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铜(《泰景亨策》一段被掩盖抛弃的历史)

大家圣诞节快乐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7-12-24 21:07:32 +0800 CST  
“看来还真不是你在冒险,”干奢笑了笑,“这是你的本事,我觉得比他们的法术要高明很多。”

“其实还有一点,”徐无鬼想了想,“沙亭之所以能一次次的挺过来,倒不是我们的运气好,而是每一个对头,都有更强的敌人存在,我们在他们的眼里,都是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不值得全力应对。”
“你说的这句话,在《太公兵法》里提起过,”干奢说,“大意是在交战的时候,一定要避免锋芒,让对手觉得自己很弱小。才有以弱胜强的机会。”
“兵法我是不懂了。”徐无鬼回答,“我哄骗一下对手,还是挺有用的。”
“你和我不同,”干奢叹口气,“你无论怎么折腾,你都有强大的门派庇护,任何对手都不敢真的伤害你,而我,不能有任何的疏忽,一旦失手,一千多条人命就葬送在我的手上。”
“你说的有道理。”徐无鬼沉思片刻,“我打不过别人,但是我只要报出我的师门,就没人敢真的对我痛下杀手。就给了我一条生路。”
“是啊,天下的术士,有谁愿意去得罪中曲山清阳殿,”干奢黯然,“可是区区的沙亭军,却是谁都能任意欺辱。”
“除了青城山上的篯铿,”徐无鬼说,“那条嵌在石缝里的蟒蛇,是真的想要我的命。”
“可是你的师父又偏偏教授了你保命的法术,”干奢说,“这就是人和人之间的不同吧,你是仙山门人,各种幸运加持。因此能让你在民间肆无忌惮的玩耍。”

“你这么一说,”徐无鬼点头,“还真的有点道理。即便到了现在,我仍然不觉得有把我逼到绝地的危险。”

“比如你就能找到离开蜀地的古道入口,”干奢指着前方的道路,“沙亭军跟着你,多次避开了劫难,也是十分的幸运了。”

“希望我的运气能够一直延续下去。”徐无鬼说,“直到我找到足够修补丹炉的玄铁。”
“你有没有想过,”干奢说,“其实你我之间,根本就不是同一种人,你所有意识不到的优势,都是我这一生都无法追求的境遇。”
徐无鬼愣了一下,“兄弟,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干奢苦笑了一下,“徐兄,当我们沙亭军走进古道的时候,就是我们分别的时候了。”
徐无鬼挠头,“我跟着沙亭一路迁移,几千里都过来了,为什么临到终点,却对我说这句话?”
“沙亭军已经卷入了乱世之中,今后的路途会更加坎坷艰险,”干奢说,“到了巫郡之后,我不认为我们的处境会有所改观,天下大乱的趋势已经显现,巫郡绝非我们沙亭军的终点。”
“哪有怎样?”徐无鬼说,“我们继续在乱世之中求得生存之路就是。”
“不是的。”干奢说,“沙亭军不能永远依靠你的运气来庇护,如果这样下去,当你找到了天外玄铁回山,我们沙亭军还能依靠谁?”
“如果我不在,你们遇到了过不去的对手,又该如何?”
“那就是我们沙亭军命中注定的结局了,”干奢的眼光锐利起来,“但是我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凭借我们自己的力量,在这个乱世之中生存下来。”

“不好玩了,”徐无鬼的心情沮丧,“一点都不好玩。”
“你是仙山门人,你可以游戏天下。”干奢冷静的回答,“而我们要活下去。”

“没有我的指点,”徐无鬼说,“你们怎么通过这个江底的古道?”
“如果沙亭军连这条逃命的道路都走不过去,”干奢微笑,“那么也就没有资格生存在乱世之中,你已经看到了一路上雍州守军,蜀王,还有楚王是怎么对待我们沙亭的,我们要活下去,就必须要自己的去面对所有的劫难。我们沙亭军的先祖北护军,必定不是凭借他人的庇护而在战场上生存。”

“那我该去那里?”徐无鬼茫然的问,“我离开沙亭军之后,我该去什么地方?”“你有你自己的路要走,”干奢说,“而且道路坦荡,现在你去投奔蜀王,或者楚王,都能够逆转他们之间的战局形势。你不应该如同任嚣城所说的那样怯弱。你有天命加身,不该永远和我们沙亭军为伍。跟着我们沙亭军,你可能永远都找不到天外玄铁,只有蜀王和楚王这样的大人物,才能帮助到你。”

徐无鬼不知所措,“跟我想的完全不同。”
“徐兄,我们金兰一场,”干奢向徐无鬼拱手,“现在就此别过了。”
“我们还能见面吗?”徐无鬼问,“如果你们能走过古道。”
“走过了古道,还要跟巫郡的北戎署交战,击败了北戎署,占据了巫郡。巫郡在蜀地和楚地之间,两王都不愿意看到沙亭军占据他们之间的战略要冲……只要他们任何一方能够腾出手来,就会来讨伐我们。而这一切,都只能靠我们沙亭军自己去面对了。可是我希望和你能够有相见的一天,如果那时候我们相见,你可能是谋略天下的术士,而我是威震一方的将领。”

“我还没有准备好。”
“我也没有。” 干奢低沉着声音,“可是没人给我们时间去准备了。”

徐无鬼还想说些什么。
沙亭军已经走远,留在最后的蒯茧大声召唤干奢:“干将军,前军已经发现了八阵图,在一个天坑里面。”
干奢张开臂膀,跟徐无鬼拥抱了一下,然后转身走开,追向沙亭军。徐无鬼向干奢的方向踏出一步。
“别跟过来。”干奢似乎能看到徐无鬼的动作,“告辞!”

徐无鬼看着干奢追上了沙亭军走远。干奢和蒯茧走在沙亭军的最后,两人似乎在交谈,应该是蒯茧在询问徐无鬼为什么要离开。而干奢并没有回答,而是催促沙亭军的后军,加快行进的速度。
只有蒯茧不断回头看向徐无鬼,不明白为什么在进入古道之前,徐无鬼要离开沙亭军。

徐无鬼看着沙亭军全军走入了一个山坡上的小路,翻过一个山峦之后,就被大山隔挡。
徐无鬼转身,看向了南方。
看到天空中,四个飞火珠从四个方向,划过天空,落到白帝城山顶。白帝城上顿时升起一片大火。
距离徐无鬼最近的那个木车,在片刻之后,摆臂高扬,第二轮的飞火珠又飞向了天空。
任嚣城的攻击开始了。



这不是徐无鬼第一次见到战争,在凤郡,他见识过黄化吉带领流民攻打城池。当时流民叛军把凤郡守军击溃的场景,徐无鬼一直没有忘记。那些情绪高昂的流民,还有吓得慌乱不堪的凤郡守军,在徐无鬼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那是徐无鬼第一次见识到战争的残酷、血腥和暴虐。

可是现在,当徐无鬼看到了任嚣城指挥着蜀军攻打白帝城的时候,他明白了,凤郡之战与眼前的白帝城攻守战相比,只能算作村氓的斗殴。
最大的区别在于,凤郡之战没有职业军队的节奏,而这个节奏,必须要由训练有素的军人才能保持。
无论是楚军还是蜀军,不管对阵双方的形势强弱,他们的军队,都保持镇定,士兵都进退有度,毫不惊慌,没有惨叫和呼号,攻击的蜀军没有因为兴奋而散开阵型,坚守的蜀军也没有被火焰击溃。
这就是真正的军人和黄化吉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以及军纪涣散的凤郡守军最大的区别。

任嚣城指挥的飞火珠木甲以每隔半柱香的时间向白帝城投掷飞火珠,徐无鬼知道飞火珠是道家炼丹的一个意外发现,硫磺和木炭经过精细的调配之后,能产生巨大的火焰。
徐无鬼把清阳殿的丹炉烧炸,也是因为他偷偷拿了师父私藏的一个葛洪的方子,那个方子主要的丹石就是木炭和硫磺。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7-12-25 10:43:02 +0800 CST  
白帝城在飞火珠的几轮攻击后,已经全部陷入了火海。楚王率领的军队,已经从白帝城的城池中陆续走出,在城池之下摆列阵型。

任嚣城在调整木车的摆臂,飞火珠的落下的方位,对准了楚军。但是楚军已经散开,飞火珠的效果在野地的作用比不上对城池的破坏。



江边的巨型木船,上,蜀军开始一队一队的调整阵型,先头的步兵,开始向白帝城上移动。



而山上的楚军也孤注一掷,希望利用山地高处的优势,掩杀山下的蜀军。

停泊在江边的巨型战船,突然绷起了一阵黑压压的弓弩,这些弩箭从山下飞向天空,然后落向楚军。这么长的攻击距离,并不是人力能够做到,可见巨型战船上有孔明当年留下的机括连弩。



魏泰时期,姑射山孔明留下的木甲术遗产,在他的后代门人任嚣城的手里,重新被利用起来。蜀王有了任嚣城的辅佐,无疑是如虎添翼,具备了问鼎天下的实力。



白帝城的山腰上,楚军和蜀军的步兵已经开始交锋,楚军更加骁勇,但是蜀军的军令严明,即便是不断死伤,也没有士兵后退逃散,保持这阵型的稳固。

而楚军不仅要与蜀军拼杀,四方的投资而来的飞火珠和江边战船如黑云压下的连弩纷纷而下。



战场上的形势已经分出了高下,楚军已经没有胜算了。

但是两军的交战仍旧在继续。



徐无鬼默默的看着蜀军在任嚣城的指挥之下,一点点的把战场的优势逐渐扩大。徐无鬼绕过蜀军,混在附近的观望的村民之中,慢慢的朝着江边走去。

徐无鬼走到了江边的江滩上,看着天色已经变暗,整个白帝城变成了一片赤红,比西方的夕阳更加耀眼。天黑了,白帝城上的火光更加的凶猛,冲天的火光,把江面都映照成了暗红色。



战斗已经接近尾声,楚军已经几乎全军覆没。徐无鬼在江边的黑暗中等待,他也不知道自己要等待什么。身处于这种大型战役之中,徐无鬼第一次明白了人个体的渺小,和指挥战局将领的伟大。



白帝城山上的拼杀声越来越小,只有零星的厮杀喊叫声。

徐无鬼站立在江滩上,看着任嚣城停止了连弩和飞火珠的攻击,蜀军占据了整个白帝城。



当徐无鬼看到了楚王带领着几个亲卫军来到了江滩上的时候,似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要走到这里,可能在徐无鬼的内心里,他已经判断出了楚王战败之后,一定会在这个地方出现吧。



楚王看到了江滩上的徐无鬼,比徐无鬼更加的惊诧,楚王扭头看了看四周,“沙亭军呢?”

“沙亭军不愿意卷入两位殿下的争斗,已经提前离开了。”徐无鬼回答楚王。

“没有伏兵。”楚王关心的是沙亭军是否会阻截他的退路,随即问徐无鬼,“为什么你还留在这里?”

“我不知道。”徐无鬼也无法回答楚王。



蜀军在白帝城山上开始分散成几十个队形,在叫错巡视。他们在寻找楚王。而楚王和徐无鬼已经走到了江滩上的乱石之中,任嚣城也一时间无法看到。



楚王看了看江面,已经没有任何一艘楚军的战船,而白帝城上的蜀军,很快就会巡查完战场,然后走到江滩。



楚王身上盔甲已经火焰熏黑,脸上也有血迹,手上拿着的佩刀,不断的血滴流淌。他是一个勇猛的将领。但是现在已经走到了绝路。即将成为任嚣城的俘虏。这对于楚王来说,是无法接受的侮辱,他不断地看向江面,可能江水,就是他最后的归属。



天下的局面可能仅仅就是源于一句话而产生了巨大的改变。

这句话就是楚王在绝望之中,对徐无鬼说:“中曲山的凤雏,你有办法让我回到楚地吗?”

徐无鬼突然意识回到,这也许就是干奢对他命运的判断,他已经明白了自己要做什么。

“我能。”徐无鬼回答,“我有办法带着殿下回到楚地。”





楚王盯着江水上的巨船看去。

楚王的眼神黯淡下来,“本以为你真的有办法带孤回去。”

徐无鬼分别看向了西、北、东三个方向,三个巨大的木车已经在开始变化,木车下伸出了几条巨大的木腿,在崎岖的山路上慢慢行走。

任嚣城已经发现了楚王在江滩上,他在指挥木车,调整方位,让楚王进入到飞火珠的攻击范围内。

而且白帝城山上的蜀军也开始集结,朝着江滩紧逼下来。

楚王身边几十个亲卫军打起精神,把佩刀横在胸前,将楚王围住。楚王看向徐无鬼,失落的问:“孤已经被逼到了绝地,难道你要告诉,用这艘船带孤离开?”

徐无鬼看向江边的巨型战船,苦笑着说:“是的,就用这艘船回楚地。”



楚王和亲卫军脸色惨淡,都觉得徐无鬼在大言不惭。

“蜀军的精锐步兵就是乘坐这艘船上岸,”楚王说,“那里还有兵力将这艘船夺过来。”

“蜀军的所有士兵已经全部上岸。”徐无鬼说,“我们大大方方的走上船就行了。”

一个亲卫军大声说:“你是蜀王派来的细作吗,故意把我们带到站船上。让殿下和我们自投罗网。”

楚王抽出刀,“战船上的连弩机括,至少要由三百人同时运作。即便是船上没有伏兵,孤也无法夺下战船。”

徐无鬼脸朝着战船,“殿下如果信我,就跟我上船,如果不信我,就自己留在江滩上,与蜀军交战。”

徐无鬼说完,就自己从江滩走向了战船的方向。

楚王犹豫了一会,眼看蜀军已经在下山的路上,摆出了鹤翼阵型,把西北东三个方向的道路都已经全部堵死。楚王无奈,只好带着亲卫军跟上徐无鬼。

“你为什么肯定战船上没有伏兵?”楚王仍旧在怀疑徐无鬼的判断。

“率领蜀军的将领叫任嚣城,我已经见过了。”徐无鬼平淡的说,“他带来的兵力没有殿下看到的那么多,所以他故意让殿下觉得战船上留下了伏兵,让殿下不敢上船。真正的兵力,都已经下船攻击殿下了。”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徐无鬼说,“换做我,也会这么做。”



任嚣城率领的木车开始朝江滩上投掷飞火珠了,但是在距离楚王和徐无鬼百步远的地方就落地,腾出火焰。相较之下,距离蜀军的阵前更近。

“他已经慌了,”徐无鬼笑了笑,“他知道我看出了他的破绽。我们得马上上船,木车继续移动,飞火珠的目标就是战船。到时候,殿下就真的是走投无路。”



不用徐无鬼提醒,楚王也知道自己只有相信徐无鬼才有生路。

“飞火珠木车最多还有两个刻分,能够到达攻击战船的射程。”徐无鬼说,“赶紧上船,我们得赶快了。”



徐无鬼说完,已经涉水走到了战船下方,楚王的亲卫军身手矫健,在徐无鬼和楚王之前,就登上了战船。首先登上战船的亲卫军,在甲板上十分警惕,片刻之后,一个亲卫军趴在船舷上大喊:“没有蜀军,这是一条空船。”

楚王大喜,号令属下:“登船!”

