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铜(《泰景亨策》一段被掩盖抛弃的历史)

太行山古道在地下,也并非平直的道路,不然三日即可走出井陉口一侧。古道的从智门进入后,行走三十余里,这段古道,道路宽阔。可同时两人并排行走,少都符带着劣民军队,行军迅速,不到两个时辰就走完了这条道路。
只是到了三十里后,古道里别有洞天,道路出现了一个地下天渊。
少都符和妫辕,站在深渊边,看不到深渊的宽度,只能顺着深渊边的狭窄道路向东北方向行走,这时候道路就开始艰难,稍不留神,就会落入深渊之下。
整个队伍,就只能放慢速度,每个人贴着石壁摸索行走。妫辕下令,所有劣民军士,都三人一组相互照应,如果有人落下,三人之外,不得援救。
这段艰险的路程,一直走了五个时辰,都没有走完。少都符见队伍越走越慢,只好让停止行军,所有人坐在岩壁小道上吃了干粮后休息,三个时辰之后,再继续行进。


可是少都符却睡不着,在黑暗中不断叹息。
妫辕被少都符惊扰,轻声的问:“你在惦记的你师伯?”
“是的。”少都符回答。
“很想知道,你的师伯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妫辕说,“我想,他应该是你的至亲吧。”
“都说我们单狐山是道家镇北神山,”少都符说,“黄帝宰相力牧的传人,可是你知道吗,单狐山现在还有多少门人?”
“一个门派少则几十,多则天下信徒上万,天师道天下数十万信众,你们单狐山道家名门,怎么也应该有几百人。”
“你太看得起我们单狐山了。”少都符苦笑。
“难道只有几十人,”妫辕犹豫,“十几人?”
“我下山之前,将师父的尸身火化,”少都符说,“如果我师伯师乙已经去世,单狐山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所以你一定要找到你的师伯。”妫辕说,“我懂了,我的亲人也只有老母留在洛阳,父亲在蜀地,我翻身之后,一定要回到洛阳,奉养老母,并找到父亲。”

“本来景高祖时,应该是我的师父下山,”少都符叹口气,“可是我师父身体孱弱,师伯担心师父下山后,身体不足以支撑到破茧之期,于是将师父留在单狐山,自己下山了。可是我师父也只是挺过了两个甲子,第三次就、就……我们单狐山门人只能火化,否则尸体四十九日之后,就会化作旱魃僵尸,祸乱无穷。”

“为什么有这种结局?”妫辕问,“到底是什么缘由?”
“单狐山大鹏殿是力牧受了轩辕黄帝分派镇守北方,”少都符说,“可是当年黄帝与蚩尤征战逐鹿,蚩尤有兄弟八十一人,个个都是巫术修炼的妖魅,力牧在逐鹿一战中受了重伤待毙,轩辕黄帝感念力牧功劳,向上天祈福,为力牧续命。并在战场上被斩杀的蚩尤手下名将飞陌找来,将力牧的灵魂注入飞陌的尸体之中。”

“借尸还魂。”妫辕明白了少都符说的意思。
“可是飞陌本就是散播瘟疫的僵尸,”少都符说,“力牧在飞陌的身体中重生,飞陌的怨气始终不能排解,于是力牧的魂灵在飞陌的身体中一直纠缠不歇,一个甲子之后,力牧获胜,将飞陌的驱壳散开,露出自己的真身。可是随即,发现飞陌的怨气,已经牢牢的依附在力牧的身体之内。两个魂灵已经纠缠不清,无法分割。”

“这就是你们单狐山门人终身的厄运了,”妫辕说,“只能一次次的把法术用在与飞陌的争斗中,到了年限,就只能破茧,重复轮回。”
“如果法术高强,不用六十年,也能击败心中的飞陌怨气,”少都符说,“但是极为凶险,因此单狐山门人一直遵守六十年的破茧规则。我三十年后,也要面临这个劫难。”

“这到底是幸与不幸,”妫辕叹气,“也无法可想了,这是你们单狐山的命运,就如同我们揭族从匈奴贵族沦落为大景贱奴的命运一样。”

少都符也叹息:“是啊,我经历过一次,你无法想象,用自己的手指,将自己的皮肤肌肉,慢慢的从身体上撕裂下来的痛苦。每一刻都想放弃,但是一旦想到自己死后,化作僵尸的恐惧,就只能坚持下来,撕下血肉,露出自己的骨骼内脏。然后再看着自己骨骼上慢慢长出肌肉,血管蔓延,皮肤生长,剧痒无比,如万蚁噬咬……这个过程,需要一年的时间。谁会愿意提前面临这个巨大的痛苦呢,不都是捱到六十年,避无可避,才有这个勇气来承担。我还有三十年,嗨,真希望这三十年永远不要流逝。”

“这还真不如引颈一快,来的干脆。”妫辕说,“这种长生,不要也罢。”
“是啊,”少都符说,“我的师祖,就是忍受不了这个痛楚,宁愿坐化也不愿意陷入这个刀山油锅一样的轮回。”

两人说到这里,也就无话了。只能静静的呆坐在黑暗中。
古道里,深渊轻轻刮过了一阵威风,风中带来一股腥气。
“有东西来了。”少都符连忙对妫辕说,“叫醒众人,点燃火把。”

“点燃火把!”妫辕大声命令。
古道内火把依次燃起,顿时亮了起来。
少都符站立在古道边,朝着深渊不断的观望,没有发现任何物事。妫辕认为少都符太过于谨慎。

可是队伍最后方一个三十人长,发出了呼喊:“少了三人。”
“是不是掉下了悬崖?”妫辕的声音在古道里回绕。

“如果是一个人掉下去,可能无声无息。”少都符抽出长剑,“一定是有什么吃人的妖怪。”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1-11 10:07:21 +0800 CST  
少都符仗剑在古道贴着劣族军士的身体,走到最后,在失踪三人的位置,弯腰蹲下,鼻翼翕动,然后用手在岩壁上摸索。然后一言不发的走到了队伍的前方,告诉妫辕,现在要立即向前方行走,不能迟疑。
妫辕问下属也问不出究竟。但是突然无声无息的少了三个人,心中忐忑。于是询问少都符:“你看出什么究竟没有?”
少都符微微的向妫辕摇头,妫辕明白,少都符一定知道了什么,只是不能当着众人说出来,古道在这段极为狭窄,一旦众人惊慌,就会相互推攘,跌下峭壁。

少都符和妫辕两人故意把速度加快,两人走在前方,少都符把手掌伸出来,让妫辕查看。妫辕手里的火把凑近,看见少都符的手掌上糊着晶莹的粘液,腥臭无比。少都符把粘液在身边的墙壁上擦干,“希望不是我猜到的妖物。”
妫辕看见少都符的申请严肃,想再问个究竟,可是少都符已经示意,不要出声。妫辕连忙摇晃火把,示意所有人都不要走动。
少都符静立一会,又摆手,“快走。”
队伍立即加快脚步,没有人在发出声音,都知道古道里有莫名的妖物,却不知道躲藏在什么地方。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大家都默默前行。少都符突然察觉到又异样,让队伍停下,然后飞快的走向队伍的最后,并清点人数。果然队伍的最后六人已经消失。

妫辕大怒,但是无计可施,少都符让队伍在前方行走,他与妫辕殿后。
两人因为把精力放在身后,行走缓慢,与队伍渐行渐远。
又走了半个时辰,妫辕觉得身后有轻风掠过,连忙回头,少都符已举起了长剑,可是四周什么移动的物事都没有。

妫辕松口气,正要继续前行,少都符拉住妫辕,慢慢摇头。妫辕的身体寒毛耸立,知道少都符已经察觉到到了那个妖物就在不远处。
少都符拿过火把,慢慢照射身边的岩壁,然后静止不动,火光照射在岩壁上的一个裂缝上。
妫辕看着这条裂缝,不知道少都符在裂缝里看到了什么。正要询问少都符,那个吃人的妖物,是不是躲在裂缝之中。
少都符不断的摇头,只是用火把照射裂缝,看样子的要等待那个妖物从裂缝钻出来。
一滴冰凉的水珠滴到了妫辕的额头上,妫辕慢慢用手去擦拭额头,触手滑腻,鼻子闻到腥味。这才意识到不妙。
妫辕遇事镇定,看了看少都符,少都符的眼神示意让妫辕仍旧不要有大的举动。但是头顶上滴下的腥臭水珠,必定是跟妖物有关,妫辕还是慢慢的抬头,看向头顶,可是头顶上古道上方漆黑一片,妫辕知道黑暗中一定有不知为何物的物事,可是眼睛就是看不见。
当妫辕连自己和少都符的心跳声都能听见的时候,知道古道里已经安静到了极点。少都符偏了偏脑袋,让妫辕看向身边岩壁上的裂缝。
妫辕知道那个东西已经忍不住要出来了,于是举着火把,看着裂缝,不敢有一丝松懈。
但是让妫辕震惊的是,并没有任何的物事,从裂缝里爬出来。而是这个裂缝本身,突然在岩壁上开始游动,如果不是这个裂缝以扭曲的方式游动,妫辕根本就无法辨认出来。
岩壁上的裂缝并非是裂缝,而是一条巨大的长蛇!
少都符继续示意妫辕不要出声,自己轻轻的用手把口鼻捂住。妫辕也跟着少都符照做,让呼吸的声音也掩盖起来。然后看着那条在岩壁上的长蛇在继续在慢慢游动。
少都符的手拉了妫辕的衣袖一下,头部上扬。妫辕也看向了自己的头顶,一看之下,顿时心惊胆战。妫辕的头顶,一个蛇头正在盘绕着从上方慢慢落下。
而蛇头突出的信子,正在慢慢伸缩,发出沙沙的声音。
蛇与人头的大小相仿,可见蛇身的巨大。
妫辕不知道如何与这种妖物搏斗,看见蛇头还在自己的头顶上方,慢慢的扭曲盘绕,一点点朝下延伸。
妫辕看到蛇头上光秃秃的,突然明白了,这条巨蛇,是瞎的。这就是为什么少都符一直让他不要有动作的原因。他们两人,只要不发出声响,这条巨蛇,就不知道他们的方位。
妫辕和少都符慢慢的蹲下来,看着不知道多长的蛇身,在古道上方盘绕。盘绕了很久之后,蛇头又慢慢的缩回,回到了黑暗之中。
少都符把火把照向岩壁,岩壁光滑,巨蛇已经看不见了。可是两人仍旧没有动作,害怕巨蛇闻声而返。
又过了一会,少都符轻声说:“走吧,我闻不到腥味了。”
妫辕这才抬步行走,发现自己的双腿酸软,手心里全部是汗水。
“是岩虺,”少都符说,“我知道有这种妖物,没想到竟然在太行山古道里碰见了。”
“岩虺?”妫辕说,“不是长蛇?”
“岩虺是无法成蛟的长蛇,”少都符轻声说,“因为吃过人,无法成蛟,但是身体就会无限的长大,长到我们无法想象的长度。”

“怎么对付它?”妫辕说,“不杀掉这条岩虺,难道任由它吃掉我的族人?”
“如果只是吃掉也就罢了。”少都符说,“岩虺是善于藏匿食物,它会把吞进去的人,吐到洞穴之中,然后再爬出洞穴,寻找猎物。岩虺的寿命极长,生存的地方人迹罕至,所以它会囤积食物。”
“你的意思是,”妫辕大汗淋漓,“它会一直吞噬我们,直到把我们全部吃掉,再吐出来后,慢慢享用!”
“不错。”少都符说,“岩虺的粘液能让人的尸体常年不腐。或者被吞噬又吐出的人,根本就没有死去,只是被他的毒液侵蚀,不能走动,只能等着它再吃一遍。”
“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妫辕点头。


“既然知道了是岩虺,”少都符说,“我就有办法把它们收服。”
“它们?”妫辕大惊,“不止一条!”
“岩虺从来就是成双的出现,”少都符说,“也不会有第三条,一对岩虺,分为雌雄,方圆千里内,不会有其他的同族侵入它们的领地。”
“你说要收服它们?”妫辕问,“为什么不是将它们斩杀。”

