说:“我们自以为坚固的爱,其实在生存面前不堪一击。”
我突然有了个奇怪的念头,那个小学徒,究竟是人,还是本身就是一只为了延续生命而存在雄蜂?历经了春华秋实,红尘百戏,只为了达成生命最初与最终的意义。
生本已不易,可每个蜂巢中的蜂王,却只能有一个。人们只道死亡无情,却不知真正残酷的是以死亡为结局的生命。禁苑也并非是墓园,而是孕育着幼蜂的巢穴。看似死亡,却蕴含着新生。
我想到了浮草与阮青,想到了异族间的爱无一不以离别收场。生命是无关爱恨,无关贫贱富贵的残酷与冷漠。只为了生存,坚强地生存。
生不可喜,死亦不可悲。长久的苦痛,只为到达短暂的欢愉,这就是生命,漫长,隐忍,苦楚,却必须走下去,为了那些稍纵即逝的幸福。
这就是造物赋予每一个生物的,公正得近乎绝情的准则。
用荷叶包裹着的桂花鸭,青黄熏神的菊花酒,还有以蜜糖做馅的蓬饵,我将那甜糕举到唇边,咬了下去。
这就是生命的味道吧,甜蜜的,腻香的,浓烈的。让人遗忘了苦长的时光,让人堪忍痛绝的生活。
这时我也不禁思索,那一天活下来的究竟是哪一个羽瑶,是光彩耀丽、锋芒毕露的羽瑶,还是阴郁沉默、暗藏心机的羽瑶?
然而,或许一切都只是我的遐想。就像人类无从了解秋虫对寒冷的畏惧,彼岸的法则仅仅是弱肉强食,也许本不存在我强加于她们的种种性格。又或者,我所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幻象。人类,总是多情而耽于想象。
腐草之为萤也,朽苇之为蛬,不管以怎样的姿态和形貌,无论爱,或不爱,生命终将延续。
“阿姐,我昨儿看见萤火虫了。”
“哦?那可算是个奇迹。”
(终)
楼主 微笑的小狐  发布于 2018-08-18 21:30:06 +0800 CST  
第六章 返魂香

重阳一过,天气骤地转冷。这一日我出门时,经过长干里东的安乐街,却见一户人家门前白幡招展,哭声不断。我忍不住挤入围观的人群看个究竟。
这户顾姓人家我是知道的,主人顾若虚是新举的孝廉,眼看不多久就要为吏做官了。因其父在他年幼时离世,家道原本已是败落不堪,全凭他母亲一双巧手,为周围邻里缝缝补补,织素绣衣,含辛茹苦地将他抚养成人。几年前,他娶了位十分贤良的妻子,两人虽尚未育有子嗣,但也是举案齐眉,恩爱有加。
顾若虚寒窗苦读了十载,颇有才学,对儒家经典有独到的见解。去年重阳,他在青龙山的文人雅集上一鸣惊人,再加上他是远近闻名的孝子,这才被丹阳郡察举的中正看中,举为孝廉。前阵子,顾郎君刚举了孝廉之时,还到婴短轩买了只镯子送给他娘子,我阿姐还说,看样子,顾娘子的苦日子算是熬到头了。
而如今,顾若虚却身披丧服,同他母亲两个哭的死去活来。
“李婶儿,顾家这是出什么事了?”我好不容易探入个脑袋,扭头问那一旁浆衣回来的妇人。
那妇人低头看着我道:“呦,这不是子夜小弟吗?你有所不知,顾家娘子死啦。”
我吃了一惊:“啊?顾家娘子?顾若虚的夫人?”
“可不是?这位娘子平日里孝顺大人,侍奉丈夫,可是出了名的贤惠。如今惨遭横祸,真是天道不公呀。”
我点点头,这位顾家娘子的确如她所说,是位亲和善良,德礼兼备的妇人,顾若虚疼爱他这位妻子,也是有名的。而那顾若虚的母亲,也是个宽容贤明的老人,从不给媳妇一点脸色看,一家人和和睦睦度日,却不料遭此飞来横祸。
我暗自叹息,却听一旁李婶压低了声音,对另一个妇人道:“可惜顾娘子死得那么邪,好好一个清白的人儿啊,哎……”
“哦?这话怎么讲?”另一个妇人追问道。
李婶叹了一声,道:“昨日我去探望顾母,听她一通哭诉,方知这顾娘子是被山鬼掳走了,为了保全清白,自己触石死了。”
“什么?山鬼?这建康城又不是荒山野岭,哪来的山鬼?”