亲卫军在船舷上扔下绳索,徐无鬼和楚王以及剩下的亲卫军都攀登上了战船。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7-12-26 10:09:55 +0800 CST  
徐无鬼和楚王立即走向船舱,亲卫军去收战船的船锚,准备驾驶战船离开。
船舱里,徐无鬼看到了长达十几张,高达五丈的连弩机括,机括的后方全部是三百个木人,这些木人机械性的摇动牛筋齿轮,当齿轮把牛筋绷到满弦的时候,木人的臂膀松动,齿轮顿时松开,六百根牛筋同时绷起,六百根弩箭从连弩机括中飞出,冲天而起,飞到了白帝城山上。

楚王看的目瞪口呆,“卧龙的木甲术竟然巧妙到了这个地步!”
“任嚣城对战场的计算,和驱动木甲术的本领是天下无双。”徐无鬼说,“但是他太骄傲了。认为没人敢涉险进犯他布置的最强大的环节。其实这事简单的很,我师父说过,看起来对手最无懈可击的地方,就是敌人的弱点。”

亲卫军已经把铁锚收起,战船开始顺着江水向下游移动。在蜀军赶到江边之前,亲卫军拼力摇桨,战船驶入江中几十丈,蜀军保持着阵型一直走到了江水齐腰深的地方,才止住了追赶。看着战船离开却无计可施。

飞火珠从天而降,击中了战船的左舷,顿时大火将左舷的甲板全部燃烧。但是接下来的几个飞火珠都落入了左舷外的江水里,江水上冒起了火焰。亲卫军手足无措。
徐无鬼大声说:“船上一定有灭火的物事。”
亲卫军纷纷寻找,慌乱之中,那里能找到任何灭火的物事。
“任嚣城擅长用火,他一定在战船上布置了灭火的机括。”徐无鬼冷静的说,“再找找。”
“不用找了。”楚王指着左舷上方的船舱。
左舷上方的船舱伸出了十几个铜制虎头,每个虎头同时喷出了巨大的水流,瞬间将左舷的大火浇灭。”
徐无鬼走到了虎头之下,不明白任嚣城的这个木甲术到底是什么道理,能够把江水抽到船舱的上方,通过铜虎头灭火。火焰被浇灭之后,虎头慢慢的缩回,看不到任何痕迹。

战船已经驶入了江心,木车顺着江滩移动,任嚣城仍旧没有放弃。
楚王看着木车还在移动,“为什么蜀军还有用飞火珠攻击我们的打算?”
“因为,我们的战船,再行驶四百丈,就会停在江心。”徐无鬼指向了江边的另一艘战船,“两条船之间还有三条铁链连接,我们跑不掉。”



江边的飞火珠木车仍然在继续慢慢的移动,江边本无路可走,全部是乱石和浅滩,但是飞火珠木车是非常灵巧的木甲机关,当年孔明的木牛流马用于运送粮草,在山地沟涧行走,木车伸出了木腿,如同蜘蛛一样蹒跚而行。只是速度较为缓慢而已。
徐无鬼似乎能看到任嚣城沉着坚定地指挥蜀军清除江边的乱石,给木车的木腿腾出落地的空地。

时间在飞快的流逝,战船上的楚王和岸边的任嚣城都在抢夺时间。楚王的亲卫军正在用尽一切办法解开绑缚在右舷上的三根锁链。
铁锁横江的锁链缠绕在战船的船身,并不是靠锁环锁在右舷。
徐无鬼看到江边的飞火珠木车已经停止了移动,木腿收缩,木车稳稳的降到了地面。以任嚣城的计算,楚王所在的战船如果不摆脱铁锁横江另一艘船只的铁链,必定无法逃脱飞火珠的攻击。

战船已经绕过了弯曲江面最开阔的部位,战船右舷开始倾斜,沉在江底铁链已经开始吃力,从江底之下慢慢抬起。徐无鬼立即指挥楚王的亲卫军调转船头的方向,船尾对着下游,避免铁链从江底升起,将战船掀翻。

三条铁链已经慢慢的从江水中升起来,随着战船继续朝着下游和南岸漂荡,铁链全部从江水中抬起,战船猛然停止,战船上的楚军站立不稳,好在楚军本来就擅长水战,并没有被强大的惯性摔倒在甲板上。

战船被三条铁链拉扯住,在江面上无法移动。徐无鬼在计算时间,很快任嚣城车木车距离投掷第一拨飞火珠就要飞过来了。任嚣城的木甲术高强,四个飞火珠同时击中战船后,战船用于灭火的虎头水口绝无扑灭火焰的可能。

楚王也看到了自己的处境,脸色并不慌乱,“你能下水吗?”
徐无鬼摇头,“没用的,即便殿下和亲卫军擅长水性,江水湍急,你们也无法游到南岸,而是被江水卷入夔门。”
夔门之下是十几里江水两侧都是笔直的悬崖峭壁,常人根本无法逃脱。

第一拨飞火珠从北岸腾空而起,朝着战船方向落下。但是在距离战船几丈远的江面落下了。任嚣城比徐无鬼预想的要急切,或者任嚣城已经志在必得,为了下一轮攻击,调整木车的攻击距离。
无论如何,木车投掷的下一轮飞火珠一定会毫无误差的击中战船。
楚王无计可施。等着任嚣城的致命一击。
楚王突然看到徐无鬼的脸色并没有绝望,“其实你知道战船会被锁在这里?”
徐无鬼点头。
“真正逃离的计策,并不是乘船离开?”
“真正离开的计策是,”徐无鬼不再隐瞒,“从南岸上岸,步行回楚地。”
楚王终于明白了徐无鬼的计划,“你要让蜀军亲眼看着战船被飞火珠烧毁。”
“蜀军已经大获全胜,如果不这样,他们南渡后,会很快追上殿下。”
“可是你算错了一件事情。”楚王说,“拉纤的赑屃,孤无法再召唤出来了。”
徐无鬼看着江面,然后转头向楚王微笑,“殿下漏算了一件事情。”
楚王似乎明白了徐无鬼为什么在这个状况下仍旧保持着冷静。
徐无鬼看着江面的水流,对楚王说:“李冰治水,尤以蜀地和楚地江水最为凶险,因此在蜀楚两地的江水河床之下,埋下了二十五个镇守神兽。分别是横介和玉蟾;獬豸; 朏朏和诸犍;重明鸟;饕餮; 梼杌和金乌和陆吾;角圭;当康;灭蒙和乌雉;夔;凤凰; 犼和白泽;赑屃和傲天;猇和冉遗;毕方、混沌、鬼车。”
楚王听到徐无鬼列出了大江的镇守廿五神兽出来,终于明白了徐无鬼为什么胸有成竹。

“少都符孤唤出了赑屃。”楚王说,“赑屃拉纤孤的战船入蜀。这廿五个神兽,跟你也有渊源?”
“廿五神兽,凭借李冰的法术,无法在四方收服廿五个神兽,因此这些神兽,都是我们四象镇守门人收服而来。少都符所属的门派单狐山当年的门人冢虎,收服的是赑屃、傲天、横介、玉蟾、重明鸟、饕餮、朏朏、诸犍、金乌、陆吾、当康、凤凰、白泽、毕方、混沌、角圭。”
“单狐山竟然能收服这么多神兽?!”楚王懊悔的说,“早知如此,孤就不让少都符去往齐国,而应该留在楚地。”
“黄帝征战蚩尤,身边有一个叫力牧的大臣,力牧善于驱使各种动物和神兽,借助猛兽的力量,帮助黄帝战胜蚩尤。黄帝斩杀蚩尤,驱赶蚩尤的九黎到了南方,力牧获得了镇北巫师的地位,建立门派在单狐山,也就是单狐山大鹏殿的先祖。单狐山门人擅长驱使世间一切飞禽走兽就是延续了力牧的能力。因此在李冰治水的时候,单狐山收服的神兽最多。赑屃本就是当年的冢虎收服,少都符召唤赑屃,当然是毫不出奇。”

“看来夔就是你们中曲山门人当年收服,驱使到了白帝城之下了。”楚王彻底的明白。
“中曲山收服的神兽并不多,偏偏刚好有夔,另一个是鬼车。”徐无鬼镇定的说,“当我看到殿下战船被赑屃拉上了蜀地,就想过,如果楚王失利,回到楚地的神兽,只能由我来召唤出来。如此的巧合,应该是殿下的天命所归。”

徐无鬼看了看江面,从怀中掏出一张符咒,嘴里念念有词,然后将符咒扔入江水。战船的江面附近一片翻腾。江水中发出了一阵如雷声一般的吼声。
一头巨大的黑鱼从水中冒起。黑鱼巨大,与赑屃不相上下,只是身体漆黑,后背也没有赑屃那么平坦,背上冒出无数的尖刺,可以让人站立在鱼背上抱住。
楚王和徐无鬼跳上了夔兽的后背,楚王命令亲卫军也全部跳下战船。
可是战船上的亲卫军准备跳下的时候,战船上冲天的火焰冒起,十几名亲卫军身体顿时没入了火海。
大江北岸投掷的四个飞火珠全部击中了战船,船头到船尾全部起火。
楚王和徐无鬼抱住鱼背上的尖刺,看着战船腾起火焰,亲卫军的身体与站船上的物事在火焰中顿时化作飞灰,着火的战船将站在夔兽上的徐无鬼和楚王与蜀军隔开。

夔兽无角,徐无鬼爬到了夔兽的头部,轻轻拍打夔兽头顶的眼睛,夔兽扭转身体,慢慢的游向南岸。
当巨大的战船在江中烧毁沉没的时候,夔兽已经将楚王和徐无鬼送到了南岸。
楚王失落至极:“孤率领战船百艘入蜀,没想到回去的时候,只剩下孤一人。如果被蜀王亲自击败也就罢了,可偏偏连蜀王的面都没有见到,被他手下的将领击败。”

徐无鬼也无话可说:“任嚣城本就是卧龙一脉,在蜀地如鱼得水,殿下败在他的手上,并不折损颜面。”
楚王嘿嘿的笑起来,笑了一会,朝着西方冤望看了很久。
“走吧。”楚王说,“只是这一路要通过南蛮之地,孤征伐南蛮多年,能不能走过,就看造化了。”
“从现在开始,殿下不要再自称孤家,”徐无鬼说,“不如自称是蜀地流民,避祸去楚地。”
“让我自称劣民?”楚王犹豫不决。
“殿下尊贵久了,”徐无鬼苦笑,“看看你们景朝的天下,是如何对待劣民的也好。”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7-12-27 10:17:53 +0800 CST  
徐无鬼和楚王立即走向船舱,亲卫军去收战船的船锚,准备驾驶战船离开。
船舱里,徐无鬼看到了长达十几张,高达五丈的连弩机括,机括的后方全部是三百个木人,这些木人机械性的摇动牛筋齿轮,当齿轮把牛筋绷到满弦的时候,木人的臂膀松动,齿轮顿时松开,六百根牛筋同时绷起,六百根弩箭从连弩机括中飞出,冲天而起,飞到了白帝城山上。

楚王看的目瞪口呆,“卧龙的木甲术竟然巧妙到了这个地步!”
“任嚣城对战场的计算,和驱动木甲术的本领是天下无双。”徐无鬼说,“但是他太骄傲了。认为没人敢涉险进犯他布置的最强大的环节。其实这事简单的很,我师父说过,看起来对手最无懈可击的地方,就是敌人的弱点。”

亲卫军已经把铁锚收起,战船开始顺着江水向下游移动。在蜀军赶到江边之前,亲卫军拼力摇桨,战船驶入江中几十丈,蜀军保持着阵型一直走到了江水齐腰深的地方,才止住了追赶。看着战船离开却无计可施。

飞火珠从天而降,击中了战船的左舷,顿时大火将左舷的甲板全部燃烧。但是接下来的几个飞火珠都落入了左舷外的江水里,江水上冒起了火焰。亲卫军手足无措。
徐无鬼大声说:“船上一定有灭火的物事。”
亲卫军纷纷寻找,慌乱之中,那里能找到任何灭火的物事。
“任嚣城擅长用火,他一定在战船上布置了灭火的机括。”徐无鬼冷静的说,“再找找。”
“不用找了。”楚王指着左舷上方的船舱。
左舷上方的船舱伸出了十几个铜制虎头,每个虎头同时喷出了巨大的水流,瞬间将左舷的大火浇灭。”
徐无鬼走到了虎头之下,不明白任嚣城的这个木甲术到底是什么道理,能够把江水抽到船舱的上方,通过铜虎头灭火。火焰被浇灭之后,虎头慢慢的缩回,看不到任何痕迹。

战船已经驶入了江心,木车顺着江滩移动,任嚣城仍旧没有放弃。
楚王看着木车还在移动,“为什么蜀军还有用飞火珠攻击我们的打算?”
“因为,我们的战船,再行驶四百丈,就会停在江心。”徐无鬼指向了江边的另一艘战船,“两条船之间还有三条铁链连接,我们跑不掉。”



江边的飞火珠木车仍然在继续慢慢的移动,江边本无路可走,全部是乱石和浅滩,但是飞火珠木车是非常灵巧的木甲机关,当年孔明的木牛流马用于运送粮草,在山地沟涧行走,木车伸出了木腿,如同蜘蛛一样蹒跚而行。只是速度较为缓慢而已。
徐无鬼似乎能看到任嚣城沉着坚定地指挥蜀军清除江边的乱石,给木车的木腿腾出落地的空地。

时间在飞快的流逝,战船上的楚王和岸边的任嚣城都在抢夺时间。楚王的亲卫军正在用尽一切办法解开绑缚在右舷上的三根锁链。
铁锁横江的锁链缠绕在战船的船身,并不是靠锁环锁在右舷。
徐无鬼看到江边的飞火珠木车已经停止了移动,木腿收缩,木车稳稳的降到了地面。以任嚣城的计算,楚王所在的战船如果不摆脱铁锁横江另一艘船只的铁链,必定无法逃脱飞火珠的攻击。

战船已经绕过了弯曲江面最开阔的部位,战船右舷开始倾斜,沉在江底铁链已经开始吃力,从江底之下慢慢抬起。徐无鬼立即指挥楚王的亲卫军调转船头的方向,船尾对着下游,避免铁链从江底升起,将战船掀翻。

三条铁链已经慢慢的从江水中升起来,随着战船继续朝着下游和南岸漂荡,铁链全部从江水中抬起,战船猛然停止,战船上的楚军站立不稳,好在楚军本来就擅长水战,并没有被强大的惯性摔倒在甲板上。

战船被三条铁链拉扯住,在江面上无法移动。徐无鬼在计算时间,很快任嚣城车木车距离投掷第一拨飞火珠就要飞过来了。任嚣城的木甲术高强,四个飞火珠同时击中战船后,战船用于灭火的虎头水口绝无扑灭火焰的可能。

楚王也看到了自己的处境,脸色并不慌乱,“你能下水吗?”
徐无鬼摇头,“没用的,即便殿下和亲卫军擅长水性,江水湍急,你们也无法游到南岸,而是被江水卷入夔门。”
夔门之下是十几里江水两侧都是笔直的悬崖峭壁,常人根本无法逃脱。

第一拨飞火珠从北岸腾空而起,朝着战船方向落下。但是在距离战船几丈远的江面落下了。任嚣城比徐无鬼预想的要急切,或者任嚣城已经志在必得,为了下一轮攻击,调整木车的攻击距离。
无论如何,木车投掷的下一轮飞火珠一定会毫无误差的击中战船。
楚王无计可施。等着任嚣城的致命一击。
楚王突然看到徐无鬼的脸色并没有绝望,“其实你知道战船会被锁在这里?”
徐无鬼点头。
“真正逃离的计策,并不是乘船离开?”
“真正离开的计策是,”徐无鬼不再隐瞒,“从南岸上岸,步行回楚地。”
楚王终于明白了徐无鬼的计划,“你要让蜀军亲眼看着战船被飞火珠烧毁。”
“蜀军已经大获全胜,如果不这样,他们南渡后,会很快追上殿下。”
“可是你算错了一件事情。”楚王说,“拉纤的赑屃,孤无法再召唤出来了。”
徐无鬼看着江面,然后转头向楚王微笑,“殿下漏算了一件事情。”
楚王似乎明白了徐无鬼为什么在这个状况下仍旧保持着冷静。
徐无鬼看着江面的水流,对楚王说:“李冰治水,尤以蜀地和楚地江水最为凶险,因此在蜀楚两地的江水河床之下,埋下了二十五个镇守神兽。分别是横介和玉蟾;獬豸; 朏朏和诸犍;重明鸟;饕餮; 梼杌和金乌和陆吾;角圭;当康;灭蒙和乌雉;夔;凤凰; 犼和白泽;赑屃和傲天;猇和冉遗;毕方、混沌、鬼车。”
楚王听到徐无鬼列出了大江的镇守廿五神兽出来,终于明白了徐无鬼为什么胸有成竹。

“少都符孤唤出了赑屃。”楚王说,“赑屃拉纤孤的战船入蜀。这廿五个神兽,跟你也有渊源?”
“廿五神兽,凭借李冰的法术,无法在四方收服廿五个神兽,因此这些神兽,都是我们四象镇守门人收服而来。少都符所属的门派单狐山当年的门人冢虎,收服的是赑屃、傲天、横介、玉蟾、重明鸟、饕餮、朏朏、诸犍、金乌、陆吾、当康、凤凰、白泽、毕方、混沌、角圭。”
“单狐山竟然能收服这么多神兽?!”楚王懊悔的说,“早知如此,孤就不让少都符去往齐国,而应该留在楚地。”
“黄帝征战蚩尤,身边有一个叫力牧的大臣,力牧善于驱使各种动物和神兽,借助猛兽的力量,帮助黄帝战胜蚩尤。黄帝斩杀蚩尤,驱赶蚩尤的九黎到了南方,力牧获得了镇北巫师的地位,建立门派在单狐山,也就是单狐山大鹏殿的先祖。单狐山门人擅长驱使世间一切飞禽走兽就是延续了力牧的能力。因此在李冰治水的时候,单狐山收服的神兽最多。赑屃本就是当年的冢虎收服,少都符召唤赑屃,当然是毫不出奇。”

“看来夔就是你们中曲山门人当年收服,驱使到了白帝城之下了。”楚王彻底的明白。
“中曲山收服的神兽并不多,偏偏刚好有夔,另一个是鬼车。”徐无鬼镇定的说,“当我看到殿下战船被赑屃拉上了蜀地,就想过,如果楚王失利,回到楚地的神兽,只能由我来召唤出来。如此的巧合,应该是殿下的天命所归。”