“因为单狐山的先祖力牧,跟随黄帝对战蚩尤,就是凭借豢养的一对岩虺,在战场上吞噬敌人。”少都符说,“这对岩虺,一定是我师伯师乙路过古道之时,留在了古道里,他六十年前一定是法术微弱,无法再驱使这对岩虺了,我把岩虺收服后,遇到我师伯,算是给他的一个交代。”

“你有什么办法?”
“岩虺虽然是长蛇的形貌,但是他有腿,而且是盲的,”少都符说,“我当然有办法将它们擒获。”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1-12 10:07:37 +0800 CST  
狭窄的古道到了尽头,一个石梁朝着深渊上延伸,看不到尽头。但是石梁上的道路宽阔了许多。现在队伍以平行两排行走,距离石梁的边缘仍旧有数尺。
妫辕和少都符知道了古道里有两条看不见的长蛇岩虺在跟随队伍,伺机吞噬族人。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

但是岩虺在吃了九人之后,一直不再出现,妫辕询问少都符,“两条长蛇是不是已经退回了洞穴。”
少都符说:“不会,的他们一直在跟着我们,就在暗处。”
妫辕问:“这石梁上,左右无边无际,上看不到尽头,下方看不见底部,它们能藏在那里?”
少都符用手指了指脚下,妫辕明白少都符的意思,两条岩虺,是在石梁下方一直紧跟不舍。
“它们为什么不再现身?”妫辕问少都符。
少都符摇头,“岩虺谨慎,知道我们对它们有了防备,在等待合适的地方,再爬上来吃人。”

“会是什么地方呢?”妫辕焦虑,毕竟在黑暗的古道里,有两个危险的妖物躲藏在暗处,是一件让人心焦的事情,队伍中的揭族族人已经开始焦躁,再这么下去,可能就有族人要提出退回入口。

“再等等,”少都符走到队伍的前方,亲自去查看道路。
又行走了半个时辰,这个横跨在深渊上的石梁似乎永远都走不到尽头。妫辕在后方殿后,少都符在前方探路。队伍行进的速度仍旧缓慢。

突然队伍的中段发出了一个抵族族人惊呼,妫辕立即跑到队伍中段,看见一个一条岩虺长蛇正在吞噬一个抵族的族人,妫辕拿起手中的长刀,狠狠砍向岩虺的头部,岩虺的鳞甲坚硬,将妫辕的长刀弹开,但是岩虺吃痛,把口中的抵族族人吐出,身体瞬间滑到了石梁之下。
妫辕和众人刚刚松了口气,可是前方的队伍又开始慌乱,几个抵族族人拼命向后奔跑,后方的匈奴劣民,没有防备,其中一个被挤下了石梁。
妫辕扔下长刀,用手去拉匈奴族人的手臂,勉强将匈奴族的手掌攥住。妫辕趴在地上,用力将匈奴族人向上拉扯,可是看到了石梁之下,一个巨大的蛇头,缓慢的移动到了匈奴族人的身体下方,凌空移动。
妫辕看着岩虺张开了巨口,把匈奴族人的双腿吞进口中,然后蛇头摇晃,巨大的力量,让妫辕无法抓住匈奴族人的手掌,匈奴的族人被甩到了空中,朝着深渊之下落去,匈奴族人的呼喊在古道里环绕,接着戛然而止。
妫辕看到这个倒霉的匈奴族人在空中被岩虺吞噬。
队伍里其他的劣民看到了这个场景,都慌乱不已,然后又一条岩虺出现在队伍的中央,身体在石梁上缠绕了好几圈,把前方的几个揭族族人与队伍隔开。
那几个揭族的族人落单,彷徨无措,另一套岩虺也从石梁下冒出来,尾部横扫,落单的几个揭族族人勉强躲避,还是有两人被扫下石梁。
妫辕发现前方的揭族族人中,并没有少都符。于是大喊:“少大人!”
没有少都符的回应,妫辕顿时心若死灰,少都符如果罹难,即便是能走出古道,妫辕和手下的这三百名劣民,如何与井陉口之外的赵牧联络,一举攻破守军。就算是真的侥幸攻下井陉口,没有少都符的斡旋,齐王和赵牧也绝不会对妫辕青眼相加。
眼看一生的愿景化作泡影,妫辕长叹一口气,准备对着手下的劣民队伍下令,全部后撤会智门入口,然后大家做鸟兽散,继续在大景的天下做受人欺压的贱奴罢了。

妫辕看着惊慌失措的各族贱民,大声说:“我们回去吧。”
三百名劣民听了妫辕的命令,就要后退,可是几个年长的老者,站立不动,拿出手中的斧头和长刀,这些武器都是齐军废弃的兵刃,草草在劣民临行之前随意分派。
其中一个抵族老者说:“宁愿死在这个古道里,也不愿意再回去为奴!”
妫辕心中震赫。
另一个坚定的老者也说:“不为奴。”
慌张逃窜的劣民的脚步变慢了,然后全部站定。他们都听见了“不为奴”的三个字。这个三个字,可能对于他们来说,是最大的希望。

岩虺的蛇口在老者的上方张开,老者并不恐惧,把手中的斧头砍向了岩虺头部下方腹部的一个部位,岩虺头部摆动,身体退缩,回到了石梁之下。
石梁上一个爪子在剧烈跳动,是刚才老者从岩虺身体上劈砍下来的残肢。妫辕这才明白,岩虺是有腿脚的长虫。而没有退化的四肢,就是它们的弱点。

各族的贱民,都被几个没有逃跑的老者的气势镇住。都纷纷的把手中残破的兵刃拿出来,妫辕知道,自己和这些贱民的道路,一定是有进无退。

“不为奴?”妫辕大声说,“宁死也不为奴?”
所有的贱民都举起兵器,“有进无退。”

队伍的所有贱民都紧紧的靠近在一起,一齐向前行走,另一条没有受伤的岩虺,再次从石梁下方伸出蛇身,却再也找不到吞噬其中一人的机会,一旦蛇头靠近某一人,旁边的众人,就拿着兵刃齐齐向蛇身招呼,岩虺的前爪受痛,只能退回放弃。
妫辕在火把的光芒中看到,每个人的眼光都坚定决绝。
现在他们都看着妫辕的身后,妫辕点点头,慢慢转身,看见了一条岩虺的头颅就在自己的面前,可是妫辕心中已经没有丝毫的恐惧,三百多不愿意为奴的贱民,他们的勇气已经完全感染到妫辕的心中。

妫辕看着面前的岩虺,巨大的头颅下方七尺,一个断肢血肉模糊,他已经明白,岩虺的不仅是瞎的,而且动作并不迅速,只是在凭借身形的巨大占据上风。

妫辕静立不动,岩虺也无法确定妫辕的位置,妫辕看准了岩虺没有受伤的一条前爪上,挂着一个铜环。他慢慢的向前踏出一步,岩虺的头部摇晃,但是仍旧察觉不到妫辕的身体位置。
妫辕又踏出一步,这一步踏的较远,岩虺的头颅听准了妫辕的方位,就要将妫辕吞下。可是就在蛇口即将闭合的时候,岩虺的身体静止不动。
在众人的眼中,妫辕的手紧紧的抓住了岩虺前爪上的铜环。
这个铜环就是当年师乙牵引岩虺的命门。妫辕甘愿冒着被吞噬,赌上自己的性命放手一搏。
妫辕猜对了,抓住了铜环,岩虺就变得服服帖帖。
三百贱民看见妫辕将岩虺控制,都大声喊:“砍杀它!”
妫辕摇头,“少大人需要这个妖物。”

一条岩虺被妫辕控制,身体驯服,长达五丈的蛇身,慢慢的滑到石梁上,另一条也失去了凶恶,顺服从石梁下方游动上来,贴近妫辕。
妫辕长出一口气,牵着铜环,带着两条岩虺向前行走。
走了片刻,看见了少都符果然站立在石梁的前方。
少都符回头,看见了妫辕和两条岩虺,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做到了?”
妫辕点头,“两条岩虺,我交给你了。”
少都符从怀里掏出一根细细的铁链,穿在铜环上,两条岩虺驯服的盘旋在少都符的身边。

“古道里的妖物,”少都符指着前方,“比我想象的要多。”
妫辕顺着看去,石梁前方,有一张巨大的蜘蛛网横亘在道路上。
“再没有任何妖物,能够阻拦我们。”妫辕沉声说。



少都符与齐王麾下的大将军赵牧的九日之期到了。赵牧在营帐中与副将饮酒的时候,突然想起了这件事情。
赵牧端着酒樽,走出营帐,来到井陉口的平原上,在夜色中,看向北方三十里外的井陉口。
“将军真的相信,那些贱奴,会绕过太行山,突袭井陉口后方?”六名副将也走出了营长,其中一位询问。
“那些贱奴……”赵牧不屑的笑道,“他们除了跟牲畜一样的干活,交配,生一大窝肮脏的小崽子,还能做什么?”
“九日的期限到了,”一名副将说,“这些贱奴,一定是偷偷跑到北方去了。”
“那齐王看重的那位谋士少都符,”赵牧轻蔑的说,“肯定遭了那些贱奴的毒手。”
副将询问赵牧,“齐王殿下已经从上党郡出发,陈兵到了龙门关,我们也兵临井陉口之下,殿下击败了蜀王,我们就等着代王出关投降了。”
“可惜我不能跟随殿下与蜀王一争高下,”赵牧语气失望,“这是我终身的憾事。”
“将军阻拦代王南下,”副将说,“替殿下安定了后方的隐患,功劳也是无人可及。”

赵牧将酒樽一饮而尽,转身回营,“我们就在这里等着殿下击败蜀王的书信。”
可是几个副将,并没有跟随赵牧走回营帐,而是全部都呆呆的站立,看着北方。
赵牧突然听见了隐约有军士的呼喊声,他立即敏锐的察觉到,这个声音,意味着什么。
赵牧连忙看向自己的军营,一万士兵仍旧稳定的驻扎在漾泉口和井陉口之间的平原上,并没有一丝的紊乱。
赵牧把眼光看向了井陉口关隘的城墙,看到了井陉口城墙的后方,映出了通天的火焰,一个巨大的孔明灯从井陉口上方生气,越飘越高。

“那些贱奴!”一个副将瞠目结舌,“他们竟然做到了!”
“少大人果然是殿下倚重的奇才!”赵牧把手中的酒樽扔掉,“前锋、左翼、右翼三将!”
三个副将立即拱手接令,“在!”
“按之前的阵型,立即攻城!”赵牧的随从牵来了坐骑,赵牧翻身上马,“攻打井陉口。”

齐军赵牧部的前锋立即骑马飞奔到井陉口的城墙下方,但是随着地形的收拢,骑兵到了城墙之下六十步,纷纷射箭,两千个弓箭手,射出的箭矢,纷纷落到城墙之上。
然后左翼和右翼的步兵到达,这些步兵推着两架高高的云梯,稳定的朝着井陉口的城墙移动。弓箭兵不再射箭,而是举起了盾牌,掩护云梯下的步兵。

井陉口城墙上方守军,也开始射箭,都被齐军前锋的盾牌遮挡。井陉口的投石车,很久之后,才投出巨石。但是没有击中云梯。

赵牧带领的后军,跟随前军移动。赵牧看见空中只投出了四个巨石,对齐军的折损有限。
赵牧根据细作的刺探,知道井陉口有七个投石车,那么有三个投石车,已经被少都符带领的贱奴破坏。

一炷香之后,云梯继续朝着城墙挺进,井陉口城墙后又飞起了两个巨石,赵牧明白,又有两个投石车已经被少都符军破坏。
赵牧不再犹豫,下令,集中前军,将云梯搭上城墙。

井陉口城墙上的守军,立即朝着云梯投掷火把和滚油,云梯燃烧,赵牧立即调遣后军的投石车,朝着运车投掷牛皮水袋,水袋撞击在云梯上崩裂,水花四溅。六个投石车不断的投掷牛皮水袋,云梯的火焰熄灭。
齐军的前锋奋勇爬上云梯,即将登上城墙。

可是井陉口城墙上的代王守军突然来了援军,云梯上的齐军,寡不敌众,第一拨登城的士兵,纷纷被守军逼迫,掉下城墙之下。

赵牧看见战场上的形势顿时扭转,明白少都符的贱奴军队,已经被井陉口城内的守军围困。但是在这种情况之下,赵牧绝不会放弃这难得的攻城机会,于是命令左右翼前军,不顾一切代价,强行攻城。