李婶翻了翻白眼:“你呀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呢?顾郎君前些日子举了孝廉。这大喜临门,自然要带着家眷庆贺一番。顾郎君就携着老母娇妻,去庐江郡游玩。谁知他们一家子在雷池泛舟时,【注1】大风四起,船被风浪掀翻,三人抱着断木才得以保全性命。登岸时,天已俱黑,方向难辨,哪知道岸边密林中突然窜出来一个怪物,三人借着星光,勉强看出那是个全身黑毛,身高足有一丈的‘人’!顾郎君护着老娘,却听那怪物一阵怪笑,长臂一钩,将一旁瑟瑟发抖的顾娘子掠走了!”
“啊?”另一个妇人失声惊呼,引得围观的人纷纷向她投来疑惑的目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连忙捂住了嘴。
楼主 微笑的小狐  发布于 2018-08-18 23:06:48 +0800 CST  
李婶虽也怨责地瞪她一眼,却还是压低了声音接着讲:“顾郎君急忙上去追赶,可有哪里赶得上?没几步,就不见了那鬼和顾娘子,只得背着老娘,在老林里过了好几日,才被过路的猎户所救。猎户听闻他们一家的遭遇,便告诉他娘俩,老林子里有山鬼,由其喜欢掳年轻的娘子回去,过去村子里常有被掳走的女孩子,有些还给山鬼生了儿女!”
“什么?这还了得?!”
“顾郎君又急又怕,忙恳求猎户替他寻找妻子。猎户召集村内青壮年,在山林子里连找了三天,却在一处悬崖下,找到了顾娘子的尸首。”
“顾娘子可被……可被那山鬼给……”
李婶白了她一眼,仿佛对她的猜测示以轻蔑:“顾娘子衣衫完好,惟独手中攥着一块布料——是从她衣服上撕下来的,哦,上面还写着字。”
“还有字?”
“对,血字。上面写着‘相思与君绝’。”【注2】
“她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还相思上了?”
李婶又白她一眼:“听我儿说,这是什么什么十八曲里的一句,顾娘子忍痛斩断对顾郎君的相思之情,这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呢!”
“啊哟哟,可真了不得。真没看出来,她平日里温温吞吞的,竟是这般刚烈。”
“如今,那司徒府的访查知道了顾郎君的孝行和顾娘子的贞烈,正要奏请对顾家予以嘉奖呢!”
“不过我看这顾娘子自打嫁到顾家来,头两年还好,后来精神越发不好,人更是消瘦了不少,一看就是没福禄命的面相。”
“这倒是,夫家对她不薄,只是没这个命享福罢。要我说,能有几个婆婆像这样,和和气气,连重活儿都不肯让儿媳做一丁点的。”
我听了她们一席话,心中十分感慨。回家后,将路上见闻说与阿姐和武罗听。我同阿姐唏嘘了一会儿,不料武罗冷哼道:“哼!什么山鬼!我们山鬼可没长成那副样子!”
阿姐忙安慰道:“武罗妹妹莫气,顾家见到的,想必是狒狒之属,和你们山鬼实无半点关系。”
我有心拿武罗取笑,便逗她说:“这可难说,谁知你这小狸奴的真身,是不是个黑毛大怪物呢?”
