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铜(《泰景亨策》一段被掩盖抛弃的历史)

至阳七年三月十九。
楚王的五千人马经过南阳,一路并无阻碍,又五日到达龙门关南。
在距离龙门关十里的土丘上,楚王与徐无鬼策马观望北方,两人身后后是郡公主沉重的大轿。土丘之后是九江王调配给楚王的五千勤王军队。
楚王入洛阳勤王,九江王替楚王在荆州镇守。
楚王和徐无鬼看着龙门关一片死寂沉沉,黑色的浓雾将整个城郭笼罩。浓雾的上方,隐隐蕴含红光,红光慢慢的转向南方,化作一只眼睛,然后一张狰狞的面目在黑雾中显现。
徐无鬼身体战栗,几乎摔下马来。
“篯铿……”徐无鬼语气虚弱。
楚王指着更北方的洛阳城之上,“张天师敕令已经现世,四大仙山的门人都要入京归位,看来就是为了这个篯铿的缘故了。”
“可是龙门关已经被篯铿占据,”徐无鬼声音颤抖,“我怎么过去。”
“你见过篯铿,”楚王说,“逃过了一劫。”
“青城山中,我能侥幸逃脱,”徐无鬼并无信心,“这次不见得有这个好运。”

楚王身后的军中,一个快马奔驰,从军中穿过,奔驰到楚王身后,递给楚王一书信。
楚王打开看了,抬头对徐无鬼说:“九江王与巫郡的消息到了。”
“跟巫郡有关?”徐无鬼知道九江王留守荆州,就是为了防备巫郡的北戎署作乱。
“巫郡没有北戎署了。”楚王叹口气。
“殿下少了一个心头之患。”徐无鬼恭喜楚王,但是看见楚王眉头紧皱,知道事情并非这么简单——楚王留给九江王的军马不足以收回巫郡。
“你的异姓兄弟,干奢……”楚王眉头皱了一下。
“他还活着!”徐无鬼大喜。
“牛寺到了巫郡,召集了南蛮哥哥部落,与干奢的沙亭军联军,”楚王拿着书信说,“把北戎署的匈奴后裔全部剪灭。占领了巫郡。”
“沙亭军的前身是泰朝的北护军,”徐无鬼兴奋的说,“本就与北戎署的匈奴骑兵有三百年的恩怨,现在他们终于有了了结。”
楚王苦笑。
“殿下难道不开心吗,”徐无鬼说:“干奢与我有生死的交情。”
“牛寺,”楚王摇着头说,“在占据了巫郡之后,号称廩君转世,收拢了巫郡和夔郡的南蛮部,占据两地,现在已经称王,国号号称‘大成’。”
徐无鬼听了楚王无奈的说出这句话,很久没有说话。
“你觉得他们下一步会有什么行动?”楚王问徐无鬼。
“如果牛寺称王,他一定会杀回蜀地,”徐无鬼说,“那里是他仇恨的根源。”
“蜀王的军队都已经聚集到龙门关,”楚王说,“牛寺占据蜀地的理由,跟仇恨无关。”
“不知道他们在古道里经历了什么,”徐无鬼说,“但一定是遇到了超越常人的磨砺。”
“既然他们暂时不会威胁楚地,”楚王看着龙门关说,“我们还是面对最紧要的事情的吧。”

徐无鬼转过身体,看向南方,既然知道干奢已经跟随牛寺,占据巫郡,期间经历了什么事情,也只有今后相见才能得知了。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有相见之日。

楚王与徐无鬼无法通过龙门关,只能驻扎下来,可是一个月过去,龙门关内的篯铿并无任何动作,龙门关始终在黑雾的笼罩之下,无人进出。
楚王派遣了一支百人队刺探龙门关南门,军队接近龙门关,进入到黑雾之中,就悄无声息,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楚王无奈,只能等待,徐无鬼也只能看着洛阳城上的龙虎天师敕令无计可施。

楚王等待了一个月,龙门关与洛阳城内皆无动静,却没有想到,龙门关东方的齐王去而复返。

齐王引兵八万,兵陈龙门关东门之外。
楚王大喜,立即派遣徐无鬼到齐王军中,约定共击龙门关。

徐无鬼领了楚王的口信,渡了伊川,单独一人进入到齐王军中,向齐王递了楚王的帖子。

可是齐王迟迟没有回答,徐无鬼在齐王军中等待,发现齐军在夜间继续前行,贴近到了龙门关东门,距离笼罩龙门关的黑雾不到五里。

徐无鬼焦急起来,他亲眼看到楚军百人队有去无回,现在齐王竟然如此的靠近龙门关篯铿,实在是没有任何的兵法可言。

清晨时分,太阳初升,阳光在升起的一刻,光芒刺透了东门的黑雾片刻,徐无鬼站在齐军的先锋部队中,看见龙门关东门城楼和城墙上,站立着密密麻麻的蜀军将士,但是每一个士兵的头盔之下,都是一张枯槁的惨白脸骨,空洞洞的眼眶都朝向齐军。
在城楼后方,一艘巨大的船只矗立在龙门关东门内,徐无鬼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船只,并且还是一艘陆上的大船,船体漆黑,船头张牙舞爪雕刻了一个兽头,兽头的獠牙弯曲,上面盘绕着一条巨大的蟒蛇,徐无鬼身体战栗一下,这条蟒蛇他见过,正是当初在青城山上石崖冒出来那一条。

黑雾之中,蟒蛇在不断的滑动身躯,似乎感受到了徐无鬼的存在,头顶两个眼珠直直的看向了徐无鬼,徐无鬼身体顿时堕入冰窟,眼眶内就要伸出手掌。
突然东方的阳光被云层遮挡,龙门关上的黑雾旋转,将整个龙门关又笼罩起来。

徐无鬼身体虚弱,额头的汗水流淌下来。突然听见有人在身边轻轻的低声问道:“中曲山的徐无鬼?”
徐无鬼转头,看见一个年龄相仿的人站在身边,样貌清秀,与之对视了片刻之后,反问道:“单狐山的少都符?”

少都符点头,“你在白帝城救了楚王?”
“你教授楚王驱动长江镇守神兽?”徐无鬼又问。
少都符说:“齐王不会见你的。”
“为什么?”徐无鬼问道,“楚王和齐王交好,当初你不也是在两王之间建立了他们的联盟?”
“不同了,”少都符长叹一口气,“时局变了。”
“你这话又怎么说?”徐无鬼隐隐知道不妙。
“齐王一意孤行,”少都符说,“不惜与篯铿交易,要帮助篯铿攻打洛阳,现在齐王准备与篯铿联合,同时北向进军。”
“你决定继续跟随齐王吗?”
“如果是这样,”少都符回答,“我就不会站在这里,跟你说话。”
“是啊。”徐无鬼看向洛阳上方的龙虎天师敕令,“敕令已经祭起,这是你我都不能抗拒的诏令,我们都要洛阳了。”
“令丘山的支益生和姑射山的任嚣城已经去了。”少都符说,“我们也不能例外。”

徐无鬼苦笑,“你下山来,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卷入篯铿和景朝的纷争之中吗?”
“你呢,”少都符问。
“我下山寻找天外飞星的陨石,修补被我损毁的丹炉。”徐无鬼如实回答。
“我下山是为了寻找我的前辈师乙,他还活在人间,我要带他回山。”
“可是如今看来,”徐无鬼无奈的说,“我们都逃不过去了。”
“是啊,”少都符也叹气,“我们终归逃不过去。”

“当今的圣上杀了太子姬缶?”徐无鬼问,“对不对?”
“果然是龙武钗的徒弟,”少都符说,“不需要我向你解释。”
“可是圣上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到现在还没有想明白,你能想明白吗?”少都符问。
“我也想不明白,”徐无鬼轻松起来,“看来我们必须要进入洛阳,也许我看到了圣上,就知道了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听说你帮助了前朝北护军的后代?”少都符说。
“是的,现在他们成为了沙亭军,并且辅佐南蛮在巫郡建立了‘大成’国。”徐无鬼说,“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也一样,我帮助了一个揭族的族人,”少都符说,“齐王南下,那个叫妫辕的揭人,与南匈奴的金日蝉联合,可能会脱离齐王的控制。”

“看来天下就要乱了。”徐无鬼说。
“已经乱了。”少都符说,“不可收拾。”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3-01 09:48:51 +0800 CST  
上面的一段次序发错了,今天发的内容应该如下:

北府军和任嚣城的蜀军在洛阳城南阵列分散开。北府军进入到洛阳城内,守卫洛阳的城墙。四万蜀军驻扎在城南。
任嚣城用他的方式向大景的中央政权表示了归顺的意图。篯铿的鬼兵占据了龙门关,现在四万蜀军阻隔在洛阳与龙门关之间。
任嚣城召集了蜀军的各路将军,走到了洛阳南门下方,十几个副将与任嚣城都相顾无言与对。只能看向了南门城楼,蜀王和世子姬康已经先于蜀军本部进入了洛阳城。现在姬康正站在洛阳城墙的南门上。
蜀军的将领和士兵,仓促之间,与鬼兵厮杀了一战,他们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但是至少已经清楚,他们现在最大的威胁是被魔王控制的篯铿鬼兵。在化为鬼兵的蜀军,都是他们的同僚和亲友。即便是治军严格,蜀军的气势也到了最颓靡的时刻。

姬康在城楼上对着任嚣城大喊:“任将军,跟我入城吧,我的父王就在洛阳城内。”
任嚣城已经没有了选择,只能答应,向副将交代了排布蜀军守卫的布置之后,揽着小甑,走进了洛阳南城门。

任嚣城进入了洛阳城内,看见姬康与一个年轻的术士并排站立,等着他。任嚣城向姬康跪拜,“世子殿下。”
站起来后,任嚣城对着支益生说:“你就是令丘山幼麟?”
“你是姑射山任嚣城?”支益生反问。

卧龙和幼麟两个仙山的门人,终于第一次在这种场合下相见。
“蜀王殿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任嚣城问。
“我们现在就去安灵台,”支益生说,“一切都水落石出。”

一个时辰之后,姬康、支益生、任嚣城和小甑,到了安灵台,终于见到了圣上,还有真正的蜀王姬梁。

任嚣城和姬康先行觐见了圣上,然后两人仔细的看着蜀王。任嚣城和姬康看了很久,相互对视了一眼。
任嚣城轻轻的摇头,姬康露出了苦涩的表情。任嚣城也就罢了,姬康完全无法分辨面前的父王,和被支益生揭穿的偃师人傀到底有什么分别。

但是片刻之后,蜀王走到了姬康面前,轻轻的用手把姬康肩膀拍了拍。姬康顿时想起,这是父王自幼安抚自己的习惯,而三年来,假蜀王从来没有这么做过。
姬康顿时扑倒在蜀王膝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授从旁边走过来,“让我来说吧。”

三年前,也就是至阳三年。蜀王在例行在灌郡拜祭李冰庙,祈福都江堰水利蜀地。实际上巡视青城山封印篯铿之地。
在回程的路上,一名自称是偃师后人的术士求见蜀王,说是有一个宝物要进献给蜀王殿下。
蜀王召见这个术士,果然术士献给了蜀王一个舞者。舞者与常人无异,在蜀王面前曼声而歌,飘逸而舞。蜀王并不以为意,随手赏赐了术士后,就要术士和舞者退下。可是术士将舞者的头部揭下,然后将舞者的躯体拆解。
蜀王大惊,发现舞者并非人体,而是由皮革、木头、胶漆、黑白红蓝颜料组成的死物。术士又将舞者拼凑,舞者随即行走自如,甚至能够与蜀王交谈。
蜀王大喜,重重赏赐了术士,将整个偃师人傀留在身边,不离半步。蜀王带着偃师人傀回到了成都蜀王宫内,日日将偃师人傀安置在内宫,十分的密切。
直到一天,蜀王在夜间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正在寝宫内慢慢行走。蜀王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第二日早上,蜀王回忆昨夜之梦,觉得事情大有蹊跷。于是在夜间假寐,果然到了丑时,在寝宫里站立的偃师人傀慢慢的走动起来,而人傀的面目,就是蜀王自己。
蜀王知道有内情,并不立即发难,而是在清晨,搜索人傀,发现人傀的脑颅之内,藏了一张人皮面具,而这个人皮面具,就是蜀王自己的容貌,胡须皱纹,无一不栩栩相似。

蜀王当即明白了人傀的威胁,就要将人傀拆解烧毁的时候,人傀暴起,将蜀王的咽喉扼住,蜀王旋即晕厥。当蜀王再次属性的时候,发现自己被装在一个黑漆漆的木箱之内,然后木箱重重的放置。
蜀王大声呼喊,惊动了木箱外,木箱外的人发出声音,大声询问何故?
蜀王听到这是自己内宫禁卫的声音,于是更加大声呼喊,让禁卫打开木箱,放自己出来。
可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告诉禁卫,说木箱里是偃师人傀,暗中引诱王妃,因此要讲这个妖邪的人傀埋在地下。而且此事关乎蜀王威严,决不能告知旁人。
蜀王随即听得明白,那个熟悉的声音,就是人傀在模仿自己。蜀王一时之间,懊恼非常,听见木箱上的泥土簌簌落下堆积。随即无法呼吸,再次晕厥过去。

不过当蜀王再次苏醒,发现自己躺在了荒凉的野外,而一个人站在身边,双手沾满泥土。蜀王转头看去,身边一个泥坑,下方就是自己的木箱。
蜀王知道自己的性命被这个人解救,询问此人的姓名,才发现解救自己的人,是当朝的廷尉周授。

周授告诉蜀王,他是奉了太傅张胡的密令,入蜀地调查五雷派而来,没想到遇到了这个巨大的秘密。
周授告诉蜀王,因为雍州流民作乱,长安郡守率军剪灭,发现流民起义,似乎背后有五雷派的暗中支持。将此事呈报洛阳,但是当朝的国师滕歩熊将长安郡守的书信按下,并未呈递圣上。周授在张胡的授意下潜入蜀地调查羊郡五雷派。周授在羊郡五雷派总坛,发现了五雷派与蜀王之间的密切联系,于是赶往成都,潜入皇宫,寻找蜀王与五雷派之间的书信往来。没想到躲在蜀王宫内的周授,发现蜀王秘密召集了几个禁卫,抬着木箱,连夜出宫,避过城门监门出城,到了这片荒郊野外。挖掘泥坑,将木箱埋下。
蜀王和禁卫埋了木箱之后,随即离开。此事行事隐秘,绝不是一个藩王的所为。如果不是周授有超越常人的法术,他也无法掩饰的自己的行迹。
周授知道木箱之内,一定有巨大的秘密,于是在蜀王和禁卫离开之后,将木箱挖掘出来,发现了木箱里,是已经闭气将亡的另一个蜀王。

蜀王被周授营救之后,决定立即回到蜀王宫,将人傀谋逆替代的行为揭露。可是在清晨入城,进入蜀王宫的时候,发现禁卫军已经替换,不仅不放蜀王入宫,并且要将蜀王捉拿。
周授无奈,杀死了守卫宫门的几个禁卫,在其他禁卫到来之前,拉着蜀王躲避在成都城内的民居里。

随后的事情,让蜀王无可奈何,眼睁睁的看着替代自己的人傀,被当做蜀王,发布施令,整顿军队。蜀王无法接近人傀,就不能揭穿人傀的身份。反而人傀受了惊扰,在暗中派遣士兵,在城中追捕蜀王。
蜀王只能求救于周授,周授也无计可施,只能带着蜀王奔赴洛阳,让圣上定夺。
没想到蜀王被周授秘密带到皇宫内丹室,见到了圣上,圣上却告诉蜀王,偃师一定是封印在青城山内篯铿的门徒,现在人傀替代蜀王,已经无法揭露。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蜀王躲避在丹室之内,等待篯铿重生,率领鬼兵攻打洛阳的时候,才能有机会让蜀王重获身份。
三年来,蜀王就一直躲避在皇宫丹室之内,被圣上秘密藏匿。
直到支益生遇到了滕歩熊,已经被囚禁的滕歩熊,才将这个秘密向支益生告知。才有了支益生潜入到龙门关,劈斩了偃师人傀,迎奉姬康的事情。