赵牧判断的没有错,现在少都符和妫辕的贱民军队已经被代王的守军,逼迫到了城内的一个高地上,高地上是井陉口的景高祖祭台,代王投鼠忌器,一时不敢放火强攻,让少都符和妫辕有了一点喘息的机会。

少都符和妫辕站在祭台的中央,看着四周层层围困的军士,将高地祭台围困如同铁桶一般将三百贱民军队围困。只能看向城墙,希望赵牧没有失约,正在强行攻打城墙。
他们看到了代王的守军外围,在疯狂的奔向城墙,云梯已经搭了上来,可是随即被守军击溃。
妫辕问:“赵牧进不来了,我们怎么办?”
“再等等,”少都符说,“我们千辛万苦走出古道,又放火烧了代王的粮草,决不能现在放弃。”
“我们怎么会放弃,”妫辕说,“我现在要带领他们冲出围困,到城墙上与赵牧军队汇合。”

“再等等,”少都符坚定的说,“我们守在这里。给赵牧将军攻城的时间。”
妫辕环看城内,本就不大的井陉口内城,已经陷入了一片火海,而这一把大火,就是妫辕率领手下的劣民军士,一路点燃。


少都符和妫辕在景高祖祭台上,看着混乱的士兵在城内扑火,围困祭台妫辕士兵的守军,并没有统一的将领指挥,相互不能联合呼应,妫辕士兵虽然人数处于劣势,但是每一个劣民都十分的坚定,在妫辕的指挥下,从容不迫的击退守军。

妫辕的脸色越来越严峻,他对着少都符说:“其实你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对不对?”
“有三成的把握。”少都符回答,“如果我的计划无误,还有一支援军到来,我们就必胜无疑。”
“赵牧的军队,攻不下关隘。”妫辕把战局看的清清楚楚。
“再等等……”少都符看着城内。

“我一直相信你能带着我们劣民建功立业。”妫辕说,“从进入古道,收复两条岩虺。”
“还有蛈母,”少都符说,“如果不是你们的勇猛,蛈母在古道里布下的重重陷阱,我们也无法通过。”

“我们跟着你通过了古道,最后狭窄的通道,只能容一人行走,”妫辕说,“而且那么多的岔道,都信任你,找出了正确的道路。直到你把我们带出了出口,我们都没有任何的怀疑。可是现在……”

“我们会挺过去的。”少都符向妫辕点头。
妫辕对少都符的信任在渐渐的消磨,因为他向四周,代王的守军远远超过劣民军队的人数数十倍。而城墙上的守军与赵牧的军队正在惨烈的厮杀,赵牧的云梯已经被掀翻一个,另一个重新燃烧起来,先行爬上了城墙的齐军,被守军分隔,一个个被斩杀。再这么 下去,赵牧必定要退军了。
“你还在等那一路援军?”妫辕正要询问。看见井陉口关内一片火海之中,一个王旗升起来,城内两万名士兵,本来在城内慌乱不堪。可是以王旗为中心的军队,慢慢的整列队形,半个时辰之后,整个代王的守军,阵列全部排布整齐。

妫辕看着王旗之下,隐隐约约看到代王正在调动将领,每一个将领,领了将令之后,不断的分派到城中各处。
现在代王的守军,两千人整队登上了城墙,赵牧已经没有机会了,他攻城仅剩的一台云梯,也被守军用几十跟木杆掀翻。齐军在城墙上的士兵,寡不敌众,纷纷被戮。
两千名守军立即站立在城墙上的城垛后方,开始用连弩,攻击城下的齐军。而城内的守军,又分拨为两股,一股将妫辕军队围困,一步步的前行。另有三千人的军队,不去理会城中的大火,排布成半月形的阵列,然后同时射箭,三千支羽箭飞向天空,绕过城墙,落向了城外。

妫辕看不见城外赵牧军队,但是直到一定受了巨大的损失。
围困景高祖祭台的守军,形成了一个闭合的圆形,最内侧的士兵没有武器,只是举着铁盾,一步步的向前移动。跟在盾兵后的士兵,举着长槊步步跟随,距离妫辕和少都符已经只有不到三十步。

妫辕明白,代王也知道,最大的威胁来自于攻城的赵牧,因此把精锐的弓兵对准了城外。而是对于城内作乱的妫辕部下,只是压制,当赵牧退兵的时候,妫辕和少都符,以及三百劣民部下,就大势已去。

“快看!”妫辕拉扯了少都符一下,手指向王旗下方。
王旗下的一个少年将军,一定就是代王,拿出了一个巨大的长弓,然后拉满弓弦,一支火矢划过天际,将高空中飘浮的孔明灯灯芯射中。孔明灯顿时冒出大火,落向地面。

妫辕呆若木鸡,片刻之后,对妫辕说:“赵牧要退军了。我们只能在这里等死。”
少都符仍旧看着城内,“还有一股援军,他们应该来了。”
妫辕不再理会少都符,走到了三百名贱民面前,抽出了长刀,“我们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或是投降后被坑杀,或是死在大景军队的刀下。”
三百劣民在黑暗中沉默,火光在他们的脸上摇曳不定。
“我们选哪一条路?”妫辕大声问。
所有的劣民都扔掉了手中的火把,将手中的各种破败兵器横在胸口。
妫辕点头,转身把刀刃指向正在逼迫靠近的代王守军,“那就开始吧。”

少都符在妫辕身后大喊:“再等等!”
妫辕已经不再听从少都符,率领劣民军退,冲向了代王守军。当妫辕和劣民军队冲到了盾兵前一丈远的时候,盾牌后的长槊猛然挺出,十几个贱民被长槊穿透身体,接下来的贱民仍旧如潮水般扑向代王军队。

城外的赵牧,看到了两个云梯已经损毁,而天空中的孔明灯已经被火矢射下,副将策马奔到赵牧身边,“将军,孔明灯已落,城内的贱奴已经被剪灭,我们的云梯已经损毁,将军是否下令退军。”
“我们损失了多少军士?”
副将回答:“左翼两百,右翼四百。现在全军而退,代王必定不敢追袭。”
赵牧把手抬起来,“传令到后军,将攻城锤推向城门之下。”
副将似乎不明白赵牧的军令,“将军的意思是……”
“前军后退修整。”赵牧的手臂指向井陉口的城门,“用攻城锤攻击城门。”
副将不敢违抗,立即传令。
赵牧的随从问道:“将军蓄力这么久,就是为了今天强攻井陉口?”
“我对那些贱民没有兴趣,”赵牧悠闲的说,“既然少都符志在必得,我相信他有办法在关内与我接应。”

半个时辰之后,攻城锤在几百名齐军的推动下,到达了井陉口城门的前方,两名副将摇晃军旗,攻城锤前方的巨大虎头,冒出了火焰。
城墙上的守军,纷纷射箭,推动攻城锤的齐军举起盾牌遮挡。众人蓄力,攻城锤猛烈的撞击在城门上,城门剧烈的震动,木块崩裂而下。城门上的守军倒下滚烫的热油,齐军被烫伤烫死几十名,守军的火把扔下,热油瞬间燃烧,靠肩攻城锤的齐军全部烧成黑炭。

赵牧并不动摇,挥动单臂,后军立即冲出一个千人队,用土包灭掉了攻城锤的大火,然后推动攻城锤,第二次撞击城门。城门的木板崩裂,露出了城门后方的夯土和石块。

少都符站在景高祖的祭台上,看着妫辕带领的劣民军,只进不退,强行冲入到代王守军的铁桶阵中,竟然冲出了一个缺口。妫辕的目的十分的明确,就是朝着代王的方向勉强突袭,虽然中间隔着几千名守军,但是妫辕高大的身材,在混战中凶猛异常,所有的劣民都跟随者妫辕的方向拼杀。

劣民只剩下半数,前进的速度越来越慢。少都符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木匣子,打开木匣,两个小小的蜥蜴在木匣内快速的游动。少都符把木匣放在地上,轻声的说:“去吧。”
两个蜥蜴,爬到地上,顿时身体迎风而涨,瞬间长成了两条身躯长达七八丈的壁虎模样,这就是少都符在古道里收复的岩虺。

两个岩虺立即冲向了代王守军的阵中,加入到妫辕的队伍,在妫辕的左右,横扫代王守军。

代王守军看到了岩虺是景高祖祭台上的一个术士放出,立即朝着少都符的方向围困过来,可是少都符的身边三丈,冒出了层层的蛛网,绕城一圈,将少都符保护在中心。
代王守军被蛛网缠绕,一时间无法通过。
蛛网坚韧,代王守军用刀削斧砍也无法斩断。反而被蛛网内部的蛈母,一一用蛛丝拉倒蛛网内,吸干了肉身。

少都符看着城门方向传来了巨大的响声,如同雷声轰动。然后转头看向了城内的北角,焦急非常。
少都符头顶的天空中飞下了蝗虫般的羽箭,蛈母在祭台的屋顶,瞬间编织出了蛛网,羽箭全部黏在了蛛网上。

妫辕有了两条凶恶岩虺相助,身前的代王守军,无法抵抗,纷纷后退。在层层叠叠的铁桶阵里,最凶险的状况出现了,那就是溃逃的士兵,与后军相互碾压,整个铁桶阵里的守军,步伐混乱,无法调动。

少都符看着代王的王旗,双拳紧紧攥住。当少都符看到了代王王旗后退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如齐王所言,代王并非一个身经百炼的将领,他治军的本领平庸无奇。如果王旗纹丝不动,临危不乱的调动军队,那么即便是有两条岩虺的帮助,一妫辕的一百多人,也只有死路一条。可是现在王旗动摇,铁桶阵内的守军,也开始崩溃。

这时候,城门后方的守军突然大乱,一个两千名左右的乱民,突然从城中大火中冲出来,一半人与守军拼杀,另一半人,开始挖掘城门后方的夯土和石块。

少都符对着乱军中的妫辕大喊:“援军到了!”
妫辕回头,看见少都符指向了城门,看见两千名匈奴人,正在疯狂的挖掘城门后方的夯土。

妫辕想明白了,井陉口关隘内,有好几千的南匈奴,这些南匈奴在金日蝉的带领下归顺了中原,但是几百年来,也是受尽了大景的欺辱,现在他们也开始了反抗。

少都符说的援军就是这些人。看来少都符早就与南匈奴之间有了约定。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1-15 10:20:52 +0800 CST  
天快亮了。任嚣城从舳舻的舱顶看着日头慢慢的升起。前方长安城下的十几万蜀军尽在眼底。蜀王的王旗在蜀军中央的营帐飘扬。
舳舻还在继续前行,已经进入到了蜀军的后军,后军左右两翼分开,给任嚣城驱使的舳舻让开了道路。
舳舻表面上看起来是一条前后长达二十丈的船只,在舳舻的底部,暗藏这几十个巨轮,驱动行走。
任嚣城击败了西进的楚军之后,北上西都长安,与蜀王汇合,终于在约定的日子,赶到了长安。
任嚣城回到了舱内,把小甑抱起来的,走到了舳舻的前端。小甑已经醒过来了,微笑着问任嚣城:“我们到了?”
“到了。”任嚣城用手把小甑头顶的玉簪扶了一下,“我带你去见蜀王殿下。”
“不知道殿下这次会不会信守承诺?”小甑的脸色苍白。
“殿下会的。”任嚣城说,“我替他修建了十一架飞火珠,一辆舳舻,足够殿下攻破洛阳。”
“世间不如意的事情十之八九,”小甑轻轻的说,“如果殿下不兑现诺言,你也不要恼怒。”
任嚣城看着舳舻两旁的蜀军都举起了手中的兵器,向任嚣城欢呼,把小甑抱到自己的肩膀上,用手指着蜀军,“我击败了楚王,这么大的功劳,蜀王殿下自会权衡。”