徐无鬼看了看江面,从怀中掏出一张符咒,嘴里念念有词,然后将符咒扔入江水。战船的江面附近一片翻腾。江水中发出了一阵如雷声一般的吼声。
一头巨大的黑鱼从水中冒起。黑鱼巨大,与赑屃不相上下,只是身体漆黑,后背也没有赑屃那么平坦,背上冒出无数的尖刺,可以让人站立在鱼背上抱住。
楚王和徐无鬼跳上了夔兽的后背,楚王命令亲卫军也全部跳下战船。
可是战船上的亲卫军准备跳下的时候,战船上冲天的火焰冒起,十几名亲卫军身体顿时没入了火海。
大江北岸投掷的四个飞火珠全部击中了战船,船头到船尾全部起火。
楚王和徐无鬼抱住鱼背上的尖刺,看着战船腾起火焰,亲卫军的身体与站船上的物事在火焰中顿时化作飞灰,着火的战船将站在夔兽上的徐无鬼和楚王与蜀军隔开。

夔兽无角,徐无鬼爬到了夔兽的头部,轻轻拍打夔兽头顶的眼睛,夔兽扭转身体,慢慢的游向南岸。
当巨大的战船在江中烧毁沉没的时候,夔兽已经将楚王和徐无鬼送到了南岸。
楚王失落至极:“孤率领战船百艘入蜀,没想到回去的时候,只剩下孤一人。如果被蜀王亲自击败也就罢了,可偏偏连蜀王的面都没有见到,被他手下的将领击败。”

徐无鬼也无话可说:“任嚣城本就是卧龙一脉,在蜀地如鱼得水,殿下败在他的手上,并不折损颜面。”
楚王嘿嘿的笑起来,笑了一会,朝着西方冤望看了很久。
“走吧。”楚王说,“只是这一路要通过南蛮之地,孤征伐南蛮多年,能不能走过,就看造化了。”
“从现在开始,殿下不要再自称孤家,”徐无鬼说,“不如自称是蜀地流民,避祸去楚地。”
“让我自称劣民?”楚王犹豫不决。
“殿下尊贵久了,”徐无鬼苦笑,“看看你们景朝的天下,是如何对待劣民的也好。”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7-12-27 10:18:17 +0800 CST  
休息两天,后天更新。
不好意思啊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7-12-28 11:12:16 +0800 CST  
梁无疾站立在一片雪原之中,举目四望,目力所及都是白茫茫一片。跟随的士兵都全部消失,梁无疾担忧的匈奴也没有任何的踪迹。他的四周只有白雪。
梁无疾的脸颊感受到了一丝冰凉,他用手指触碰脸颊,一个晶莹的六角雪片贴在他的指头上,被他指尖的温热慢慢融化。
起风了,梁无疾抬起头,看见眼前的雪花在风中旋转飞舞。
飞舞的雪花在梁无疾面前不断的旋转,从地面卷起了雪片,雪花在空中化作了一个弧形的雪柱,慢慢的移动。
梁无疾本能的朝着风卷起的雪柱前行,雪柱在他眼前慢慢移动,梁无疾执着的追赶。
不知道追赶了多久,梁无疾累了,停下来休息,可是雪柱也停下里,就在他眼前不远处萦绕。
梁无疾又看了看四周,仍旧是白茫茫的雪原,而自己的脚印已经被风雪掩盖。梁无疾抬头,看见天空中的一只眼睛在盯着自己,眼眸湛蓝,甚过碧蓝的天空。
飞舞的卷雪不再远离,而是慢慢的移动到了梁无疾的身前,梁无疾伸出手,手掌触碰到了不断旋转的雪花。
雪花越来越浓密,慢慢的演化成了一件冰晶绸裳,梁无疾把绸裳紧紧的攥住,美貌女子在梁无疾的眼前一点点的显现出来。
“腾六?”梁无疾内心里轻声问了一声。
美貌女子洁白的脸颊,没有一丝血色,但是眼睛里充盈着妩媚。
梁无疾把女子紧紧的抱在胸前。女子的身体寒冷刺骨,但是梁无疾的身体炽热滚烫,将女子的冰晶绸裳融化。
女子绝美的身体显露出来。梁无疾退开一步,眼睛闪耀,不能直视。女子伸出了莲藕一般的手臂,手指抚摸到了梁无疾的脸庞。
梁无疾用手双手捧住女子的手掌,女子轻轻的喘息一声。梁无疾一把将女子揽入到怀里。闭上眼睛,用嘴唇贴上了女子的樱唇。
梁无疾的盔甲片片散开,赤热的身体与女子紧紧相拥。
女子的身体后仰,梁无疾随着女子一起睡倒在雪原上,雪原的冰雪变得蓬松柔软。女子用双臂搂住了梁无疾的后背。
梁无疾进入了女子。
女子的身体开始猛烈扭动抽搐,迎合梁无疾的冲撞。
梁无疾更加的激烈,想睁开眼睛。但是一双冰凉的手蒙住了他眼皮。
“我要看!”梁无疾发出声音,用手将眼睛上的双手挪开,然后睁开了双眼,面前是一个张美到了无法言喻的脸庞。
但是和之前数次一样,这张不属于凡人的脸庞慢慢的开始融化。
“你是腾六吗?”梁无疾捧着女子的下巴大声喊,“是仙女吗?”
女子的身体变成了飞雪散开,随着风散尽。

梁无疾醒了,从毛毡上坐起来,身边的火盆里燃烧着未燃尽的木炭。从木炭的燃烧的程度,梁无疾知道现在应该是四更时刻。
梁无疾无法入睡,穿上了盔甲。走出毡房。一股冷风吹来,提醒梁无疾在梦中的香艳。
天空中一片明净,银河似乎就悬挂在梁无疾头顶的不远处。
梁无疾看向远方,从自己脚下到十里外的土山之间,密密麻麻的圆顶毡房散落在草原上。轮值的军士举着火把,在毡房之间巡视。
四周一片安静,梁无疾看见远方的土山上几个黑影,这是几只野狼。一声狼嚎传来,梁无疾听到了野狼苍凉的呼号。在狼群的旁边,一个残破的祭台孤零零的矗立在夜色之中。


在任嚣城率领蜀军火烧白帝城,将楚王的水军以及战船全部消灭,只留下楚王自身逃离到大江南岸的时候。
梁无疾行军到了大漠的狼胥山。
郑蒿的补给已经消耗殆尽。不过梁无疾现在相比困守在弈芝山相比,粮草充沛,军士气势旺盛。
狼胥山驻守的匈奴坎特部已经听说了大景的飞将军的盛名,在无法迁徙逃散的形势之下,决定归降梁无疾。

梁无疾终于明白了一件传闻的真假。
“须不智牙的头颅眼睛睁开之时,就是匈奴铁骑进犯中原之日。”
梁无疾已经明白,这个谣言是来自于大景的内部。梁军从西出平阳关至今,过鹿谷,受困弈芝山,现在到了狼胥山,已经深入漠北三千里,遇到了匈奴较为强大的部落坎特部,但是坎特部的匈奴骑兵,对梁军的到来,并没有任何的准备,他们也没有得到尸足单于会师南下的任何号令。

梁无疾出兵漠北,本身就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理由。当梁无疾明白这点之后,他开始怀疑,圣上对自己的军令,到底目的何在。
但是圣上的谕令,不容梁无疾有任何的质疑。
现在梁无疾已经到达了狼胥山,当年冠军侯封狼居胥之地。能够到达狼胥山,已经是中原将领能够取得最辉煌的军事行动。

但是梁无疾知道自己的征程,还远远没有结束,摸鱼儿海的尸足单于还在等着他。他要继续朝着北方率兵行进,只有当击败了尸足单于,把尸足单于绑缚到自己的身前,他才能知道,自己奔袭到漠北的真实目的。
梁无疾手里拿着圣上交给他的锦囊,征伐漠北的目的就在锦囊里,但是现在他不能打开。距离这个秘密的揭开,还有两千里的距离。

不过这些都不是困扰梁无疾的真正缘由。
而是梁无疾的梦境。
随着梁军不断的北上,梁无疾在梦境中与雪神腾六交合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梁无疾很难不去联想,这个梦境中的仙女是否真实的存在,在他的梦境中,雪神的每一寸肌肤,都是无比真实。只是在交合之后,雪神就不能让他看见自己的面貌。一旦自己在梦中的眼睛睁开,雪神就会消逝。

梁无疾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他觉得自己奔赴漠北的目的,并不仅仅是要与尸足单于在摸鱼儿海一决高下,他更多的目的,是希望能够在梦境之外见到雪神腾六。梁无疾冥冥中觉得,这个绝美的女子,在引导着自己朝着北方,她一定就在北方的某个地方等着自己。

梁无疾突然打了一个寒颤,是的这个梦境的种的女子,和尸足单于一样,都在遥远的漠北等着自己。

这是为了什么。
梁无疾心中却十分的明白,一切秘密都将在摸鱼儿海揭开。
而现在梁无疾要做的事情,是在狼胥山上,替当今的圣上祭天。昭告漠北,大景的将军,已经踏入了匈奴的腹地三千里。如此军威,当记载在《景策》之中。


《景策》记载:大景至阳六年十二月十三,即次辛日,平阳关骑都尉梁无疾封“飞将军”,北狩至狼胥山,匈奴坎特三万部众部归附骑都尉。梁无疾于狼胥山祭天。

梁无疾站在土山的顶部,身边的军士已经在把石头堆砌成了洛阳安灵台顶部相似的布置。
东南西北方各置四个方形的石台,四个石台中央,堆起一个两丈高的圆形石台。梁无疾的父亲是安灵台梁显之,因此对祭天的布置并不生疏。
匈奴坎特部三万牧民,归附梁军初始,与梁军接触小心谨慎。梁无疾安抚坎特部首梁后,承诺梁军除了征用补给,并不骚扰牧民,并且将沿路俘虏的零散牧民也交还给坎特部收容。
坎特部与梁军相安无事,梁无疾承诺,在狼胥山驻留一个月之后,他将拔营,继续北征。

祭天在清晨辰时三刻。四周方台上的军士吹起了号角,声音绵长。朝阳在东方露出了一丝红晕。
坎特部进献给梁军一头牛,三头羊,拉到了中央的圆台之上。
狼胥山远离中原数千里,梁无疾祭天的礼仪,只能从简。
在太阳升起之前,四周方台军士的号角声中,梁无疾站在北方方台下,看着西汉冠军侯立下的石碑。
石碑经过几百年的风吹雨蚀,古朴破烂,当年冠军侯也是威震漠北,到了狼胥山后立下功碑,匈奴对冠军侯惧怕之心,代代相传,因此匈奴军民,从无人敢冒犯冠军侯石碑,亦不敢接近登上狼胥山。
梁无疾仔细看着西汉冠军侯石碑上的碑文:
四夷既获诸夏康兮。
国家安宁乐无央兮。
载戢干戈弓矢藏兮。
麒麟来臻凤皇翔兮。
与天相保永无疆兮。
亲亲百年各延长兮。

当看到“麒麟来臻凤皇翔兮。”这一句的时候,遥想当年冠军侯也是自己的这个年龄立下了万世之功,而这一句碑文,似乎在暗示,冠军侯当年也得到了某些人的帮助。而这些人,很有可能与弈芝山来帮助自己的支益生是同一种人物。梁无疾心里不断的默念:“麒麟来臻凤皇翔兮。”心里慢慢的升起了一股寒意,冠军侯为汉武帝所宠爱,因此在狼胥山以凤皇入碑文。但是大军回朝之后,以廿四的年龄暴毙,是不是并非偶然。
而碑文上的麒麟,和支益生号称的幼麟,是不是太巧合。
梁无疾看了看远方,自己将于匈奴尸足单于决战与摸鱼儿海,可是自己的麒麟在那里。
梁无疾正在思索。鼓声猛然响起。把梁无疾从思绪中惊醒,梁无疾抬头望东,太阳已经从草原的地平线上冒出了一个半圆,赤红的云彩映染了天际一线。
祭天仪式开始了。
梁无疾登上中央的圆形石台,副将王苍跟随在梁无疾身后。
梁无疾登顶之后,王苍将准备好的祷词递给了梁无疾。
梁无疾展开祷词,对着东方升起的红日,大声念道:
“中土君子。天有显道,厥类惟彰。今匈奴受,荒怠弗敬。上帝弗顺,祝降时丧。树德务滋,除恶务本,肆予小子诞以尔众士,殄歼乃仇。尔众士其尚迪果毅,以登乃辟。功多有厚赏,不迪有显戮。呜呼!惟我文考若日月之照临,光于四方,显于中土。惟我有景诞受多方。非景有罪,惟予小子无良。”
梁无疾虽然是武职,官至骑都尉,但从小在父亲梁显之的教导下,也熟读诗文,这篇祭天祷词,是他在幼时背诵的《周书泰誓》而得,虽然记不得全部,大致的内容还能记起。

梁无疾祷词念毕,一个祭台上的壮汉,把一把利刃捅如牯牛的脖子,牛血喷涌而出,洒落在石台之上。随即三头羊也如法炮制,血染石台。
一牛三羊的牺牲摆放在长案上,梁无疾供起了香炉,与王苍和坎特部首领同时跪下,狼胥山下的梁军,也纷纷一起跪拜。

巳时,日头高悬,梁无疾的狼胥山祭天结束。慢慢的从狼胥山上走下。当走下土山之后,天边飘来乌云,瞬间将太阳遮蔽。
梁无疾已经在漠北征战半年,知道这个乌云是暴雪来临的征兆,命令王苍,坚固营帐,备足粮食和枯草木材,熬过这个暴雪之后,就是明年春天。梁军就要奔赴极北的摸鱼儿海。

梁无疾走到自己的大营之前,看见一个匈奴穿着的老者,等着自己。
老者看见梁无疾,拱手问:“是否来自于大景的飞将军?”

梁无疾仔细看了看这个老者,“你是中原人士?”
老者点头,“我虽然生在漠北,但是等待中原的飞将军已经多年了。”
梁无疾不解,“我北征此地,难道多年前就已经透露的消息。”

“我是飞星派宗主风追子,”老者从怀里掏出一个卷轴,“飞星派受大景开国高祖之命,在狼胥山等待征北飞将军。”
“飞星派?”梁无疾并未听说过这个门派。
“大人一定在为征北的目的而苦恼,”风追子说,“现在到了知道大人征伐漠北的缘由的时候了。”
风追子看了看左右,梁无疾明白这个自称飞星派宗主的风追子,要告诉自己的秘密,十分的重要。



风追子看了看天气,对梁无疾说:“我要带大人去一个地方,在西方五十里。”
梁无疾看了看天上的乌云,“暴雪将至,骑马不到一半路程,我们就会困在大雪之中。”
风追子轻松的说:“飞星派已经在漠北苦守了一百多年,暴雪而已,不足以担忧。”
风追子说完,用手指向了他乘坐来的马车,马车有两匹骏马,车顶上有一个木头小人,手指伸向南方。
梁无疾好奇的问:“黄帝时期流传下来的司南车?”
“正是。”风追子走到了马车旁,用手把马车车棚下的毛毡拉开,露出几十个大大小小的木头齿轮,其中最大的两个比车轮略小,最小的车轮仅有铜钱尺寸。但是所有的齿轮都相互咬合,与车轮的中轴联系起来。
风追子牵引马匹,绕着梁无疾和旺苍走了一圈,果然马车车轮滚动,带动马车上的齿轮转动,相互咬合的齿轮因为盘径不同,转动的速度也不等,最后齿轮带动的一根竖直的木轴就是木人的独脚,木轴始终缓慢转动,风追子牵动马匹快了,齿轮就快,慢了,齿轮就慢,而木轴就依靠这个速度不断的转动。让马车上的木人手臂,一直保持着指向南方。
这是一个无比精妙的木甲机括,根据马车行走的方向导致的偏差,来调整齿轮的速度。让顶端的独脚木人一直稳定的指向南方。
梁无疾和旺苍两人看的目瞪口呆。
风追子把马车停下,对梁无疾说:“当年黄帝与蚩尤逐鹿决战,蚩尤基起了茫茫大雾两百里,黄帝在大雾中迷路,是黄帝宰相风后造出这司南车,指明方向,带领黄帝大军走出浓雾,才有了后来黄帝请出僵尸旱魃,击败蚩尤的典故。”
“你是自称风追子,”梁无疾想了一下,“看来就算风后一族的后人。”
“大人没说错。”风追子回答,“我飞星派就是风后的后人创立的门派。”
“可飞星派是中原门派,为什么在漠北蛰伏了百年?”王苍警惕的问。
“这一切,可以随后细细道来,”风追子伸出手来,然后摊在梁无疾面前,手掌心贴着一片雪花,“暴雪已经来临,大人如果犹豫,路上就更加艰难。”