小胖猫闻言,一爪拍在案上,化身成碧衣女童,上来就要拧我的嘴巴。
我岂会坐以待毙?一闪身,跑出家门。
“诶?子夜小弟,这小娘子是你家亲戚?”有路过的邻里,还没见过武罗的人身,见我俩一前一后跑出来,不禁发问。
“是我家表妹!”我笑着叫道,脚下却不停留,一溜烟奔到桥头。
“你给我站住!看我不撕烂你这张嘴!”武罗不依不饶,紧追在后。
正午的石桥上,小狮子白乌正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四仰八叉地平摊在桥头打盹,被我俩惊动,忍不住睁开眼。
“哈哈,白乌帮我挡住她。”我拉起小狮子,绕着他,同武罗玩起了捉迷藏。
“白乌你给我让开!”武罗虎牙尖尖,跳脚道。
我们三人嬉笑打闹成一团,阿姐在家门口,远远看着,也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
楼主 微笑的小狐  发布于 2018-08-19 16:57:17 +0800 CST  
正因为这样得罪了小心眼的胖猫,武罗一连好几天气鼓鼓的,不同我说话。这一天,天气格外好,旻云悠悠,秋水迢迢,该出门游乐才不负这大好韶光。我玩念一起,便是覆水难收,因为武罗不理我,我只好趁着阿姐招揽生意不注意时,一个人溜出门去。
我沿河而行,至朱雀航而向南,一路未歇,一直走到了聚宝山下。山下停着许多结彩的牛车,风一起,车辕上的彩带、车顶的风铃就飘荡起来,煞是好看。
我这时想起,这座聚宝山上有座名寺,叫做高座寺。
楼主 微笑的小狐  发布于 2018-08-19 20:58:48 +0800 CST  
要说这建康城内的庙宇倒也不少,建初寺,道场寺,瓦官寺,细细数来,一时也数不清。昔年龟兹国王子帛尸黎密多罗以国让弟为沙门,于永嘉年间至中土,为茂弘公所敬,遂于建初寺讲经,并译制孔雀王经,因其喜坐于高处,故被称为高座道人。帛尸黎密多罗卒葬聚宝山,建尸黎密寺,也被叫做高座寺。

楼主 微笑的小狐  发布于 2018-08-19 21:00:44 +0800 CST  
因近年来, 与琅琊王皆十分敬奉比丘尼支妙音,遂将此寺改为女寺,供其讲经说法,相传琅琊王司马道子更是有意为其大兴土木,另立一新寺。
我在山下觅得一处竹亭,准备暂做歇息。待我慢慢走近,却见其内还有一人正焚香而坐。我不敢打扰,只远远地坐在竹亭边角,打量起那人来。
这一看,我却惊了。
楼主 微笑的小狐  发布于 2018-08-19 21:02:17 +0800 CST  
发了半天提示我有敏感词。。。分了n段发,终于找到了。。。。
楼主 微笑的小狐  发布于 2018-08-19 21:03:09 +0800 CST  
似曾相识——我自叆叇的烟雾间窥见古神的容颜,恰似在焚香花雨中仰望佛陀慈悲的颊面。
只是记忆中的那张是褪了色的,被活埋在红土下的青瓷瓶,这一张,却是俯瞰百亿须弥山、百亿日月的不动尊。
“龙?”我惊呼。
那金发碧眼的男子也看到了我,他还不曾说话,我便已知道自己认错人了,他们虽像,可眼前这一位,眼鼻眉目却有着更鲜明的轮廓。他披发左衽,全然是外族模样,面前置一顶轻烟缭绕的铜香炉,烟雾熏得四周景色模模糊糊,唯有他一身秋色胡服,在晓雾般的烟气中,绽放着陈朴的光芒。
“小兄弟可是认错了人?”他的声音很是和蔼,汉话也说得字正腔圆。
我点点头:“郎君颇似一位故人,故而方才看岔了。”
他竟也很是大方,微笑着说:“无妨,我适才还想自己久居塞外,在这江南鲜有旧识,倒是和你有些眼缘。对了,我叫金夙安,字狮弦。”
好奇怪的名字,是匈奴人吗?我虽这样想,嘴上只得应着:“哦,原来是狮弦兄。我叫秋子夜,还未取字。不知狮弦兄是来上香的吗?”
“原本是想来听听经。”
“哦。那为何不去庙中呢?听说庙里的妙音师父虽年轻,但讲起佛法来,却是令许多上了年纪的高僧自愧不如的。”
“怎么?子夜小弟对佛法也有兴趣?”
我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我也只是听闻罢了,我本愚钝,不懂佛法的。”
“如今来这庙宇的人越发多了起来,佛门反倒变得不那么清静了,还不如在这里焚一炉香,听空山鸟语。只可惜还要找门。”
是了,虽已是深秋,天气转凉,可来这儿的香客却并不见少,有些达官显贵甚至专程前来,只为同炙手可热的妙音尼会上一面。
“找门?高座寺的山门吗?顺着山路一直走就是了。”我好心提醒。
“不。找空门。”不料他摇头回应。
“啊?”我有些诧异。
这位胡人装扮的男子着实有趣,空门就在前,他还要找什么空门,这些异族人说起汉话就是让人听不懂。
“那不打扰狮弦兄了,我先告辞了。”我也歇够了,起身向他道别。
刚要走,却听他道:“小兄弟请留步。”
我诧然止步:“狮弦兄还有事吗?”