舳舻在蜀军中,行走到了蜀王营帐前百步,任嚣城扛着小甑,走下了舳舻的悬梯,踏上地面,舳舻停止了移动。
任嚣城扛着小甑朝着营帐走去,蜀王亲兵将二人迎接入营帐。
任嚣城在帐中,看见蜀王的木轮椅背对着自己,看着账中悬挂的一副河图。
蜀王的亲随在蜀王身边轻声的说:“任将军到了。”
蜀王伸出了一只手,示意亲随不要打扰,继续看着面前的河图。
任嚣城不敢惊动,轻轻把小甑放下。
小甑说:“让我看看那副河图。”
任嚣城把小甑继续举在肩头,小甑看了片刻,“蜀王殿下已经准备进攻洛阳了。”
任嚣城问:“为什么要这么说?”
“那副河图,就是洛阳城的地图。”小甑轻声说,“图中的河图四条长龙,分别是金水、赤水、玄水、青水,是拱卫洛阳的四条护城河,其中金水和赤水从城内流出,进入北方的河。青水和玄水灌入南方的洛。这是进攻洛阳外围的必经之路。”

任嚣城说:“殿下正在考虑从什么方向攻打洛阳?”
小甑说:“洛阳的四水,分别是右旋出城,蜀王如果要进攻洛阳,必须要先通过南方的龙门关,然后转而北上,以此踏过青水,再过玄水,跨国金水,就进入了洛阳城墙,再突破赤水,就进入了洛阳的内宫。因此殿下正在思考如何率军踏过这四条护城河。”

“小甑说的很对。”蜀王右手摇动木轮椅上的机枢,木轮椅转过来,蜀王面向了任嚣城和小甑。
任嚣城连忙把小甑放在地上,对蜀王跪拜,“任嚣城参见殿下。”
蜀王摆摆手,让任嚣城站立起来。
任嚣城对蜀王说:“臣下在白帝城击溃楚军,只是没有亲自找到楚王的尸体。”
“孤已经知道了。”蜀王说,“楚王也没有死,中曲山的徐无鬼一定带着楚王逃了。”
任嚣城沉默一会,“殿下知道我放过了徐无鬼?”
“孤也放过了他一次。”蜀王说,“可惜没有让他为孤所用,却便宜了楚王。”
“如果臣下继续追赶,”任嚣城说,“一定能在夔门把他们追上。”
“不用了,楚王的锋芒已挫,”蜀王一脸的平静,“现在齐王已经兵临龙门关,这才是最大的威胁。徐无鬼和楚王即便是回到荆州,也暂时无法起兵北上,他们就暂时放过吧。等我击败了齐王,楚王必定归附。”

任嚣城再次跪拜,“殿下提起的西域荷藕金莲子……”
“孤破了洛阳,清除了圣上身边祸乱朝廷的三公之后,”蜀王说,“金莲子在皇宫内的阳泉湖内,就可以取出。”
“原来金莲子一直在皇宫内。”任嚣城拱手,“多谢殿下,臣下可以告辞了吗?”
“如果不攻入洛阳内城,这个金莲子,你如何从宫中挖出来?”蜀王说,“你偷偷潜入皇宫,宿卫军会让你轻易去找寻金莲子?”
任嚣城回头看了看小甑。
小甑说:“殿下告知了金莲子的下落,遵守了承诺,我们感激不尽。”
蜀王看向任嚣城,“金莲子世上只有一颗,稍有差池,就会枯朽。你愿意冒这个险?”
任嚣城在犹豫。
小甑说:“任将军,我们走吧,不必为了这个金莲子,让你与圣上为敌。”
任嚣城低头看着小甑,犹豫不决。
小甑说:“你现在就向殿下辞了将印,我们走吧。找个无人的地方,陪我过完几十年也是好的。”
任嚣城站立不动,蜀王对着小甑笑起来,“他不会走的。”
“是的,”任嚣城答应了蜀王,“我跟随蜀王攻破洛阳城,亲自挖出金莲子。”
“这么美貌的女子,”蜀王点头,“又聪明绝顶,如果没有身躯,实在是太可惜,换做我年轻四十岁,也愿意不惜任何代价,替你重塑躯体。”
小甑看着任嚣城,知道已经无法劝说。
任嚣城蹲下来,将小甑头颅下的瓮瓶抱起,轻轻对小甑说:“殿下说的没错,我值得冒这个风险。”
“可是还有支益生,还有少都符,这些人都是仙山的门人,你为了我与他们为敌,胜算太小。”小甑无奈的说。
“我愿意。”任嚣城苦笑,“只要能找到金莲子,生出你的肉身,我宁愿跟他们较量一番。”
蜀王对任嚣城说:“孤决定与齐王一决高下,明日就全军通过潼关,与齐王在龙门关相遇。”
任嚣城抱起瓮瓶,向蜀王告退,“臣下听命,舳舻与飞火珠已成,击败齐王,再北上洛阳。”

蜀王转过身,继续看着洛阳的四水拱卫。
任嚣城扛着瓮瓶,走出了营帐,太阳已经升到了杆头,小甑说:“罢了,就算是死在乱军之中,我也不枉遇见你。”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1-16 10:02:48 +0800 CST  
我是老蛇,不好意思,我又要跳出来说两句。
关于小甑的身世。
我看到《景策》这里的时候,其实一上来就说了小甑是一个瓮女,我当时还不明白瓮女是什么,看到后面,才明白,原来任嚣城身边的这个女子,是一个没有身躯的人。只有头部,身体就是一个瓮瓶。
小甑这个称呼跟我们如今叫的“小赵”、“小钱”、“小孙”、“小李”的意思不太一样,古时候女人基本是没有名字的,即便是有,也只是针对贵族,而且很出名,史书上记载有名字的女人,都是非常有名的。普通百姓,最多也就是“赵氏”、“钱氏”的称呼罢了。
所以《景策》里对小甑是更加低贱的称呼,带有强烈的侮辱性质。所以我就自作主张把这个称呼改成了小甑,我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更合适的称呼了。
《景策》里没有专门的描述瓮女的来历和详细的状况。我没有办法,只好去找古时候的各种资料,在一个叫《鹅幻汇编》的书里面找到了关于瓮女详细的描述。
《鹅幻汇编》是一本介绍古代魔术的书籍。瓮女在这本书里,是作为行走江湖的彩戏师一个道具。很悲哀的,瓮女在古人眼中,甚至不能被认同为人,而是一种奇怪的道具。
其实瓮女到如今也还有,七零后八零后的读者,小时候一定在某个公园里,或者大街上,看见过某个草台班子搭建的大帐篷。
搭帐篷的门口,就有摆放着各种奇怪的图像,比如人首蛇身、比如双头人,比如侏儒……瓮女也几乎都有。
收取的一块两块钱的门票,就可以让抱有好奇心的小孩子进去看一看。当然这都是假的,有时候运气好,能看到侏儒。其他的那些都是粗制滥造的标本。唯一看起来像那么回事的,就是瓮女。
至少我小时候见到所谓的瓮女的时候,是十分震撼的。一个大坛子,坛口上是一个女孩的头颅,还能对着你微笑,如果她心情不错,还会对你说一声“你好”。我深信不疑,出来后,对父母描述瓮女的诡异。
父母听了当然是一笑,告诉我是假的。后来我长大了,就想明白了,不就是弄个小女孩蹲在坛子里吗,完全没什么奇怪的。
现在瓮女还有,不过表现的更高级了,用了某种视觉差,导致参观者认为人头长在坛子上面。
我一直对瓮女就是这个印象。直到我看到了《鹅幻汇编》里的记载。才发现瓮女在一千年前真实存在的。
瓮女大多都是身世不幸,可能出生的时候,身体有残疾,或者是内脏外露之类的疾病。一般的父母就把这种女婴抛弃在野外,毕竟古时候遇到这种事情,都觉得是极为不详的事情。
还是有少数的这种悲惨的女婴存活下来,因为有彩戏师专门在民间寻访这种女婴。他们一般给女婴的家人微薄的钱财,把女婴买回来。然后用花瓶或者瓮,将女婴放进去。
彩戏师在花瓶和瓮里面,放入了一些药材,具体什么药材,《鹅幻汇编》里有详细的清单,但是我觉得那些什么动物的内脏啊,什么奇怪的草药啊,实在是匪夷所思,就不一一列举了。然后女婴就在瓮中生长,身体越来越大。除了头颅,身体就被卡在瓮内。《鹅幻汇编》里说的更加夸张的是,女婴在进入瓮中后,躯体的内脏和血管,会慢慢的与瓮内壁连接起来,成为一个闭合的身体系统。
这个就超出了我的想象力很远了,至少知道一件事情,瓮女终身就不能离开这个瓮,一旦瓮被打破,瓮女也必死无疑。
我想瓮女如果知道自己有这种悲惨的命运,她们一定会选择出生的时候,被家人抛弃,死在野外。
瓮女的寿命也很短,主要的作用也就是让彩戏师放在市集供人当做怪物观看,而且瓮女也基本不吃东西,古时候的彩戏师一定是有点办法,让瓮女辟谷吧。

可是在《景策》里,竟然出现了瓮女小甑,而且这个小甑,是竟然跟任嚣城的命运绑缚在一起。顿时激起了我的兴趣。
我没有在小说的叙事顺序里把任嚣城如何遇到小甑的过程说出来。《景策》也对这段经历,只有寥寥数笔。大致就是任嚣城下山后,投奔蜀王之前,在某个彩戏师手里买了瓮女。他们之间是如何建立起来的相依为命的感情,《景策》根本就没有提起。这个正常,古人撰写的史书,怎么会记录这种爱情呢。原文也就是说了“嚣城怜此女”一句话而已。

但是我毕竟是一个写小说的,很难不从小甑这个名字里,想到了另外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跟《泰景亨策》就有很大的关联了。大家可能已经想到了,就是被曹丕赐死的甑氏。在某些稗史和志怪小说里,这个甑氏听说死后,是被装入了一个大瓮,然后入葬。
这么分析就有趣多了,毕竟《泰策》与《三国志魏书》的分水岭,就是从曹植开始。《三国志魏书》说的是曹丕称帝,曹丕驾崩,曹睿继位,曹睿驾崩,曹芳继位,曹芳时期,司马懿发动高平陵政变,之后就是司马篡魏的历史了。
可是在《景策》里,曹丕驾崩后,曹睿只当了几天的皇帝,就被叔叔曹植发动政变赶下了皇位。曹植做了皇帝后,还将曹魏的国号改成了“泰”。

大家都知道的是曹植一直都爱慕只的嫂子甑氏,还写了一个《洛神赋》来表露心意。所以《景策》里的曹植,跟《三国志魏书》里的曹植完全迥异。可能在曹丕还在位的时候,曹植就已经权倾朝野,是曹魏实际的权利掌握者。

大家别误会,认为瓮女小甑,就是甑氏,说这么多,其实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到这里,我借机提一下《泰景亨策》的由来。而小甑之所以姓甑,应该是泰朝之后,对瓮女的统一称呼,就是因为甑氏的典故而来。
当然这也是我的分析,可能我想错了。既然是写小说,我就把我能想到的可能性说一下。

最后说一句,《景策》里记载的小甑,是当时最聪明的两个人之一,就是因为小甑的存在,才解开了《景策》里最大的一个谜团。这个谜团,是四大仙山的门人想破脑袋也无法设想的巨大阴谋。

还有,任嚣城虽然精通木甲术,他的智力其实平平,他在白帝城一战成名,所有的谋略都是来自于小甑。而且在任嚣城今后的岁月里,参与的所有的战役,和宫廷变乱,给他出谋划策的人,就是小甑。

说实话,我真的很希望《泰景亨策》记载的是真的,因为这三部史书,比正史记载的实在有趣太多。

好了今天就这么多,明天继续写蜀王率兵东进,与齐王在龙门关两军相遇。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1-18 10:18:20 +0800 CST  
龙门关是大景都城南八十里的关隘,是洛阳南方的卫城。尹川河水从南至北,从龙门关口的城郭东门外流淌,汇入北方的洛河。龙门关的背靠西方的宝山,只有一条狭窄的官道通往龙门关城郭西门。龙门关的南方是宝山山脉的延续,悬崖峭壁如同一个巨大的屏风,将南方阻隔。而龙门关的北城门,与洛阳之间一马平川,毫无阻挡。
因此龙门关对于都城洛阳来说,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军事要地。