周授说完,姬康和任嚣城两人面面相觑,这是一个关乎大景天下的巨大阴谋,圣上也一直在忍隐,直到飞星掠日,才开始他的计划。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3-01 09:54:49 +0800 CST  
邯郸内城檀信宫,齐王缓缓的在宫殿内行走,身后的赵牧与少都符也在打量宫殿内的每一个角落。
檀信宫的望台火起,赵牧随即将火扑灭,火势没有燃烧到宫殿内。
齐王走到了檀信宫的中央,然后停止走动。看向了面前的赵王。
赵王和代王在大火燃烧的瞬间,被生出双翼、化作飞虎的少都符救出,仅仅头发和胡须被烧灼,经过几天的静养,身体并无大碍。
齐王顺着赵国旧长城,从上党郡四日便赶到了邯郸。齐王信守承诺,没有问罪代王和赵王的发难。但两王被齐王继续软禁,也是赵王和代王预料之中的事情。

齐王面对赵王姬涉和代王姬房,“蜀军马上就要攻打洛阳,两位都是皇室宗亲,受了蜀王和张胡的蛊惑,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
代王脸色大变,“难道张胡与蜀王早有了勾结?”
齐王摇头,“张胡身居三公,一直掌控宫廷,他太自以为是,认为能凭借他的力量牵制孤与蜀王,却没想到圣上早就暗中布下了计谋,代王殿下被张胡蛊惑,也是难免。”
代王和赵王同时看向齐王,赵王问:“蜀王真的反了?”
齐王看了看少都符。少都符说道:“龙门关在四天之前,蜀军大乱,八万士卒被篯铿收取了魂魄,剩下的四万蜀军,在任嚣城的带领下,退守到了洛阳与龙门关之间。”
代王问:“原来蜀王已经被篯铿控制。”
少都符继续说:“篯铿率领八万鬼兵,占领了龙门关之后,龙门关陷入了一片死寂。从城外观望龙门关,整个城郭都被一片黑云笼罩。无人能够进入,也没有任何士兵和百姓从龙门关内走出。”

“篯铿在等什么?”代王轻声的问,这也是檀信宫内所有人的疑惑。
“篯铿蛰伏了一百多年,”少都符说,“在占据了龙门关,却没有继续北上攻打洛阳,只有两个原因。第一,他还在积蓄力量,着急当年的信徒。第二种可能,就是他在挣脱封印的时候,自身受到了损伤。”

齐王说:“现在孤必须要联合齐、赵、代三地的力量,重返龙门关,逼迫篯铿大军,解救洛阳之围。”

赵王和代王献出了身上的王印,“事已至此,一切听从齐王的吩咐。也算是弥补我们的错失。”

赵牧看向齐王,“末将以为,殿下不如稳固齐、赵、代三地,裂土称帝,号令天下大景子民,徐徐图之。”

少都符焦急起来,“决不能让篯铿占据洛阳,让天下陷入鬼治。”
齐王摆摆手,开始犹豫。然后轻轻地问:“太子是在这里被刺客暗算?”
赵王姬涉点头,“我和父王进入到檀信宫的时候,太子已经气绝多时。”
“邯郸内士兵都传言,太子遇刺的当夜,有一个黑色的四轮马车,从内宫疾驰,冲出了邯郸城?”齐王问道。
“不错。”赵王回答,“是令狐绾与守军亲眼所见。”
齐王想了一会,“你父王和兄长都死于太子遇刺之祸,看来刺客有意在邯郸刺杀,将罪责嫁祸到赵王头上。”
“父王看见太子遇刺,”赵王回忆,“知道无法脱离罪责,也不愿意到洛阳受廷尉的侮辱,与是在五月十七日服毒自尽。”

齐王拿出了一封书信,告诉面前的众人,“在太子遇刺后两日,孤收到了这封密信,是太子在进入邯郸之前,遣人送给孤。”
赵王抬起头,“写的什么?”
齐王把书信展开,绢帛上的字迹潦草,可见当时太子书写的十分潦草。众人都看见上面写的是:
“儿臣要立即回临淄,去往洛阳必死无疑。”
赵王大惊,“原来太子已经察觉到了危险。”

“太子知道事关重大,不敢用书信传递秘密,”齐王看向檀信宫的四周,“他自知无法保全,一定会在这里留下线索。”

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个秘密一定是十分重大,导致太子在檀信宫遇难。
赵王说:“太子遇刺之后,父王曾经仔细勘察檀信宫,可是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黑色的马车,”齐王苦苦思索,“连续飞驰过了城墙与护城河,我们是不是被这个幻想引导错了方向。”

少都符慢慢的在檀信宫内踱步,走到了西边的角落,对着一面巨大的铜镜。铜镜架在三足木台之上,边缘的棱刻是龙纹,隐隐泛出柔和的光芒。
少都符询问赵王,“太子遇刺后,有没有人擦拭过铜镜?”
“事发之后,父王就把檀信宫封闭不让任何人出入。”赵王回答。
少都符静静的看着铜镜,齐王走到少都符身边,也看着不满灰尘的铜镜。少都符轻轻的朝着铜镜吹了一口气,铜镜上的灰尘飞扬,铜镜的镜面上露出了一个掌纹,掌纹十分的浅淡,仔细才能分辨,这个掌纹上有六个指头。

“这是刺客留下的掌纹?”少都符迷惑不解,“既然是来刺杀太子,为什么要留下这个证据。”
“不是,这个掌纹是太子留下的。”齐王轻声说,“我儿左手六枝,除了孤,和几个内侍,无人知道。”

“太子在死前,留下了这个掌纹,有什么意图?”少都符苦苦思索。

“他一定是知道了一个重要的秘密,”齐王明白了,“是有人要杀他灭口。”
“什么秘密如此的重要,不惜要刺杀太子?”少都符看着齐王。
齐王似乎明白少都符意有所指。
少都符问齐王,“殿下见过几次圣上?”
檀信宫内所有人都默不作声,气氛凝重。
“不用旁敲侧击了,”齐王说,“你见过圣上的左手没有?”
少都符摇头,“我见过圣上一次,他身体虚弱,左手一直笼在龙袍的袖内。”
齐王嘿嘿的笑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几近癫狂,然后神色回复到了平静,“圣上是左手六枝。”

这句话如同巨雷击在檀信宫的上方一样。所有人的都脸色煞白。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3-02 15:07:47 +0800 CST  
至阳七年三月十九。
楚王的五千人马经过南阳,一路并无阻碍,又五日到达龙门关南。
在距离龙门关十里的土丘上,楚王与徐无鬼策马观望北方,两人身后后是郡公主沉重的大轿。土丘之后是九江王调配给楚王的五千勤王军队。
楚王入洛阳勤王,九江王替楚王在荆州镇守。
楚王和徐无鬼看着龙门关一片死寂沉沉,黑色的浓雾将整个城郭笼罩。浓雾的上方,隐隐蕴含红光,红光慢慢的转向南方,化作一只眼睛,然后一张狰狞的面目在黑雾中显现。
徐无鬼身体战栗,几乎摔下马来。
“篯铿……”徐无鬼语气虚弱。
楚王指着更北方的洛阳城之上,“张天师敕令已经现世,四大仙山的门人都要入京归位,看来就是为了这个篯铿的缘故了。”
“可是龙门关已经被篯铿占据,”徐无鬼声音颤抖,“我怎么过去。”
“你见过篯铿,”楚王说,“逃过了一劫。”
“青城山中,我能侥幸逃脱,”徐无鬼并无信心,“这次不见得有这个好运。”

楚王身后的军中,一个快马奔驰,从军中穿过,奔驰到楚王身后,递给楚王一书信。
楚王打开看了,抬头对徐无鬼说:“九江王与巫郡的消息到了。”
“跟巫郡有关?”徐无鬼知道九江王留守荆州,就是为了防备巫郡的北戎署作乱。
“巫郡没有北戎署了。”楚王叹口气。
“殿下少了一个心头之患。”徐无鬼恭喜楚王,但是看见楚王眉头紧皱,知道事情并非这么简单——楚王留给九江王的军马不足以收回巫郡。
“你的异姓兄弟,干奢……”楚王眉头皱了一下。
“他还活着!”徐无鬼大喜。
“牛寺到了巫郡,召集了南蛮哥哥部落,与干奢的沙亭军联军,”楚王拿着书信说,“把北戎署的匈奴后裔全部剪灭。占领了巫郡。”
“沙亭军的前身是泰朝的北护军,”徐无鬼兴奋的说,“本就与北戎署的匈奴骑兵有三百年的恩怨,现在他们终于有了了结。”
楚王苦笑。
“殿下难道不开心吗,”徐无鬼说:“干奢与我有生死的交情。”
“牛寺,”楚王摇着头说,“在占据了巫郡之后,号称廩君转世,收拢了巫郡和夔郡的南蛮部,占据两地,现在已经称王,国号号称‘大成’。”
徐无鬼听了楚王无奈的说出这句话,很久没有说话。
“你觉得他们下一步会有什么行动?”楚王问徐无鬼。
“如果牛寺称王,他一定会杀回蜀地,”徐无鬼说,“那里是他仇恨的根源。”
“蜀王的军队都已经聚集到龙门关,”楚王说,“牛寺占据蜀地的理由,跟仇恨无关。”
“不知道他们在古道里经历了什么,”徐无鬼说,“但一定是遇到了超越常人的磨砺。”
“既然他们暂时不会威胁楚地,”楚王看着龙门关说,“我们还是面对最紧要的事情的吧。”

徐无鬼转过身体,看向南方,既然知道干奢已经跟随牛寺,占据巫郡,期间经历了什么事情,也只有今后相见才能得知了。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有相见之日。

楚王与徐无鬼无法通过龙门关,只能驻扎下来,可是一个月过去,龙门关内的篯铿并无任何动作,龙门关始终在黑雾的笼罩之下,无人进出。
楚王派遣了一支百人队刺探龙门关南门,军队接近龙门关,进入到黑雾之中,就悄无声息,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楚王无奈,只能等待,徐无鬼也只能看着洛阳城上的龙虎天师敕令无计可施。

楚王等待了一个月,龙门关与洛阳城内皆无动静,却没有想到,龙门关东方的齐王去而复返。

齐王引兵八万,兵陈龙门关东门之外。
楚王大喜,立即派遣徐无鬼到齐王军中,约定共击龙门关。

徐无鬼领了楚王的口信,渡了伊川,单独一人进入到齐王军中,向齐王递了楚王的帖子。

可是齐王迟迟没有回答,徐无鬼在齐王军中等待,发现齐军在夜间继续前行,贴近到了龙门关东门,距离笼罩龙门关的黑雾不到五里。

徐无鬼焦急起来,他亲眼看到楚军百人队有去无回,现在齐王竟然如此的靠近龙门关篯铿,实在是没有任何的兵法可言。

清晨时分,太阳初升,阳光在升起的一刻,光芒刺透了东门的黑雾片刻,徐无鬼站在齐军的先锋部队中,看见龙门关东门城楼和城墙上,站立着密密麻麻的蜀军将士,但是每一个士兵的头盔之下,都是一张枯槁的惨白脸骨,空洞洞的眼眶都朝向齐军。
在城楼后方,一艘巨大的船只矗立在龙门关东门内,徐无鬼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船只,并且还是一艘陆上的大船,船体漆黑,船头张牙舞爪雕刻了一个兽头,兽头的獠牙弯曲,上面盘绕着一条巨大的蟒蛇,徐无鬼身体战栗一下,这条蟒蛇他见过,正是当初在青城山上石崖冒出来那一条。

黑雾之中,蟒蛇在不断的滑动身躯,似乎感受到了徐无鬼的存在,头顶两个眼珠直直的看向了徐无鬼,徐无鬼身体顿时堕入冰窟,眼眶内就要伸出手掌。
突然东方的阳光被云层遮挡,龙门关上的黑雾旋转,将整个龙门关又笼罩起来。

徐无鬼身体虚弱,额头的汗水流淌下来。突然听见有人在身边轻轻的低声问道:“中曲山的徐无鬼?”
徐无鬼转头,看见一个年龄相仿的人站在身边,样貌清秀,与之对视了片刻之后,反问道:“单狐山的少都符?”

少都符点头,“你在白帝城救了楚王?”
“你教授楚王驱动长江镇守神兽?”徐无鬼又问。
少都符说:“齐王不会见你的。”
“为什么?”徐无鬼问道,“楚王和齐王交好,当初你不也是在两王之间建立了他们的联盟?”
“不同了,”少都符长叹一口气,“时局变了。”
“你这话又怎么说?”徐无鬼隐隐知道不妙。
“齐王一意孤行,”少都符说,“不惜与篯铿交易,要帮助篯铿攻打洛阳,现在齐王准备与篯铿联合,同时北向进军。”
“你决定继续跟随齐王吗?”
“如果是这样,”少都符回答,“我就不会站在这里,跟你说话。”
“是啊。”徐无鬼看向洛阳上方的龙虎天师敕令,“敕令已经祭起,这是你我都不能抗拒的诏令,我们都要洛阳了。”
“令丘山的支益生和姑射山的任嚣城已经去了。”少都符说,“我们也不能例外。”

徐无鬼苦笑,“你下山来,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卷入篯铿和景朝的纷争之中吗?”
“你呢,”少都符问。
“我下山寻找天外飞星的陨石,修补被我损毁的丹炉。”徐无鬼如实回答。
“我下山是为了寻找我的前辈师乙,他还活在人间,我要带他回山。”
“可是如今看来,”徐无鬼无奈的说,“我们都逃不过去了。”
“是啊,”少都符也叹气,“我们终归逃不过去。”

“当今的圣上杀了太子姬缶?”徐无鬼问,“对不对?”
“果然是龙武钗的徒弟,”少都符说,“不需要我向你解释。”
“可是圣上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到现在还没有想明白,你能想明白吗?”少都符问。
“我也想不明白,”徐无鬼轻松起来,“看来我们必须要进入洛阳,也许我看到了圣上,就知道了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听说你帮助了前朝北护军的后代?”少都符说。
“是的,现在他们成为了沙亭军,并且辅佐南蛮在巫郡建立了‘大成’国。”徐无鬼说,“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也一样,我帮助了一个揭族的族人,”少都符说,“齐王南下,那个叫妫辕的揭人,与南匈奴的金日蝉联合,可能会脱离齐王的控制。”

“看来天下就要乱了。”徐无鬼说。
“已经乱了。”少都符说,“不可收拾。”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3-03 10:12:04 +0800 CST  
“我想见齐王殿下,”徐无鬼不死心的说,“楚王与齐王血脉相近,希望齐王能听从楚王的劝解。”
“没有用的,”少都符摇头,“齐王已经向龙门关内传递了消息,主动示好,要求与篯铿共击洛阳。”
“篯铿并非人类,被封印已久,”徐无鬼说,“他一定会提出某个要求,让齐王完成。”
“不知道篯铿到底会提出什么要求。”少都符也叹气。
“我想我已经猜到了。”徐无鬼对少都符说。
“龙虎天师敕令已经祭起,”少都符回答,“我不能再跟随齐王,必须立即奔赴洛阳,你也一样,都不能在延迟。”
“我想回到楚王,提醒他。”徐无鬼说,“很危险。”
“来不及了。”少都符说,“再不去洛阳,揭下龙虎天师敕令,你我都将被山门抛弃,成为江湖上无主的术士。”
“你去吧,”徐无鬼仍旧坚持,“我劝说楚王退军之后,马上去洛阳,与你们三个门人齐聚。”