梁无疾犹豫一会,对王苍下令,“带领一支百人队,跟我随这位高人去西方五十里。”
“不行。”风追子说,“人数多了,路上行走更慢,这司南车,只能载二人。”
王苍将佩刀抽出来,指着风追子,“很难不怀疑你是尸足单于派来的细作,故设陷阱,凭借三言两语就蛊惑将军中计!”
王苍说的很有道理,风追子自称飞星派已经在漠北生存百年,风追子自己就出生在在匈奴治下,如果不与匈奴接触,归化习俗,很难苟活下来。
梁无疾还在犹豫。
风追子说:“大人真的以为,凭借五千弓箭步兵,就能击败匈奴单于?”
梁无疾听了,立即看着风追子,“宗主到底是什么来意?”
风追子没有回答,只是慢慢的走到司南车旁,从车上的木箱里摸索片刻,然后拿出了一个半截玉璧出来,递到了梁无疾的面前。
“如果真的是飞将军,”风追子说,“大人手里该有另外一半。”
梁无疾的眉头皱起,过了很久,手伸入怀中,拿出了一个半截玉璧,伸到面前,与风追子的玉璧拼凑一起,吻合的不差分厘。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7-12-31 22:41:00 +0800 CST  
风追子一张满是皱纹的脸笑了起来。
“我跟宗主现在就走。”梁无疾答应了。
王苍还要询问。
梁无疾说:“这位宗主,的确是大景的漠北的臣民,绝无可能是匈奴细作。”
风追子拱手,邀请梁无疾上车。梁无疾登上司南车,对王苍下令,“我去之后,梁军一切调令,由你维持。”

风追子上车,驾车带着梁无疾西去。而马车上的独腿木人,无论马车如何颠簸,变换方向,手臂一直指着南方。
梁无疾坐在车上,眼前的风雪已经弥漫,风追子凭借独腿木人的手臂,确认方向,一路向西。
梁无疾无话,坐在车辕上,回忆起自己六岁,在安灵台上的往事。
圣上亲临安灵台,与父亲梁显之、张胡观测天象。期间梁无疾与圣上在沙盘上推演汉初时期项王与王离之间的巨鹿之战。梁无疾以六岁之资,与圣上推盘演练兵法,攻防易手三次,一胜二负。
圣上当时十分的开心,将梁无疾抱在怀中,对梁显之大笑,“大景百年的将才,就在朕的怀中,竖子当为西楚、泰武再世!”
梁显之立即跪拜下来,头顶汗水滴落。当时梁无疾并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为什么如此的害怕。成年之后,才明白,圣上的这句话,可能就是梁氏一族的灭门之祸。
好在圣上是真心宠爱梁无疾,这事也就过去,并没有成为梁无疾心中的痼疾。可是梁无疾永远也无法忘记,当圣上抱着自己的时候,他看见站在一旁的太傅张胡满脸堆笑,可是眼神里闪烁了一丝凉意。

圣上放下梁无疾之后,拍了怕梁无疾的头顶,“日后建功立业的大将军,朕要赏赐一个好玩的物事给你。”
梁无疾还没明白,父亲梁显之大声喊道:“狗东西,还不下跪,拜谢圣上。”
梁无疾这才跪下,连连磕头。抬起头时,圣上已经拿了一个半截玉璧给梁无疾,“这是高祖随身的良玉,可惜残破了一半。现在就给了你吧,小子可别弄丢了。”
“不敢。”梁无疾把玉璧双手接过,“臣一定片刻不离。”
“好了,”圣上摆手笑着说,“你下去吧,梁卿,老师,亥时到了,可以看到开阳暗星了吗?”


梁无疾受了圣上的赏赐,拿着玉璧走到安灵台下,把玩玉璧。正在开心时,玉璧突然被人夺走。梁无疾抬头,看见是张胡的儿子张冲夺过了玉璧,张冲比梁无疾大三岁,比梁无疾高出一头。
梁无疾向张冲讨要玉璧。
张冲笑嘻嘻的将玉璧举在头顶。
梁无疾想到这里,坐在车辕上忍不住微笑一下。
他没有想到张冲如此的弱不禁风,被自己用头顶了下巴之后,就茫然无措。梁无疾夺过玉璧,顺势将张冲一拳打倒在地上。
后面的事情梁无疾就不记得了,隐约想起张冲在地上哭喊,中官张猛跑过来扶起张冲,不断的说着:“小祖宗们可别吓死我……”

这个玉璧在梁无疾身上佩戴了十三年,没想到在漠北极寒之地,遇见了玉璧的另一半主人。
“宗主的这个玉璧是什么时候遣人送来的?”梁无疾问。
“我飞星派从未与当朝的圣上有过联络,”风追子平静的说,“这块玉璧是当年高祖皇帝赐给我的祖上风灵子,告诉我祖上风灵子,当见到另外一半玉璧的时候,就是飞将军征战漠北,我飞星派辅佐飞将军平定漠北后,就可以回到中原。”
“原来如此。”梁无疾心中有了巨大的疑问,但是一时也无法理清头绪,询问风追子。





风雪越来越大,风追子和梁无疾的目力所及,已经不超过一丈,风声呼啸,雪片纷飞,围绕在司南车的四周。光线也十分的黯淡。
“这是每年最大的一场暴雪了。”风追子并不焦急,手拉缰绳的时候,眼光随时在观察司南车木人的手臂方向,“这场雪之后,整个草原就会被白雪掩盖,河流封冻,直到春天三月冰雪才会消融。”
“我决定二月就会开始进发。”梁无疾说。
“仅凭你自己的能力,”风追子说,“别说三月,就是五月你也到不了摸鱼儿海。”
梁无疾沉默,风追子说的并无道理,大雪融化之后,草原上的道路仍旧泥泞,从狼胥山到摸鱼儿海,不可能再有运气遇到归顺的匈奴部落补给梁军。更何况,狼胥山以北的几百里,有一片梁无疾完全陌生的道路——一片巨大的沼泽。
狼胥山之后,梁无疾并没有周密的作战行军的计划。在梁无疾手里的西域万国全舆图里,正北方画到了狼胥山就到了尽头,而摸鱼儿海的位置并不确凿,即便是全舆图里,狼胥山以北,只是草草的描绘了一个摸鱼儿海的大致方向,全舆图在这里标注了两个字“冰泽”。
这就是梁无疾最为担忧的事情,如果狼胥山到摸鱼儿海之间的道路,是一片沼泽,那么他可能永远走不到终点。
这件事情,梁无疾一直埋在心里,连跟王苍都没有提起过。他之所以要在二月冰雪融化之前拔营离开狼胥山,就寄托于这片叫做“冰泽”的沼泽,还在封冻,军队能够踏着坚冰行走。

雪变成了黑色,梁无疾从来没有想到,雪下到了这个地步,竟然是一片漆黑。地上的积雪越来越高,好在风追子的两匹骏马矫健轻快,司南车也做工精巧,马车在雪地上仍旧没有减慢速度。

风追子对梁无疾说:“天黑之前,雪会积到两尺深,不过司南车能够在雪地上行走,大人不用担忧。”
“车能行走,”梁无疾问,“可是马呢?”
风追子没有回答,松开了缰绳,让马匹自行脱缰奔跑,马车停下之后,梁无疾大为不解。风追子把手指放在嘴里,呼哨一声。
十几头狼突然从司南车的两侧跑到前方,风追子将绑缚在车辕上的缰绳解开,走下车,一一套在群狼的身体上,然后坐回车辕,再次呼哨一声。群狼飞奔,拉着司南车狂奔,速度竟然比骏马在雪地速度不遑多让。

梁无疾从来没有见过能够驯化野狼拉车的本领。对风追子钦佩不已。随即也明白,这些野狼,在祭天的前夜在狼胥山上嚎叫,就是在向风追子告知大景的飞将军已经到了狼胥山。风追子也就不再隐藏,走到营帐等待梁无疾。

梁无疾正要询问风追子是如何驯化这些野狼的时候。风追子似乎已经明白梁无疾的心思,主动说道:“黄帝麾下有十二位臣子,分别是应龙、风伯、雨师、天女、仓颉、风后、伶伦、力牧、常先、大鸿 神皇 女魃。我们飞星派是风后的一脉传人。但是当时有另一个大臣叫力牧,风后是亲兄弟。黄帝斩杀蚩尤之后,风后的后人渐渐聚集,创立了飞星派。而风后的弟弟力牧得了道家镇北神山单狐山的地位,成为道家最崇高的镇北门派,而力牧能通兽语,驱使飞禽走兽。我的祖上风灵子受了景高祖的谕令,北上漠北,为了在漠北生存,风灵子途经单狐山,亲自到大鹏殿拜访当时的冢虎,也就是力牧的后人。冢虎教授了风灵子驯化野兽飞禽的技艺,因此我们飞星派在漠北驯化大雁、野狼、野鹿、马匹,得以延续至今。”
“冢虎?”梁无疾想了想,“我的确听说过道家的四大镇守神山,分别是卧龙凤雏、幼麟冢虎。而且我的确见过自称幼麟的门人,叫支益生。”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1-01 12:39:41 +0800 CST  
祝大家新年快乐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1-01 12:40:00 +0800 CST  
祝大家新年快乐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1-01 12:40:34 +0800 CST  
“看来大景的天下有了崩散的兆头,”风追子说,“这四大门人下山,天下必定大乱。你说的那个支益生是令丘山广明殿的传人。这个门派来历也跟我们颇有渊源。”
“这话又怎么讲?”梁无疾问。
“黄帝的十二位臣子,我们飞星派的先祖就是风后,刚才也说了,单狐山冢虎是力牧创立。而令丘山幼麟的门派是另外一个臣属创立……”
“原来有这么大的渊源。”
“大人提到的支益生如果是幼麟,那么他一定能够呼风唤雨,左右风云雷电。”
“正是如此。”梁无疾把支益生祛除雪暴的事情,仔细的给风追子说了。
“那就没错了。”风追子说,“这个幼麟支益生的先祖,就是得了道家南方镇守神山的商羊。他也是是黄帝的十二臣属之一。”
“可是宗主刚才所说的黄帝十二臣属,并没有商羊这个名字。”
“商羊是他的本名,因为商羊能够呼风唤雨,后世称呼他为雨师。”风追子说,“现在你明白了吧。”
“懂了,”梁无疾在风雪中回答,“飞星派是风后的后人,支益生是雨师商羊的后人,而镇北神山单狐山的冢虎是力牧的后人。你们三个门派都是当年轩辕皇帝的十二臣属的后人。”
“不错,”风追子说,“天下即将进入鬼治,十二臣属建立的门派后人,也都到了他们在乱世中显露头角的时候了。”
“宗主到底要给我看什么?”梁无疾问。
“一个能够让你扫荡漠北的东物事。”风追子回答,“狼胥山以北的冰泽,即便是在冬天,也处处是吞噬人马的流沙和陷阱,匈奴人也避过冰泽绕行,但是将军大人要突袭尸足单于,必定要走过冰泽,在尸足单于绝对想不到的方位出现,才能攻其不备,一举击溃单于。”
“原来景高祖留给飞星派的谕令就是在漠北帮助我北征。”
“没错,”风追子兴奋起来,“冰泽也并非不能通过,其中有一条曲折的小路,隐藏在大泽之中,我们飞星派花了数十年,死了几十个门人,才探出了一条道路。”
“原来如此。”梁无疾心中的一块石头落地,困扰他多时的问题,终于有了破解之道。
“还有,”风追子说,“我们飞星派保留了当年大景高祖时期的一个物事,可以帮助将军在漠北战无不胜。”
“是个什么物事?”
“将军到了就知道了。”风追子又呼哨一声,狼群更加卖力的飞奔。
暴雪到了即将天黑的时候停歇,不再有狂风卷席着雪片飞舞。野狼拉着司南车,带着风追子和梁无疾行驶的慢了下来,梁无疾看见昏暗中,司南车处在茫茫的雪原之中,和自己梦境中的雪原几乎别无二致。
“到了。”风追子指着前方。
梁无疾这才发现,其实天地之间是有些许的光芒的,但是并非来自于日光。头顶上的乌云,更加的阴沉。而光满来源于前方不远处的地面。
地面上的光芒在雪地上映射,除此之外,毫无异样。梁无疾没有询问究竟。风追子对梁无疾说:“这就是我们飞星派经营了数十年的驻地——飞星观。”
可是梁无疾目力所及,并没有看到任何的道观,只有平坦的雪原。
司南车继续前行几十丈远,然后戛然而止。梁无疾这才明白了风追子说的飞星观真的就在眼前。但是梁无疾看到的场景,让他惊愕不已,风追子所说的经营数十年,实在是毫不夸张。
坐在车辕上的梁无疾,看到了司南车前方,是一个巨大的地坑,地坑方圆有一百余丈,看不到底部。而地坑的边缘,分别有八条铁链伸向地坑的空中。铁链尽头,是一个平台,这个平台就靠着八条铁链托起,悬挂在地坑的中央上方。平台之上,修建了一个中原特色的道观,这就是风追子所说的飞星观!
一个悬挂在空中的飞星观。
风追子解开缰绳,野狼散开,朝着雪原的远方奔跑而去。梁无疾走到风追子身旁,看着这个巨大的地坑,对飞星派十分的敬重。刚才风追子说经营了数十年修建了飞星观,梁无疾还不甚了然。现在看来,飞星观只用了数十年的时间,就完成了这么巨大的工程,简直就是无法想象的奇迹,而且是在荒无人烟的漠北极寒之地。
风追子沿着巨坑的边缘行走,梁无疾仅仅跟随。走到了一个缺口,梁无疾才发现,巨坑的岩壁开凿了一条道路,绕着巨坑螺旋向下。不过风追子并没有带着梁无疾走到这个旋转在岩壁的道路上,而是继续前行,走到了八条锁链中的一条旁边。
靠近锁链之后,梁无疾发现锁链有胳膊粗细,上面的每一个锁环,都能容纳一个人的脚步。风追子毫不犹豫,轻飘飘的踏上了锁链,朝着巨坑中央的飞星观走去。梁无疾自幼习武,身体矫健,在锁链上行走并非难事,只是踏上锁链之后,脚下是数十丈的深渊,心中难免忐忑。更何况锁链被人踩踏,上下摆动,梁无疾的脚步虚浮,更是艰难。
梁无疾谨慎的随着风追子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才掌握到行走在锁链上的窍门,就是身体随着锁链的晃动而动,保持摇动的节奏,就能稳稳的在锁链上行走。
风追子看见梁无疾行走如常,就加快了脚步。梁无疾跟随,片刻之后,两人就走到飞星观的平台之上。
梁无疾站在飞星观的殿前,看见道观大殿的牌匾上篆书着“飞星观”三字。又看看几条锁链从巨坑的边缘延伸过来,心中的钦佩到了极点,忍不住朝着飞星观的方向深深叩拜。
风追子走上了飞星观的台阶,拾阶而上,道袍飞扬,到了此刻,梁无疾才完全信服,这个风后的后裔,的确是一个仙风道骨的高人。
让梁无疾意外的是,当他走入飞星观大殿之后,发现殿内只有寥寥十几个术士,这些术士,都盘膝坐在殿内的蒲团上打坐,看见风追子回来,纷纷站立拱手。
风追子走到了大殿的深处,这里供奉着轩辕黄帝的神像,左首是臣属,应该就是风后神像,右首是道家的尊崇的鸿钧老祖神像。
梁无疾跟随风追子对三个神像跪拜。跪拜之后。风追子对飞星派的十几个术士说:“飞将军已经到了狼胥山,我们飞星派终于等到了实践景高祖皇帝的誓言的时候了。”
“也就是说,我们回到中原的时刻到了!”站在最靠近风追子的一个老年术士激动不已。其余的术士,都看着梁无疾,似乎不敢想象这个年轻的将领,就是大景派遣来的飞将军。
“传我的号令,”风追子对着飞星派的术士说,“所有飞星派门人,即刻开启龟甲,辅佐飞将军征北。”
“接令。”十几个飞星派的术士立即从大殿内走出,然后散开,走到了飞星观平台的四周,间隔均匀。每个术士,都扳动了身边的一个木头摇臂,摇臂旁的绞盘发出铛铛的声音,梁无疾看到十几个略细的锁链,垂向了巨坑的底部。
“这就是宗主要送给我击败尸足单于的礼物吗?”梁无疾已经大致明白,风追子要给自己看的物事,并非是是悬挂在巨坑上方的飞星观,那个物事一定在巨坑的下方。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1-03 10:47:22 +0800 CST  
“不是我们飞星派赠送给飞将军的礼物,”风追子说,“是景高祖皇帝一百多年前,就下旨命令我们在漠北修建了木甲术中最强大的武器——龟甲,等待飞将军的到来。”
“龟甲!”梁无疾已经迫不及待的要看到龟甲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武器了。
“飞将军现在就随我到达坑底,”风追子说,“龟甲的驱使,需要由大人亲手控制。”
风追子也走到了飞星观平台的边缘,踏上了一个木筐,梁无疾也走上木筐。木筐上方的木头摇臂的锁链,开始咔咔作响,木筐垂下。
梁无疾在晃动的木筐之中,看到了坑底之下一片火光,这就是地面上也能看到光芒的缘由。由于坑内也积满了白雪,梁无疾隐隐看到坑底,有一个巨大的六角形的物事。当木筐继续垂下,梁无疾更加看得明白,这是一个方圆二十丈的巨型大鼋形状的木车。
这就是风追子口中所说,能够帮助梁无疾击败尸足单于的龟甲!