太傅张胡、大司马郑茅、国师周授现在站立在龙门关内最高的瞭望塔上,一言不发。大司马郑茅号令的十万北府军,正在陆陆续续的从洛阳进驻到龙门关内。但是三个握有帝国最高权力的公卿,现在看着东西两方,各怀心思。
东方齐王的十二万齐军,已经驻扎在尹川河边,距离龙门关城墙不到百步。齐王的军队已经驻扎了三日,军营连绵,把尹川河东边的平地,全部覆盖。
而西方的蜀军,前军已经到达了宝山下的峡谷,距离龙门关的城郭,也只有两百步。蜀军仍旧络绎不绝的从峡谷里涌向龙门关西门。
张胡和郑茅的脸色苍白,只有周授面无表情。
安灵台之盟的计划,到了现在已经破产。张胡和郑茅约定的让齐王率军通过龙门关,进发到长安与蜀王决战,已经没有实现的可能。
张胡走到郑茅的面前,眼睛死死的盯着郑茅。
“太傅不要责怪于我,”郑茅说,“圣上剪除了滕歩熊后,一直不接受齐王通过龙门关的恳请,我也数次向圣上进言,圣上都未准许。”
张胡看着齐王的军队,又看了看蜀军,“两王在龙门关争锋,无论谁取胜,最终的结果都是占据龙门关,洛阳无险可守。郑公知道这个后果吗?”
郑茅脑门渗出汗珠,“无论是齐王,还是楚王获胜,他们都会打着清除圣上身边的逆臣,攻入洛阳。”
“他们进入洛阳,挟持圣上,第一件事,就是将洛阳城内的郑氏和张氏全部清缴,到那时候,你我二人能被流放到代地,就是最好的下场。”
“他们不会的,”郑茅苦笑,“一定是株连满族,咱草除根。”

“倒是我们的国师,”张胡对着周授说,“有了铲除妖孽滕歩熊的功劳,不会被两王记恨。”
“滕歩熊是蜀王安插在圣上身边的奸细,”周授回答,“蜀王不会绕过我。”
“不是这样,”张胡看着周授说,“五雷派作乱一事,只是蜀王占据雍州长安的借口,滕歩熊早已经被蜀王抛弃,羊郡的五雷派总坛被龙虎天师张魁率领道家门派击溃,蜀王可是一点都没有阻拦。”

周授没有回答,而是面对张胡,坦然笑了笑。
“因此两王争锋,无论谁胜,国师一定是两不得罪,能够保全。”张胡逼近周授一步,“滕歩熊的身份暴露,应该就是国师早已跟蜀王商量好的计划。”

周授看了看郑茅,又看了看张胡,“郑公和太傅,现在还是想办法说服齐王和蜀王退军,才是正事,何苦要在这种时候,猜忌下官。”

“我只是好奇,”张胡摸了摸胡须,“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暗中与圣上联络,当然圣上承诺你国师的地位,的确是无法拒绝。”
周授平静的说:“下官在长安做狱掾的时候,有一天,收到了一个请柬,太傅你猜猜,是谁的请柬?”
张胡的吸了一口气,“那应该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是曹猛曹大人。”周授平静的说。
“于是你被提拔到了洛阳做了吏目,因为公正严明,被我赏识。”张胡叹气。
“于是太傅把我提拔为廷尉,并召为门人,”周授说,“这些年,我一直为太傅鞍前马后,勤勤恳恳。”
“这都是圣上的意思,”张胡早已经猜到了周授的真实身份是圣上的耳目,现在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是的。”周授不再掩饰,“太傅的一举一动,圣上都清清楚楚。包括,太傅收留了两位殿下。”
郑茅听见张胡与周授的一对一答,明白了周授真实的身份。于是问周授,“太傅到底做了什么,让圣上忌惮?”
“你我二人都位居三公极品,”张胡看向郑茅,“圣上要忌惮我们,还需要什么理由。”
周授摆手,“圣上为天下共主,行事谨慎一点,是情理之中,但是圣上一直都是很尊敬太傅的,直到太傅终于忍不住,蠢蠢欲动,才被圣上怀疑。”
郑茅看着周授,“原来圣上早就安排了你,监视太傅……那我身边的那个人是谁?”
“告诉郑公也无妨,”周授平静的说,“郑公可以猜一猜。”
“我猜不到。”郑茅汗流浃背。
“安灵台梁显之的儿子梁无疾,自幼被圣上宠爱,可是到了十七岁,就被圣上安排到了平阳关做骑都尉,圣上栽培了十年的爱将,就这么轻易的交给了一个平阳关,看起来是不是太轻率了。”
“郑蒿!”郑茅身体战栗,“可他是我一母同胞的弟弟。”
“下官也是太傅最信任的门人。”
郑茅和张胡对视,张胡沉默了很久,“我们大错特错了。”
“圣上并不昏聩,”周授说,“只是他龙体虚弱,无法亲临国政,才让郑公和太傅有了野心而已。”

“安灵台上,我与太傅之间的盟约,”郑茅站立不定,“圣上一定也知道了?”
“第二天清晨,下官就将郑公与太傅之间的计划,详尽的告诉了圣上,”周授微笑,“否则圣上,为什么不允许齐王通过龙门关呢。”

郑茅一把抓住周授的衣领,“我先杀了你这个首鼠两端的小人。”
“没有用了,”张胡摇头,“郑氏和张氏两族几百口人,都在洛阳。龙门关,就是你我二人身首异处之地,”
“我还有十万北府军,”郑茅不甘心的说,“现在就可以返回,抢在齐王和蜀王之前,攻破洛阳……虎符在我的手里。”

“两位大人看一看率领北府军的将领是谁,”周授指向城北。
郑茅和张胡看向了城郭的北方,见到北府军的旗帜在北门飘起,旗上的字并非是“郑”,而是“张”。
张胡身体摇晃,双手附在瞭望塔的栏杆上,“张雀……你我二人的胞弟,就是圣上对付我们的棋子。”

“所以两位大人,尽可放心族人的安危。”周授说,“依下官的建议,郑公应该去说服蜀王。”
郑茅苦笑,“蜀王对我积怨已深,我见到蜀王的时候,就死无全尸。”
周授把头转向张胡,“太傅应该去向齐王解释一件事情,齐王或许能够退兵。”
“什么事情?”郑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看向太傅,“齐王兴兵的缘由,太傅能化解误会?”
“这个并不是误会,”周授说,“太傅只要承认,太子是被他遣人刺杀,齐王找到了主使,就不会怨恨圣上。”
“太傅!”郑茅大声说,“果然是你。”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1-19 10:03:09 +0800 CST  
张胡面无表情,迟疑了很久,才缓慢的说:“不是我。”
周授只是冷笑。
郑茅逼问:“如果不是太傅心虚,为什么犹豫这么久才回答。”
张胡说:“我只是在想,到底是谁如此的厉害,能嫁祸在我的身上,而这个人,一定就是行刺太子的真凶,也是扰乱大景天下的祸首。”
周授正色说:“太傅的意思是下官不成?”
“不是你,”张胡说,“你在我身边忍隐这么多年,到现在终于发难。证明你对圣上忠心不贰,因此你绝无理由这么做。”
周授说:“太子遇刺是为冰术所害,下官一直在暗中调查此事,蜀王的五雷派法术有限,滕歩熊以五雷派宗师,他的手段平庸,就可以看出五雷派没有能力使出冰术行刺太子。”
“太子是齐王嫡子,”郑茅说,“齐王即便是以此为由,进犯洛阳,但是也绝不会行刺自己已经身为皇储的儿子。”
“楚王平庸,代王懦弱。”张胡摇着头说,“琅琊王、中山王都是远离皇族血统的小王,他们更没有能力,也没有行刺太子的动机。”

“三公中,大司空张雀早已跟太傅离心离德。”周授看向郑茅,“既然不是太傅,看来是郑公了。”
郑茅点头,“我懂了,天下行刺太子的元凶,只有我与太傅二人,既然无法分辨,圣上就将我们二人同时剪灭,总有一个是对的。”
“圣上最初的打算,的确如此,”周授说,“可是,我在常常出入于太傅的府中,终于看到了一点端倪,因此郑公的嫌疑可以卸下了。”
“那圣上为何不放过我?”郑茅问。
“因为郑贵妃。”周授说,“到了现在,郑公难道还侥幸以为,圣上不知道郑贵妃的真实身份吗?郑公从民间找了一个傀儡女子,冒充郑氏族女,献给圣上,也是不坏好心吧。”
郑茅无话,这件事情实在是无法辩驳,本以为自己安插在圣上身边的两个棋子,一个是蜀王的麾下,另一个早已经被圣上识破。

张胡问周授,“我倒是想知道,国师看到了什么,怀疑到我的身上?”
“还是冰术。”周授说,“太傅一直不齿天下的道家门派,这么多年来,对道家各门各派都极力打压,铲除。可是大景的天下,本就是道家门派在张道陵的收复下,辅佐高祖皇帝得国。太傅的作为,是不是太矫枉过正?”
张胡下颌的胡须,轻微的耸动,被周授看在眼里。
“但是有两个门派,太傅从来没有派遣廷尉,也就是我去驱逐过,太傅颁布的公文《驱道令》,涵括了天下二十八星宿的所有门派中二十六个,偏偏就漏了两个门派”周授说,“一个是飞星派,飞星派应对道家北方星宿斗木獬,是当年轩辕黄帝风后传人。这个门派在漠北一百多年,早已经不知下落,听说是与归顺了匈奴。太傅鞭长莫及。还有一个门派,郑公也听说过,这个门派与太子遇刺有很大的牵连。”
郑茅想了想,“太子遗骸运送到洛阳皇宫内,我们分析过,出了五雷派,还有一个门派也善用冰术,既然不是五雷派,那就是北冥派受了元凶的指使。”
“北冥派在代地之北,也还在大景的治内,”周授说,“这个门派应对道家北方危月燕,擅长冰术。太傅的《驱道令》并没有这个门派,是什么道理?”
张胡知道大势已去,仍旧不甘心的问:“仅仅是我遗忘了这个门派,就怀疑到我身上?”
“太傅行事,向来滴水不漏,”周授说,“怎么偏偏就遗漏了北冥派,我一直迷惑不解,直到在太傅在安灵台上,观测天象,始终看着北方星宿的危月燕,才明白,原来太傅打压驱散其他门派,独独留了北冥派,是有道理的。”

“不错,我的确是打压道家,”张胡说,“为的就是扶持北冥派一派独大,只有北冥派壮大,才有能力辅佐大景。”
“这么说来,太傅是认了。”周授问,“不知道太傅什么时候跟北冥派开始勾结?”
“我就是北冥派的宗主。”太傅叹口气,“可是太子遇刺一事,与北冥派绝无干系。”
“邯郸内城戒备森严,”周授说,“刺客能够出入邯郸城,如入无人之境,一定所有位高权重的人,暗中调遣,除了太傅和郑公,天下实在是想不出还有谁有这个能力。”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我。”张胡惨笑,“这个陷阱当真是天衣无缝,我折损在这个人的手里,心悦诚服,无话可说。”
“太傅到现在还矢口否认?”周授紧逼,“安灵台上太傅把控制宫廷的计划,向郑公全盘托出,那个时候,太傅一定是心有成竹,认为自己的计划无懈可击。”

“事已至此,我无法辩解,”张胡说,“请国师转告圣上,老臣只是对圣上一心炼丹,心有怨望。而老臣的作为,确确为了大景的江山延续做想,并无异志。而在幕后构陷老臣,暗中谋算的那个人,是有倾覆大景的野心,陛下一定要提防,不可懈怠。”

“倾覆大景天下的人,无非是当年的泰殆帝后人,和泰朝国师篯铿。”周授说,“泰殆帝战败后,退到了东海矮国避难,泰殆帝后人在矮国荒蛮之地苦苦求存。篯铿亦被封印在青城山。那里有什么可以顾忌的理由。”

“我让国师转告圣上的话就这一句。”张胡问,“圣上打算用什么方法处置我?”
周授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这是圣上炼出的鹿矫仙丹,服用后可以延年益寿,身强体健。现在赐与太傅。”
周授说完,从玉瓶里倒出一颗金丹红丸。
张胡把鹿矫捏在手里,跪了下来,苦笑着说:“这个鹿矫仙丹,都说吞服后可以增加几十年的寿命,可是宫中丹室旁的阳泉湖边,那些毙命的太监,衣衫破裂,双眼赤红,皮肤溃烂,都是燥热而死,旁人不知道也就罢了,我难道不知道他们是替圣上试药而死吗……”