少都符犹豫一会,对徐无鬼说:“保重,希望你能赶得到。”
徐无鬼转身,摆摆手,朝着楚军方向回去。



齐王的军帐里,赵牧跪在齐王身前,“殿下是皇族血脉,决不能听从鬼兵的差遣,更不能攻打楚王殿下啊。”
齐王面无表情。
赵牧继续劝谏齐王,“圣上行刺太子,只是皇室宗亲的恩怨纠纷,可是篯铿率领鬼兵,是要倾覆大景的天下。”
齐王慢慢的说:“一万人马,攻打的楚王,不可延迟。”
“妫辕和金日蝉非我族类,特别妫辕,心怀异志,殿下把他们留在赵地,才是殿下您的心腹大患,”赵牧说,“如今上策,就是按兵不动,等待篯铿与洛阳交战,留下军马,防备妫辕和金日蝉,而不是与楚王交战。”

“姬望身为天子,竟然撕毁了藩王轮换登极的契约。”齐王冷漠的说,“孤为什么不能与篯铿联合,将他从皇位上拉下来。”
“殿下这一步走出去,”赵牧苦谏,“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
“孤已经决定了。”

洛阳城内,龙虎天师敕令下,任嚣城看着一个消瘦的人影,慢慢从山下步步拾阶而上。
“他就是单狐山的少都符?”
“是的。”支益生回答说,“就是他。”
任嚣城抬头看了看头顶上方的龙虎天师敕令,泛出金色的光芒,与龙门关一片黑云,正好一明一暗,遥相呼应。
四大仙山的门人,是绝对不能违抗龙虎天师敕令的号令的,这是当年景高祖起兵之初,龙武钗、师乙、郭喜、风紫光与张天师道陵立下的血誓,绝无可能违背。

少都符走到了安灵台的顶端,看见了任嚣城和支益生,又看到两人身后的圣上、梁显之,姬康,周授,最后看见了蜀王。
少都符吸了一口气,“原来蜀王已经到了这里。”
“蜀王殿下三年前就到了洛阳。”支益生对少都符解释。

任嚣城突然说道:“四大仙山的门人三人,第一次聚齐到一起了。可是中曲山的徐无鬼还没有过来。”

“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赶到邙山,”少都符回头看了看南方,“希望他能赶到。”

不用少都符提醒,安灵台上的众人已经看到了龙门关以南的军情。齐王的军队,分拨为三股,同时攻击楚王。楚军毫无还击之力,已经全部溃败。
而龙门关内,黑雾中,一艘巨大的战船,在陆地行走,正是任嚣城曾经驱使的舳舻,漆黑的舳舻雾气环绕,影影绰绰,但是无坚不摧,将本已经溃散的楚军,肆意碾压,楚军不断的败退,仓促向南阳方向逃散。

安灵台上的众人茫然的看着这个局面,却无法做出任何举动去帮助楚王。直到看见齐军与黑色的舳舻将楚军阵地全部占据 。

过了很久,任嚣城才忍不住说道:“赵牧将军,果然是天下一等的强将,楚军毫无还手的余地。看来楚王一定会被他斩杀在阵中。”
“赵将军率领的齐军,在东南方方向有一个细微的破绽,”小甑对任嚣城说,“你把我再举高一点。”

支益生也看向小甑指出的方向,“的确如此,赵牧将军为什么会犯下这个纰漏呢?”
“这是他留给楚王和徐无鬼的生路。”少都符说,“看来赵牧将军,并不愿意与篯铿同盟。”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3-06 10:17:06 +0800 CST  
皇宫南殿内的,四大仙山门人中的三位以此走进了圣上的丹室。
中官曹猛宣读,支益生、任嚣城、少都符入丹室觐见圣上,周授、蜀王父子在丹室外等候。群臣从纷纷离开南殿,走到了丹室外,等待圣上和周授做出最后的命令。
局势已经到了十分危急的时刻,齐王的军队勇猛,张雀的北府军不敌,已经退缩到洛河以南。齐军在齐王的率领下,暂时调整,而北府军正在背水一战,如果再败,就只能退缩到洛阳城内。而龙门关内的篯铿鬼兵,在黑雾的掩护之下,紧随在齐军的后方。
周授和群臣都无言以对,官员们都十分的沉默,脸色严峻。

周授作为守护都城洛阳的军事参谋,在这个时候,却无法进入到丹室,他也不着调圣上会向仙山门人交代什么。

支益生和少都符、任嚣城跟随曹猛走进了丹室,发现丹室正中,摆放着一个巨大的丹炉,丹炉旁边,前国师滕歩熊正在茫然的拉着风箱,丹炉的炙热,孔洞冒出了青白色的火焰。
滕歩熊的脚下,拖着一条锁链,锁链的另一端,扣在丹炉的鼎足上。
圣上盘坐在丹炉前的蒲团上,正在闭目静思。支益生看见圣上手里捏着一个红色的鹿矫。
少都符仔细的打量圣上,看见仅仅过了两个多月,圣上似乎已经老了十几岁,脸上的皮肤松垂,黑褐色的斑点,显露出来。

圣上的面前有四个蒲团,圣上在丹室里,以道家的礼仪接见三人,因此君臣之间的叩首礼仪也就免了。
三人依次坐下,剩下一个空着,大家都知道,这一个蒲团本应该是留给中曲山凤雏徐无鬼的。

支益生轻声说:“陛下,这鹿矫,只能暂时恢复精力,但是鹿矫之毒猛烈,每服一次,毒性就会深入骨髓和五脏。”
圣上的眼睛睁开了,“到了这个时候,朕只能依靠鹿矫苟延残喘。”
支益生不再劝谏,圣上说的没错,现在圣上实在是没有更好的选择。

“中曲山凤雏在那里?”圣上看着空空的蒲团,“为什么龙虎天师敕令也不能诏令他赶来?”
“还在楚军之中,”支益生说,“等不了他了。”

圣上叹口气,“齐王已经兵临城下,徐无鬼迟迟不到,朕也没有时间等待,只能如此了。”
任嚣城问:“看来陛下是有击溃齐王和篯铿联军的对策。”
“不是我的对策,”圣上说,“是高祖和张天师道陵当年为鬼治到来,留下的布置。”
任嚣城还懵懂不知,肩膀上的小甑突然惊声说:“原来是真的!”
“什么真的?”任嚣城问。
支益生向着任嚣城点头,“我看到了,绝无虚假。”
“冢虎也看到了吧,”圣上把看向少都符,“那个揭族贱民,是不是叫妫辕……”
“原来陛下是知道的。”少都符惊讶的说。
圣上回答:“如果你没有进入丹室之下,我其实是不知道的。可是你既然来了,我就知道了。”
少都符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己在妫辕带领下,通过地道走入皇宫内部,到底哪里露出了破绽。自己在地下看到的那些巨大的机关……少都符心中一直抱着这个巨大的疑问,看来现在就是圣上解释的时候了。

“诡道的周授,”圣上说,“可是当年汉朝陈平和韩信门派的传人,他的听弦之术,比你们想象的要高明很多,他一直是朕的耳目。”

圣上揭开了少都符心中的疑问。

“朕在这里与各位交谈,周授也是听不到的,”圣上又说道,“丹室有当年张天师道陵布下的阵法,道家法术无法刺探进来。”
支益生想到圣上假托炼丹,在这个丹室里蛰伏了这么多年,应该就是为了谋划无数秘密的计划。

果然圣上说:“朕现在要告诉各位的事情,是张天师道陵与我高祖皇帝,在洛阳留下的最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即便是你们的师门前辈也不知道。”
“跟洛阳城有关?”小甑震惊后,轻声的问。
“这个瓮中的姑娘,”圣上询问任嚣城,“到底是什么来历?”
“我在一个彩戏师手里,将小甑解救出来。”任嚣城简短的回答,“一直跟在我的身边。”
圣上看了小甑很久,“区区一个彩戏师能知道这个秘密……”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3-08 09:42:57 +0800 CST  
在赵牧率领的齐军将楚军击溃后十日,赵牧领兵南下了。安灵台上的周授和三大仙山的门人,看的清清楚楚。
圣上与蜀王父子已经回到了皇宫,留下周授和三大仙山的门人继续在安灵台观察军情。
周授向任嚣城、支益生、少都符询问:“赵牧是前往荆州,追逐楚王去了吗?”
支益生和任嚣城都没有回答。
隔了一会,少都符说:“我认为赵牧将军,并不愿意卷入齐王与篯铿的联盟之中,他领了一万兵马南下,只是为了脱离了齐王的控制,远远的离开了战场。”

“如果是这样,”周授点头,“齐军中没有了赵牧将军,是一件好事。”
任嚣城说:“齐王和篯铿都没有下一步的动静,他们在等什么?”

“大景已经没有藩王有能力到洛阳来勤王,”支益生说,“篯铿并不着急进攻洛阳。”
“篯铿一定是受了重伤,”任嚣城猜测,“他在龙门关恢复。”
“张天师道陵已经去世一百多年,”周授好奇的问,“普天之下,除了诸位仙山门人,没有任何术士能够伤到篯铿了。”
“还是有的。”任嚣城说,“应该还有一个。”
“是谁?”周授和支益生、少都符同时看向任嚣城。

“我在蜀地,听说过一个传闻,”任嚣城谨慎的说,“灌郡还有一个真人活在人世。”
周授想了一会说:“我也听说过这个传闻。”
支益生也说:“既然是灌郡,那么你们说的那个真人,就一定是李冰真人莫属了。”

周授说:“天治轮回早已过去,数百年来,只有张道陵真人,篯铿真人现世,没想到李冰真人还在世上,以真身享祀。”
“实在是想不出别的缘由。”支益生苦笑着说。
“都江堰溃堤并非是九龙宗能够完成的事情,”任嚣城分析,“是李冰真人的举动。”
过了很久,周授轻声说:“看来是这样了。”

“应该就是这样了。”支益生点头。

“徐无鬼到底还会不会来?”周授看向头顶的龙虎天师敕令。
任嚣城和少都符都苦笑一下,摇摇头。
周授只能跟着苦笑,“我见过他,他根本就不知道下山来真正的目的。”

“他一定会来的。”少都符说,“四大仙山的门人,都不能违背龙虎天师敕令的诏令。”

周授又问:“躲在王屋山的张魁,还有跟随他的那些道家宗主,该怎么办?”
“张魁背弃了圣上,”支益生说道,“他不会回来了,除非……除非……”
支益生没有说下去,但是在座每个人都知道,张魁在等着圣上驾崩,才有勇气回到洛阳。张天师的后人在篯铿兵临城下的时候,做出了这种懦弱愚蠢的抉择,实在是丢尽了张天师道陵的颜面。在面对解除封印后的篯铿逼近大景都城洛阳,天下陷入鬼治,道家术士终于到了扬眉吐气的的形势之下,众望所归的张魁,并没有顺势而上,反而带着天下道家门派,躲避在王屋山,让人齿冷。

圣上已经不再对张魁抱有一丝希望。现在能够对抗篯铿的道家门人,除了四大仙山贤人和诡道周授,似乎已经再无援手。即便是四大仙山门人,偏偏还缺了一个尚未开窍的徐无鬼跟着楚王失散。局面相对于景高祖时期冥战更加艰险。

当年景高祖与泰殆帝争夺天下时期,景高祖与泰殆帝在东方琅琊山率军决一死战,而景高祖旗下的张道陵真人与泰朝国师篯铿真人在青城山冥战,天下道门各宗各派一分为二,一半追随篯铿,一般追随张道陵。而张道陵招揽了四大仙山的贤人,除了单狐山师乙失踪,三大贤人辅佐张道陵将篯铿封印在青城山。
景朝天下,才得以建立。

至阳七年四月到六月整整两个月,龙门关的篯铿一直没有任何的动作,就在洛阳皇宫的势力不知所措,安灵台上的诡道周授与三大仙山门人判断局势的时候。

齐王的军队开始移动,不出所料的是,齐王军队先进入了龙门关,四万人马在龙门关内逗留一日之后,在翌日从龙门关北门出关,朝着洛阳以南挺进,已经与张雀率领的北府军临阵相对。

安灵台上的周授看见洛阳城内升起了一个巨大的孔明灯。对支益生、任嚣城和少都符说道:“等不了徐无鬼了,圣上谕令我们现在就要进入洛阳,镇守洛阳城!”




皇宫南殿内的,四大仙山门人中的三位以此走进了圣上的丹室。
中官曹猛宣读,支益生、任嚣城、少都符入丹室觐见圣上,周授、蜀王父子在丹室外等候。群臣从纷纷离开南殿,走到了丹室外,等待圣上和周授做出最后的命令。
局势已经到了十分危急的时刻,齐王的军队勇猛,张雀的北府军不敌,已经退缩到洛河以南。齐军在齐王的率领下,暂时调整,而北府军正在背水一战,如果再败,就只能退缩到洛阳城内。而龙门关内的篯铿鬼兵,在黑雾的掩护之下,紧随在齐军的后方。
周授和群臣都无言以对,官员们都十分的沉默,脸色严峻。

周授作为守护都城洛阳的军事参谋,在这个时候,却无法进入到丹室,他也不着调圣上会向仙山门人交代什么。

支益生和少都符、任嚣城跟随曹猛走进了丹室,发现丹室正中,摆放着一个巨大的丹炉,丹炉旁边,前国师滕歩熊正在茫然的拉着风箱,丹炉的炙热,孔洞冒出了青白色的火焰。
滕歩熊的脚下,拖着一条锁链,锁链的另一端,扣在丹炉的鼎足上。
圣上盘坐在丹炉前的蒲团上,正在闭目静思。支益生看见圣上手里捏着一个红色的鹿矫。
少都符仔细的打量圣上,看见仅仅过了两个多月,圣上似乎已经老了十几岁,脸上的皮肤松垂,黑褐色的斑点,显露出来。

圣上的面前有四个蒲团,圣上在丹室里,以道家的礼仪接见三人,因此君臣之间的叩首礼仪也就免了。
三人依次坐下,剩下一个空着,大家都知道,这一个蒲团本应该是留给中曲山凤雏徐无鬼的。

支益生轻声说:“陛下,这鹿矫,只能暂时恢复精力,但是鹿矫之毒猛烈,每服一次,毒性就会深入骨髓和五脏。”
圣上的眼睛睁开了,“到了这个时候,朕只能依靠鹿矫苟延残喘。”
支益生不再劝谏,圣上说的没错,现在圣上实在是没有更好的选择。

“中曲山凤雏在那里?”圣上看着空空的蒲团,“为什么龙虎天师敕令也不能诏令他赶来?”
“还在楚军之中,”支益生说,“等不了他了。”

圣上叹口气,“齐王已经兵临城下,徐无鬼迟迟不到,朕也没有时间等待,只能如此了。”
任嚣城问:“看来陛下是有击溃齐王和篯铿联军的对策。”
“不是我的对策,”圣上说,“是高祖和张天师道陵当年为鬼治到来,留下的布置。”
任嚣城还懵懂不知,肩膀上的小甑突然惊声说:“原来是真的!”
“什么真的?”任嚣城问。
支益生向着任嚣城点头,“我看到了,绝无虚假。”
“冢虎也看到了吧,”圣上把看向少都符,“那个揭族贱民,是不是叫妫辕……”
“原来陛下是知道的。”少都符惊讶的说。
圣上回答:“如果你没有进入丹室之下,我其实是不知道的。可是你既然来了,我就知道了。”
少都符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己在妫辕带领下,通过地道走入皇宫内部,到底哪里露出了破绽。自己在地下看到的那些巨大的机关……少都符心中一直抱着这个巨大的疑问,看来现在就是圣上解释的时候了。