“把这个带上。”他递给我一物。一块布包得四四方方,其中散发出淡淡的药香,有些像端午所佩的驱邪香囊的味道。
“这……无功不受禄,狮弦兄这是做什么?”我连忙推脱。
他笑如红莲,目光活似大雄宝殿中庄严慈悲的佛陀,言语中带着好意的劝诱:“这涂魂国的祇精香有辟邪之效,你带着它,魑魅畏避,能够去恶除病。”
听他这话,怎么好像知道我看得见妖怪似的?
我还想问,却见他已盘膝而坐,合目入定了。见此情景,我也只好将那包东西收入怀中,等到离山脚渐远,我好奇之余便将那布帛打开看。只见里面包裹着三枚小小的香丸,仔细一嗅,沁神熏骨,一阵凉意盘入肺腑,忽又转暖,似有百万光火腾于四体,再嗅去,又什么都闻不出了。
我将那几枚香丸仔仔细细观察了一番,再没发现什么异常,只好将它们揣入怀里,接着朝山上去。
楼主 微笑的小狐  发布于 2018-08-19 21:55:20 +0800 CST  
上得山顶,未时日昳。当世之梵院,多仿彭城浮屠祠所建,以佛塔为中心,僧舍堂阁围环。我拾阶而上,入了山门,只见一只巨大的香炉立于塔前,散发出阵阵清寒的香气,后有木塔九级,上有金宝瓶,又有金铃垂坠,忽而风动,铃音离乱,带着金属的冷冽,让我不由打了个寒战,忙绕过塔去。
还没走到塔后,便听到个脆朗的女声:“顾君此番前来是为了驱逐‘山鬼’?”
我本不欲偷听别人的谈话,但听到“山鬼”二字,却不由自主地站住了脚步。
“我……我被山鬼缠上了……我听表兄说,高座寺的妙音师父道行高深,有驱役鬼怪之能,还请师父慈悲为怀,让我见她一面!”另一个声音音色颤抖。我虽看不见那人的表情,却也知道他一定害怕极了。
先前的那个女声则显得很平淡,大概是寺中的知客:“施主遇见山鬼之处远在雷池,那妖物不可能跟着你到建康来。”
“可,可我看见它了……每天夜里……那妖怪就站在我床边盯着我……它得不到翠娘,如今就要来报复我!”
“除此之外,那怪物可有做出什么其他的举动?”
“不……不曾……它只是死死地盯着我……”
“依我看,施主是思念妻子过甚,以至产生了幻觉。”
那男子果然是遇到过“山鬼”的顾若虚。
“那不是幻觉!”顾若虚的声音突然拔高,奋力争辩。
那尼僧话音里带了嘲讽:“妙音师父正与太傅说法论经,无暇见客,施主还是先请回吧。这里有一盒香料,施主晚间燃上,有安神静心之功效。”
楼主 微笑的小狐  发布于 2018-08-20 20:35:13 +0800 CST  
“不!我不要什么安神香!这没有用!我娘先前向妙音师父讨了的,可根本没用!那山鬼也绝不是幻觉!”他焦虑地走来走去,最后又站定,涩声问,“你上回说,妙音师父有返魂香,可有此事?”
“返魂香?你问这做什么?”
“我要翠儿回来……我……我只要她活过来。”
“施主真痴情。可是返魂香不是寻常的东西,你要拿什么来换呢?”
“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一定报答您!”
“无需报答我,只是施主有所不知,如若没有奉献‘真’的勇气,那么返魂香同一般的香料也并无差异。”
“那我应该怎么做?请您明示!”