“太傅劳苦功高,”周授说,“圣上决定在太傅死后,追封太傅德忠公之爵位。”
张胡朝着洛阳方向三拜九叩,将鹿矫吞服。然后走下瞭望塔。
郑茅看着张胡走向北方,朝着张雀麾下的北府军方向走去,两腿瘫软。
周授在郑茅身后说:“郑公不必担忧,圣上还等着郑公去说服蜀王殿下退军。”
郑茅看着西方的蜀军,双手不断的抖动。
蜀军中传来巨大的隆隆声,周授和郑茅看见,一艘巨大的木船,缓慢的从蜀军阵中移动到了龙门关西门之外。
“舳舻。”周授说,“无坚不摧的木甲术。”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1-20 13:20:53 +0800 CST  
郑茅看着蜀军之中的舳舻,停止了前行,发出了巨大的木头相互摩擦的声音。
“旱地行舟。”周授兴奋的说,“没想到我在有生之年,能够看到木甲术的最强兵器。”
郑茅却没有周授的兴奋,这艘行走在陆地上的巨大船只,对于郑茅来说,是一个庞然怪兽,相比之下,东方的齐王军队,亲切到了极点。

舳舻的连续剧烈的木头摩擦声中,左右两船舷下方伸出了十几根粗大的龙骨,舳舻旁的蜀军,纷纷退开,让出空地。龙骨平伸之后,终端弯曲,垂直朝下,顶到了地面。
木轴的摩擦声,夹杂着齿轮的碰击声,更加的剧烈,整个舳舻在龙骨的支撑之下,从地面缓慢的升起,一直升到比龙门关城墙还高出两丈。舳舻的船头,距离龙门关城墙只有不到五十步。

周授激动不已,从瞭望塔上奔下,飞奔到龙门关的西门墙头。郑茅也只能跟随。西门城墙上的龙门关守军,全部都僵直着身体,眼光看着城墙外的这个巨大的陆地大船,全部都一动不动。

郑茅和周授抢到了西门的城墙上,看着舳舻,隐隐看到舳舻前端,有一个矮子,和一个双头人。郑茅指着舳舻的船头,询问周授:“他们是谁?为什么这么古怪?”
周授看了一会,“矮的那个是蜀王殿下,蜀王腿部有寒疾,不能站立,因此坐在轮椅上。”
“那旁边的那个双头人又是什么来历?”郑茅问。
“那不是双头人,”周授仔细看了看,“如果没有猜错,站在蜀王身边的就是姑射山的门人任嚣城,世称卧龙的就是他。”
“卧龙有两个脑袋?”
周授仔细看了很久,“那是任嚣城肩膀上扛着一个瓮瓶,瓮瓶的上方是一个女人的头颅。”

“这种妖孽都出来了,”郑茅说,“这是鬼治将至的预兆吗?”
周授笑了笑,不再理会郑茅,而是朝着舳舻上的蜀王跪拜。然后站起来,对着任嚣城行了道家礼法。对面舳舻上的蜀王稳如泰山,一动不动。倒是任嚣城用道家礼仪回礼。

舳舻之上,蜀王冷冷的问任嚣城,“郑茅我是认识的,可是廷尉周授为什么向你行了道家礼节?”
任嚣城回答:“周授是诡道的传人,秉承的是韩信一派的路数,诡道虽然门派古老,但是地位和辈分与四大仙山,不可相比。无论在什么地方,诡道的传人看见了我,都会以下辈的身份唱诺。”

舳舻兵临龙门关西门,不仅是龙门关西门城墙上的守军都看见了,龙门关内的守军也纷纷仰头观看。甚至东方的齐军也骚动起来。

所有看见舳舻的军士,都震赫非常。
任嚣城对着肩头上的小甑说:“虽然你身世不幸,但是我们有这等威风,也不枉此生了。”
小甑轻声的说:“我宁愿你尽快达到的你目标,统一天下的道家门派,然后我们找个清净的地方,平安的过完我的下半辈子。”
“我还要在皇宫内找到金莲子,替你弥补肉身,”任嚣城意气风发的说,“然后我们成亲,儿孙满堂。”
“真希望有这么一天。”小甑说,“这样的日子,只过一天,我就心满意足了。”

“大司马郑茅已经走出城门了。”蜀王冷静的对任嚣城说。
任嚣城回答:“我看见了。”然后用手摇动身前的木矩。舳舻的前端伸出了一个长长的长梯,长梯伸到地面,刚好在郑茅的脚下。郑茅踌躇片刻,看了看身后城墙上的周授,然后抬脚走上了木梯。

郑茅步伐缓慢,身体在木梯上摇晃着走到了舳舻船首。在蜀王面前五部,跪下来,向蜀王参拜。
蜀王对郑茅说:“大司马,近来可好?”
“不太好,”郑茅沮丧的说,“我现在手上没有一兵一卒,空有一个大司马的名号。”
“我们有多少年没见过了?”蜀王又问。
“很多年了。”郑茅谨慎的回答,“那时候我还是一名中郎。”
“圣上遣你来,是说服寡王退回益州?”
“原来殿下已有这个想法了。”郑茅说,“真是万幸。”
“你倒是会说话,”蜀王不苟言笑,“圣上英明,知道寡王率军前来,是为了清除圣上身边的奸臣罔逆,就把你送到了寡王的面前。可是太傅张胡在那里?”
郑茅连忙回答:“就在适才,太傅已经被圣上赐死。”
蜀王与任嚣城相互看了一眼,蜀王说:“圣上英明,知道寡王前来的目的,看寡王是如果不退兵,就是要造反了。”
“殿下若是退兵,圣上一定感念殿下。”郑茅知道蜀王在戏弄自己,多年来,郑茅对蜀王一再打压,几次进言要削夺蜀王的卫军,两人的积怨甚深。
“可是寡王退军后,”果然蜀王话锋一转,“齐王就要攻破龙门关,直入洛阳,到时候大司马又要传书让寡王进军勤王了。”
郑茅顿时语塞。
蜀王哼了一声,看着洛阳方向。
“还有一事,”任嚣城对郑茅说,“太子姬缶已薨,大景天下已有乱象,为了稳定时局,应该早日确立皇储。”
“现在血缘最近的皇族子弟,蜀王世子姬康十九岁,最为合适。”郑茅连忙说。
蜀王似乎没有听见郑茅的巴结。任嚣城说:“那么烦请大司马在圣上面前,将这句话再说一遍。”
郑茅心中一块石头落地,知道自己的性命,能熬过今日。于是拱手后,转身走下舳舻,回到龙门关。

蜀王看着郑茅走入西门,问任嚣城:“圣上会答应吗?”
“属下不知道。”任嚣城回答。
“圣上会答应的。”小甑对蜀王说。
“答应了,”蜀王问,“寡王又该如何?”
“殿下就坐实了刺杀太子姬缶的罪名,”小甑回答,“就只能与齐王在龙门关一决高下。然后北府军从龙门关内斩断蜀军,蜀军收尾不顾,很难全身而退。”

蜀王点头,“小甑说的对。”
“可是这是圣上一心情愿的计划,”小甑又说,“圣上的计划里,蜀军没有舳舻。”

“那寡王该如何决策?”
“蜀军驻守在龙门关外,”小甑说,“不出十日,洛阳宫中必乱无疑。”
蜀王面无表情,用手摸了摸胡须。
这是蜀王内心喜悦之时的动作。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1-22 09:58:31 +0800 CST  
洛阳皇宫的丹室里,圣上似睡似醒,龙虎天师张魁正在替圣上把脉,张魁闭上眼睛,脸色严峻,手指轻轻的抖动。郑贵妃把圣上的左臂放回,又抱了右臂到自己的膝盖上,张魁把手指按在圣上的寸口。
郑贵妃轻声的问张魁:“圣上的身体……”
张魁收回手指,“滕歩熊与圣上炼的鹿矫,药引凶猛,鹿茸、何首乌与丹砂的用量,超过了数倍。即便是修道术士,也难以抵挡药力。普通人服后,一时三刻必死无疑。圣上被滕歩熊暗算,能撑到现在已经是难得,可是……”
张魁当然不敢说出大逆不道的断言,但是丹室里的所有人都明白张魁的意思。

支益生和曹猛、郦怀,还有十几个道家宗主,都匍匐在地上。蜀王和齐王陈兵龙门关两侧已经七日,可是现在圣上却在丹室议事的时候,突然昏厥。
洛阳城表面上威严,震慑四方,可是外强中干,圣上已经行将就木,龙门关外的两王,既不退兵,亦不如洛阳觐见。可见他们都在等着圣上驾崩,宫中无主之后,再入洛阳,就免去了谋逆的罪名。

圣上的眼睛睁开了,口中荷荷两声,郑贵妃和曹猛立即将圣上扶起。圣上的身体依靠在曹猛的肩膀上,勉力说:“太傅呢?”
“大司空张雀已经将太傅张胡的遗体,送回了洛阳,”支益生说道,“明日下葬。”
“老师在在邙山的墓穴修砌的如何?”圣上问。
“安灵台已经一切安排妥当,”支益生回答,“以公爵礼厚葬。”
“加陪葬九器,”圣上声音轻微,歇了一会,又说,“坟砌高四丈,以王公礼。”

“圣上仁慈。”支益生说道。
“大司马还在外面等候?”圣上又问。
“大司马郑茅在丹室外候罪。”支益生说,“跪了五日了。”
“别让他进来了,”圣上说,“他是来给蜀王世子姬康立皇储说情的,朕不想听。”
“那怎么处置大司马?”支益生问。
“既然他揽了立储的活,”圣上咳嗽起来,郑贵妃轻抚圣上的胸口,圣上吐了一口浓痰,曹猛用丝帕接住,圣上继续说,“让他去找两个皇子去吧。找不回来,就别回来了。”

“可是当下,蜀王与齐王陈兵龙门关,都看着有世子为储的图谋。”支益生说,“该如何应对?”
“各位觉得呢?”圣上问。
支益生那看了看丹室里的各个道家宗师,这些人虽然都是天下道家的门派首领,对天下纵横大事,却一无所知,那里拿得出定夺。
曹猛和支益生对视一眼,支益生鼓起勇气,跪下来,垂头对圣上说:“如今之计,圣上招蜀王世子姬康入皇宫立储。大司空张雀打开龙门关西门,率军退出龙门关,退守洛阳。蜀军占据龙门关地势,逼退齐王。”

“那岂不是顺了蜀王的心意。”张魁看着支益生。
“朕还有多长时间,”圣上把头看向张魁。
张魁不敢回答。
“不用避讳。”圣上追问。
“如果圣上保重龙体,不再吞服炼出的鹿矫,”张魁谨慎回答,“……一年。”

“一年……”圣上苦笑起来,“如果再给朕三年就足够了。可惜天不与寿。”
众人都不敢站立,也不敢回答。
圣上长叹一声,对着支益生说:“这事交给你去。”
支益生犹豫的问,“圣上决定了?”
“决定了,”圣上示意让曹猛和郑贵妃把自己扶正,“大景的宗庙社稷,强者得之。”
丹室里所有人都不敢妄动,等着圣上说下去。

圣上努力吸了一口气,大声说:“即刻宣召蜀王世子姬康入宫,五月十五,沐浴焚香之后,姬康册立太子!”