“诡道的周授,”圣上说,“可是当年汉朝陈平和韩信门派的传人,他的听弦之术,比你们想象的要高明很多,他一直是朕的耳目。”

圣上揭开了少都符心中的疑问。

“朕在这里与各位交谈,周授也是听不到的,”圣上又说道,“丹室有当年张天师道陵布下的阵法,道家法术无法刺探进来。”
支益生想到圣上假托炼丹,在这个丹室里蛰伏了这么多年,应该就是为了谋划无数秘密的计划。

果然圣上说:“朕现在要告诉各位的事情,是张天师道陵与我高祖皇帝,在洛阳留下的最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即便是你们的师门前辈也不知道。”
“跟洛阳城有关?”小甑震惊后,轻声的问。
“这个瓮中的姑娘,”圣上询问任嚣城,“到底是什么来历?”
“我在一个彩戏师手里,将小甑解救出来。”任嚣城简短的回答,“一直跟在我的身边。”
圣上看了小甑很久,“区区一个彩戏师能知道这个秘密……”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3-08 16:38:36 +0800 CST  
小甑的身体在瓮中,只有头颅露在瓮口,现在小甑眼睛看着圣上,与圣上面对,圣上突然想起了什么,头部偏到一边,不敢再看小甑。
而小甑冷眼看着圣上,眼光锐利。

圣上的失态一瞬即逝,性格粗鄙的任嚣城,和满腹心事的少都符都没有察觉到圣上与小甑之间的神色。只有支益生心中困惑,内心明白,这个来历神秘的小甑,与圣上之间大有渊源,而且事关重大,即便是圣上也似乎也难以启齿。
不过圣上身上背负的秘密太多,支益生也是明白,他知道,圣上单独接支益生、任嚣城和少都符,将要说出的洛阳城内的秘密,会更加的重要。

“整个洛阳城,是一个巨大的木甲术,”圣上果然将这个重大的事情说出来了,“只有历代的皇帝知道。”
少都符见过地下的巨大的桔槔和轮盘,还有连通青玄赤金四水的沟渠,以及那一口深不见底的大井,毫无疑问,这就是木甲术的布置。
而支益生也看见过在丹室的地下,无数的巨柱,和四象门人的将台,每个将台上都预留了一个四象盔甲。
只有任嚣城最为震惊。
圣上继续说:“天下道家的木甲术,以舳舻、龟甲最为霸道,舳舻攻城,龟甲野战都是无坚不摧。但是这两个霸道木甲,在洛阳城的四象木甲术面前,都是雕虫小技。只有四象木甲术北方最强的木甲机关。而在座仙山贤人,就是这个木甲机关的重要关节。”

圣上现在这个极为危急的时刻,终于不能再保留这个大景的秘密了。开始向仙山门人诉说往事:

景高祖和张天师道陵以及四大仙山的上一代门人,将泰殆帝击败,篯铿封印之后。因为长安九龙绕水,已经毁于战火,景高祖与张天师道陵商议之后,决定定都洛阳。于是调动民伕,重建洛阳城。
而洛阳城的建设,完全由张道陵设计布置,遵从的是当年木甲术的精髓——四象木甲术。
四象木甲术的修建,就是为了迎接百年之后,飞星掠日,篯铿复生,为了向大景寻仇的灾难而建。
篯铿是在泰朝为国师之前,就是已经天下第一术士,位列真人,天治之后,仙人皆退隐,不现与世间。天下只出现了两位真人,其一为李冰,其二为篯铿。从法术高低而论,李冰镇守灌郡治水,远不如年代久远的彭祖篯铿。直到张道陵出师,以龙虎天师修炼,进身与真人之位。但是能力较篯铿仍旧大为不如。只能借助四大仙山贤人的力量与篯铿争斗。
青城山一战,四大仙山贤人,除了单狐山师乙早已失踪,其余三人或战死,或精疲力竭,即便是张道陵封印篯铿,精力耗尽,只剩下十年寿命。
于是张道陵去世前十年,只做了一件事情,就是指挥大景的工匠民伕,修建了洛阳城的四象木甲术。

这个四象木甲术,张道陵也与四大仙山门人相互立下了血誓,必须要有仙山门人来驱动。到了百年后,飞星掠日,篯铿封印松动,重生于世,一定会进犯洛阳。
因此景朝的历代皇帝,就一直坚守着这个秘密,等着篯铿重生之后,前来自投罗网。
张道陵早已经计算到了这一点,这个四象木甲术,就是篯铿的坟墓。

圣上语气平缓的将这件往事说完。眼睛看着在场个人。

支益生首先明白了用意,喃喃的说:“难道太子姬缶真的是陛下……”
“牺牲掉齐王父子,”圣上脸色平静,“让篯铿误以为大景分崩离析,直接进攻洛阳,这个决定是值得的。”
任嚣城又问:“那蜀王被篯铿的傀儡替代,是圣上意料之中的事情吗?”
圣上冷幽幽的看着任嚣城,轻声的说:“谁告诉过你,替代蜀王的那个傀儡,是篯铿的所为?篯铿虽然法术高强,但是他对木甲术,并不精通。”

任嚣城和支益生、少都符呆立当场。
而小甑惊呼了一声。
“是的,”圣上看着小甑,“那个傀儡,就是你的养父,带着你从宫中逃离的彩戏师的手笔。”

“那蜀王……”任嚣城欲言又止。
“蜀王逃到洛阳,朕就告诉他了真相,”圣上哼了一声,“不然蜀王怎么会留在丹室三年,安安分分的跟着我炼丹。”

“那楚王呢?”少都符追问。
“楚王,”圣上笑起来,“楚王至始至终,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他一片忠心,只是可惜了。为了大景的天下,牺牲三个藩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三王之乱,竟然是圣上一手操纵,三位仙山的门人,看着圣上,这等周密而又冷酷的智慧,简直是无法想象,由圣上一个人慢慢谋划实施。

任嚣城看向了小甑,突然明白了小甑的身份,又看向了圣上,这是一个连自己的女儿都拿来利用的父亲,他是一个冷血到了极点的皇帝。但是无疑,他是一个为了大景天下的君主,为了引诱篯铿,不择手段。无法以常人的伦理去衡量。

“好了。”圣上说,“洛阳的四象木甲术,就辛苦各位,把它开启。”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3-09 10:09:30 +0800 CST  
三大仙山的门人跟随着圣上走出丹室。丹室外,以周授为首的群臣,都等待着圣上和三位入世的贤人,群臣看见圣上的镇定和三大门人的沉着,知道圣上已经与三大门人商量出了却敌对策。
群臣都好奇的看着三个年轻人,眼光热切,都心里疑惑不知道这三个道家渊源甚深的青年,到底给圣上提供了什么样谋略。
圣上站立在群臣面前,一扫多年来的颓废,对着群臣朗声说:“朕多年忍隐,都是为了今日之战,现在仙山门人已经悉数到来,望给位臣工,与朕一起,将威胁了大景百年的篯铿击败,而这一次,朕将依仗各位,把篯铿彻底灰飞烟灭,完成高祖皇帝与张天师道陵当年没有完成的遗愿!”
圣上这句话说出来,群臣更加不明白,到底是圣上多年来的深入简出,都认为是在滕歩熊的蛊惑之下昏聩不明,原来暗地中,一直在谋划飞星掠日,还是这三个年轻人带来了重大帮助,共同与圣上消灭篯铿重生的巨大危机。
不过这个疑问,在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里,洛阳城内所有的官员和平民,奴隶,都得到了答案。

就在群臣纷纷议论的时候,洛阳城南,发出了巨大的喧哗声,城中的宿卫军从各个方向的道路朝着城南快速的调度。
“齐王开始攻城了。”圣上没有被齐军攻城影响到,转身对着支益生说:“支先生已经去过丹室下地宫旁的大殿了?”
“去过了。”支益生想起了地宫走过的二十八星宿大殿,那是自己走出洛阳城经过的密道。现在支益生完全懂了,洛阳城地下的空间,并非地道,而是张道陵修建的洛阳四象木甲术。
圣上揭开了身上的龙袍,露出了贴身穿着的道家服饰,站到了支益生的面前,双手交叉在胸前,拇指并拢,身体微微弯曲前恭,这是道家宗师之间的礼仪,圣上在这个时候,做出这种举动,很明显,他是以道家门派之间的礼数,向支益生唱诺,支益生也随即用同样的方式回礼。
圣上轻声的说:“现在就请令丘山广明殿的幼麟,就位四象木甲术的朱雀神位。”
支益生弯下腰来,“得令!”

支益生说完,立即走进丹室下方的地宫,走进了壁画中的暗道,这条路他已经走过一遍,轻车熟路,很快就走到了二十八星宿的大殿,飞快的穿行在几百根龙柱和锁链之间,走到了南方的朱雀铜台前。
支益生又看了一遍铜台的铭文“幼麟。”然后登上了铜台,将五彩斑斓的凤凰羽衣慢慢的穿在身上。
这一件属于幼麟的凤凰盔甲,十分的贴身,似乎天生就是为了支益生量身打造。支益生穿上之后,铜台突然抬高一丈,一柄锋刃雪亮的阔剑从支益生的头顶掉落下来,正好落在支益生的胸前,阔剑剑身有四寸三厘,剑身上镶嵌着七个宝石,应对北斗七星,剑柄上扣着一个锁链。
支益生抬臂,就将剑柄握住,方位十分的精妙。支益生翻转剑身,看见阔剑的另一边镂刻着两个篆文“龙渊”。
支益生心中狂喜,这是上古神兵龙渊宝剑,春秋时期在晋国佚失,原来被张道陵找到,并且安放到了这里。
支益生刚刚拿到剑柄,剑柄后方的细小锁链,自行解开。锁链簌簌的收回,瞬间就消失在头顶。
然后铜台下方的朱雀雕像,升到了支益生的面前,朱雀铜雕两个翅膀之间,露出了一个圆形的凸起,支益生深吸一口气,把手掌按到了凸起之上。
凸起被支益生的手掌触碰,立即陷入朱雀铜雕的后背。支益生听见了锁链的巨大的声响,左右四顾,看见二十八星宿大殿内的龙柱,正在以缓慢的速度,慢慢移动,龙柱之间的锁链开始紧绷。
支益生看见自己面前最近的一根锁链,滑动的速度,变得飞快,然后脚下晃动,铜台以迅猛速度,突然朝着大殿上方冲去,眼看支益生就要撞上大殿的顶端,压成肉泥,支益生忍不住惊呼。随即大殿的顶部,出现了一个孔洞,恰巧让铜台通过,支益生抬头,看见孔洞上方是一片光明,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身体已经冒出了地面十几丈高,可是上升的速度仍旧没有减慢,铜台继续上升,支益生习惯了自己的环境,看见自己身边几十根龙柱也从地面冒出,每一根龙柱都是从民居中的空隙升起。
铜台终于停住,不再上升,支益生发现铜台已经升到了二十余丈的高度,方位正在洛阳城南门之后,而那些龙柱随着南门城墙之后依次排列。
支益生现在的视野极为开阔,他看到了脚下,南门之外,张雀率领的北府军,已经退缩到南门之内,而齐军已经顺势攻打到了南门之下。

支益生明白自己的要做什么了,他在齐军的后方看见了齐王,而齐王现在,正抬头看着自己。所有的齐军都在这一刻,停止了攻击,全部仰头看着这个几十根突然冒起的龙柱,还有最高的朱雀铜台。

支益生看到了齐王脸上的恐惧。



皇宫内丹室之外,圣上和任嚣城、少都符,还有群臣看着城南城墙后升起的朱雀铜台还有几十根龙柱。而穿着五彩凤凰羽衣的支益生在铜台上,手持一柄阔剑,在风中站立,大风将凤凰羽衣的五彩流苏吹起,羽衣漂荡,潇洒到了极点。
除了圣上,所有人都被眼前的场景惊呆。
“三十六根。”只有周授瞬间数出了龙柱的数量。

群臣看到了这个奇观,都纷纷向圣上和少都符、任嚣城跪拜,“陛下英明!”
圣上谦恭的说:“这是张天师道陵的功劳,与朕又有何干。”

由于南门朱雀镇守铜台的启动,无论是皇宫内,还是整个洛阳城,以及南门内外,都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只有周授匍匐在地上,耳朵贴在地面,随后站起来,“支先生的朱雀铜台下的锁链正在急速的转动,是要开始向齐军发难了吗?”

“四象木甲术,才启动了南方朱雀神台,”圣上轻声说:“虽然对篯铿的鬼兵无损,可是齐王,应该是逃不掉了。”


洛阳城南的齐王,看到了三十六根龙柱拱绕着朱雀铜台升起,与铜台上身穿凤凰羽衣的支益生对视片刻。
齐王沉静了一会之后,立即对传令官下令:“全军后撤。”
五个传令官飞快举着王旗,奔向前方,齐军后军立即用木椎敲打铜銮,鸣金声在齐军中响起。

本已经攻入到了洛阳南门之下的齐军,开始改变阵型,有条不紊的后退。
如果这是一场常规的守城攻防战,齐军的后退在战术上毫无挑剔。可是洛阳四象木甲术,是一个在道家门人驱使下,远远超越了常规战斗的道家神器。

在铜台上站立的支益生,心里已经很清楚,现在洛阳城南,玄水以北的所有的齐军,将没有一个士兵,能够撤回到洛河北岸。

支益生手中的龙渊宝剑,在空中挥舞了半圈。
三十六根龙柱上的盘龙,在锁链的牵扯之下,松开了龙柱,从城墙上方掠过,飞到了齐军的上空。

三十六条精铜铸造的飞龙,从空中落到了地面,将地面上的数万齐军,分隔开来。齐王看着这个场面,突然从马上摔倒在地。
当身边的随从扶起了齐王的时候,三十六条飞龙,静静的用龙爪立在地面,呼吸之间,每一条龙身上的鳞甲,全部耸立,变成了无数尖利的刀刃。
“完了。”齐王哀叹,看向了铜台上的支益生。
支益生低头,看着三十六根龙柱上牵扯着飞龙的每一根锁链开始剧烈的抖动。然后龙柱下方一个巨大的轮辐,发出了咔咔的声音,支益生犹豫了一下,手中的龙渊宝剑从凌空劈斩,轮辐中央的一个机括,突然缩回,轮辐瞬间急速转动,龙柱上的锁链也随着轮辐转动的速度,开始了不断的伸缩。

短暂的安静了片刻三十六个飞龙,地面上张牙舞爪,相互交错。
玄水以北,城墙以南的数万齐军的血肉肢体,和滚滚的灰尘,瞬间腾起。一半幸存的齐军,从没有见过如此巨大杀伤力的武器,他们扔掉了手中的武器,继续朝着玄水奔去,三十六条铜龙,最远也只能攻击到玄水。
齐军纷纷奔上玄水上的浮桥,一时间浮桥上齐军相互拥挤,落水无数。
而三十六条铜龙,其中一条,冲入了玄水,玄水上一百多临时搭建的浮桥,全部被铜龙冲撞断裂。
幸存的齐军进退不得,都只能站在玄水北岸。

支益生和齐王同时闭上了眼睛。支益生的耳边响起了锁链急速伸缩,而齐王听见的是铜龙绞杀齐军血肉之躯的恐怖声。
而无数死去齐军的惨叫声,在他们死去后很久,才传递到支益生和齐王的耳中。