我想这顾若虚一会儿要驱逐山鬼,一会儿又要复活他娘子,说话颠三倒四、条理不清,真是被这桩惨事给折腾坏了,不禁替他惋惜起来。
这一失神的刹那,但见有人自塔后匆匆走出来——果然是顾若虚。只不过他神色沮丧,满腹心事,根本没留意到我。见他离开,我也准备悄悄溜走,却不想刚一转身,就有一阵香风扑面而来,但又不是熏眼的烟火气,反而像是花香。一道人影随香风飘出,我抬眼看去,竟是个身着僧袍的尼僧。
“你在这儿可都听到了?”她笑着问我。那笑容娇俏得很,她脸上身上皆没有半点僧气,
“我……师父,我只是路过……我什么都……”
“什么师父?你看我像尼姑吗?”她吃吃笑起来,打断我的话。
楼主 微笑的小狐  发布于 2018-08-20 20:54:09 +0800 CST  
我再一瞧,她身上的僧袍已变成了异族服饰,裙下微微露出绣了碧蝴蝶的鞋尖,像支待放的荷苞。她的目光自下到上,一直游到我脸上,看得我好不舒服。
“呀!多好的眼睛。”她一手扣住我的手腕,一双眼盈盈含笑,“找了许久,总也找不到合适的眼睛,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你,你是谁?”我一听她要我的眼睛,立刻紧张起来。
“我呀,告诉了你,你可要牢牢哟。”她娇媚的脸庞像是一朵蔷薇花,眼睛笑得弯弯,却给人以说不出的诡异,“我叫张小小。”
“这位姐姐,我得回家了,请你放开我。”我边说,边尝试着挣脱她的桎梏。
“回家?我可舍不得放你走。”她说着,又收紧了手。
“男女有别,还请你放尊重些。”我想甩开她,可她的手偏似在我腕子上生了根一样。
“嘻嘻,这么想走?那就先把这双眼睛留下。”她娇笑着,伸出另一只银镯叮咚、指甲殷红的素手。
我知道她下一步就是将长指甲剜入我眼中,于是奋力挣扎,可却无济于事。
她的指尖触到我眼皮的一瞬间,我好似已感到了即将到来的剧痛,心跳几乎骤停。然而胸口处突感一阵炽灼,似有一物激射而出。张小小的指尖迅速离了我的脸,紧接着发出一阵惊呼。我大着胆子睁开眼,竟看到一只金色的巨大兽类,周身燃烧着金红的火焰,连鬣毛都是剧烈攒动的光火,它身姿优雅,步伐高傲,威风凛凛,似若天神。
那神兽张口,猛向张小小扑去,几乎将她扑倒。张小小花容失色,匆忙躲闪,若不是她身手敏捷,只怕方才就已命丧兽齿。她跌跌撞撞向前奔逃,纤腰一摆,遁迹匿影。虚空中仍飘来她不甘的话语:“小弟弟,不管你躲到哪里,我还是会找到你。”
楼主 微笑的小狐  发布于 2018-08-20 22:18:06 +0800 CST  
随着她的消失,那只巨兽竟也像是烧尽了的炉火,化作一簇光花星火,继而散去。
刚才那是什么?我将手伸入怀中,摸出了一只布包,打开一看,里面的香丸只剩下了两颗。
我不敢久留,慌慌张张地逃下了山,见山脚下那位给我香丸的金君也已经不在了,又接着一路飞奔,回到婴短轩,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可方一进门,几天不同我说话的武罗突然皱了皱鼻子,然后围着我绕了一圈,仔细嗅了嗅:“子夜,你身上是什么味儿?”
我忙摸出那包香丸来给她二人看:“今天去高座寺,碰到了一个异族人,是他给了我这几块香料。原本有三块的,结果又遇到了妖怪,多亏这些香料救我,现在只剩下两块了。”
“异族人?”阿姐若有所思,“是不是个金发碧眼的青年男子?”
“多半还带着个香炉吧?”武罗补充道。
“咦?你们怎么知道?难道你们也认识他?”
“他啊——”阿姐笑道,“你该问九公子,他俩最是熟悉了。”
“提到九公子就觉得心情特别不畅快。”武罗舔舔爪子。
“不过子夜,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阿姐走到我跟前,神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你说遇到了妖怪,是怎样的妖怪?”
“哦,是个女的,说自己叫张小小。怪异得很,抓着我的手腕不放我走。”
谁知阿姐突然说:“子夜,你被下蛊了。”
“什么?”我大惊失色。
阿姐找来面铜镜:“你自己看,眼白内是不是有条黑线。”
我拿了镜子一照,果然如她所说的那样,眼白内像是长了条虫子,看起来极不舒服。
“看来,你碰到的那个张小小,是个武陵蛮的蛊娘。”阿姐收了镜子,缓缓道,“武陵蛮人行踪诡秘,手段狠辣,只是不知为什么她要下蛊于你?”
“她一定也是冲着我的眼睛来的!她在高座寺就要挖我的眼睛!”我愤然道,“阿姐,快想想办法,我听说被蛊之人会死得很惨。”
“解蛊还需下蛊人了。”阿姐蹙了蹙眉,看我面露惧色,又摸摸我的头道,“不过,你身上的香料可以克制蛊毒,暂时不会有什么事。我想今晚会有客人来找你,你且同他去,他自会帮你。”
“客人?什么客人?别又是鬼怪!”