木筐落到了坑底,梁无疾走出木筐,从上方看到木甲术的杰作龟甲之时,到现在站立在龟甲之下,心中的震赫更甚。因为当梁无疾近距离的站在龟甲之时,才能最真切的感受到这个龟甲的庞大,上百个飞星派的下级门人都在龟甲的下方忙碌,把上方垂下的锁链扣在龟甲边缘的锁扣之上。

风追子弯腰,邀请梁无疾走到龟甲的边缘的木梯边,示意梁无疾先行。
梁无疾心情无比的激动,他飞快的爬上木梯,爬到龟甲的龟背上,发现龟背并非是一整快平滑的木板,而是有无数的菱形木片连绵不绝。
而且龟背的并非平坦,有倾斜的角度。
梁无疾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脚下的木片。
“大人小心。”风追子阻拦梁无疾,“不要引发木片之下的机括。当然在龟甲机关开启之前,并无凶险,只是龟甲造成之后,我们也没有尝试过。”
梁无疾看了看龟背前方的一个小型木塔,顿时明白了这些木片的作用。
当龟甲与敌人交战的时候,敌兵一定会爬上龟甲,尝试进入龟甲之中。
“每一片木片之下,”风追子说道,“都有一个利刺,在交战的时候,一旦敌兵爬上龟背,木片受了踩踏,利刺就会弹出。”
“这样爬上龟背的敌兵无处容身,只能被利刺刺伤。”梁无疾朝着前方的木塔走去,“这是哪位高人能够想出如此精妙的木甲奇术?”

风追子跟着梁无疾,“大人既然大景派遣到漠北的飞将军,身世一定非凡,难道没有看过《景策》?”
“《景策》?”梁无疾说,“我不止一次的听说过,可惜无缘得见。”
“《泰策》和《景策》一直由安灵台保管,”风追子说,“看来大人武职出身,没有机会跟安灵台打交道。”
梁无疾苦笑,“安灵台梁显之,就是家父。”
风追子惊讶,“原来飞将军是泰朝安灵台梁道渊的后人,可是梁氏在泰朝一直秉承安灵台一职,难道到了大景,子弟就转为武职?”
梁无疾解释:“我无意接替家父的安灵台值守,入了军籍。”
风追子的飞星派从大景开国就奔赴漠北,并不知道大景天下的世代延续,也就不在追问。
两人走到了龟甲的中央,梁无疾登上了木塔,风追子站到一边,木塔上有一个十字形的木架,悬挂在梁无疾身前。
“将军只需要摆动这个十字机括,整个龟甲就在将军的指挥中,进退自如。”风追子解释,“将军的五千士兵,可以站在龟背之上,居高临下,用弓失射杀敌兵。我飞星派门人在龟甲内部,操纵机括,听从将军的指令。龟甲之中,还有各种在战场上杀敌的机括,我会在将军身边,一一告知。”

飞星派的门人已经将上方垂下来的锁链全部扣在龟甲上。所有的飞星派门人,站立在龟甲木塔下方的平台的沟槽里,这些沟槽以河图的走向分布在龟背,能偶站立数百人,梁无疾明白,这就是为梁军的弓箭手作战准备的沟槽。

风追子大声询问门人:“各门锁环,可有遗漏。”
分列在龟背边缘的门人大声回应风追子:
“开门已锁。”
“休门已锁。”
“生门已锁。”
“伤门已锁。”
“杜门已锁。”
“景门已锁。”
“死门已锁。”
“惊门已锁。”
“乾位已锁。”
“坎位已锁。”
“艮位已锁。”
“震位已锁。”
“巽位已锁。”
“离位已锁。”
“坤位已锁。”
“兑位已锁。”
“好。”风追子把手指放在嘴边,一声唿哨,一只飞鹰从坑底飞到了上方,在空中展翅盘旋,发出一声长长的啸声。
梁无疾听见一阵巨大的绞盘转动的声响,身体猛然摇动,十六条锁链同时吃力紧绷,巨大的龟甲在锁链的拉扯之下,已经腾空。梁无疾仰头看去,头顶上方的飞星观如同一个蛛网中的蜘蛛,垂掉下来十六根蛛丝,将龟甲向上提起来。而悬挂飞星观的八条巨索,由于承担了巨大的重量,从八个方向,向下微微倾斜。

巨坑的岩壁滚落下来无数巨石,这事上方巨索紧扣的岩壁也受到了巨大的拉力,岩石崩裂。
龟甲在起吊的初始,强大的重量,导致头顶的飞星观在和巨索不断的摇晃移动,岩壁也不断的有石头落下。
当龟甲升到了十丈高的时候,八条巨索的吃力均匀,于是不再晃动,龟甲上升的速度快了起来。
一炷香之后,巨大的龟甲已经提升到了飞星观的下方,巨坑的中段高度、距离地面之后五十丈距离。
现在头顶是八条巨索撑起的飞星观。与龟甲相比,飞星观简直如同一个瘦小的虫豸,毫无出奇。
梁无疾实在是无法想象,飞星观的如何用机括将巨大的龟甲平移到地面上去。
接下来的事情,让梁无疾目瞪口呆,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低估木甲术的恢弘和精妙。
龟甲现在静静悬挂在巨坑上方,所有人都没有发出声音。只有地面上的呼啸的风声,传到梁无疾的耳中。
风追子声音颤抖,轻轻的对梁无疾说:“将军看到你左手边的八个木柄了吗?”
梁无疾比风追子更加紧张,“看到了。”
“右手也有八个。”
梁无疾看懂了,左手的八个木柄是对应的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位,右手对应的是休、生、伤、杜、景、惊、 死、开八门。只是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用意。
梁无疾看着风追子,“宗主有什么提议?”
“将军将这十六个木柄全部按下。”风追子说,“请相信木甲之术,绝无意外。”
梁无疾看着风追子的头顶冒出了丝丝白汽,他跟自己一样,也没有见识过龟甲的功用,只是遵从了前人的指导修建而已。
梁无疾不再犹豫,飞快的将十六个木柄全部拉下。
接下来的奇观,不仅是梁无疾,还是风追子,都简直无法相信。
龟甲十六个应对门位,突然冒出了十六条木头摇臂,四十丈摇臂斜斜的向空中伸去,从飞星观的八条巨索中穿过,然后十六条摇臂的尽头平伸出十六条子臂,搭在了巨坑周围的地面之上。
悬挂龟甲的十六条悬索立即松懈。
风追子唿哨一声,天上的飞鹰在飞星观上飞旋了一圈。
飞星观的术士,立即顺着巨索走到了坑边,片刻之后,一声巨大的声音,传到了梁无疾的耳中。这是弓弦绷断的声音,但是比弓弦断裂要剧烈千倍!

灰尘簌簌落下,接着第二声巨索崩断的声音传来,梁无疾看见飞星观已经开始倾斜,两条巨索已经从巨坑边解开,垂在飞星观的下方,巨索重重的落在龟甲的龟背上。然后是第三条,第四条,速度之快,让梁无疾来不及思索。只能勉强看到是右边的四条巨索全部绷断,砸在龟背上。而龟背上的飞星派门人,并不惊慌,他们站立的位置,巧妙的躲过了巨索砸下来的方位。

飞星观右边的四条巨索全部解开,如同摆锤一样向下坠落,但是被左边的四条巨索牵引,在落到梁无疾头顶不到两丈的地方划过,重重的撞击到了巨坑左方的岩壁上。
龟甲上方落下了无数的瓦片和木梁,击中了龟背上的数人,但是这些人受伤之后,立即有飞星派门人补上空缺。
巨坑左边的四条巨索也在同一时间解开,飞星观带着八条巨索,堕入了巨坑的底部。飞星观在坑底粉碎的声音,在巨坑内环绕。

风追子兴奋非常,对梁无疾说:“将军请把十六个木柄拉回原位。”
梁无疾镇定心神,照做不误。
龟甲的十六个长臂,同时受力收缩。梁无疾觉得自己身体一阵飘忽,片刻之后,龟甲在十六个长臂的牵引之下,升到了巨坑的顶部。与地面完全平齐。
龟背上和巨坑边缘的飞星派门人同时发出了欢呼,把天地间的风声都掩盖。

风追子现在双眼赤红,头发耸立,对着梁无疾急切的说:“乾一、休二、坎三、生四、艮五……以此扳动,以开位十六终,再以乾一始。”
梁无疾瞬间就明白了风追子的意图。抬手扳动了左手对应乾位的木柄,然后是右手的休门木柄,然后是坎位三……
龟甲的十六条摇臂变成了支撑龟甲的木腿,在梁无疾的调动下,朝着前方依次跨出,每一步都有十二丈的距离。
片刻之后,如同一个长着十六条巨腿蜘蛛的龟甲,从巨坑的上方走到了雪原之上。

梁无疾在静静的站立在木塔之中,隔了良久,才慢慢的镇定,双手已经忍不住剧烈的抖动。
“这就是景高祖留给我的上古木甲遗物?”
“将军有了龟甲,”风追子说,“必定扫荡漠北匈奴如风卷残云。”
梁无疾点头,“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的木甲机关。”
“将军如果看过《景策》,”风追子说,“那么就会看到记载,当年景高祖攻打泰朝国都长安一战,四个龟甲同时跨过长安城的九水绕城,踏入长安城郭,逼入未央宫……当年的辉煌,我也是听我的师父一再提起。”
“那该是一个多么壮阔的战斗……”梁无疾胸口起伏不定,“到底是哪一位高人能够建筑出龟甲这种木甲机关,如果我早生一百年,亲眼看到此人,也不枉此生。”
“那个人,”风追子抬头看天,也是一脸的敬仰,“是姑射山治镜阁诸葛孔明后人,辅佐景高祖的卧龙——风紫光!”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1-04 09:58:04 +0800 CST  
洛阳皇宫丹室,国师周授与令丘山支益生觐见圣上,周授脸色严肃,跪拜下来,向圣上禀告:“蜀军在白帝城与楚王交战,楚王大败,据臣下所知,蜀军中有一个叫任嚣城的将军,用木甲术的铁锁横江和飞火珠将楚军全部歼灭。”
“楚王也战死在军中?”圣上焦急的问道。
“还没有找到楚王的下落,楚王殿下现在还没有被蜀军所获,”支益生犹豫一会,“飞火珠木甲的火术霸道,如果楚王殿下死在军中,找不到尸体,也是清理之中……”
“姬匡是朕的嫡亲,”圣上咳嗽起来,“在洛阳长到十六岁才去往楚地就国,就国之前,与朕同寝同食,十三年前一别,竟然成了永别。”

周授声音低沉,“楚地还没有举丧,陛下不用太伤心,可能楚王殿下在亲卫军的保护之下,夺船东下。”

“蜀军的那个任嚣城,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圣上询问支益生。

“姑射山治镜阁的任嚣城,他的先辈风紫光,当年为景高祖建造了四座龟甲,击溃了长安泰殆帝的守军。”支益生回答。
“击溃长安的守军……不!” 周授双手合拢,“应该是把拱卫长安城的泰朝西镇龙兵杀的片甲不留,长安城的城墙如同沙堆一样崩塌!如果不是篯铿引导九水入城,并用土术把长安城地陷七丈,泰殆帝连逃出长安的机会都没有。我已经看过了《景策》。”
“长安之战,是景高祖第一次击败泰殆帝,当时天下所有人都认为长安城坚不可摧,所有人都认为景高祖当时是以卵击石,只是没有想到景高祖身边的谋士张道陵已经招揽了四大仙山的门人。”支益生看来对当年的往事非常清楚。
周授说:“风紫光当年建造陆战最强的四个巨型木甲战车龟甲,从东南西北四方同时攻打泰朝都城长安,确有其事。当时风紫光、师乙、龙武钗、郭喜四人分别站立在一个龟甲之上,从四个方向同时攻陷长安城墙,逼如未央宫。长安一战,是景高祖与泰殆帝之间,战局形势扭转的关键一役,高祖九年,高祖皇帝占据长安之后,泰殆帝军势就此式微,泰殆帝率领残军东引,占据彭城。”
支益生说:“高祖十年,景高祖在长安登台称帝,国号‘大景’,改年号“乾元”占据雍州豫州,凉州、益州臣服。以四州之地,统领河内以西之地。”
“正是如此,”周授点头,“乾元初年,前泰殆帝占据彭城,泰朝天下仍有豫州以东,幽州、扬州、青州、荆州、兖州五州追随泰殆帝,这五州都是天下富庶之地,如不是泰殆帝暴虐无行,高祖的势力仍旧不足以倾覆泰朝。”

支益生向周授拱手,“天倾西北,地陷东南,高祖战略与汉祖刘邦一般无二。而泰殆帝龟缩彭城,景泰之间的局面,与当年楚汉相争的形势并无不同。从泰殆帝在长安一战失败,东守彭城的高祖十年开始,就已经注定要走上失败的道路。”

周授嘿然,脸色却并不认同。

“国师和支先生所说的龟甲,已经是百年前的物事。”圣上躺在龙椅上,招呼中官曹猛过来,曹猛将圣上扶起,圣上身体虚弱,靠着曹猛说,“卧龙的木甲术失传已久,难道姑射山的任嚣城能够在蜀地建造出龟甲出来?”
“臣认为是时间早晚的事情,”支益生向圣上参拜,“建造龟甲的木甲术,之所以不现于天下,是因为姑射山卧龙并未下山,现在任嚣城投奔蜀王,以蜀王治国精干,龟甲应该已经在建造之中。”

周授拱手:“木甲术龟甲虽然无坚不摧,移动迅速,但是毕竟要由法术高强的术士来驱动,因此蜀王麾下最忌惮的不是龟甲,而是任嚣城。”
“国师有办法行刺任嚣城?”圣上探头询问。
“臣下已经尝试过两次,任嚣城是姑射山贤人,”周授摇头,“行刺的刺客法术有限,术法不足以成功。反让任嚣城更加的防备森严。”

“此事不责怪国师,”圣上轻声说,“四大仙山的贤人,怎么可能轻易被刺。这件事情,朕却认为不必多虑。”
周授和支益生同时抬头,看向圣上,“陛下另有良策?”
“蜀王姬梁表面宽厚,内心却防备甚深,以任嚣城这种威武将军,必不会得到蜀王的信任。而任嚣城既然是姑射山后人,也必定清高桀骜,想想当年姜维与贾尸韦功高盖主,受到猜忌后作乱的往事。”

周授和支益生虽然对圣上的判断不以为然,也无话可说,两人只能同时说道:“圣上英明。”

圣上沉默一会,又问:“齐王的军队是否已经从上党郡奔赴井陉口?”
“没有,”周授回答,“虽然代王的军队南下,可是齐王并未慌乱,只是派遣了大将赵牧领军一万北上,现在应该距离井陉口两百里的乐平郡驻扎。”

“井陉口易守难攻,”圣上气喘吁吁,“代王治军平庸,也只能在齐王后方牵制而已,代王已经得了赵地,他到了井陉口也就到头了。”

“使者既然已经面见了代王,传递圣意,把赵地封给了代王。”周授说,“代王只要控制赵地,切断齐王后方补给,齐王就不敢轻易率军西进。”

“代王守得住井陉口也未可知……”圣上突然一阵猛烈的咳嗽,“不如让大司马郑茅联络齐王,让齐王从洛水西渡,让齐王与蜀王在长安交战。”

“陛下万万不可!”支益生大声说,“蜀王与齐王皆为豺狼,齐王虽然以太子名义西进,实则窥觑洛阳。如果两军汇合,齐王与蜀王结盟,蜀齐势力联纵,大景天下将无人能够抵挡。”

圣上仍旧不断咳嗽,脸颊赤红,但是眼神却十分的严厉。
支益生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冲动说出了这句话来,让圣上知道自己对太子姬缶遇刺一事的怀疑,表明自己对太子被害可能并非蜀王指使。

中官曹猛轻声对周授和支益生说:“陛下身体欠安,今日议事就到此为止吧。”
周授和支益生告辞推下,看见曹猛把圣上搀扶到了丹炉之下,丹炉的火焰仍旧在燃烧。

两人退出丹室。
支益生问周授,“圣上为何还在炼丹?到如今圣上还不知道修炼鹿矫的弊端吗?”
“圣上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炼丹是他唯一的希望。”周授叹息,“既然如此,圣上还能抱着一丝生机,才有在这大厦将倾的时刻,能够勉励维持的信心。”