齐王后方的篯铿鬼兵再次被浓密的黑雾笼罩,黑色的雾气显出了一张狰狞的脸,两个空洞洞的眼眶,对着铜台上的支益生,支益生手持龙源宝剑,与黑雾直视。五彩的凤凰羽衣与黑色浓雾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黑雾渐渐的散了,地面上的鬼兵,也消失无踪。
洛阳城南门坚守的北府军,知道守城的第一战大胜,但是没有一个人发出欢呼。他们知道,刚才的战斗,是超越常人的木甲术对普通士兵的屠戮。
没有普通的士兵,会对这种屠杀,不产生绝望的心境。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3-11 12:41:20 +0800 CST  
张天师道陵的四象木甲术,竟然是能够在两个回合,将数万士兵全部剿杀的巨型武器!
虽然群臣在圣上的眼光中看到了必胜的信心,却没有想到圣上依仗木甲术的威力,竟然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这种兵器,绝不应该属于人间。
现在圣上和群臣已经登上了南门的楼阁,看着南门之外的战场。
齐军大败之后,剩下的齐军不到五万,溃败到了龙门关内。

支益生在头顶上方的铜台上,将龙渊宝剑横在胸口,三十六根龙柱上的锁链收缩,每一根锁链尽头的铜龙凌空退回到了龙柱,盘旋在龙柱上,静止不动。如果不是看到了刚才铜龙扫荡虐杀齐军的惨烈场景,谁也想不到这些雕龙竟然是杀人的利器。

地面上的巨大轮辐慢慢的转动,三十六根龙柱缓缓地缩回地面之下,最后支益生所在的朱雀铜台,也慢慢的回到地下。
地面恢复到了之前的面貌,完全看不出来有巨大的木甲曾经升起过。

圣上和群臣看着血肉模糊的战场,到处是残肢断臂,圣上脸上不忍,“这都是大景的子民,却被篯铿这个魔王连累。”
周授和张雀本欲劝慰圣上,但是想到齐王谋反,的确是圣上行刺姬缶所逼,也就无话可说。
圣上的眼光看过战场之后,看向了玄水,玄水水面上漂浮的尸体,顺水漂浮,跟随玄水漂入了洛河,龙门关笼罩的黑雾中,冒出一股龙卷一般的黑雾,将地面上的尸骨全部卷入到空中。无数的残肢断臂被黑色的龙卷拉起,堆放到了玄水的南岸。
圣上和群臣看到了这些如山一般的尸骸,堆积成了无数个小山丘一样。
“一百二十二堆。”周授提醒圣上,“这是篯铿收拢齐军尸体的坟墓吗?”
没有人回答周授,天空下起了小雨,周授示意几个士兵,找来了华盖,给圣上挡雨,圣上挥挥手,让士兵抬着华盖退下。

支益生慢慢的走向了城墙,群臣都朝着支益生拱手,圣上也点头对支益生说:“这一站的第一功,支先生当之无愧。”
支益生并不喜悦,“张天师道陵的木甲术,太过于杀伐严酷,不是道家追崇的好生之德。”

“支先生驱使的朱雀神台,并没有带动四象木甲术全部机括,”圣上冷冷的说,“并且朱雀应南方,属天下万物繁茂的的蕃秀之时刻,在四象木甲术里,应对天下苍生怀柔。”
“如此看来,四象木甲术里,其他的三个神台,都有更加凶狠的手段了?”支益生沉声说。
“四象木甲术里,最凶狠残酷的神台,是西方白虎,应对的荣平收割,白虎神台升起的时候,篯铿必定灰飞烟灭,神魂具散。”圣上叹口气,“洛阳守备之战,才刚刚开始,而白虎神台的镇守,中曲山凤雏的徐无鬼,迟迟不能归位,实在是让朕放不下心来。”

“徐无鬼一定会来的。”任嚣城说,“只是不知道当他到来的时候,不知道会是一番什么惨状。”

这是一场让人无法欣喜的胜仗,无数的齐军战死,篯铿的鬼兵,仍旧没有任何的损伤,群臣都没有恭贺。

圣上看了看支益生和少都符,又看了看支任嚣城,对任嚣城说:“洛阳暂时安全了,任先生到洛阳来,是另有目的,今天就了了任先生的心愿。”

任嚣城如果是在刚刚见到了圣上,听见这句话,一定会喜悦异常,但是他已经知道了小甑与圣上极有渊源,知道此事绝对不会如自己的预料。

圣上带着三位仙山门人回到了皇宫内,到了阳泉湖畔。圣上指着湖面上连绵一片的莲叶,任嚣城看见莲叶上莲花开放,灿烂鲜艳。

“金莲子,”圣上说,“这就是任先生到洛阳来的目的吧?”
“是的。”任嚣城说:“听说金莲子能够恢复血肉,让小甑的身躯长回来。”

“可是任先生知不知道,”圣上说,“陪着你身边的这位姑娘,当初就是在这里,化去了身体,只留下了头颅,用瓮瓶替代身躯呢?”

任嚣城看向了小甑。小甑轻轻点头,“我就是圣上的女儿,从小在这个湖边长大,谢谢你,我回家了。”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3-12 10:22:15 +0800 CST  
楚地的云梦泽是方圆几千里的巨大的湖泊,不过每当干旱的年份,湖水退缩,巨大的湖泊,就各自分隔成无数的小湖,湖泊之间显露出沼泽和陆地。因此楚地虽然幅员辽阔,耕地却是大景藩国之中最贫瘠的地域,连封地最小的九江王,治下的良田都远远超过楚地。

在湖面上的一艘船只上,徐无鬼和楚王看着烟波浩渺的湖水,两人都神情沮丧。
“连荆州都失守,”楚王说,“九江王已经回到了建康,我这个楚王,没有一兵一卒,连封地也都被你的好兄弟侵占。”
徐无鬼看向北方:“龙虎天师敕令升起,我本应该奔赴洛阳与其他三个仙山门人相聚,师父跟我说过,看到龙虎天师敕令,是决不能违抗的。”
“孤只从遇到你,这是第二次全军覆没,”楚王苦笑,“你真的就是孤的煞星,可偏偏又是你传递齐军的消息,让孤能够逃脱。”
“齐军的赵牧看来已经脱离的齐王,”徐无鬼看着西方说,“不知道我的异姓兄弟干奢能不能在荆州守得住。”
“那是孤的王府,”楚王叹息,“一个是齐王的大将,一个是作乱的贱民,落在谁的手里,有什么区别。”
“如果干奢能够击溃赵牧,”徐无鬼说,“殿下还有回到荆州的一天,如果被赵牧占据了荆州,殿下这辈子就回不去了。”

楚王怨望的说:“明明是齐王和蜀王反叛,第一个失去封国的却是孤。”
徐无鬼说:“如今之计,殿下只能赶往建康,与九江王汇合,再图收回荆州。”
徐无鬼说完,忍不住看了看船舱,“郡公主长得到底是什么模样,她的花轿抬上船的时候,船只吃水都深了一分。”
楚王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两日之后,徐无鬼和楚王的船只,行驶到了湖泊与大江的交汇处,船只一路向东,顺流而下。
船只又行驶两日,到了江夏,船工将船只停靠,上岸购买粮食,第二日后再登船继续下行。
到了夜间,徐无鬼听见楚王在船舱内长吁短叹,心情焦躁,于是走到了甲板上看着天空一轮明月。
徐无鬼掐指算来,自己下山已经一年,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修补丹炉的天外玄铁。不知道山上的师父和一干师兄,是不是已经焦急万分。而自己看到了龙虎天师敕令,也没有遵从命令,而是浑浑噩噩的跟着楚王顺江而下,过了江夏,再几日就到了建康,估计建康也没有自己要找的玄铁。

就在徐无鬼彷徨无措的时候,突然看到江水的北岸,几匹战马疾驰而来,到了船只停泊的岸边。其中一人对着船只大喊:“敢问楚王殿下在船上吗?”
徐无鬼不敢回应,楚王在船舱里也听见了声响,也没有回答,而是悄悄走到了徐无鬼身边。
“楚王殿下,”岸上的下马跪拜,对着船只大喊,“小人是洛阳郑茅,特来求见殿下。”
“大司马郑茅?”楚王终于开口,“你来找孤有什么事情?”
“齐王麾下的赵牧将军正在攻打荆州,我从荆州城内趁乱逃出,带了一份厚礼,献给殿下。”

“什么厚礼?”楚王犹豫的问。
“烦请殿下准许小人登船再议。”郑茅的声音从岸上传来。

楚王和徐无鬼相互看了一眼,知道郑茅赶来,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求见。楚王高声说:“你上来吧。”

郑茅随即带着两个随从,从岸上踏上跳板,走到船上。
徐无鬼从没有见过大司马郑茅,在他看来,这个曾经掌握着帝国权力的重臣,现在只是一个落魄的中年男子。
但是当徐无鬼看到了郑茅身后的两个随从后,惊呼起来:“两位殿下!你们怎么到了这里?”

跟着郑茅登船的,就是一直跟随沙亭的姬不疑和姬不群。

姬不疑没有说话,姬不群却上前拉住徐无鬼的手,“徐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徐无鬼将姬不疑和姬不群分别牵了牵手,都是少年心境,曾经一起面对过磨难,难免心情热切。

两位皇子也看到了楚王,徐无鬼对楚王说:“这是殿下的两位皇子,受难与宫廷阴谋,流落在民间,一直跟着沙亭军。”然后问郑茅,“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郑茅摇头,“一言难尽,要从我被圣上驱逐出宫开始说起。”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3-14 10:21:02 +0800 CST  
郑茅一脸沮丧,不再是当初在南殿傲视群臣的潇洒。郑茅向楚王和徐无鬼相告,圣上在皇宫内召集天下道家各宗,授意张天师后裔张魁,将滕歩熊的国师之位剥夺。
与此同时,圣上一直安插在张胡身边的门生,也就是廷尉周授告诉众人,他早已经要挟太傅张胡的胞弟张雀,让张雀背叛张胡,保存洛阳张氏的地位。导致张胡在操纵的党羽全部被张雀一一劝说,背离张胡。太傅因此在龙门关身死。
周授用同样的办法,拉拢了郑茅的胞弟郑蒿,郑茅的军权也被削夺。
三公之中,大司马和大司徒都被圣上和周授剪灭,国师滕歩熊也被圣上关押在丹室之下。

徐无鬼听到这里,感慨的说道:“周授这个人我见过,他是诡道的传人,果然诡道延续了当年阴谋出奇之道,圣上依仗他,的确是有道理的。”

楚王好奇地问:“既然张胡身死,为什么郑公却……郑公是逃出来的吗?”
郑茅摇着头苦笑:“圣上没有当即赐死小人,而是给小人出了一个难题。”
郑茅说完,看了看身边的姬不疑和姬不群。

徐无鬼懂了,“原来是安排郑公寻找两位皇子。”
楚王又问郑茅:“既然如此,郑公为什么不自己带着两位皇子,赶赴洛阳覆命,免了自己的罪责,却巴巴的跑到江夏来追赶孤?”

郑茅看了看西方,“小人得了圣上的谕令,不敢耽误,立即赶赴荆州,准备从荆州顺江而上,到白帝城寻找两位皇子。当时蜀王和齐王分别驻守在龙门关两侧,龙门关还算安定,小人戴罪之身,只敢走偏僻小路,所以在路上没有遇见楚王殿下。”

楚王和徐无鬼计算了一下时间,知道郑茅说的没错,看来的确是郑茅躲过了楚军,南下到了荆州。
“在皇宫看来,白帝城是两位皇子最后出现的地方,”徐无鬼说,“如果你去了白帝城就扑了个空。”
“徐先生说的正是,”郑茅谦恭的说,“我倒了荆州,正打算寻找船只,结果沙亭军……也就是徐先生的好友干奢率领两千兵马,攻打荆州城。”

“九江王带来的军马,都随孤北上。”楚王黯淡地说,“荆州出了几百名王府亲随,没有一兵一卒。”
“九江王不愿投降,”郑茅又看了看徐无鬼,“沙亭军勇猛非常,一日之内,就攻下了荆州,九江王只能乘船离开。”
“郑公知道两位皇子就在沙亭军内,因此也就留在了荆州。”徐无鬼说道。

“不错,”郑茅说,“荆州破城之时,我扮作平民,正在城内。干奢将军进驻荆州,于百姓秋毫无犯,发令一切如故。荆州因此得以保存。”
楚王笑了笑,脸色尴尬,不知道是欣慰还是沮丧。

“小人在荆州潜伏多日,终于在干奢将军身边看到了两位皇子,”郑茅看着徐无鬼,“干将军对两位皇子十分的尊重,片刻不离。”
“你又如何将两位皇子……”楚王问道。

徐无鬼说道:“一定是荆州大乱,郑公有了接近两位殿下的机会。”
“徐先生所言极是,”郑茅佩服地说,“的确如此。”
“赵牧!”楚王叹口气,“看来他离开了齐王,也在寻找自己的落脚之地,没想到我楚地,竟然成了沙亭军和赵将军眼中的福地。”

“赵牧将军兵马齐整,干奢将军守军两千,”郑茅说,“两军打了几日,干奢将军竟然在天下第一名将面前,不落于下风。”
“看来干奢,学了那本《太公兵法》。”徐无鬼说,“能够凭借荆州的城墙守城。”
“赵将军用了多少日获胜?一万军马攻打两千守军,沙亭军又是劣民临时聚集的乌合之众,”楚王计算了一下时间,“竟然用了两个月,干奢能坚守这么长时间,看来也是个奇才。”

郑茅尴尬,没有回答。
楚王问:“难道时间更长,可是如果没有在三天前,将荆州攻打,郑公也无法离开荆州?”
“的确是三天前分出了胜败,”郑茅说,“可是败的不是干奢将军,是赵牧将军败了。”

“竟有此事!”楚王大惊失色。

天下第一名将赵牧,以五倍的精兵,竟然攻不下被难民聚集的沙亭军守城,攻城不下也就罢了,竟然被击败。

“两个月的攻城之战,小人都曾亲历,小人十分佩服干奢将军的兵法之道,”郑茅说,“干奢将军,守城两个月,西门的城墙倒塌,赵将军主力军,在东门和北门攻打两月不下,心中急躁也是有的,立即集中到了西门攻打。”

“看来西门是干奢故意留下的破绽。”徐无鬼点头。
“小人当时也以为是干奢将军无法再坚持,准备从西门撤回巫郡,”郑茅不断摇头,又点点头,“没想到,当赵将军率领大军全力攻打西门的时候,干奢将军竟然出城迎战。”

“两军打了两个月,”楚王挠头,“消耗这么久,城内沙亭守军,应该只剩下一千,这已经最好的结果。这个干将军,竟然以一千军马出城迎战?”