阿姐不答,只向武罗道:“武罗妹妹,陪我去绣个香囊给子夜装这两枚香料吧。”
“把子夜绣上去,免得丢了。”武罗提议。
“这个主意好,就绣个子夜在上面。”阿姐不紧不慢地笑答。
“喂,你们怎么一点儿也不紧张我啊!还有那个给我香丸的人到底是谁啊?”我见她俩有说有笑地去了,不由顿足道,“不说算了。”
等阿姐绣好了香囊,时候已是不早,她一面向我讨了香料塞了进去挂在我颈前,一面叮嘱:“这香囊贴身戴好。”
天色已晚,我接过香囊的一刹那突然困乏难耐,连声应了阿姐,也忘记了问那金夙安的来路,眼睛一合,就势躺下睡着了。
楼主 微笑的小狐  发布于 2018-08-21 20:16:36 +0800 CST  
也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传来微弱却怪异的声响。
我一个激灵,意识瞬间清醒,但眼皮很重,从睁开一条缝内似乎能看见皎白的月光照进来。然而,我身体却动弹不得,耳边断断续续传来了一个恐怖的声音。
“呜嘿嘿——”有个黑色巨大的影子遮住了视线,发出诡异低沉的笑声,而我却胸口紧闷,四肢麻木,如被重物压迫一般。
随着那东西的逼近,我看清了它的脸——黑的毛发上,绿的藓,黄的泥,白的鸟粪与说不出颜色的虫蜕,它呜咽着,眼神荒寂,视人类如猎物。
它莫非就是顾若虚口中所言的“山鬼”?可它怎么会缠上我了?
正在这时,我又听见窗外有低低的交谈声。
“那就拜托公子了。”似乎是阿姐在说话。
“茹娘放心。”另一个声音笃定地回答。
他二人说罢,房内传来一阵脚步声,那个黑毛怪物倏忽就不见了,紧接着听见有人轻轻唤我。
“子夜,子夜。”那人说着,还轻轻推了推我的身子。
我身子一轻,这才能真正睁开眼睛,手脚也能活动了。我坐起身,见秋月的寒光中站着个人,那人金发碧眼,可不正是白天见到的那位金夙安?
“你……狮弦兄?”我揉了揉眼睛。
“别怕,我向茹娘借了你,请你帮个忙。”他微微一笑。
“原来阿姐说的客人,就是狮弦兄啊。”
“想要解蛊,就跟我来。”说着,他拉住我,便朝外走去。
我的身体竟不受控制一般,就这样被他拉了出去,还没等反应过来,转眼已到了门外。
“这……这样会犯夜的!”
“放心,巡夜的看不到你。”他不由分说地带着我朝前走,说来也怪,只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聚宝山下。
秋夜中的山体犹如一头睡兽,给人无形的敬畏感,即便四野皆寂,也不敢高声语,唯恐惊醒了它似的。
楼主 微笑的小狐  发布于 2018-08-21 21:34:36 +0800 CST  
我同金夙安沿山路而行,转眼已到了高座寺的山门前。
“到了,子夜小弟快进去吧。”金夙安拍拍我的肩膀道。
“狮弦兄,你不进去吗?”
“我尚未找到空门,暂时还进不去。”
“可是……”
“就算你不进去,张小小也会找上你。”
我一想到那个诡异妖娆的蛊娘张小小,就感觉到肚子里仿佛真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似的,再加上夜风一吹,使得头皮阵阵发麻。
可金夙安好似根本没看出我的异样,伸手在我背后推了一把。我的身体直直穿过了庙门,进入寺内,整个人这才从百蛊缠身的臆想中清醒过来。
“狮弦兄……”我想叫,却又怕惊动庙里的人,只得趴在门上轻声喊。同时用手在寺门上不断摸索,可总也穿不过那道门了。
“你去找支妙音的僧房,听听她都说些什么。”他人虽与我隔着墙,可声音却近在耳畔。
这些非人族类,说话做事总那么直截了当,一点不给人准备的余地!我心中不停抱怨,同时惊觉身后传来阵阵脚步声。那声音越来越近,一下一下撩拨着我心头的不安。这么晚了,寺中怎还有人,若是被发现了,那可就糟了!
我转过身,月光明晃晃地照下来,眼前一片澄明,院子里果然有个人。
那是个年轻尼僧,可我见了,只倒抽了一口冷气。若不是见多了怪状,此刻一定吓得背过气去——她根本没有脸!面上没有五官,只是一张空白的面皮,映着惨惨的月光,诡异非常。
楼主 微笑的小狐  发布于 2018-08-22 20:39:28 +0800 CST  
幽月是星云间的浮槎,随风走走停停,黑夜中冒出了蚊响般的交谈。
“居然不害怕呀,果然那双眼睛不同凡响。”
“好饿,好想吃那双眼。”
“住嘴!那双眼是素娘的,谁也别想拿走。”
“他身上是什么味儿?好让人怕,像是那五……”
“住口!素娘不是嘱咐过,不准提那个名字吗?否则那人找上门来,谁也别想活命!”