“国师认为齐王的大将赵牧,能否占领井陉口,击退代王,收回赵地吗?”支益生问。
“代王如果熟稔兵法,就一定会坚守井陉口。”周授说,“我相信他能够看到这个关节。”
“如果坚守不住,又待如何?”
“齐王击败代王,不仅收回赵地,代地也落入他的囊中,”周授叹口气,“那么天下就是蜀齐相争,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在下却认为,如果齐王击败了代王,反而能将蜀王和楚王的锋芒引向齐王。并非不是一件好事。”
“你在暗中支持齐王?!”周授大惊,“这种事情,为什么不与我商量?”
“下官没有与齐王联络。”支益生说,“可是单狐山的少都符已经被齐王笼络,现在已经离开了洛阳,奔赴上党郡。”
“就是齐王的那个使者,”周授大悔,“早知如此,我应该把他羁押在洛阳。”

“已经迟了,”支益生额头冒出冷汗,“少都符已经走了两日,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上党郡。”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1-05 10:39:45 +0800 CST  
上党郡城郭建立在太行山最南端的高峰丹朱岭绝顶。丹朱岭西方是长平一代的平原,北方和东方各有两条太行山的余脉连接丹朱岭。齐王姬冲已经率领大军在此镇守数月。
上党郡之北方山脉的长城是战国时期魏国修建,东方长城是战国时期韩国建造。现在这两条连绵在太行上的长城,成为了齐王调动兵马和粮草的通道。
少都符走到上党郡的城墙之上,看见齐地和赵地征召的士兵,仍在陆陆续续的从北方和东方上的长城到达。有了这两条运输的通道,齐王的兵马正在源源不断的会师。
少都符离开齐王去往洛阳不到一月,现在回到上党郡,齐王的兵马已经从六万膨胀到了十六万。
十六万兵马聚集,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特别是在上党郡这种高山之地,各路追随齐王的兵马,拥挤在上党郡四周,军队的调动十分困难,而且还需要庞大的粮草补给……
如果齐王不在段时间内引兵西进,这些来自赵地和齐地的队伍,就是一个随时会变乱的隐患。
少都符既然能想到这点,齐王应该比他更加焦急。

少都符走到城郭内的上党郡内的后羿射日神殿,相传当年金乌十兄弟齐聚天空,大地焦枯,后羿射下九只金乌,被后世称呼为“大羿”。而后羿射日的地点就是如今上党郡丹朱岭绝顶,也就是现在后羿神殿的位置。
齐王进驻上党郡后,没有居住在上党郡的内府,而是将王帐设在后羿神殿,以显示齐王的威严。

少都符作为使者回来,齐王已经在神殿内等候。
齐王年近五十,身体魁梧,面色赤红,髯须刚硬,穿着青色的长袍坐在大殿内后羿神像之下。
少都符走过齐王内臣,到了齐王面前,向齐王叩首,“洛阳城内,大司空张胡的地位岌岌可危。”
“孤已经知道了。”齐王的声音洪亮,在大殿内回绕,“因此三公失势,现在做主的反而是廷尉周授。”
少都符点头,“圣上并未昏聩,在皇宫内招揽了道家术士首领,将国师滕歩熊拿下,大司马郑茅的军权已经被削夺,大司空张胡也无计可施,在府中忍隐。”
“那么孤与太傅张胡之间的约定,已不可行。”齐王恨恨的说,“周授这个首鼠两端的小人,一定是不让孤率军通过洛阳城南,奔赴长安了。”
“周授的来历非常,”少都符说,“殿下之前小看了此人。”
“孤也知道,圣上册封周授为国师,地位反而超过了三公,而且天下道家也已经得到了消息,龙虎天师张魁要统领天下道家门派。张奎是五斗米后人,孤也明白,只是廷尉周授,此人一直默默无闻,竟然凭借圣上在内宫的政变,突然崛起,他一定大有来头。”
“周授是诡道传人,”少都符慢慢的说,“可能是当年淮阴侯一脉的后人。”
“那可真是巧了。”齐王大声说,“两个齐王,可是要在大景的天下分个胜负。”
淮阴侯韩信在楚汉相争的时候,曾被刘邦封为假齐王,后封齐王,这个典故大家都是知道的。

“周授一直都是圣上安插在太傅张胡身边的耳目,”少都符说,“没有他的布置,圣上也无法一举在内宫政变,将三公压制。”

“不让孤通过洛阳城南,攻打蜀王,就是这个周授的意思?”齐王捏紧拳头,狠狠的砸在长案上。
“其实殿下也明白,”少都符说,“这是圣上的意思。”
“圣上不让我去长安,击杀蜀王,”齐王恨恨的说,“分明是偏袒蜀王,不让孤为太子报仇。”
“殿下,太子遇刺一事,下官在洛阳城内所闻,可能并非是蜀王所为。”少都符鼓起勇气说道。
“不是姬梁!”齐王喝道,“还能还有谁,天下谁人不知蜀王要把自己的世子姬康推举为皇储,因此杀了我儿姬缶。”

少都符沉默,这一点,实在是无法辩驳。太子姬缶死后,皇储之位,只有蜀王世子姬康最为合适。

“楚王逆流而上进入蜀地,已经败了,”齐王的声音小了一些,“看来是圣上的派遣。楚王现在可能已经死于乱军之中。”
“楚地广阔,齐王有没有想过南下颍川,过南阳,直入樊城,抢在蜀王之前,占据荆州,统领楚地。”
“晚了。”齐王摇头,“孤正有这个打算,要率兵南下,代王已经率军南下,占据了赵地,现在已经陈兵到了井陉口。孤若南下,代王的军队,就会从井陉口出兵,占据整个豫州,与洛阳北军会师,隔断孤与齐地之间的粮草联络。”
“殿下不掠楚地,”少都符失望的说,“蜀军顺流而下,占据荆州,以蜀王的声势,殿下就难以争锋了。”
“蜀军的主力在雍州长安,暂时还腾不出兵力攻占楚地。”齐王摆摆头,“偏偏孤要有这个时机,代王姬房这个碌碌无为的昏王却突然南下夺了赵地。这绝不是代王能把握的战局之势。”
“殿下的意思是更有高人在暗中谋划?”
“希望不是如今得势的国师周授,”齐王说,“如果此人有这等能力,就是孤识人不明了。”
“楚王是圣上的嫡亲,受了圣上嘱咐攻打蜀地,”少都符说道,“的确是在情理之中。可是代王突袭赵地,牵制殿下,又该是谁呢?”
“姬房在当年夺嫡不成,被圣上贬到代地,”齐王说,“因此绝无可能在这个时候,与圣上联手。”
少都符想了想,“下官认为,如果不是圣上指派,那么代王身边一定有高人辅佐。”
齐王问:“任嚣城在蜀地,支益生在洛阳,你在孤身边,还有一个徐无鬼,难道去了代王身边。”

“听说徐无鬼在蜀地出现,”少都符说,“可能已经归顺了蜀王。”
“蜀王!”齐王大怒,“果然是他,姬梁为了不让孤与他在长安交战,就遣人通告代王,一定许诺了巨大的好处。”
“如此推测,也只有蜀王才有这个动机了。”少都符附和齐王。但是内心里仍旧有谜团未解。

“你现在认为,孤下一步该如何定夺?”齐王垂问少都符。
“击退代王,”少都符说,“重夺赵地,一鼓作气将代地拿下,以大景半壁江山为后方,从长计议。”
“那太子遇刺的冤屈,就此了结!”齐王的须眉扬起,“孤等不了这么久。”
“太子已经仙去,”少都符说,“鬼治在即,天下危急,殿下当以辅佐大景为重,徐徐图之。”
齐王哼了一声,“代王占据在井陉口,易守难攻,孤只能派遣大将赵牧去乐平郡与代王对峙,阻拦代王南下,孤决定一月之内,强行通过洛阳,逼迫圣上和周授打开龙门关隘。让我西去长安。”

少都符知道齐王心意已决,无法劝阻。平心而论,齐王的战略也是无奈为之,代王占据井陉口,即便是齐王率军十万攻打,也不能一举拿下。那样就给了蜀王占据楚地留了时间,齐王的十几万军队长期驻守上党郡,赵地已经被代王占据,粮草不通。如果齐王辗转豫州退回临淄,那么召集起来的军队,必将军心散乱,很难再次起兵,与蜀王争锋,蜀王如果挺进洛阳,控制大景皇宫,齐王也只有引颈受戮的下场。
那么齐王只有一条路,就是立即奔赴长安,与蜀王一决高下。才有一线生机。

少都符叹口气,“下官还有一个计策。”
齐王冷冷的说:“讲。”
“井陉口并非不能一举而下,只是机会渺茫。”
齐王看向少都符,“只要有万一的机会,孤就愿意一试。”
“太行山之下,有一个地下古道,本来是道家术士的道路,能将二十日日程缩减为七日,”少都符说,“如果派遣一队奇兵,从古道穿越太行山,绕过井陉口,井陉口后方攻打代王,与赵牧将军南北夹击,井陉口一日即可攻下。”

“既然是机会渺茫,但也可以一试,”齐王并不以为意,冷淡的说,“孤准你带领军士通过太行山古道,突袭井陉口以北。你需要多少军士?”

“五百人即可。”少都符说,“古道狭窄,人多了,反而会延缓速度,殿下告知赵牧将军,在七日内逼近井陉口,当看到井陉口后方升起狼烟,那就是我已经带兵过了古道。”

“孤准了。”齐王说,“但是无论井陉口是否能攻下,孤绝不引兵后退,一定会在二月陈兵洛阳南的龙门关。以全军之力通过龙门,奔赴长安,亲自为太子姬缶报仇。”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1-06 14:05:53 +0800 CST  
上党郡的地牢在东方长城的一个烽火台内。这是战国时期韩国修建的长城,烽火台破烂不堪,中央巨大的铜盆已经残破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锈蚀斑驳。秦朝统一天下之后,这段长城就已经失去了作用。几百年来,风吹雨淋,无人修缮。
若不是齐王利用这段东方长城,作为兵马粮草的通道,这个烽火台将会继续无人问津。

妫辕的双手双腿被绑缚在烽火台内的铜盆架上已经六日了,把他关押的齐王士兵,似乎忘记了烽火台里还有一个人,当然在齐王士兵的眼中,这个揭族的高大汉子,根本就不能算作人。

幸好清晨时分,丹朱岭上下了一点小雨,雨水落在残缺的铜盆上,从破损的边缘滴落下来,妫辕仰头,勉强用嘴接了留下来的水珠,得意不被渴死。但是妫辕明白,自己可能就要饿死在这个废弃的烽火台里。齐王的军队已经彻底把他遗忘。
妫辕不知道跟随自己投奔的揭族兄弟,现在在什么地方,可能已经被齐王下等军官折辱致死。
妫辕不知道自己听从少都符投奔齐王是不是自己犯下的错误,可是如果继续留在洛阳,妫辕也知道,如同猪狗一般的生活,也不是自己所愿,还不如现在这样死了痛快。

烽火台外吹过了一阵风,风中夹杂着烹羊的香味,一定是有齐王的高级军官路过了,普通的士兵没有吃羊肉的资格。妫辕想到,一定是又有从东方齐地调度来的军队到达了上党郡,根据能吃上羊肉的军阶,可能这一支队伍,至少有五千人。

妫辕心里苦笑了一下,自己即将饿毙在这个烽火台里,却还在计算有多少军队赶来与齐王汇合。

羊肉的香味越来越近,妫辕的腹中更加的饥饿难耐,心想即便是自己马上被处死,死前能吃上一口羊肉,也不枉此生。
上一次吃到羊肉是什么时候?妫辕仔细的回忆,妫辕想起来了,那时候他七岁,身材却比汉人的成人还要更高。父亲妫骆给还只是中书侍郎的张雀养马,母亲在张雀府内做下等的帮厨。那是一个美好的夜晚,圣上登极,张雀的兄长张胡被升任为大司徒,位列三公。张雀府内一片欣喜。大摆筵席,在筵席上,张胡告诉张雀,他一定要在五年内,让张雀顶替大司空的位置。洛阳张氏将成为大景帝国最为显赫的高门。
妫辕当时因为受了张雀门监的责罚,胳膊被打断,是父亲妫骆草草给他接骨,在柴房里修养,不敢出门。
到了夜间,躺坐在柴房的妫辕,就闻到了一股美妙的香味,从柴房之外飘来,越来越近,这是妫辕从来没有闻到过的世间最浓郁的香气。门开了,妫辕的母亲,走进了柴房,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羊腿,递给妫辕。妫辕这才知道,原来羊肉的味道是如此的诱人夺魄。
这是妫辕这辈子第一次吃上了羊肉,也是最后一次。一条羊腿看起来很多,可是吃起来却并没有看起来的这么多。妫辕吃完之后,看见母亲眼睛一直盯着自己,妫辕才看到,母亲在不停地吞咽口水。妫辕惭愧的把羊腿骨递还给母亲,母亲用舌头舔了一下羊骨头,笑着说她也算是吃过了。有个老妈子在柴房外呼喝母亲,母亲匆匆站起,交代妫辕把羊腿骨埋在花园的泥土里,然后就走出柴房。
妫辕当时心中暗自发誓,自己长大后,一定要偷偷的进入到厨房,替母亲偷一条羊腿。可是这个心愿永远都无法完成了。
妫辕又想起,自己找到了皇宫密道之后,曾经偷过十几头鹿尸出来,可是那些鹿肉因为曾经被圣上用于炼丹,肉质十分古怪,毫无鲜美的滋味。

即将饿毙的妫辕,实在是无法不去回想食物。可能这就是临时前的幻觉,让他想起这辈子最美好的事情吧。
羊肉的味道越来越浓郁,妫辕不免绝望,可能自己永远都无法尝到羊肉的味道。妫辕觉得自己要死了。

当少都符拿着烹熟的羊腿走进烽火台的时候,妫辕觉得少都符浑身发散着光芒。
直到少都符解开了妫辕身上的绳索,妫辕三两口吃完了羊腿之后,妫辕才问少都符:“是真的吗?”
少都符笑着说:“幸好我及时赶回,不然你的性命就被我葬送了。”
“我的兄弟呢?”妫辕问。
“都在山下,”少都符说,“我已经将齐王麾下所有的揭抵羌族人都收拢在一起。”
“你要做什么?”妫辕说,“齐王为什么会让你招揽军中的劣民?”
“因为我和你们一起去井陉口。”少都符轻松的说,“把井陉口拿下来。”
妫辕将羊腿骨扔到烽火台下,“夺下了井陉口,齐王就不会把我们当做牲口看待了吧?”
“如果我们帮助齐王击败代王,”少都符说,“与齐军联手,一鼓作气攻下赵地和代地,这等军功,你必定会封侯。”
“齐王会封一个揭族的劣民为侯?”妫辕不相信,“不是只有圣上才能册封爵位吗?”
“如果我们能替齐王夺下了赵、代,”少都符说,“再击败蜀王,齐王平定了大景天下,圣上当然会按照军功,采纳齐王的建议。”
妫辕将油腻的手掌在衣服上胡乱擦拭几下,“我信得过你,如果我能封侯,就让那些看不起我们揭人的景朝百姓,知道我们揭族,并不是牲畜。”
“还有,听说你是因为偷袭了一个将军才被关押在这里?”少都符问,“我问了很多军士,都闪烁其词,不愿意多说。”
“我投奔齐王,齐王安排我们揭族饲养军马,”妫辕说,“每天受齐军军士的折辱,一个将军见我高大,每日里来抽我一顿马鞭,我忍耐不住,与他打斗……”
“你趁其不备打伤了他?”
“不是,我妫辕虽然是揭族劣民,但是绝不偷袭,”妫辕昂起头说,“那个将军武艺高强,似乎非常受人尊敬,他也高傲得很,答应与我单打独斗,齐军在一旁做见证。”
“我知道了,”少都符笑道,“你打赢了他。”
“是的,”妫辕说,“我打败了那个将军,将军当时并未发难,告诉我他另有军务,等他回兵后,在跟我较量一场,可是将军走后,我就被齐军的军士关押在了这里。这个将军并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
“你知道你打伤的将军是谁吗?”
“不知道,”妫辕说,“军事只是称呼他为大将军。”
“整个齐军里只有一个人被称呼为大将军,而不冠姓,”少都符说,“就是齐地声明最显赫的赵牧赵将军。”
“原来如此。”妫辕惊讶的说,“我竟然把齐地最勇猛的将军打败了。”
“那我告诉你吧,”少都符说,“我们突袭井陉口,与我们接应的军队将领,就是这个大将军赵牧。”

妫辕大声说:“等我们夺下井陉口,我跟他再打一场,让他输的心悦诚服。”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1-07 16:02:07 +0800 CST  
上党郡的地牢在东方长城的一个烽火台内。这是战国时期韩国修建的长城,烽火台破烂不堪,中央巨大的铜盆已经残破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锈蚀斑驳。秦朝统一天下之后,这段长城就已经失去了作用。几百年来,风吹雨淋,无人修缮。
若不是齐王利用这段东方长城,作为兵马粮草的通道,这个烽火台将会继续无人问津。