“我猜到了。”徐无鬼笑着说。
郑茅看着徐无鬼,“徐先生跟干奢将军日子不短,应该是猜得到的。”

“牛寺。”徐无鬼向楚王解释,“两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牛寺招揽人马,从蜀地奔袭到荆州了。”

郑茅拍了一下手掌,“徐先生猜得不差分毫,就在干将军和赵将军战的天昏地暗的时候,赵将军身后五千兵马出现,就是牛寺率领南蛮大军赶来,赵将军腹背受敌,被围困起来,最后带着五千人马渡江向南去了。”

“为什么不向东?”楚王问。
“如果是向东,”郑茅说,“赵牧将军现在就全军覆没了。干将军在荆州东留了一支伏兵,等着赵将军入瓮。可是赵将军没有中计,而是强行渡江,去了长沙。”

“赵将军的名望绝非凭空而来,”徐无鬼说,“他应该是能猜到东方的伏兵。”

楚王又问郑茅,“可是这两位皇子,又是什么道理?”
郑茅神色古怪,看着徐无鬼和楚王。

“我懂了,”徐无鬼说,“是干奢把两位皇子交给郑公的对不对?”
“不错。”
“那一定有什么条件交换了。”徐无鬼说,“让我猜猜,跟牛寺有关。”
“不错。”
“既然跟牛寺有关,”徐无鬼又说,“牛寺想让圣上册封他为成汉王!”
“果然就是这样!”郑茅看着徐无鬼,“可惜先遇到徐先生的是干奢,而不是小人,不然小人也不会沦落到这等地步。”

“其实不用我,”徐无鬼说,“郑公也不是没有机会,幼麟支益生是不是早就进入了洛阳,而郑公并没有去诚心招揽?”
“也是,”郑茅苦笑,“我错失了良才,是我太过于傲慢。并非机缘不到。”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3-15 10:27:54 +0800 CST  
楚王看着郑茅说:“四大仙山门人,卧龙凤雏、幼麟冢虎,得其一能得天下,这句话其实是一句虚无缥缈的空话。自从孤见到这位中曲山凤雏孤,从一个镇守一方的藩王,不仅没得不到天下,现在流落到要去投奔九江王。”
郑茅听了也哭笑不得。
徐无鬼倒是不以为意,他本就不是为了辅佐哪位明主而下山。
楚王问郑茅:“既然干奢和牛寺击败了赵牧将军,那么也不是郑公在混乱中找到了两位皇子。”
郑茅说:“所以说干奢将军是个厉害人物,他早已察觉我在荆州城内一直暗中跟随两位皇子。”
“倒不是他眼光毒辣,”徐无鬼说,“赵牧大军围困荆州城,作为将领,难免不会对城中有没有细作多家留意。”
“这就是了,”郑茅说道,“赵牧将军南去长沙之后,牛寺又引兵西去蜀地,留下干奢将军镇守荆州。当我在想办法联络两位皇子的时候,干奢将军把我请到了府上。”
“干奢住在孤的王府里?”楚王忍不住问。
“并非如此,”郑茅被楚王打断,回答楚王,“干将军虽然得了荆州,却把王府宗室都保护的十分周到,他自己在城中与军士同寝同住,征了一间民宅作为将军府。”
“哦,”楚王这才心安。
“我被请到将军府内,”郑茅继续说,“干奢将军告诉我,他在赵牧齐军俘虏口中,知道他的义兄徐先生跟随楚王,被赵牧将军击溃,应该正在云梦泽乘船顺流而下。所以他让我给徐先生带一个口信。”
“干奢在这种状况下,竟然还记得我,”徐无鬼感慨地说,“不知道他现在是胖了还是瘦了。”
“干奢将军虽然很瘦,但是身体还是健壮得很。”郑茅说,“他让我告诉徐先生,他现在很好,在古道里,他有很多奇遇,并且知道了一件很重要的秘密,这个秘密不能由小人知道,只能等到再见到先生后,再亲自告诉先生。”
“干奢进了古道,一定是经历了不少波折,”徐无鬼说,“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了什么秘密这么重要,拿他为什么不让我回到荆州去与他汇合。”
郑茅的脸色古怪,然后说:“这就是干奢将军的叮嘱我事情了,让徐先生一定要去洛阳,至于为什么,干奢将军就没说了。”
“这件事情,干奢也没有告诉两位皇子?”徐无鬼看向了姬不群和姬不疑,“你们在古道里,到底经历什么?”
姬不群摇头,“在古道里,我们沙亭军的确遇到了很多困难,但是即将都困死在古道的时候,干将军见到了一个人,那个人把干将军带到了一个地方,过了两天干将军才出来,然后古道里道路就通畅了。干将军说的秘密,一定跟那个神秘的人物有关,但是干将军也没有告诉我们。”
徐无鬼十分的好奇,“到底是一件什么事情,非要我去洛阳呢?”
郑茅松口气,“既然徐先生要去洛阳,小人的答应圣上的事情也就有了着落。”
“郑公不带着两位皇子去洛阳覆命?”徐无鬼问。
“我这些年,自以为控制了朝廷,朝中多数命臣都恨我入骨,也没有颜面去面对圣上,”郑茅谦恭的说,“我就不回洛阳去自取其辱了,所幸圣上留了我一条性命,又厚待了郑氏家族。我就跟着楚王去建康,苟活下半辈子,功名利禄,都不在意了。”
“原来是这个道理,”徐无鬼看着楚王,“本来龙虎天师敕令,我就不能违背,加上两位皇子要回宫……不对,干奢把两位皇子交给圣上,用来换取牛寺成汉王的册封,两位皇子怎么突然变得如此重要?”
“这个事情,我们兄弟两人是知道缘由的,”姬不群说道。
姬不疑接着说:“一定是洛阳城内的大水车要转动了,而水车钥匙在我们兄弟二人身上。”
“水车?”徐无鬼和楚王两人都疑惑不解。
“先生把我们兄弟带回洛阳,”姬不疑说,“就什么都知道了。”

“看来这个水车十分重要,”楚王点头,“看来孤与徐先生的缘分就到此为止。”
“殿下是害怕继续被我厄运连累吧。”徐无鬼笑道。
“山水轮回,”楚王大笑,“希望我们还能在建康相见。”
“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徐无鬼也笑,“我如果到了建康,那就是篯铿击败了圣上,占据洛阳,大景的天下半数都沦入鬼治。”

楚王是一个豪迈的性子,对徐无鬼这种口无遮拦的言语并不介意,“孤,我就安排先生和两位皇子回洛阳。”
“我们三人,走着就去了,还需要什么安排。”徐无鬼轻松的说。
“不然,”楚王神秘的笑了笑,“我的王妹郡公主已经嫁给了先生,嫁鸡随鸡,先生可是要把她带在身边去洛阳的。”
徐无鬼这才想到这一节,“也是,既然如此,也就只能这样了。”
“答应孤,”楚王神情诡异,“孤的这个妹妹生性腼腆,先生一定要等到洛阳安定之后,再与她见面。”
“这个规矩可是古怪的很。”徐无鬼说,“答应了。”

翌日,楚王购买了一艘大船,让徐无鬼和两位皇子,还有郡公主的随从和轿夫乘船回襄阳,再想办法去洛阳。
徐无鬼和楚王分别,话已经说尽,只是拱拱手,天下乱世,真的不知道还有没有相见的日子。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3-16 10:17:19 +0800 CST  
毕竟是在天涯写出来的,只要有人看,就还是在这里连载。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3-18 22:13:30 +0800 CST  
支益生在洛阳驱使四象木甲术朱雀位,一战将齐军数万剿杀,终于显露出了四大仙山门人的真实手段。
洛阳城内不仅支益生受到群臣和百姓敬仰,任嚣城和少都符也成为洛阳城内王公贵胄的交结的人物。
支益生这一战之后,篯铿在龙门关又陷入一片死寂。整个龙门关黑雾弥漫,也看不出究竟。
七月七日,支益生和任嚣城、少都符收到安灵台梁显之请帖,邀请三人在安灵台一见。
到了夜间,三人准时赴约,到了安灵台上。梁显之在安灵台等待三人。安灵台上的龙虎天师敕令仍旧在漂荡。

支益生看到梁显之面露忧色,询问梁显之,“安灵台有要事相商?”
梁显之开门见山,“支先生迟迟不愿意落下龙虎天师敕令是为了等待中曲山徐无鬼?”
“徐无鬼不到,”支益生说,“洛阳的四象木甲术缺了西方白虎神台,仍旧抵挡不住篯铿的鬼兵压境。”
“三位贤人应该知道,篯铿会在什么时候攻打洛阳?”
“群臣不知道,”支益生说,“圣上是知道的,国师周授是知道的。只是大家都隐而不言。”
“还有六日,”梁显之说,“如果徐无鬼不如洛阳,圣上可有打算。”
“圣上和国师没有商议过后事。”支益生说,“大景天子和群臣,与大景天下共生死,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少都符说:“徐无鬼一定会到,这是天命,他违抗不了。”

任嚣城说:“篯铿与我们仙山门人是死仇,当年景高祖皇帝以正义之师击败泰朝末代殆帝,就是天命所归。”

梁显之笑了笑,“任先生身边的哪位瓮中女子,为何没有跟随在身边?”
“小甑是圣上女儿,贵为公主,”任嚣城说,“我并不知情,好在也没有冒犯公主,现在公主在皇宫内阳泉湖内居住。”
“金莲子,”梁显之点头,“据闻能够生肌塑骨的神物,天下只有一株,就在皇宫内的阳泉湖内。公主自幼磨难,终于有个尽头了。”

“安灵台召我们三人来,”任嚣城问,“不是为了询问公主的事情吧?”
“有件事情,圣上不能启齿,”梁显之说,“只能我来开口与各位商议了。”
支益生听了,看了看头顶,“原来圣上并没有把握徐无鬼能在六日内入洛阳。”
“这件事情,只能由我这个安灵台来与三位商议,”梁显之说,“犬子梁无疾,在一年前已经离开平阳关北上,根据平阳关郡守郑蒿书信,犬子在北方得了一个道家神物,与舳舻齐名。”
“龟甲在漠北。”任嚣城立即说道,“还以为这个道家神器,已经在中原消失,原来是被安置在了匈奴。”
“而且还有一个道家门派一直在匈奴等待犬子,”梁显之说,“飞星派!”
“飞星派!”三个仙山门人同时惊呼。
“这个门派当年因为不接受张天师道陵的敕令召唤,被张天师驱逐,门人凋零。原来是到了匈奴。”
“飞星派被景高祖派遣到了漠北。”梁显之说,“一直在等待大景平定漠北的飞将军,很巧,就是犬子。诸位想想,到底为了什么?”
“如果洛阳失陷,”支益生一点即透,“大景天子就要逃亡漠北?”

“正是。”梁无疾又说,“诸位贤人,知不知道如果篯铿入洛阳之后,会做什么?”
“鬼王入主中原,”少都符说,“天下开启鬼治。”
“篯铿本就是天下最强术士,现在更是鬼王重生,”梁显之说,“但是大家都知道一个天道规则,是当年轩辕黄帝立下的诅咒。”
“道家真、至、圣、贤四等术人,绝不可称王为帝,”三位贤人同时说道,“否则生生世世不生不死,受尽折磨,每日受万蚁吞噬之苦。”
“因此篯铿绝不会以鬼王在中原称帝。”梁显之说,“篯铿会有他的打算。”

“梁氏世代为安灵台,”支益生警惕地看着梁显之,“由秦到汉,历经魏泰,到如今大景,安灵台是要说个什么道理出来?”
梁显之拿出了一个圣旨,交给支益生看了。
“这是前泰朝的御印。”支益生看着圣旨,不再说话。
“泰殆帝当年被景高祖击败,逃到东海之上,不知所踪。”梁显之说,“景高祖昭告天下,说泰殆帝死于海上。”
“泰殆帝活下来了,”支益生叹口气,“而且百年来,后裔一直没有放弃,回归中原。”
“泰殆帝后裔在那里?”任嚣城问。
“矮国。”梁显之说,“泰殆帝在矮国蛮荒之地,以泰朝最后的精锐兵马,征战百年,历经四代,现在已经矮国国君,国号‘大扶’,扶国已经造船百艘,就等着篯铿攻入洛阳之后,从矮国乘船回归中原。”

支益生、任嚣城、少都符楞在当场。
过了很久,支益生喃喃地说:“不惜一切代价,将徐无鬼找到,带回洛阳。”

梁显之也很久不言语,四人沉默很久,梁显之说:“我曾经将《泰策》交于太傅张胡,可是看来太傅并没有将《泰策》记载的往事,告诉其他人。”
“听说大司马郑公拿到了《泰策》。”支益生说。
“张太傅已经身死,郑公贬为平民,他们都不会开口了,”梁显之说,“今后诸位如果看到《泰策》,一定要仔细观阅。”

“难道高祖皇帝与泰殆帝之间,有什么渊源,不为人知?”
“不仅如此,”梁显之说,“张天师道陵与篯铿之间,也并非诸位所想的那样。”

“安灵台召集我们过来,”任嚣城的嘴角抽搐,“到底意欲何为?”
“景高祖有个巨大的秘密,与鬼治有关,而且这个秘密,”梁显之说,“是知道的。”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3-20 10:40:40 +0800 CST  
支益生和任嚣城、少都符等着梁显之说出什么秘密出来。
梁显之顿了顿,慢慢的说:“景高祖与泰殆帝在沧海之滨决战,这一战在《泰策》记载,是景高祖战死告终。”
三位仙山门人听了,都忍不住微笑,支益生说:“既然是《泰策》记载,当然会维护泰朝,把败仗说成胜仗也是有的,只是把景高祖战死,就太异想天开。”
“《景策》又是如何记载?”少都符问。
“《景策》当然是记载景高祖在沧海一战将泰殆帝击败,景高祖不忍诛杀已经投降的泰殆帝,将泰殆帝送出沧海。”
支益生又问:“如果景高祖战死,这大景的天下又如何延续到如今的圣上。”
“高祖皇帝与泰殆帝沧海之滨决战的时候,”梁显之说,“张天师道陵与三大仙山门人在青城山与篯铿最后一战,因此三位师门前辈也没有亲眼得见高祖皇帝与泰殆帝决战的场面。”
“那么《泰策》又如何解释之后的历史。”支益生追问。
“《泰策》记载,”梁显之说,“叛军姬影……恕我斗胆冒犯天子,这是《景策》记载,姬影与泰朝末帝在沧海一战,姬影身亡。就在末帝准备引兵东进,与国师篯铿在青城山汇合的时候,姬影复活,率领鬼兵将末帝击败!”
“可笑至极!”三位仙山门人立即笑起来,但是三人的笑声越来越干涩,最后三人同时都止住了笑声,一脸的惊愕,他们明白了为什么梁显之在这个时候,为什么要说出这么一段往事。
“高祖皇帝怎么可能和篯铿一样,死而复生?”支益生不断的摇头,“难道大景的历代帝王,都是妖魔后代?”
“《泰策》就此完结,而《景策》对此没有提到只言片语,”梁显之说,“我梁氏作为三朝安灵台,只能遵从历代史籍,在这种时刻,把这个秘密告诉各位。至于是真是假,就看各位判断。”

支益生看向任嚣城和少都符,延伸相互对视片刻之后,三人都摇摇头。支益生转头对梁显之说:“这是修撰《泰策》的安灵台前辈对大景开国高祖的污蔑,大景没有将《泰策》修改,或者损毁,可见大景历代帝王的胸怀宽广。”

梁显之听了,点头说:“既然仙山门人并不为这件谜案所困,那我就提醒三位,泰殆帝后裔,如今矮国大扶国王已经准备横渡东海,两月内一定会在沧海之滨登陆,因此各位在击溃篯铿之后,要着手领兵东去,与大扶国王交战。”

“如果洛阳无法坚守,”支益生说,“我们就只能护送圣上去漠北,与贵公子梁无疾汇合,再图反攻。”

“这是高祖皇帝当年为了应对鬼治的最后一个布局。”梁显之说,“没想到我的犬子竟然承担了这个任务。”
三位门人恍然大悟,支益生说:“原来安灵台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仙山门人听从梁无疾将军的号令,保存大景的最后一丝力量。”

“如果洛阳守城之战各位能辅佐圣上成功,”梁显之说,“今日所言,就当没有听到过。”

支益生抬头看着龙虎天师敕令,“现在我们还是想办法把徐无鬼找到,带他回到洛阳,是最急切的任务。”