大概是月亮的妖气激起了魍魉们的魔性,低沉杂乱的声音自各个角落涌出。这儿是梵门,为什么也有那么多妖怪?而他们口中的素娘又是什么人?
“呵呵,何不戏弄他一番?”笑声蓦地从脚底涌起,惊得我连退了两步,枯叶在脚下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山寺中被无限放大。
那无脸小尼明显注意到了,她迅速地抬起头,侧耳向我这边来。
怎么办?只能跑!
可匍匐在地面的妖精们诡笑着伸出藤蔓般的躯干,将我狠狠地绊倒在地上。我顾不得疼,也来不及爬起来,因为那无脸的尼僧已经近在眼前!
我吓得一脚踢在她膝盖上,她吃痛跪地,使劲挥动着一只手,另一只则死死扯住着我脚腕,像是在努力表达着什么,奈何她没有嘴,只从喉间传来嘶哑的闷声。
因为看不见,她的手疯狂摸索着,指尖触到我的前襟。我汗出如雨,只知拼命地蹬踹,只听从她喉中传来一声痛苦的低吟,然后手指一松。我趁机又一脚踢开她钳制着我的手,爬起来慌不择路地逃开。
楼主 微笑的小狐  发布于 2018-08-22 21:33:52 +0800 CST  
这间寺庙果然有古怪!我一刻不想多留,怎奈四周高墙围堵,已将我困死在这里!
我想去找人,可这是座女寺,我一个男孩子半夜闯进来,只怕有口也说不清。更况且这夜晚僧院中的,恐怕都不是白日里的常人,已然被妖魔占据!
左顾右盼间,忽见一间僧房的窗户虚掩着,内里亮着一豆灯光,从中传出低低的谈话声,连带出一种熟悉的香气。
我见这间僧房比周围的宽而大,推断这大概就是住持妙音尼的住处,且放眼望去,那些在月光下嚣张的精魅好像并不敢靠近这里。我急忙躲到那件僧舍的墙角下,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刚一蹲到墙角,只听屋内传出一个老妪的声音:“师父,您慈悲为怀,可要救救老妇的儿子呀!”
且听另一人道:“施主莫慌,请您慢慢道来。”
“我那儿媳,不是被山鬼掳走了……她,她是被山鬼给吃了!”听声音,那老妇害怕极了。
她停顿了半晌,接着讲下去:“我儿因念及夫妻之情,才编了个以死守节的谎话来骗人。其实,那天我们登岸后,媳妇受了惊吓昏迷不醒,我和阿若两人正不知该怎么办,突然林子里传来一阵怪笑,紧跟着窜出个黑毛巨怪,上去就扑咬我媳妇的脸!我同阿若吓得不敢动,连气也都不敢出。所幸那怪物啃完了媳妇的脸,又怪笑了两声,就钻入老林不见了。再看我那媳妇,脸上被啃得只剩了白骨。我和阿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生怕再遇见那怪物,只得将媳妇草草掩埋了,一夜不敢闭眼地熬到天亮。多亏了菩萨保佑,遇见了当地的猎户,这才带着我们走出了林子。”
她一口气道出经过,然后吸了吸鼻涕,又说:“那天我求了您给了我儿几枚安神香,想着他能忘记这段遭遇最好。可哪知,那妖怪竟缠上了我们!昨天晚上,连我也看到了!我不敢让阿若知道,这才借着听经借宿在庙中,只为能见师父一面,请师父开恩,救救我们娘俩呀!阿若好不容易举了孝廉,他是顾家三代单传,我这一辈子劳碌好不容易熬到他能光宗耀祖的这一天,他可不能有事啊!”
话没说完,老妇就已哭得肝肠寸断,语不成声。
原来,这屋里的老妇正是顾若虚的母亲。我感到事情变得越发扑朔迷离,又想到自己中的蛊毒,一时间心绪越发混乱,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这时,一阵劲风将紧闭的门扉扫开,窗户也被吹得开开合合,屋内的光线如垂死的挣扎般虚晃了几下,旋即熄灭了。
楼主 微笑的小狐  发布于 2018-08-22 21:57:42 +0800 CST  
黑暗中猛然传来跌撞声,间杂着顾母语无伦次的哭喊:“别过来!别过来!翠儿……师父……救命……救命啊!”