妫辕的双手双腿被绑缚在烽火台内的铜盆架上已经六日了,把他关押的齐王士兵,似乎忘记了烽火台里还有一个人,当然在齐王士兵的眼中,这个揭族的高大汉子,根本就不能算作人。

幸好清晨时分,丹朱岭上下了一点小雨,雨水落在残缺的铜盆上,从破损的边缘滴落下来,妫辕仰头,勉强用嘴接了留下来的水珠,得意不被渴死。但是妫辕明白,自己可能就要饿死在这个废弃的烽火台里。齐王的军队已经彻底把他遗忘。
妫辕不知道跟随自己投奔的揭族兄弟,现在在什么地方,可能已经被齐王下等军官折辱致死。
妫辕不知道自己听从少都符投奔齐王是不是自己犯下的错误,可是如果继续留在洛阳,妫辕也知道,如同猪狗一般的生活,也不是自己所愿,还不如现在这样死了痛快。

烽火台外吹过了一阵风,风中夹杂着烹羊的香味,一定是有齐王的高级军官路过了,普通的士兵没有吃羊肉的资格。妫辕想到,一定是又有从东方齐地调度来的军队到达了上党郡,根据能吃上羊肉的军阶,可能这一支队伍,至少有五千人。

妫辕心里苦笑了一下,自己即将饿毙在这个烽火台里,却还在计算有多少军队赶来与齐王汇合。

羊肉的香味越来越近,妫辕的腹中更加的饥饿难耐,心想即便是自己马上被处死,死前能吃上一口羊肉,也不枉此生。
上一次吃到羊肉是什么时候?妫辕仔细的回忆,妫辕想起来了,那时候他七岁,身材却比汉人的成人还要更高。父亲妫骆给还只是中书侍郎的张雀养马,母亲在张雀府内做下等的帮厨。那是一个美好的夜晚,圣上登极,张雀的兄长张胡被升任为大司徒,位列三公。张雀府内一片欣喜。大摆筵席,在筵席上,张胡告诉张雀,他一定要在五年内,让张雀顶替大司空的位置。洛阳张氏将成为大景帝国最为显赫的高门。
妫辕当时因为受了张雀门监的责罚,胳膊被打断,是父亲妫骆草草给他接骨,在柴房里修养,不敢出门。
到了夜间,躺坐在柴房的妫辕,就闻到了一股美妙的香味,从柴房之外飘来,越来越近,这是妫辕从来没有闻到过的世间最浓郁的香气。门开了,妫辕的母亲,走进了柴房,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羊腿,递给妫辕。妫辕这才知道,原来羊肉的味道是如此的诱人夺魄。
这是妫辕这辈子第一次吃上了羊肉,也是最后一次。一条羊腿看起来很多,可是吃起来却并没有看起来的这么多。妫辕吃完之后,看见母亲眼睛一直盯着自己,妫辕才看到,母亲在不停地吞咽口水。妫辕惭愧的把羊腿骨递还给母亲,母亲用舌头舔了一下羊骨头,笑着说她也算是吃过了。有个老妈子在柴房外呼喝母亲,母亲匆匆站起,交代妫辕把羊腿骨埋在花园的泥土里,然后就走出柴房。
妫辕当时心中暗自发誓,自己长大后,一定要偷偷的进入到厨房,替母亲偷一条羊腿。可是这个心愿永远都无法完成了。
妫辕又想起,自己找到了皇宫密道之后,曾经偷过十几头鹿尸出来,可是那些鹿肉因为曾经被圣上用于炼丹,肉质十分古怪,毫无鲜美的滋味。

即将饿毙的妫辕,实在是无法不去回想食物。可能这就是临时前的幻觉,让他想起这辈子最美好的事情吧。
羊肉的味道越来越浓郁,妫辕不免绝望,可能自己永远都无法尝到羊肉的味道。妫辕觉得自己要死了。

当少都符拿着烹熟的羊腿走进烽火台的时候,妫辕觉得少都符浑身发散着光芒。
直到少都符解开了妫辕身上的绳索,妫辕三两口吃完了羊腿之后,妫辕才问少都符:“是真的吗?”
少都符笑着说:“幸好我及时赶回,不然你的性命就被我葬送了。”
“我的兄弟呢?”妫辕问。
“都在山下,”少都符说,“我已经将齐王麾下所有的揭抵羌族人都收拢在一起。”
“你要做什么?”妫辕说,“齐王为什么会让你招揽军中的劣民?”
“因为我和你们一起去井陉口。”少都符轻松的说,“把井陉口拿下来。”
妫辕将羊腿骨扔到烽火台下,“夺下了井陉口,齐王就不会把我们当做牲口看待了吧?”
“如果我们帮助齐王击败代王,”少都符说,“与齐军联手,一鼓作气攻下赵地和代地,这等军功,你必定会封侯。”
“齐王会封一个揭族的劣民为侯?”妫辕不相信,“不是只有圣上才能册封爵位吗?”
“如果我们能替齐王夺下了赵、代,”少都符说,“再击败蜀王,齐王平定了大景天下,圣上当然会按照军功,采纳齐王的建议。”
妫辕将油腻的手掌在衣服上胡乱擦拭几下,“我信得过你,如果我能封侯,就让那些看不起我们揭人的景朝百姓,知道我们揭族,并不是牲畜。”
“还有,听说你是因为偷袭了一个将军才被关押在这里?”少都符问,“我问了很多军士,都闪烁其词,不愿意多说。”
“我投奔齐王,齐王安排我们揭族饲养军马,”妫辕说,“每天受齐军军士的折辱,一个将军见我高大,每日里来抽我一顿马鞭,我忍耐不住,与他打斗……”
“你趁其不备打伤了他?”
“不是,我妫辕虽然是揭族劣民,但是绝不偷袭,”妫辕昂起头说,“那个将军武艺高强,似乎非常受人尊敬,他也高傲得很,答应与我单打独斗,齐军在一旁做见证。”
“我知道了,”少都符笑道,“你打赢了他。”
“是的,”妫辕说,“我打败了那个将军,将军当时并未发难,告诉我他另有军务,等他回兵后,在跟我较量一场,可是将军走后,我就被齐军的军士关押在了这里。这个将军并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
“你知道你打伤的将军是谁吗?”
“不知道,”妫辕说,“军事只是称呼他为大将军。”
“整个齐军里只有一个人被称呼为大将军,而不冠姓,”少都符说,“就是齐地声明最显赫的赵牧赵将军。”
“原来如此。”妫辕惊讶的说,“我竟然把齐地最勇猛的将军打败了。”
“那我告诉你吧,”少都符说,“我们突袭井陉口,与我们接应的军队将领,就是这个大将军赵牧。”

妫辕大声说:“等我们夺下井陉口,我跟他再打一场,让他输的心悦诚服。”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1-07 16:02:28 +0800 CST  
少都符带领着齐王军中征召而来的劣族军士从上党郡北上,他本想招募五百士兵,可是齐王军中,揭、抵、羌、匈奴等劣族,几乎都是运送粮草的民伕,且多为老弱妇孺。少都符勘堪征集了三百多人,其中愿意跟随揭族的占据了一百多人,匈奴一百多人,其余抵族和羌族加起来不到百人。
少都符没有时间再上党郡招募劣民,只能带着三百多人朝着乐平郡进发。临行之前,齐王仅仅是安排自己的内官草草巡视了一番。
少都符知道,齐王现在正在谋划十六万大军西征,殿下对于少都符走古道突袭井陉口的提议,其实并不在意,作为一个率领十几万军队的首领,齐王绝不会把希望寄托在机会渺茫的突袭之上,而是要把主力放在通过洛阳之南的龙门关。

两日之后,少都符的劣族军队到达了乐平郡,领着军令进入到齐王大将军赵牧的营帐内。
赵牧正在与属下饮酒。少都符看见赵牧身穿着布袍,盔甲扔在一边,属下也都是衣衫不整,都已经醉倒在地。
听到齐王的谋士少都符求见,赵牧摇摇晃晃的走到的少都符面前,把少都符手中的军文拿过,看了一遍。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少大人是要从太行山下挖掘地道,突袭井陉口吗?”
少都符看见赵牧的门牙残缺了两颗,鼻梁上的伤口还没有愈合,也忍不住微笑起来,这一定是妫辕的所为了。
少都符收了军文,对赵牧说:“七日之后,如果看到井陉口后燃起大火,天空中飞起孔明灯,就是我给大将军的信号,大将军尽可以率领大军攻城。”
“齐王殿下让我在乐平郡阻拦代王南下,”赵牧醉眼朦胧的说,“并没有让我攻打井陉口。”
少都符把军文递到赵牧面前,“殿下已经在军文里嘱咐大将军,如果我能在井陉口后方突袭代军,大将军即可与我南北夹击,便宜行事。”
赵牧把军文推开,“我倒是想知道,少大人怎么进入到井陉口?”
“我率三百余人,向北太行出发,两日后到漾泉口,漾泉口与井陉口之间隔着太行山,如果翻山越岭,需要十三日,且道路艰险,无法行军。如果向北绕向雁云关,再向南进军需要二十日,这个大将军都是知道的。”
“本将当然知道,”赵牧不屑的说,“这就是我坚守乐平郡的原因。”
“大将军天下闻名,”少都符说,“一定不愿被人讥笑龟缩在乐平郡,而且对手是军事平庸的代王殿下。”
“你不用激我,”赵牧说,“我不想知道你用什么办法,只用七日到达井陉口后方,只要你在九日后,升起孔明灯,我就率军与你接应。攻破了井陉口,不仅能重夺赵地,我们还可以一鼓作气,将代地也一并拿下。”
少都符举起手掌,“一言为定。”
赵牧把胳膊软软的抬起,“一言为定。”
当赵牧击掌之后,才发现营帐的门口右侧站立这个高塔一般的巨人。
赵牧对着少都符说:“这个揭族的劣民怎么到了这里?”
少都符说:“齐王殿下即将统兵十六万,逼迫龙门关,我只能召集劣族突袭井陉口。”
赵牧傲慢的说:“少大人想依靠这些牲畜一般的劣民打仗,我看是凶多吉少。”

少都符笑了一下,向赵牧拱手告辞。走出营帐,妫辕看了看赵牧,并未跪拜,跟着少都符离开。

少都符向赵牧传递了军令,带着手下的三百多劣民军士,立即赶赴漾泉口,在路上。妫辕对赵牧松散的军纪十分的不屑,“我到了上党郡,投奔齐王之后,听说赵牧将军是天下不世出的良将,可是他武艺稀疏平常,在乐平郡驻扎的军队军士散漫,自己也在营帐里饮酒作乐,看来是徒有其名。”

“不。”少都符告诉妫辕,“赵牧的确是一个极为厉害的将领,他非常明白用兵之道,在不需要鼓起士气,一举击溃敌方的形势下,他不会露出自己的锋芒。一旦敌军有了破绽,他必定会瞬间收起懈怠,强攻敌方的破绽。”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即便是他再怎么做出松懈的表象,即便是醉意惺惺,”少都符平静的说,“他的眼睛也瞒不过我。”

“这么说,井陉口的代王军队是有破绽的。”妫辕猜测,“只是赵牧并没有发现。”
“代王守备井陉口,易守难攻,现在还没有破绽,”少都符说,“我们就是代王的破绽。”

“太行山下真的有一条地道通过吗?”妫辕说,“为什么齐王殿下和赵将军都不知道。”
“他们并非是道家门人,”少都符解释,“而太行上古道,本来就只能让道家术士通过。”

“这条古道是不是极难通过?”妫辕踌躇。
“走过去倒是不难,”少都符语气犹豫,“只是要让守着漾泉口的那个人同意才行。”
“是什么人?”
“智门。”少都符叹口气,“这个门派与世隔绝,门人性格孤僻,很难相处。希望我的道家镇北单狐山身份,能让他给我一个情面。”

“智门?”妫辕说,“为什么还要经过他们的同意。”
“因为只有智门掌握着进入太行上古道西方入口的石门。”少都符解释,“他们不开启石门的机关,任谁都无法经过。几百年来,能说服智门门人,通过太行山古道的术士,寥寥无几。”
“他们世世代代都镇守在太行山古道的入口?”
“那倒不是,”少都符回答说,“太行山古道,本来是没有人守护,只是到了战国初期,智门的门人才开始镇守入口。”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去镇守古道入口?”妫辕问,“到底是什么来历。”

“春秋末年,晋国有六大公卿,韩、赵、魏、智、范、中行。其中智伯瑶与赵襄子势力最为强大,后来赵襄子击败范氏和中行氏,智伯瑶与赵襄子决战,却被赵襄子击败,智伯瑶后人无奈,投身道家,成为了道家的智门,以道家存活于世。他们就守住了太行山古道的入口,世代延续。”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1-08 11:15:10 +0800 CST  
少都符带领着齐王军中征召而来的劣族军士从上党郡北上,他本想招募五百士兵,可是齐王军中,揭、抵、羌、匈奴等劣族,几乎都是运送粮草的民伕,且多为老弱妇孺。少都符勘堪征集了三百多人,其中愿意跟随揭族的占据了一百多人,匈奴一百多人,其余抵族和羌族加起来不到百人。
少都符没有时间再上党郡招募劣民,只能带着三百多人朝着乐平郡进发。临行之前,齐王仅仅是安排自己的内官草草巡视了一番。
少都符知道,齐王现在正在谋划十六万大军西征,殿下对于少都符走古道突袭井陉口的提议,其实并不在意,作为一个率领十几万军队的首领,齐王绝不会把希望寄托在机会渺茫的突袭之上,而是要把主力放在通过洛阳之南的龙门关。

两日之后,少都符的劣族军队到达了乐平郡,领着军令进入到齐王大将军赵牧的营帐内。
赵牧正在与属下饮酒。少都符看见赵牧身穿着布袍,盔甲扔在一边,属下也都是衣衫不整,都已经醉倒在地。
听到齐王的谋士少都符求见,赵牧摇摇晃晃的走到的少都符面前,把少都符手中的军文拿过,看了一遍。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少大人是要从太行山下挖掘地道,突袭井陉口吗?”
少都符看见赵牧的门牙残缺了两颗,鼻梁上的伤口还没有愈合,也忍不住微笑起来,这一定是妫辕的所为了。
少都符收了军文,对赵牧说:“七日之后,如果看到井陉口后燃起大火,天空中飞起孔明灯,就是我给大将军的信号,大将军尽可以率领大军攻城。”
“齐王殿下让我在乐平郡阻拦代王南下,”赵牧醉眼朦胧的说,“并没有让我攻打井陉口。”
少都符把军文递到赵牧面前,“殿下已经在军文里嘱咐大将军,如果我能在井陉口后方突袭代军,大将军即可与我南北夹击,便宜行事。”
赵牧把军文推开,“我倒是想知道,少大人怎么进入到井陉口?”
“我率三百余人,向北太行出发,两日后到漾泉口,漾泉口与井陉口之间隔着太行山,如果翻山越岭,需要十三日,且道路艰险,无法行军。如果向北绕向雁云关,再向南进军需要二十日,这个大将军都是知道的。”
“本将当然知道,”赵牧不屑的说,“这就是我坚守乐平郡的原因。”
“大将军天下闻名,”少都符说,“一定不愿被人讥笑龟缩在乐平郡,而且对手是军事平庸的代王殿下。”
“你不用激我,”赵牧说,“我不想知道你用什么办法,只用七日到达井陉口后方,只要你在九日后,升起孔明灯,我就率军与你接应。攻破了井陉口,不仅能重夺赵地,我们还可以一鼓作气,将代地也一并拿下。”
少都符举起手掌,“一言为定。”
赵牧把胳膊软软的抬起,“一言为定。”
当赵牧击掌之后,才发现营帐的门口右侧站立这个高塔一般的巨人。
赵牧对着少都符说:“这个揭族的劣民怎么到了这里?”
少都符说:“齐王殿下即将统兵十六万,逼迫龙门关,我只能召集劣族突袭井陉口。”
赵牧傲慢的说:“少大人想依靠这些牲畜一般的劣民打仗,我看是凶多吉少。”

少都符笑了一下,向赵牧拱手告辞。走出营帐,妫辕看了看赵牧,并未跪拜,跟着少都符离开。

少都符向赵牧传递了军令,带着手下的三百多劣民军士,立即赶赴漾泉口,在路上。妫辕对赵牧松散的军纪十分的不屑,“我到了上党郡,投奔齐王之后,听说赵牧将军是天下不世出的良将,可是他武艺稀疏平常,在乐平郡驻扎的军队军士散漫,自己也在营帐里饮酒作乐,看来是徒有其名。”