“我作为安灵台,已经把知道的事情,都全部告诉了各位,”梁显之向三位仙山门人拱手,“望各位贤人功成名就。”然后退下了高台,慢慢的走进石屋。

留下三人,支益生坚定的说:“看来我们要离开洛阳,南下去寻找徐无鬼了。”
“可是要穿过龙门关,”少都符说,“篯铿又怎么会轻易放我们通过。”

就在三人商议这件极为困难的事情的时候。
任嚣城说:“有人来了。”
三人看向安灵台下方,看见周授正在一步一步走上来。

周授走到三人跟前,拱手说:“中曲山徐无鬼已经到了龙门关东门之外,可是无法通过龙门关,我得到消息,马上赶来,与三位商议,如何将他迎入洛阳。”
“既然徐无鬼来了,”少都符说,“他就有办法通过龙门关。”
“如果只有徐无鬼一个人也就罢了,”周授说道,“可是他身边还带着两位皇子殿下。”
支益生皱了皱眉头。
“还带了一个十六抬大轿,”周授说,“听说是楚王的郡公主,徐先生的新婚妻子。”
“这个徐无鬼,行事果然是不可理喻。”任嚣城忍不住微笑。

“国师有什么计策?”支益生问周授。
“张雀领北府军攻打龙门关北门,三位混入军中,趁乱通过龙门关。” ”周授说,“圣上有谕令,如果只能带回来一个人,那个人一定要是徐无鬼。”

“我们尽力而为。”支益生回答。
“那现在就要去了。”周授转身,又慢慢走向山下。
三位门人紧随周授走下台阶。

周授走到邙山之下,到了马车跟前,转身对支益生、任嚣城、少都符说:“刚才安灵台说的那些妖言,各位不必当真。”
“你听见了?”支益生看着周授的耳朵,“诡道的听弦之术。”
“也不算是什么高明的本事,”周授摆摆手,“我也看过《泰策》。”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3-21 09:52:03 +0800 CST  
周授背对着马车,向三位县仙山门人示意,邀请三人上车。支益生先上去了,接着任嚣城也登上车,少都符就要上车的时候,打量了马车一眼,问周授:“国师的马车,为什么没有车夫?”
“我来替三位先生驾车。”周授轻松的说,“张雀率领北府军在龙门关北门交战,我趁乱驾驶马车把三位送入龙门关内。”
少都符也登上马车,周授驾驶马车奔向龙门关。
马车在道路上行驶的十分平稳,没有丝毫的颠簸,少都符坐在厢内,对周授说:“我曾经跟随过齐王数日,就是一件事情到现在还没有想明白。”
周授的声音从驾辕传来:“少先生想问,为什么马车不是黑色的?”
“正是。”少都符说。
任嚣城和支益生听见少都符和周授一问一答,立即醒悟到,少都符在询问什么。
“这马车的来历,就说来话长了,”周搜的声音不紧不慢,“并且与我的师门有莫大的渊源,不仅如此,与各位的师门也有点干系。”
“我只想知道,这辆马车,是不是就是去年五月十五,出入邯郸的那一辆马车。”
“少先生真的不想听这辆马车的来历?”周授把话题岔开,不过既然他始终不愿意承认,也就是默认了,既然是默认,太子姬缶遇刺的谜案,无论目的为何,至少有了一个答案。
少都符叹口气,对周授说:“国师到底要告诉我们这辆马车到底是什么来历。”
“当年黄帝与蚩尤逐鹿决战,蚩尤基起了茫茫大雾两百里,黄帝在大雾中迷路,是黄帝宰相风后造出司南车,指明方向,带领黄帝大军走出浓雾。”周授不紧不慢的说,“当时皇帝身边有十二真人,宰相风后只是其一。”
“风后的后代创立了飞星派。”支益生说,“这个我是知道的,飞星派在泰朝覆灭后,就消失在中原。”
“不错,”周授说,“司南车最大作用就是能在黑暗和浓雾中辨明方向,也可以跨越河流沟壑,甚至飞跃城墙。于是皇帝身边的另一个真人,名叫鬼臾区,这个鬼臾区天生双瞳,辨识阴阳,能够看到事物的内部分毫,因此这个鬼臾区,也造出了一辆司南车。就是三位贤人坐的这辆。”
“看来鬼臾区跟国师有很大的渊源。”少都符冷笑。
“当然,”周授说,“皇帝斩杀蚩尤之后,十二真人都分别散落到九州,各自开创门派,中原道家各门各派的源头,就是这十二真人。而十二真人之一的鬼臾区,创立一个道派,善用晷分、水分、看蜡,因为避讳鬼臾区的名号‘鬼’字,这个门派就叫做‘诡道’。”

“这个诡道,”支益生说,“在后世传到聂政,聂政又添加了羽音之术,就是国师您善用的听弦。”
“诡道一直不与其他道家门派争锋,门人凋零,”周授回答,“只是到了战国后期,传递到了一个人身上,才将诡道的地位提升左右天下的地步。”
“尉僚,”支益生说,“秦帝国的太尉。将阴谋诡变示形出奇鬼神之道的阳谋传授给了韩信,阴谋传授给了陈平。以至于在楚汉相争中,诡道的两位门人大放异彩,最后陈平以汉朝丞相功高盖世,达到了诡道最辉煌的时期。”

“而我,却是韩信一宗的后人,”周授平静的说,“术法却延续了陈平一宗的阴谋诡辩之道。”
“所以大景如今的乱世,”少都符说道,“跟国师有脱不掉的关系。”
“这都是圣上的授意,”周授回答,“如论阴谋诡辩,我比圣上远远不如。”
“圣上暗中培植国师,收留蜀王、炼鹿矫、杀太子姬缶、捧杀滕歩熊、张胡、郑茅,引起三王之……”支益生端坐身体,“他到底为了什么?”
“如果我说不知道,”周授回答,“各位信不信。”
三位仙山门人都不可置否。
“但是一定与天下进入鬼治,篯铿重生有关系。”
“对,”周授坚定的回答,“各位知道这点即可,因此我从不问圣上到底为了什么。”
“看来国师对我们师门的来历也是了然于胸。”支益生说。
“支先生是令丘山广明殿的幼麟,周授说,“祖上是轩辕黄帝十二真人之一的雨师,因此支先生能够呼风唤雨,在弈芝山帮助过梁无疾,让冰雪融化。”
支益生说:“不错。”
“少先生是单狐山大鹏殿的冢虎,”周授继续说,“祖上是轩辕黄帝十二真人之一的力牧。力牧通飞禽鸟兽语言,现在少先生身上两个岩虺,是少先生驱使飞禽走兽是单狐山的绝技吧。”
少都符点头:“国师果然都知道。”
“任先生是姑射山治镜阁的卧龙,”周授继续说,“祖上是轩辕黄帝十二真人之一的常先,常先擅长制造兵器,后世的木甲术就是常先真人为源头,这辆司南车,就是常先在鬼臾区的指点之下制造,后来木甲术在墨家发扬光大,但是最根源正宗的木甲术根源,却在姑射山治镜阁。洛阳的四象木甲术,虽然是张天师道陵督工建造,但是图纸却是从风紫光手中得来。我说的没有错吧”

任嚣城说:“不错,飞火珠和舳舻,都是由我建造。”

周授与三位仙山门人交谈,各自吐露了师门来历,马车很快就到达龙门关北门外。
张雀率领的北府军,现在陈兵与龙门关北门,这是洛阳守军,第一次主动攻击篯铿鬼兵。
可是这一仗,是要牺牲北府军数千人马,让三位仙山门人进入龙门关,迎接徐无鬼。
“这辆马车,如何能够进入龙门关,而不被篯铿和鬼兵发现?”少都符忍不住问道。
“子时一刻,张雀会攻打北门,”周授说,“这辆马车会变为黑色,进入到龙门关的浓雾中,就与黑雾混淆,篯铿与北府军交战,看不见这辆司南车,但是只有十七进出的水分,这辆司南车就要回到北门之外,等待各位。”
“我们与徐无鬼相遇之后,”支益生问,“又怎么回来。”
“诸位只需要走到北门,”周授告诉支益生,“我就会驱使马车再进入龙门关,将各位带到洛阳。各位在龙门关内,就只能靠自己躲避篯铿,千万不要与篯铿相遇,没有四象木甲术,诸位在篯铿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张雀的两千北府军在子时一刻,战鼓擂起,两千军马整齐的行进到龙门关北门之下,周授的马车在北府军中,随着军队前行。两千军士全部进入到黑雾之中,随即所有的军士点燃了柴堆,火焰升起,火光穿透黑雾,龙门关北门城墙显现在北府军以及周授和三大仙山门人的眼前。

城墙已经变成了漆黑的颜色,墙砖上斑驳不堪,滴落着粘液。北府军听从张雀的鼓声号令,中央前军数十人抬起巨木撞击城门,城门本已经腐朽不堪,只第一次撞击,黑色腐朽的城门就化为齑粉,一股浓烈的黑雾从北门中滚滚冒出,北府军前军立即强入北门,但是北门之下的地面突然崩塌,露出一个巨大的深坑,深坑之下无数白骨手掌伸出,把深坑边缘的士兵拉下,士兵急忙后退,退回到城墙之外。

攻城的前军,立即将云梯放倒,搭建在深坑上,大胆的敢死军士,手持武器,攀爬到云梯上,可是无数的白骨手掌又伸到云梯上,摸索军士双腿,将军士拉下。
敢死军士无奈,只能又退回。
这时候,笼罩龙门关北门的黑雾收回到关内,龙门关北门显现在夜空之下,三大仙山门人抬头看去,天空一片明净,星辰漫天,龙门关北门城墙,清晰的出现在北府军面前。

北府军看着面前的城墙上突然砖石纷纷跌落,露出了修建城墙时候的内坯,然后整个城墙上,显露出了无数双眼睛,密密麻麻,占据所有的城墙内坯表面。
就算是北府军勇猛果敢,看到城墙上的无数眼睛,也都难免心中震赫。
城墙上一阵风清风刮过,影影绰绰的出现了无数的黑影,黑影慢慢显形,无数穿着破烂锈蚀盔甲的干尸站立在城墙上。每一具干尸的眼眶都是孔洞,黑色的脸皮贴在颌骨上,嘴唇收缩,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龙门关后返的黑雾慢慢的显出了一张巨大的脸庞,狰狞恐怖,飘动到北门上,看着进攻的北府军。
“篯铿!篯铿!”北府军中有人开始惊呼。
少都符、支益生、任嚣城从马车上走下来,也都仰头看着篯铿的脸庞。篯铿的脸庞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脸庞上位于眼眶部位的黑洞在整个北府军头顶不断游移不定。
“他看不见我们。”支益生疑惑的问道。
周授将手摊开,手掌朝上,拖着一个小小的蜡烛。
“原来国师不仅听弦无双,”支益生说,“最擅长的却是游走于阴阳的看蜡之术。”
“这是诡道开创宗主鬼臾区真人本领,可混淆阴阳,”周授掏出三根蜡烛,分别交给三位仙山门人,“诸位进入龙门关后,一定不可将鬼蜡熄灭,一旦熄灭,三位的肉身就显于阴间。”
“原来如此。”少都符立即醒悟,“整个龙门关已经被篯铿笼罩,与阴间无异。”
任嚣城问:“可是我们该如何进入城门,躲过鬼兵和篯铿的眼睛?”
“各位马上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周授回答。这时候北府军身后发出了巨大的尖啸,几十个巨大的身躯闯入北府军阵中。
北府军顿时大乱,与这些巨大的身躯交战。
“山魈!”支益生心情震动,“都是堆放在玄水以南岸边的齐军尸骸所化。”
北府军与几十个山魈混战一团,龙门关北门之下又是混乱不堪。

城门上的篯铿脸庞孔洞的双眼,仍旧在不停的游移,终于停止下来,直直的看向北府军后方。
三位仙山门人忍不住向后方看去,看到了一辆皇室所属的马车停在乱军之后,滕歩熊从马车上走下来,举着一定金黄色的华盖。
然后马车上慢慢走下一个人来,双脚踏上平地,这人全身白衣,长发披肩。
“圣上!”支益生惊呼。
篯铿的脸庞突然扩大数倍,后方的浓密黑雾不断翻滚,而一袭白衣的圣上,身边的禁卫站立成圆形,手中长戟朝外,保护着中央的圣上。

圣上头颅扬起,眼神与篯铿对视,镇定非常。
“三位贤人,”周授急忙说,“现在可以进入龙门关了。”
支益生、任嚣城、少都符三人被篯铿和圣上之间的对视震赫,现在才如梦方醒,没人点燃了鬼蜡,走到了龙门关北门前,依次踏上云梯。

支益生先行,少都符最后,少都符回首询问周授,“徐无鬼没有鬼蜡,如何躲避鬼兵?”
“中曲山清阳殿本就是西方至阴门派,”周授说,“凤雏本就并非人类。那里需要什么鬼蜡。”

三位仙山门人踏上云梯,一步步走入北门,身后北府军仍旧和山魈混战,篯铿的脸庞仍旧圣上对视。
云梯之下的无数白骨手掌,仍旧在云梯上胡乱摸索,都被三人轻巧躲过。

龙门关南门,徐无鬼手牵着两位皇子殿下,身后跟随者郡公主的十六抬大轿,看着空荡荡的南门城洞,苦笑着说:“无论如何,都要试上一试。”
说完,带着两位皇子,走进龙门关南门。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3-22 10:04:09 +0800 CST  
徐无鬼和姬不疑、姬不群走进龙门关南门。可是身后的十六抬大轿,没有一个轿夫再愿意前进一步。
轿夫不是瞎子,他们不敢违背楚王,已经跟随徐无鬼一路到了龙门关,这龙门关内黑雾笼罩,阴风阵阵,只要不是疯子,或是徐无鬼和两位皇子必须要通过,任谁也不敢进入。
徐无鬼左右为难。他本就是个不善于计划的散人,万事都是临机应变,总是抱着事到临头有解决之道的心思,带着郡公主到了龙门关,可是现在这个难题,还是无法解决。

徐无鬼现在也不敢丢弃郡公主,让郡公主的尊贵之身,留在龙门关南门,想让交付抬着郡公主回去,楚王已经顺江而下,与郑茅去了建康。
“现在该怎么办?”徐无鬼看着两位殿下。
两位殿下的年幼,那里有什么办法。
就在徐无鬼后悔,不该答应让楚王,自己带着郡公主的时候。南方的道路上来了一队军马。
“难道是赵牧又回来了?”徐无鬼正想着,军马中一骑飞快的奔到了南门之下。当看清了马上是什么人的时候,徐无鬼一颗心放下来了。
来人是蒯茧。
蒯茧轻松的翻身下马,走到徐无鬼面前,对着徐无鬼拱手,徐无鬼看到蒯茧已经不再是雍州凤郡时候的那个庸碌的郡薄,本来白净的脸皮,现在焦黄枯槁,脸上显出风霜的颜色,人也消瘦了很多,但是身体精壮。
徐无鬼拱手说:“蒯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蒯茧的眼神热切,“干将军遣我来龙门关,就是打探一下徐先生的下落,没想到竟然真的看到了先生。”
“干奢现在好吗?”徐无鬼随即又笑,“他当然很好,现在他已经把荆州都占据。”
“干将军很好,”蒯茧说,“成汉王和干将军,在楚地和蜀地,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蒯茧看了看两位皇子,“先生看来已经听说了,我们打败了齐王军队,战胜之后,才听说率领齐军的是天下第一名将赵牧。”
徐无鬼感慨的说:“虽然有《太公兵法》,但是兵书是死的,真正在战场上决策和调动,需要的是干奢自己的天纵之才。”
“的确如此,”蒯茧说,“干将军让我来龙门关打探先生的下落,就真的遇到了先生。他真的是算无遗策。”
徐无鬼看着蒯茧,短短一年时间,这个平庸的官吏,就已经完全不同,干奢率领的沙亭军在荆州战胜了名将赵牧,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军功,可是蒯茧并没有对这场战役夸夸而谈,只是一句话就轻松的略过。真不知道沙亭军在古道里,到底遇到了什么境地,把一干老弱的乌合之众,变成了天下精兵。
蒯茧看了看龙门关,对徐无鬼说:“徐先生一定是要通过龙门关,看来下官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我有一事相求,”徐无鬼郑重对蒯茧说,“干奢没有猜错。”
蒯茧看了看龙门关上的黑雾,面色沉静,“鬼王篯铿的事情,我们沙亭军多少也知道一二。可是这是大景与篯铿之间的恩怨,我们沙亭军被大景一直当做前朝劣民。这个忙,沙亭军爱莫能助。”
徐无鬼心中震动,蒯茧在一年前,还是大景雍州凤郡的郡薄,出身于官宦世家,可是现在,蒯茧完全把自己当做沙亭军一员,并且极为自豪。
徐无鬼忍不住看了看身边的姬不疑和姬不群。
两位皇子明白徐无鬼的疑问。姬不疑点头说:“不错,我们终身不忘沙亭军的身份!”