我忍不住从窗缝里窥了一眼,只见到一个跌坐在地的老妇面前,立着个黑毛巨怪,正是我先前见到的那般模样!
“呜嘿嘿——”那妖怪发出了恐怖的怪笑声。
月光从窗隙间照落,映在它脸上,居然映出一张光洁却颓丧的,女人的脸!
“翠儿……你你你,你不是已经……”顾母打住话头,好似心一横,突然转口大骂:“好你这个妖妄的东西!你害死了我家媳妇,还妄图变成她的样子!我和你拼了!”
那妖怪对她的叫骂置若罔闻,只是怪笑着踏上前,方才还作势要拼命的顾母,却吓得连连向后缩去。
这时我听闻有人沉声诵念:“是身如幻,从颠倒起;是身如梦,为虚妄见;是身如影,从业缘现;是身如响,属诸因缘。”
屋子的边角处的博山炉边,盘坐着一个比丘尼,她闭目合掌,口中念念有词,伴着她的念诵,怪物像是被禁锢了一般,再不能上前一步,而随着她言语的终结,只听“啵”的一声,犹如泡沫的幻灭,那巨大的黑色躯体随之破灭消散了。
“家门不幸啊!”顾母爬到那比丘面前,以手抚面,老泪纵横,几乎快要喘不上气了,“妙音师父您看到了……陈翠娘,我那媳妇,她被妖怪吃了不说,妖怪还变成了她的样子。您说,那个妖怪会不会一直缠着我们?”
妙音拍拍她的手背,示以安慰。
楼主 微笑的小狐  发布于 2018-08-22 22:47:15 +0800 CST  
顾母哀求道:“我和翠儿情同母女,求师父降服这个妖怪,好让我媳妇能够瞑目啊!”
“施主放心,我佛慈悲,必定为你除去此妖。只是如今时机未到,还请施主先行回家,三日之后,再来寺中,那时自有分解。”
“三日……那会不会……”
“我那日给施主的香料记得每晚都要焚烧。那个妖怪想要占据翠娘的面貌,你们母子二人的反应越是激烈,就越是对它所幻出的相貌的认可。所以这三天内,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慌张,顺其自然便是。但如果施主轻举妄动,致使妖怪幻成翠娘,只怕它真的要跟着你们一辈子了。”
“是是是,老妇一定听师父的。”顾母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时候不早了,施主快回房歇息去吧。”妙音仍是声色不变。
顾母虽有些迟疑,却也只能慢吞吞地站起身,磨磨蹭蹭地走出僧房。
楼主 微笑的小狐  发布于 2018-08-25 15:30:30 +0800 CST  
待她走后,妙音重新点起蜡烛,抬眼道:“出来吧,还躲什么?”
我心下一沉,难道她早就发现我了?
但闻室内有人笑言:“我有什么好躲的?倒是你,你得谢我。”
那声音娇俏清脆,再一看新点上的烛光中,多出个身着穿花蝴蝶百褶裙的蛮族少女来。
我不由暗自一惊,那少女正是白天所见的张小小。
妙音皱眉:“谢你什么?难道说你找到了合适的眼睛?”
“我从没见过那么漂亮的眼睛,今天差点就到手了,只可惜有人从中作梗。”张小小倚着窗,不甘心地撇了撇嘴。
妙音疑惑地问:“是谁敢从你手中抢人?”
张小小冷哼一声:“别装蒜,那人当年就把你封在这寺里,若不是他,今天我就将那双眼睛挖出来了。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我的蛊母竟找不到下在那孩子身上的蛊。”
妙音双眉紧蹙,言语中似有颇多责备:“我让你去找眼睛,可没有让你下蛊和挖人眼睛。”
张小小嗔道:“哟,这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了?这会儿又假慈悲,你骗那顾家老婆子的时候可想过你的佛祖在看着你?四十年了,错过这次机会,难保又是一个四十年。”
妙音身子微微一颤,低头沉吟半晌,道:“你不要害人性命,有合适的眼睛只把那眼睛的主人带来便是了。”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张小小说着,突然伸出手掐算了一番,“奇怪……”
“奇怪什么?”
“蛊母有动静了。”
楼主 微笑的小狐  发布于 2018-08-25 19:38:23 +0800 CST  

楼主:微笑的小狐

字数:115074

发表时间:2018-08-12 06:00:17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10-29 10:44:0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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