“不。”少都符告诉妫辕,“赵牧的确是一个极为厉害的将领,他非常明白用兵之道,在不需要鼓起士气,一举击溃敌方的形势下,他不会露出自己的锋芒。一旦敌军有了破绽,他必定会瞬间收起懈怠,强攻敌方的破绽。”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即便是他再怎么做出松懈的表象,即便是醉意惺惺,”少都符平静的说,“他的眼睛也瞒不过我。”

“这么说,井陉口的代王军队是有破绽的。”妫辕猜测,“只是赵牧并没有发现。”
“代王守备井陉口,易守难攻,现在还没有破绽,”少都符说,“我们就是代王的破绽。”

“太行山下真的有一条地道通过吗?”妫辕说,“为什么齐王殿下和赵将军都不知道。”
“他们并非是道家门人,”少都符解释,“而太行上古道,本来就只能让道家术士通过。”

“这条古道是不是极难通过?”妫辕踌躇。
“走过去倒是不难,”少都符语气犹豫,“只是要让守着漾泉口的那个人同意才行。”
“是什么人?”
“智门。”少都符叹口气,“这个门派与世隔绝,门人性格孤僻,很难相处。希望我的道家镇北单狐山身份,能让他给我一个情面。”

“智门?”妫辕说,“为什么还要经过他们的同意。”
“因为只有智门掌握着进入太行上古道西方入口的石门。”少都符解释,“他们不开启石门的机关,任谁都无法经过。几百年来,能说服智门门人,通过太行山古道的术士,寥寥无几。”
“他们世世代代都镇守在太行山古道的入口?”
“那倒不是,”少都符回答说,“太行山古道,本来是没有人守护,只是到了战国初期,智门的门人才开始镇守入口。”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去镇守古道入口?”妫辕问,“到底是什么来历。”

“春秋末年,晋国有六大公卿,韩、赵、魏、智、范、中行。其中智伯瑶与赵襄子势力最为强大,后来赵襄子击败范氏和中行氏,智伯瑶与赵襄子决战,却被赵襄子击败,智伯瑶后人无奈,投身道家,成为了道家的智门,以道家存活于世。他们就守住了太行山古道的入口,世代延续。”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1-08 11:16:04 +0800 CST  
妫辕并不在意智晋国六公卿之间的恩怨。但是他听见了智伯瑶的名字的时候,突然转过头来,看向少都符,眼光要露出火焰出来。
少都符立即想起了揭族的来历,突然意识到乐平郡其实就是揭族一百年前的故乡。少都符知道自己不应该在妫辕面前提起智伯瑶三个字。因为这智伯这个名字,对于揭族来说,代表着永远的仇恨!
揭族本来并非是西域月氏国的一个部落,在月氏国各部落之间争夺王权失败,整个部落东迁到匈奴漠北,部落逐渐壮大,臣服于匈奴,在草原繁衍生息。到了春秋时期,揭族因为被匈奴排挤,于是南迁到了乐平郡一代,成为晋国的臣民。多年一直都相安无事,直到晋国公侯把乐平郡分封晋国世家智氏。
智伯在乐平郡对揭族展开了残酷的统治,智氏认为揭族并未开化,多次派遣军队驱逐揭族百姓,揭族在乐平郡繁衍已久,不愿意离开,回到蛮荒苦寒的漠北草原,于是揭族民众起兵反抗智氏,被智氏击败。
智氏将揭族镇压之后,将所有的揭族百姓收归为奴隶。从此揭族从自由的西域民族,转为了智氏的奴隶,族人的地位沦落,从此再也没有翻身。即便是之后,战国时期的赵国、统一天下的秦朝,及之后的汉朝,曹操建立的魏朝和泰朝,直到如今的大景,都对揭族族人并不宽厚,将他们作为帝国的贱民和奴隶对待。在泰武帝时期,揭族族人被泰武帝强行分隔,族人被卖到帝国各地,从故土剥离。从农奴,变为了家奴。
而揭族成为奴隶的源头,就在于智氏的镇压。现在妫辕听到了智伯两个字,怎么不会升起怒火。

“我只从生下来,只有你一个士族把我揭民当做人看待。”妫辕压抑怒火,“如果智氏真的被赵襄子屠戮殆尽,也就罢了,可是现在既然发现他们还在世上苟存,我不报了这个世仇,无颜面对我的先祖。”

少都符停下了军队的行进,带着妫辕走到了路边的一个山顶。指着连绵的太行山,对妫辕说:“蝇苟小民为一食之愤,血溅五步,大丈夫为了纵横捭阖于天下而隐忍蓄力。你想做那种人?”

妫辕平静下来,“大人的意思我明白。”
“中原天下欺压揭族几百年,仇人遍地,”少都符说,“大景天下,从贩夫走卒,到高堂贵胄,哪一个不是揭族的仇人,凭你揭族能全部杀干净吗?你能报仇的方式,就是成为建功立业的大将军,成为大景的柱国之材,到那个时候,将揭族的从贱奴的身份解脱出来,这才是你的目标,而不是为了一时泄愤,手刃仇人。”
妫辕说“大人的话,我妫辕今天记住了。我们不再耽误行程,进入古道。可是我有一事,一直想问大人。”
“什么事?”
“大人是道家宗师,为什么也要卷入到这天下的动乱之中?”
少都符想了很久,“我道家镇北神山的门人,当逢乱世,辅佐王侯,是祖上留下来的规则。但是我和留在洛阳的支益生,和蜀地的任嚣城有点不同,我还有一个目的。”
“大人要完成这个目的,就必须要成为能左右大景的公卿?”
“是的。”少都符说,“我在找我的师伯,他叫师乙,他在百年前下山辅佐景高祖皇帝的时候失踪。”
“一个人过了百年,应该早就死掉了。”妫辕说。
“不会的。”少都符苦笑说,“有件事情,你不知道,我们单狐山的门人,跟其他三个神山的门人一样,寿命远远超过常人。”
“这就是上天的眷顾了。”妫辕说,“天道公平,只是一句屁话,连寿命都不公平。”
少都符晒然,慢慢的说:“我们单狐山的开山老祖是跟随轩辕黄帝的十二臣属之一的力牧,也是道家最初的十二源头之一,在修炼长生术中,的确有所不同。”
“能够获得永生不死的身躯,”妫辕向往的说,“那要能成就多少大事业啊。”
“但是我们单狐山的续命之术,与其他三个神山不同,每隔六十年,单狐山门人就会年老体衰,必须要在六十年大限之前,吞食百草真水和灵丹妙药,然后将老朽的驱壳褪去,年少身躯才能破茧而出。再续一甲子寿命,这个过程十分虚弱危险,稍有不慎,就前功尽弃,化为魁拔僵尸,永远不生不死,出现在那里,那里就会瘟疫肆虐。”
“你的师伯师乙,如果现在还在世,应该已经两次破茧轮回了。”妫辕计算。
“是的。”少都符说,“所以当我找到师伯的时候,他现在应该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少年,而且他为了这个破茧之术,需要寻找天下最为名贵的灵芝,首乌等药材,需要的数量极为可观,还需要不断的修炼这些药材。当我手握重权的时候,就能根据这个线索找到他。把他迎回单狐山。”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自己本就不愿意回到单狐山,或者他根本就不愿意这种痛苦的轮回,暗暗的过了几十年的平静生活,然后悄悄的死在乡野。”
“这就是我一定要找到他的原因,”少都符说,“单狐山的门人不能死在民间,因为冢虎一旦死去,就会化作我所说的魁拔僵尸,散播瘟疫。”
“难道其他三个神山的门人的长生之术,也是要付出这个代价?”妫辕大为好奇。
“不是。”少都符摇头苦笑,“令丘山的门人幼麟,只需要不食人间烟火,以晨露和松子为食即可。姑射山门人卧龙,终身不能睡眠,但是他们到了亥时,对睡眠的渴望与常人无异,到了巳时才能摆脱疲倦。最幸运的是中曲山门人凤雏,他们只需要不断的吞服九转元丹——龙矫即可长生,更换血液。可是龙矫需要巨大的玄铁丹炉修炼,极为难得,如果丹炉破损,中曲山门人就要不惜一切代价,在天下寻找天外玄铁,修补丹炉。”
“世人都羡慕长生,”妫辕笑道,“原来还有这些痛苦的规则。”
“这是轩辕黄帝战胜蚩尤之后,四大仙山就遵循的规则。”少都符说,“可能就是天道吧,你刚才说天道公平,其实这句话是没有错的。”
“既然大人有如此的重担在身,我妫辕一定帮助大人找到师伯师乙。”妫辕面色严肃。

少都符这才放下心来,走回到军中,带着三百劣民朝着漾泉口继续前行。

太行山古道的西口,在漾泉口城外的一个狭窄山谷中,少都符带领劣民在山谷里砍伐树木,行进极慢,终于到了一片湖泊,然后涉水而行,绕着湖泊的边缘走进了一个溪流,顺着溪流踏水而上。溪流婉转,好几次都已经无路可行,只能攀爬岩石,才能找到溪流的河道。
少都符就一直紧紧找寻溪流,不断溯行走,终于走到了溪流的尽头的泉眼。而泉眼之后是一个绝壁,绝壁上有一个藤蔓连绵的吊桥,吊桥每次只能通过数人。话费了半天时间,少都符率队走过吊桥,在绕过对面绝壁的一个山头之后。来到了一个极小的山谷。
山谷里有个小村落,只有十几家住民,几十亩山地。看来已经与世隔绝已久。
少都符求见村落的头人也就是智氏后代。
智氏的头人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村人称呼为智伯。这里虽然只有几十个智氏后人,而且已经归入了道家门派。但是他们仍旧认为延续了当年智伯的爵袭。
少都符与智伯交谈几句,自报家门,告诉智伯,自己是单狐山门人。
智伯耳目昏聩,但是听到是单狐山门人,颤巍巍的说:“难道是师乙师宗主,上次宗主进入智门,是六十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幼童。”
“六十年前我师伯师乙曾经通过太行山古道!”少都符大为震惊。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1-09 10:08:01 +0800 CST  
少都符下山之后,第一次打探到师伯师乙的消息,急切的询问智伯:“我师伯为什么要入古道,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来?”

智伯看见少都符如此震惊,警惕起来,“单狐山门人有一门绝技,当时师乙宗主施展出来,我智氏确认他是冢虎,才打开入口,让他通过。”

少都符立即拿出一个长笛,吹奏两声,智氏山谷里顿时腾空飞起无数鸟禽,或大或小,飞到天空中,然后朝着少都符头顶盘旋而下,在少都符的身体四周环绕,少都符把长笛收起,双手摆了摆,这些飞鸟又冲上云霄而去。

“的确是单狐山门人,”智伯看到了少都符的手段,“当年师乙也是能够召唤飞禽走兽,少宗主是力牧一脉的传人不假。”



少都符焦急等待智伯说起当时师乙如古道的缘由,可是智伯当时年纪幼小,也记不得许多细节。

智伯勉强回忆,告诉少都符:“单狐山是道家镇北深山,智氏既然归入道家,对冢虎是十分敬仰。六十年前,师乙宗主突然到达智谷,师乙年龄已经老朽,身体皮肤溃烂,行走不便。告诉我的祖父,他必须要在十日内去往邯郸,否则必将在月圆之夜毙命,化为旱魃,成为散播瘟疫的僵尸。我祖父立即开启入口,让师乙通过。之后事情,智氏隐居在偏僻智谷,就不得而知。”



少都符焦急起来,“六十年前是师伯破茧的日子,法术极弱,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在景高祖时期失踪,又隐藏了六十年,遇到了什么波折,不回到单狐山,却偏偏要去邯郸?”

智伯摇头,表示他只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即便是当年师乙对智氏老者有所交代,也无从得知了。



少都符既然到了智谷,来意也不用多说。智伯告诉少都符,明日清晨,就可以开启智门,让少都符通过。



少都符连忙拜谢。可是智伯对少都符说:“我智氏从周朝始即得爵位,少宗主带来的劣民,都是地位卑微的奴隶,不能居住在谷中,污秽智谷的清高之地。只能退回谷外,明日清晨再入谷进入智门。”



少都符回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后的妫辕。妫辕不动声色,带领三百劣民,立即朝来路退回。少都符犹豫一会,向智伯告谢,也要随着劣民离开智谷,明日再回。

三百劣民在退回谷外的时候,山谷里的智氏族人,都纷纷遮掩口鼻,眼光不屑。妫辕没有理会,三百劣民回到了吊桥边缘的绝壁上躺卧。

少都符知道妫辕虽为贱奴,但是心高气傲,受了智伯的侮辱,心里一定怨极,只是没有发作。少都符也无话相劝,只好也和衣躺下,随着劣民一起,在刺骨的寒风中入睡。



第二日清晨,少都符和妫辕带领贱民,再次进入智谷,智谷内的智氏族人除了智伯,都不愿意现身,看来是对劣民厌恶至极,不远沾染污秽。倒是智伯虽然显露出鄙视,还是将少都符带领的三百劣民走到了智谷深处的一面石壁。



智伯看了看时辰,用拐杖轻轻敲击石壁,岩壁发出一声清脆的崩裂声音,一个圆形裂缝显现在石壁智商。智伯对着石壁拱手:“请蝠王开门,单狐山冢虎在此。”

石壁没有动静,智伯只是等待。

一个声音从石壁内传出来,几乎细不可闻,“单狐山哪位门人?”

少都符也拱手,“冢虎少都符,求入古道,望蝠王准许。”

石壁又寂静下来,少都符和智伯都静静等待。

片刻之后,石壁慢慢开启,一个洞穴显现出来。洞穴上的上方挂着一个巨大的蝙蝠,而蝙蝠的头部却是一个容貌极美的女子头颅。只是美艳女子的头颅倒悬,身体又是蝙蝠,这个形貌,说不出的诡异古怪。

女子的眼睛紧紧盯着少都符,看了一会之后,突然从岩壁盯上掉落,即将落地之时,扑闪双翅,飞到了洞穴外的一棵大树上。

智伯向少都符拱手:“蝠王已经准许,少宗主就此别过。”

少都符踏入洞穴之内,妫辕却停留在洞外,对着智伯说:“智氏一族,还记得当年杀戮揭族,逼迫揭族为奴的往事吗?”

智伯用手指把口鼻捂住,把头看向天空,看来即便是智氏困局在这个幽闭的山谷内,族人只有寥寥几十人,当年晋国六卿之首,沦落到隐居避世,智伯连一句话都愿意屈尊与妫辕交谈。

妫辕嘿嘿两声,跟着少都符走进洞内。后面三百各族劣民也以此进入。

当三百余人都进入到洞穴之内后,蝠王飞入洞穴,静静的挂在入口的岩壁上。少都符让三百劣民先行,留下来,对着蝠王鞠躬,“蝠王能否告知六十年前,我师伯师乙为何要通过古道?”

蝠王在黑暗中幽幽的说:“我当然知道,但是我不能告诉你。”

“既然如此,也就罢了。”少都符知道,这种上古成人身的山精,性格与人相去甚远,多变乖张孤僻,不能得罪。于是向蝠王告辞,“在下告辞。”

蝠王的声音又在黑暗中传来,“古道已经四十二年无人通过,路途险恶,古道里有并非轻易通过,单狐山冢虎路上小心。”

然后蝠王就不再说话。少都符静立在黑暗中片刻,才向古道深处行走,追上三百劣民。





三百劣民,手持火把,在幽深的古道内行走,洞内的蝙蝠受了惊扰,同时飞起,吱吱声充斥众人耳中,在头顶急速的飞旋。少都符赶上了走在队伍最前方的妫辕,对妫辕说:“智氏当年对揭族的作为,我也略知一二。”

妫辕抬起手,“不用再提了,今日智氏让我通过古道,如果我们井陉口一战而胜,我们攻略赵地,他的这个恩惠,我不会忘记。”

少都符拍拍妫辕的肩膀,“揭族本就是西域的贵族,沦落到中原却成了贱奴,你心中的不忿,我很清楚。”

“你为什么从洛阳相见的时候,就一再的救我于危难?”妫辕说,“你为什么就认为我是一个能够威震天下的名将?”

“因为你揭族先祖妫冒,在摸鱼儿海与匈奴大军交战十八年,没有退缩半分。后三百年,揭族妫萨,率领部落,从北至南,一路击败东胡,兵临燕国都城之下。燕国君侯亲自与妫萨修好。再后两百年,漠北极寒,牛羊皆死,揭族妫泷无奈率领族人南迁至晋地,与曲沃武公争雄,后联兵与曲沃武公共击晋哀侯,与曲沃武公攻入翼城。这些揭族的辉煌往事,我都是知道的。揭族到了如今,必定要出现一名旷世的将军,而你就是天命所归。”



妫辕微笑,“希望大人今日说的话,能够在我的手上实现,当我攻下井陉口之后,一定要把天下的揭民拢聚,重现揭族当年的威望。”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1-10 10:21:48 +0800 CST  

楼主:蛇从革

字数:558781

发表时间:2017-10-23 18:05:32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12-04 23:09:52 +0800 CST

评论数:22030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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