圣上说完这句话,身体瘫软,曹猛立即将圣上扶起来,走入丹室后的小室。留下来的道家各大宗主都面面相觑。

张魁的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匆匆走出丹室。十几个道家宗主也陆续离开。只留下支益生和郦怀和郑贵妃。

郑贵妃幽幽的问支益生,“太傅和大司马、国师滕歩熊都已经被圣上削夺了职权。洛阳城内,能做主的都是道家门人,圣上也只能做出这决策了。”

郦怀说:“我九龙宗破了灌郡的鱼嘴,淹没益州。蜀王恨我入骨。既然姬康入宫,我九龙宗就此告辞,带着门人避难去了。”
郑贵妃想要挽留,却看见支益生在微微的摇头。郦怀转身离开。
郦怀走后,支益生和郑贵妃面对,气氛微妙,如非形势险恶,支益生与郑贵妃独处,是一件极为忤逆的事情。

“支大人为什么不走?”郑贵妃问。
“走不了,”支益生说,“我走出皇宫,必将毙命。”
“张魁要反了吗?”
“正好相反,张魁忠于陛下,在他的眼中,蜀王是祸乱大景的根源,”支益生说,“因此他绝不会让我离开洛阳,把册立姬康的谕令传达给蜀王。”

“洛阳城中的宿卫军现在何人统领?”郑贵妃惊慌起来。
“洛阳中郎令张冲。”支益生说,“大司空张雀的儿子。”
郑贵妃说:“张冲今年多大?”
“二十二岁。”支益生说,“请圣上立即召张冲入宫。”
“来不及了,”郑贵妃沉着的说,“圣上积蓄三日的精力才能清醒,我亲自出宫,去找中郎令入宫,护卫圣上。”

“贵妃贵体,”支益生说,“怎么能冒如此的风险。”
郑贵妃抬手,“你留下,我去诏令张冲。”
郑贵妃就要走出丹室,支益生伸臂揽住,“不用贵妃涉险了。”

丹室外一片嘈杂,中郎令张冲已经走进了丹室。支益生看见张冲的佩刀都没有卸下,将身体拦在郑贵妃之前。
“中郎令来的正好,”郑贵妃说,“立即率领宿卫军,将城中的道家门人全部收押!”
张冲一脸茫然,对郑贵妃说:“张魁真人就在宫外,让下官守卫皇宫,任何人等不得进出。”
“中郎令难道要违抗我的诏令?”郑贵妃语气严厉。
“张真人有圣上亲赐的玉牌,”张冲大惑不解,“贵妃怎能向下官下令?”

“城中的各个道家门派共有五千余人。”支益生飞快的计算,“并且各大宗主都身负绝技。如果张魁占据了洛阳,局势将无法控制。”
“张真人对圣上一片忠心,”张冲问支益生,“支大人为什么要对真人戒备?”
“张魁为了不让姬康入洛阳,一定会假传谕令给你父亲张雀,率领北府军进攻蜀王。无论胜败,立储一事就无法确认,皇储不定,两王绝不会干休,一旦开战,战火就将无穷无尽。”

“为什么要蜀王的世子入宫立储,”张冲对支益生并不认同,“张真人传递圣意,我父亲联合齐王攻打蜀王,有何不可?这是上上的良策!也替蜀王刺杀的太子姬缶找回公道!”

郑贵妃瞠目结舌,支益生已经明白,张冲是张魁派遣入宫。
张冲不再理论,对郑贵妃说:“我已经安排五百宿卫军,守护丹室,保全圣上和贵妃的安全,我父亲与齐王联军击败蜀王之后,再来向圣上禀报军情。”
郑贵妃焦急,“中郎令连圣上的旨意都要违抗吗?”
“张真人就是得了圣上的御旨,”张冲回答,“下官不得不从。”

郑贵妃说:“我现在就去后室,传递圣上的御旨。”
张冲被郑贵妃的气势压制,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本是一个资质平庸的将领,不能在瞬间判断局势。
郑贵妃就要走入小室,曹猛却跌跌撞撞的从丹室后跑出来,对着支益生大喊:“圣上没有呼吸了,脉象全无!”

支益生大惊,就要去小室。张冲抽到,把支益生拦住,“宫中禁令,圣上炼丹小室,除了曹公公和贵妃,任何人不得入内。”
支益生只能对曹猛嘱咐,“立即让陛下再吞服一颗鹿矫……”
曹猛以为自己听错了,“支大人你说什么?”
“不要再拖延!”支益生大声呵斥。

曹猛无法可想,只能听从支益生。
支益生正要想办法说服张冲。
突然洛阳城内,一阵梆子急响,城北火光冲天。
“张魁为什么要放火?!”支益生一把拉住张冲的手臂,“你们到底有什么图谋?”
“张真人没有计划要放火,”张冲也慌乱起来,“一定是蜀王的细作在城内扰乱都城防卫。”
“完了,”支益生瞬间大汗淋漓,“洛阳起火,蜀王和齐王见到都城开始混乱,就要开始进攻龙门关,不可收拾。”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1-22 10:00:25 +0800 CST  
支益生知道,自己和圣上之间的默契,被张魁扰乱了计划。支益生认为自己是理解圣上的苦衷的,也明白圣上的谋划。作为一个随时就会驾崩,太子又被刺杀的帝国最高统治者。圣上的日子很不难捱。
蜀王多年来就有夺嫡的想法,张胡一直专权。飞星掠日,鬼治将至,圣上用了安插在张胡身边多年的周授,将张胡扳倒。又许诺了龙虎天师一统道家的条件,招揽了张魁,清除了滕歩熊。并且扶持了周授和自己。
作为一个身体孱弱,多年无法亲政的皇帝来说,圣上已经不能做得更周全。
即便是到了齐王和蜀王陈兵到了龙门关,圣上知道两王相争不可避免的情况之下,仍然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那就是将姬康召入皇宫立储,姬康就是蜀王的在洛阳的人质,一定会全力击退齐王,因为蜀王是在为自己的儿子稳定江山,一定会全力以赴,也绝不会与齐王联合。
而这个决定,有一个巨大的难关,那就是圣上在向天下表达一个意图,蜀王刺杀太子姬缶的嫌疑,将就此抹去。
这个决定,除了圣上和支益生认为是最佳的选择,其他人都无法从心理上接受。特别是张魁,龙虎天师的五斗米道派根基在汉中,可是蜀王已经渐渐的把五斗米道驱逐出了汉中,扶持五雷派等次等道家门派。导致五斗米道到了张魁这一代宗主,已经在蜀地无立锥之地,信徒迁徙到江南,五斗米道的分支正一派才顺势而起,仍旧保留了天下第一大道家门派的地位。
而且天下道家门派已经有传言,蜀王在青城山修建龙台,似乎要借助被封印的篯铿的力量。
这才是龙虎天师张魁最不能接受的关键所在。龙虎天师张道陵与篯铿之间恩怨,纠缠着大景立国的渊源,篯铿就是张魁最大的心病。
支益生现在想明白了,他还是低估了张魁,龙虎天师的张魁不仅要重新确立自己在道家的盟主地位,他还要扭转道家在大景天下的地位,把道家各门派,回到泰朝时期最鼎盛辉煌的地步!

支益生回忆起自己从令丘山广明殿,告辞师父郭通,准备下山的时候,师父告诫自己的那句话:“豺狼遍地。”
现在他终于完全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现在蜀王要开始于齐王交战了,可是姬康并没有入洛阳。蜀王在击败齐王之前,姬康立储,与蜀王击败齐王之后,以胜利者的身份进驻洛阳,再立姬康为太子。虽然目的是一样的,可是产生的后果天壤之别。

就在这片刻之间,支益生脑海里将形势飞快的整理一遍。也想出了补救的办法。主意已定,支益生向中郎令张冲说:“如中郎令所言,我留在丹室,保护圣上,你去城内扑火。”
张冲看你到城中火起,已经焦躁不已,听了支益生所言,立即退出丹室。几百名宿卫军留在丹室之外监视。

支益生和郑贵妃两人站立在丹室之中,曹猛又出来了,对支益生说:“我服侍圣上吞服了一枚鹿矫,圣上脉象恢复,精神好转。”
“圣上说了什么吗?”支益生问。
“圣上无法言语,似乎已经、已经哑了。”曹猛恐惧的说。
“鹿矫剧毒,”支益生说,“陛下中毒已深,只能靠着凶猛的药力还阳,只是毒性在圣上体内更深了一层,把圣上的喉咙烧了。”

“支大人的意思是,”曹猛问,“圣上从此就不能说话?”
支益生点头,“鹿矫服用之后,需要发散周身的热气,曹公公去准备水缸,注满水,将圣上放入水缸内,三日之内,不要惊动圣上。”
曹猛也慌乱无措,只能听从支益生,转身回到了后室。

支益生看着郑贵妃轻声的说:“皇宫内,有通向宫外的地道,贵妃知道吗?”
郑贵妃说:“从没有听说过。”
“贵妃不知道,滕歩熊一定是知道的。”
“支大人为什么这么说?”
支益生回答:“因为单狐山的少都符曾经潜入过皇宫,也就是丹室,他不是从宫门里进来的。”
“滕歩熊不知道被关押在何处?”郑贵妃的语气踌躇。
“就在我们的脚下。”支益生看了看丹室之外的宿卫军,宿卫军受了张冲的命令,不让任何人出入,但是也无人敢走入丹室。

支益生转动铜鹤,地面八卦图转动,地宫入口打开。支益生犹豫一会,“现在圣上的安危暂时安全,贵妃就跟我去询问滕歩熊,皇宫的地道在那里。”

“支大人要做什么?”
支益生焦急的说:“我要带着滕歩熊与贵妃,从地道逃出皇宫,去面见蜀王。”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1-23 10:12:02 +0800 CST  
“我为什么要走?”郑贵妃问道。
“贵妃跟我走出皇宫,回郑府躲避。”支益生回答。
“我知道圣上要杀我,”郑贵妃打断支益生,平静的说,“如果圣上驾崩,曹猛今晚就会动手,让我陪陛下殉葬。多谢支大人好意,但我不能抛弃身份离开皇宫。”
支益生走进坑洞,“郑公被圣上驱逐,贵妃尊号即将被免,何不趁此机会,逃出去。”

郑贵妃站立不动,“我就在这里等着。”
支益生内心焦急,知道不能与郑贵妃争辩,只好说:“贵妃保重,如果情势有变,就与曹公公护着圣上进入地宫躲避,我只会想办法来相救。”
郑贵妃转动另一侧铜鹤,地坑阖上,支益生无奈,只好走到地宫之中。看见滕歩熊坐在地宫的中央打坐,脚上一条锁链,一直延伸到地宫的角落里。

支益生走到滕歩熊面前,“我有一事,要请教你。”
滕歩熊慢慢的把眼睛张开,“圣上要驾崩了?”
滕歩熊现在身体消瘦,脸色枯槁,满眼血丝,与圣上吃了鹿矫之后的样子,几乎如出一辙。
自从圣上引来天下道家门人,在地宫内将滕歩熊从国师的位置上拉下来,周授命令廷尉将滕歩熊收押审问。不久后,又将滕歩熊送回到丹室的地宫内,没有任何的解释。看来是圣上的授意。

“龙虎天师说,圣上还能支撑一年。”支益生回答。
“一年……”滕歩熊想了想,“够了。”
“什么够了?”支益生问。
“时间刚刚好。”滕歩熊笑起来,“圣上英明。”
“圣上有什么事情刚刚合适?”支益生问,“你是因为发现陛下的什么秘密,才被他抛弃?”
“太傅是不是已经被赐死了?”滕歩熊问。
“不错。”
“郑公不太聪明,知道的也不多,”滕歩熊想了想,“他也没有什么野心,圣上应该不会处死他,但是也不会把他留在身边。”
“是的,”支益生说,“郑公去楚地寻找两位皇子,也算是被放逐到了莽荒之地。”“看来蜀王已经到了洛阳,”滕歩熊说,“现在应该已经进了龙门关了吧。”
支益生看着滕歩熊一脸有恃无恐的样貌,他一直被关押在地宫之下,怎么对局势的判断如此的准确?
“圣上不杀你,看来是有缘由的。”支益生问。
“当然,”滕歩熊坐在地上,伸手拿住了地上的锁链拨弄,“但是我要先提醒你一件事情……”
“你说。”
“你现在的样子,就跟我几个月之前一般无二。”滕歩熊说,“自以为能够掌握大局,一心想用自己的办法辅佐圣上。”
“你一个五雷派的宗主,又是阶下之囚,”支益生轻蔑的说,“无论是道家身份,还是宫廷里的地位,也有脸将我与你相提并论。”
滕歩熊说:“你在找单狐山少都符进来的那条地道,没错吧?”
支益生大惊。
滕歩熊继续说:“少都符受了齐王的指派,到宫中来与张太傅联络,却不是走的宫门。因此你知道皇宫内一定有地道,可惜的是少都符进来的地道在丹室之外。”
支益生仔细的看着滕歩熊,“你到底还知道多少事情。”

滕歩熊嗤嗤的笑起来,“没错,地宫之下,的确有通往皇宫之外的地道。因为整个皇宫,地下四通八达,有无数的道路和出入口,整个皇宫的地下布局,远远超过地面上的建筑。别说在丹室之下有密道,就是北宫、南殿、长寿殿、永宁殿、景福殿、承露殿……所有的宫殿,都有密道,因为皇宫之下,是一座巨大的暗城。”
支益生大惊。