徐无鬼摆手,看向十六抬大轿,“蒯大人,帮我将我的妻子带回南阳,等我洛阳事情了结之后,我来南阳迎接。”
“看来这就是荆州城内传言,先生的妻子。”蒯茧脸上掠过一丝微笑,“这事简单,就交给下官身上了。等先生在洛阳的事情完毕,下官将尊夫人亲自送到洛阳。若是夫人瘦了一两,下官就割下一两肉来补偿。”
徐无故哈哈大笑,蒯茧虽然是说笑,但也表现出他的自信。
“好!”徐无鬼说,“我信得过蒯大人,就此别过。”
“就不耽误先生的行程了。”蒯茧翻身上马,一刻都不犹豫,招呼轿夫跟随他南去。
“多谢蒯大人!”徐无鬼大声说。
蒯茧骑在马上,身体并不回转,只是举起了手臂,在空中摇晃两下。策马南去,背影干练潇洒。

“你们沙亭军,在古道里,到底经历多少磨难?”徐无鬼转身,问两位皇子。
“一言难尽。”姬不群说,“到时候先生自己与干将军叙旧,就都知道了。”

徐无鬼看着空洞洞的南门,深吸一口气,“干奢和蒯茧都已经成了大英雄豪杰,我可不能被他们比下去。”

三人走进南门,进入到龙门关内,徐无鬼看到城内除了黑雾弥漫,没有看到一个人。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3-23 10:21:50 +0800 CST  
徐无鬼走在最前面,姬不群深处左臂搭在徐无鬼的肩膀上,而姬不疑的左臂又搭在姬不群的肩膀上,三人依次行走。
徐无鬼轻声嘱咐:“从现在开始,走出九步之后,我们你们无论看见什么,遇到什么危险,一定要谨记两条,不要把手臂松开,不要说话。还有,抬脚的步伐一定,一定要跟我保持一致!”
“中曲山入阴的法门?”姬不疑忍不住问。
徐无鬼说:“是的,我师父说,四大仙山中,只有我们中曲山有游走阴阳的法门,这也是与其他道家门派最不同的地方。”
姬不群说:“我们的师父陈旸说起过这件事情,在临死之前。他说这是道家门人中最令人羡慕的本领。有莫大的好处。”
“的确是有好处,”徐无鬼说,“在幽魂鬼冥前,我们不会被分辨出来,但是在篯铿面前,没有用处,不仅没有用处,反而会引起篯铿的注意。”
“可是篯铿到现在也没有看到我们。”
“有人拖住了篯铿,”徐无鬼说,“一个能让篯铿用所有的感知去面对的人。”
“这个人会是谁?”姬不群问。
“只有一个人,”徐无鬼说,“不仅地位和身份不低于篯铿,而且和篯铿有很大的渊源,这个人,普天之下,还能有谁?”
徐无鬼说完,已经走完七步,三人同时噤声不再说话。龙门关内的一切都变了。
三人的眼前的建筑,全部变作了嶙峋狰狞的岩石,而街道,是一条流淌这黑水的冥河,黑水漫过三人的脚踝。徐无鬼的脚步放慢,脚抬起来的一刻,冥河中发出无数的嘶嚎和哭泣声。
不仅是两位皇子,就是徐无鬼也忍不住全身寒毛耸立,身体战栗,脚下的冥河是由无穷无尽的冤魂凝聚。

就在徐无鬼和两位皇子从龙门关南门开始行走的时候。龙门关北门之外,黑雾凝聚,下沉到地面上,黑雾化作的头颅已经幻化不显,而是一双暗红的眼睛,从黑雾之中显现出来。两个眼睛,正对着玄水以南的圣上。
圣上一身白衣,披头散发,手里拿着一柄木质的宝剑。如果不是知道他是天下至尊的皇帝,任谁都会把他当做一个法术高强的术士,并不弱于天下任何一个道教门派的宗主。

暗红的眼睛凝视着气势强大的圣上。笼罩在龙门关以北的黑雾似乎已经冻结在空气中。
这种压抑的气氛,让所有的北府军和几十个山魈都受到了影响,战场顿时安静下来,可是篯铿与圣上之间的凝视,散发出来的杀意,将整个战场蔓延。

这是阳世人皇与冥界鬼王之间的正面对峙,双方蕴含的巨大的力量,在相互触碰。黑雾在不断的朝着圣上侵袭过来,到了距离保卫圣上禁卫身前七步的时候,就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黑雾中的暗红眼睛,慢慢变大。而圣上的白袍,被鼓动起来。但是圣上,却向前走了一步,手中的木剑,慢慢抬起,指向了两个眼睛中的中央。

被黑雾笼罩的龙门关内,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嚎叫。声音强烈,传到了洛阳城内,洛阳城内的官民,都被这个声音震赫得肝胆俱裂。
邙山上的梁显之,也听到了这声嚎叫,抬头看向天空。忍不住问自己,天下鬼治,是不是真的要到来了?

徐无鬼继续行走,黑雾弥漫中,看到前方的怪石上,蹲着无数的人体。这些人体身体残破,发出咕咚的声音。
徐无鬼抬起手臂,示意两位皇子不要去看,姬不群和姬不疑把头垂下,不去看向两边,眼睛看着脚下。可是脚下冥河的黑水中,一张张煞白的脸庞,安静的沉在水底之下,密密麻麻,无穷无尽。

在冥河中行走的徐无鬼、姬不群、姬不疑,耳朵似乎被这一个尖利的嚎叫穿透。三人都忍不住要去用手捂住耳朵,不过抬起来的手臂,随即又放下。

冥河黑水中,三人脚下,沉在水底,一张一张煞白面孔,突然同时睁开了眼睛。
姬不群身体抖动,就张口尖叫,姬不疑的右臂从身后伸到前方,将姬不群的嘴巴死死捂住。当姬不疑的胸口平息之后,手臂才松开。

黑水之下的面孔都醒转过来了,身体从黑水之下慢慢站立起来,整个冥河站满了这些尸体。徐无鬼三人被这些站立起来的尸体,前后左右包围,这些尸体,似乎非常的疲惫,手里拿着腐朽的兵刃,垂着头,缓缓朝着北门方向移动。
尸体的中的一面残缺不全的旗帜也举起来,徐无鬼辨认了很久,才看出来旗帜上绣的字是篆体的“泰”。
真个泰朝鬼兵的队伍前后都隐没在黑雾之中,徐无鬼和两位皇子,也只能慢慢的跟随他们前行。

前方出现了一片空地,这一片空地仍旧保留这个龙门关正常的环境。这是龙门关原本的张天师祭台,张天师道陵的石雕头部已经无影无踪,巨大的石雕之下坐着无数的士兵,这些士兵并非鬼魂,都是活人。
泰朝鬼兵绕过了张天师祭台,从两旁继续前行。
徐无鬼走到了这些士兵旁边,看见这些士兵士气低迷,几乎全部坐在地上,双臂抱膝,对身边的鬼兵似乎已经麻木。
徐无鬼看到只有一个人站在在石雕之下,茫然的看着鬼兵通过,这人目光呆滞,身穿着王袍,满脸干涸的鲜血。

徐无鬼的眼神与这个人对视,当徐无鬼看出来此人就是齐王的时候,心中大惊。但是徐无鬼随即一颗心又安定下来,因为齐王并没有任何要揭穿徐无鬼三人身份意图,他只是茫然的看着徐无鬼混在鬼兵中通过,嘴角露出轻蔑的微笑。

徐无鬼不知道齐王到底为什么要露出这么一个表情,前方出现了三个火光。火光与前行的泰朝鬼兵相向而行,却没有被鬼兵识别。
火光越来越近了,徐无鬼看到了幽暗的火光后是三个人在谨慎的行走,他知道,这是来接应他去洛阳的仙山门人。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3-25 12:10:21 +0800 CST  
徐无鬼与任嚣城、少都符又相见了,还有一个人拿着蜡烛,不需要问,徐无鬼也知道是令丘山广明殿的支益生。
四人在缓缓移动的泰朝鬼兵中,走到了一起。
支益生看到了徐无鬼身后的两个皇子,眼神热切。
徐无鬼示意,不要发出声音,然后支益生将姬不疑、少都符将姬不群分别背上后背,任嚣城走到最前方,徐无鬼落在后面殿后。

六个人朝着北门走去。
少都符看了看张天师祭台中的齐王,用手朝着齐王挥了挥。齐王没有回应,继续站在原地。
龙门关的黑雾中,刮过了一阵清风,风吹过齐王的身体,将齐王的脸皮揭了下来,露出了白色的头骨,齐王的眼睛却没有腐朽,仍旧在眼眶内转动,看着少都符。
围在齐王身边的齐军,也被这一阵风刮去了肌肤五脏,露出了森森白骨。

少都符不敢再看,示意大家赶紧的离开,去靠近北门。

龙门关北外,周授离开司南车,走到了圣上的身边,周授开始焦急起来。
圣上的计划,将三位仙山门人送入龙门关接应徐无鬼,实在是太冒险。
篯铿在盘踞龙门关数月,已经将幽冥的出口,在龙门关内打开。四大仙山的门人法术,虽然在天下道家面前,地位崇高,可是篯铿的是重生的真人,远远超过四大仙山。

当年轩辕黄帝身边的十二真人,打败了蚩尤,建立了道家门派的源头,天下进入人治,这些无比建立过辉煌功绩的真人都随着神治的结束而消失,留在了史书里。

篯铿,拥有轩辕黄帝血脉的后裔。泰朝倾覆,景朝建立的乱世之时,天下三位真人在世,一个是镇守灌郡的李冰真人,一个是统领天下道家门派的张道陵真人,另一个就是篯铿彭祖真人。

三位真人中,李冰的司责天下水利,镇守四方江河。张道陵真人肩负万宗归流,统领道教门派的责任。只有篯铿,以高强的术法,辅佐天下太平,是为泰朝国师。
所有天下道家门宗,都知道,篯铿的能力凌驾于张道陵与李冰之上。

张道陵真人只能联合起道家的四方神山门人,才在青城山下,勘堪击败了篯铿,并且张道陵与四大仙山门人,倾尽全力,也无法将篯铿击杀,只能将篯铿与八万鬼兵封印在青城山内。

并且张道陵真人在这一站之后,元神耗损,几十年后就坐化仙逝。
李冰以镇水真人司责,无法参与到道家门派的纷争之中。因此现在大景天下,已经找不到与篯铿分庭抗礼的道家高人。


而圣上要冒着巨大的风险,让三个仙山门人进入龙门关,就必须要把徐无鬼带回洛阳。
当世之下,已经没有人能抗衡篯铿,但是张道陵真人留下的洛阳四象木甲术,就是篯铿最后的坟墓。

并且只能四大仙山门人在洛阳城内归位,驱使四象木甲术才达到这个一百年前的目标,完成张道陵真人死前的计划。

这是唯一的机会,因此也是圣上不惜一切要达到的目标。为了这个目标,圣上不惜故作昏聩,刺杀太子姬缶,坐视蜀王被偃师傀儡取代,步步为营。以自己为诱饵,将篯铿吸引到洛阳。
篯铿一定攻打洛阳,才能让能够将篯铿灰飞烟灭的四象木甲术施展出来。
圣上来到了龙门关外,以人皇至尊的身份,与篯铿对峙,掩护仙山门人靠近龙门关北门。篯铿还在修复当年被封印的元神,还有六日,就恢复到被封印青城山之前的力量。篯铿因此不会在恢复之前,不会与圣上在龙门关决战,他等了一百多年,不会被圣上这种明显的挑衅,而轻易出手。但是篯铿看到了圣上,竟然长时间的与圣上对峙。

周授心里在狐疑,圣上出生之时,篯铿已经被封印已久,可是现在两人在龙门关对峙,似乎是一对认识了多年的仇人,只有巨大的仇恨和渊源,才会让篯铿与圣上对视一个多时辰。难道是圣上的高祖血脉,把当年的记忆都延续下来吗。
周授无法去思考这个难解的谜团。但是他已经意识到,这个计划有个巨大的漏洞。那就是篯铿能够被圣上拖延多长时间,仙山门人如果一切顺利,还有一个时辰接近龙门关北门,可是现在,龙门关北门外的黑雾已经慢慢的朝着龙门关内收缩。

篯铿已经察觉到了圣上的用意。
四大仙山的门人凶多吉少。

当周授想到这一节的时候,黑雾中的那双暗红的眼睛,已经消失不见。而黑雾中升起了一股龙卷,朝着龙门关内卷去。

本来已经沉寂的战场,几十个山魈与北府军又开始交战,厮杀声重新响起。周授走到圣上身边,圣上看了周授一眼,“这就要看仙山门人的造化了。”
周授继续沉默。
圣上看着龙门关天空中的黑雾不断的旋转,在龙门关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状黑云。
“也是我大景的造化。”圣上说完,在禁卫围绕下,登上了马车,马车慢慢朝着洛阳行驶,滕歩熊在马车后慢慢跟随。周授明白,以圣上的冷酷,他从来没有在意过四大仙山门人的生死,他只在乎四象木甲术能不能在仙山门人驱使下启动。

周授看到,滕歩熊的手里拿着净瓶,瓶中还有数十颗鹿矫吧,周授绝望的想到,如果仙山门人走不出龙门关,那么圣上一定会在皇宫内把鹿矫全部服下,避免死在篯铿的手下。



龙门关内,所有的泰朝鬼兵,身上的盔甲都瞬间破碎。每个鬼兵的胸口,都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眼睛。
到处都是眼睛,黑雾中无数双眼睛都显现出来。
而任嚣城、支益生、少都符、姬不疑、姬不群,他们的身体仍旧如故。只有徐无鬼,褪去了上衣,胸口正中,露出一个巨大的眼珠。

六人的头顶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落下,很轻微,空中发出细微的簌簌声。姬不疑将手掌伸出,有细小的雨点,落在了他的手掌上方。
雨点是黑色的,但是随即雨点变大,变成了鲜红色。姬不疑的手掌顿时一片血红。
然后六人相互对视,发现所有人的身体,红色的血雨从头顶流淌而下。

三根蜡烛,熄灭了。

六人都抬起头,看着天空,天空中一双巨大的眼睛,死死的看着龙门关内的六人。泰朝鬼兵都举起了手中的兵刃,六人无处可遁。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3-26 10:37:27 +0800 CST  

楼主:蛇从革

字数:558781

发表时间:2017-10-23 18:05:32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12-04 23:09:5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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