“知道为什么圣上留了我一条性命,并把我锁在丹室的地宫之下吗?”滕歩熊的气势凌驾于支益生之上。
“都是圣上的主意?”支益生明白滕歩熊的暗示。
“密道在前辈身后七步的壁画上,”滕歩熊对支益生说,“将黄帝画像上的夜明珠按下,通道就出来了。可以通向洛阳城南门之外,你就避过了城门守军的问询。直接去找蜀王。”
“这也是圣上的安排?”
“难道是郑茅这个窝囊废不成。”滕歩熊笑着说,“我说过,前辈跟我一样,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那就是以为圣上是一个昏聩的庸君,却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在圣上的计划之中。”
“这些话,也是圣上嘱咐你说给我听的?”支益生知道自己开始接触到了真正的秘密。
“洛阳城下的暗城,有无数的密道,既然能出去,当然也能进来,”滕歩熊说,“你猜猜,有谁进来过这里?”
支益生不用多想,就明白了,“齐王?齐王私下进入到地宫,与圣上会面!”
“太子姬缶是圣上派人刺杀的。”滕歩熊终于说出了巨大的秘密,“太子也不是死于冰术,是死于当年的田横后人,一个叫第五鸿光的人。前辈身为令丘山幼麟,应该知道第五鸿光的身份吧。”
“我知道,”支益生说,“当年田横自刎身死,躲避在东海海岛上的八百壮士全部以身殉了田横。”
“五百壮士。”滕歩熊纠正。
“是的,还有三百壮士被汉高祖刘邦迁徙到了内地。”支益生说,“分为八族,赐姓第一、第二……到第八。”
“其他七个族人都归入了寻常百姓,只有第五氏,没有听从命令,不愿意解甲归田,流落到了江湖,以刺客为业。渐渐成了最隐秘的刺客门派。”
“太子姬缶,是圣上收买了第五鸿光所为?”支益生懂了,“可是太子死于冰术,有从何说起?”
“姬缶的死因,并不是冰术。”滕歩熊说,“只是有人希望所有人都以为,太子死于冰术。而太傅张胡就是北冥派的宗主。”
“于是你用五雷派的冰术,施展于太子的遗体。”支益生完全明白了,“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和圣上之间的计划。”
“不,”滕歩熊说,“是我的计划,我说过,我那时候跟你一样,自以为圣上是一个炼丹的昏君,为了剪除太傅,自作主张,没想到这都是圣上不动声色的安排。”
“然后圣上在这里,私下见了齐王,告诉齐王,姬缶是蜀王授意你刺杀。”
“我到这个境地了,”滕歩熊说,“圣上说什么,我还能辩驳不成。还有什么比我亲自承认,更让齐王相信呢。”
“我还有一件事情没有想明白?”支益生问。
“为什么圣上要行刺姬缶,对不对?”滕歩熊笑着说,“很简单,圣上立储的人选是蜀王的世子姬康,而不是姬缶。”
“可是圣上当年立储,齐王鼎力拥护,现在迫于圣上与齐王之间的约定,只能引祸于蜀王。”
滕歩熊点头,“可是偏偏圣上与蜀王之间,不太和睦。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蜀王和齐王都战死,姬康入洛阳立储。”

支益生呆立在原地,思绪混乱,思考了很久之后,终于得出了结论,“圣上把你放在这里,就是要你给我传递御旨,让我行刺蜀王。”

“还要把姬康带回来。”滕歩熊不再轻松了,而是非常镇定的说,“令丘山幼麟是绝对忠于大景皇室的仙山门派,这个任务,前辈一定不辱使命。”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1-25 10:01:08 +0800 CST  
“洛阳城内起火了。”任嚣城看着北方。
蜀王稍稍有点意外,把头看向了任嚣城肩膀上的小甑。
“十日之内。”小甑平静的说了一句。
“龙门关的东门开了。”任嚣城对蜀王说。
蜀王缓缓点头,看着龙门关外齐王的军队陆续被龙门关守军迎入关内,十二万齐兵有条不紊的分为十二支万人队,朝着龙门关西门移动。
而张雀的北府军,把龙门关的北门牢牢占据。


任嚣城对蜀王说:“请殿下退到王帐中,虽然舳舻设计精妙,但乱军之中,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蜀王看了一眼龙门关之后,转动木轮椅上的机枢,慢慢退后,退到舳舻的塔台前,世子姬康在从塔台中走出来,扶住了木轮椅的后方,姬康是一个翩翩的青年,谦恭的对任嚣城说:“一切交给任将军了。”
“赵牧和少都符都不在齐王军中,”任嚣城回头给姬康拱手,“如果我这战都败了,姑射山在天下道家面前,再也无立锥之地。”

姬康推着父亲蜀王的木轮椅走入舳舻你的通道,轻声对蜀王说:“张胡已经被圣上赐死,不知道代王还不会遵守张胡假传的御旨。”
“已经不重要了。”蜀王说,“只要把少都符和赵牧吸引到井陉口就足够。”

当蜀王父子回到了后军的王帐中的时候。
龙门关的西侧城墙,已经站满了齐军。而齐王站立在西门之上。看着城下的蜀军,以及蜀军中的庞然大物——舳舻,还有舳舻之上站立的姑射山卧龙任嚣城,这个掌握着大景天下最强木甲术的术士。


齐王在城墙上与任嚣城对视了很久。任嚣城轻声对着小甑说:“为什么大景不能如同前泰朝一样,嫡长子继承皇位,却非要用这种藩王世子轮流登极的方式?难道为了避免皇子的昏庸,转而用这种十分容易引起藩王作乱的规则。”


“这是景高祖与龙虎天师张道陵同时立下的规矩。”小甑回答,“因为景高祖击败泰殆帝,张天师封印篯铿之后,景高祖的四位皇子都有不可取代的军功。当时嫡子姬震跟随张天师,三位次子依次跟随中曲山、令丘山、姑射山的凤雏、幼麟、以及你的师门前辈卧龙。如果不是嫡子姬震在张天师与篯铿的青城山一战之中战死。姬震将继承大统。”
“所以姬震战死之后,”任嚣城说,“三位皇子就开始了皇位的争夺。这也是我的前辈贾尸韦作乱的根源,原来他是要帮助辅佐的皇子继位。”
“三个仙山的皇子分别由三位仙山门人辅佐,景高祖也无法平息三个皇子之间的夺嫡之争,景高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三位皇子在龙门关交战,倒是跟现在的形势没有多大的区别。”小甑慢慢的说道。
“当时景高祖的三个人皇子,分别被分封为蜀王、齐王和楚王,而我的先辈贾尸韦辅佐的就是蜀王姬艮。”任嚣城叹口气,“看来贾尸韦作乱,跟嫡子姬震之死,有莫大的关系。”

“而中曲山的龙武钗,辅佐的楚王姬坎。令丘山的郭通一直辅佐齐王姬泰。”小甑说,“三王交战,到了龙门关,他们终于达成了盟约,那就是大景天下,由三王轮流登极。这才当时,实属无奈。于是景高祖恩准由楚王姬坎继位,是为大景的景成帝,景成帝姬坎驾崩,根据三王的盟约,由蜀王的世子继位,是为景文帝,景文帝驾崩,传位于齐王的嫡孙,是为景明帝。”

任嚣城接着小甑说:“景明帝时期,楚王作乱,蜀王和齐王联军共同讨伐,楚王姬坎战败身死。可是明明楚王一脉就要继承大统,他为什么要作乱?”
“因为从景明帝背叛了盟约,决定将皇位传递给如今的圣上姬望。”小甑分析说,“楚王当然不肯罢休。”

“景明帝当时要迎奉的是在青城山战死的景高祖嫡子,姬震的玄孙,也就是如今的圣上姬望。”任嚣城摇着头说,“所以姬望要传位于现在的齐王世子姬缶。这就是他们大景姬氏之间约定,把天下当做了他们的交易。”


“支益生为什么不去辅佐齐王?”任嚣城问,“却偏偏要守在洛阳。”
“我也不知道。”小甑说,“可是单狐山的冢虎却偏偏冒出头来,跟随了齐王。这是你们四大仙山门派上一辈的恩怨,我也无从得知。”
“可惜我的师父已经去世,”任嚣城懊恼的说,“他们上一辈之间的恩怨和交易,从来无人跟我说起。”

“现在的形势,我们也只能先击败齐王,”小甑说,“再图进入洛阳。”
“你猜齐王会用什么办法坚守龙门关?”
“齐王不会坚守龙门关的,”小甑看着前方,“他马上就会攻击我们舳舻。”
“会用什么办法呢?”任嚣城轻松的问。
“当然是火攻,”小甑说,“齐王以为舳舻既然是木甲术,弱点就是火攻。却不知道的是你任将军,最擅长的就是火攻。”

“一定是这样。”任嚣城笑道。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1-26 09:57:40 +0800 CST  
支益生进入了壁画中的暗道。身后暗门缓缓阖上,滕歩熊的声音从门缝中传来:“前辈将会看到绝无想象的东西。”

暗道并不长,走了十几步,支益生就走到了尽头。一扇虎头铜门就在面前,支益生用手搭在虎头上,铜门顺势开启。
支益生走出铜门,在他们面前的是几百根巨大的铜柱,而铜柱下方地面上,河图的走向的沟壑里,灌注满了水银。

空间的上方是二十八星宿的巨大宝石,将真个地下空间照射的十分清晰。支益生走到其中一根铜柱旁,看见铜柱上雕刻着巨龙,巨龙的口中伸出锁链,几百根铜柱就有几百根锁链相互牵引。

支益生顿时被眼前的奇迹惊呆,他怀着震赫的心情,从铜柱间穿过。走到中央的,看到了最粗的一根铜柱,但是这个铜柱的下方,空空如也,是一个巨大的深坑,深坑之下是一个巨大的轮辐。

有一件事情支益生想明白了,整个洛阳城的地下,全部被掏空,建造了一个如此辉煌磅礴的地下机枢。而洛阳城是由张道陵主持修建,也就是说,在一百多年前,张道陵就在洛阳布置了如此巨大的机关。

至于张道陵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么只有一个原因,为了迎接鬼治的到来。洛阳定都的目的,就是给大景的江山留下了这么一个无法想象的机关。

支益生看到的这一切,让他越来越觉得自己一无所知,这个地下机关,少都符也肯定看到过,他当时的震撼,一定不弱于自己。而滕歩熊和齐王也看到了,他们二人之所以能看到,那就只有一个人的安排,当今的圣上!

作为大景的皇帝,竟然世代一直保留着洛阳城下的这个秘密。支益生只能设想,洛阳地下的这个巨大机关,就是为了面对大景最大的威胁:篯铿。
飞星掠日,就是篯铿和八万鬼兵重现于世的机会吗?
而四大仙山门人下山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力挽狂澜,把大景的天下从鬼治的黑暗中解救出来。
支益生慢慢的在几百根铜柱之间行走,终于他在北方的方位看见了一个铜台,铜台并不大,方圆一丈。铜台的下方是一个玄武的铜雕,玄武的铜雕上镂刻着一个巨大额铭文:冢虎。

铜台的上方一个盔甲稳稳的矗立,支益生仔细看了,这一副盔甲表面是光线流动,是一个崭新的盔甲。盔甲的前方是一个龟壳般的护胸镜。而头盔上盘旋着一条蛇身。
毋庸置疑,这是一副玄武盔甲,根据下方的铭文,是专门为单狐山冢虎打造。

支益生脑袋立即意识到了什么,立即跑向这几百根铜柱的东方,果然这里也有一个方圆一丈的铜台,铜台下的铜雕是一个青龙,铭文是:卧龙。
铜台之上,是一副飞龙盔甲,但是这幅盔甲上铜锈斑驳,隐隐映出了血光。看来当年的卧龙风紫光曾经穿戴过,并且血战多年。

支益生心中更加有数,他跑到了南方的方向,这里的铜台下的铜雕就是他令丘山的镇守神兽朱雀,铭文就是:幼麟。
支益生看着铜台上的凤凰盔甲,五色斑斓,如同一件羽衣。心里明白,这件盔甲是为自己准备的。

当支益生走到西方的方位,看到了属于凤雏的铜台,心中就不再诧异,盔甲是一个白银打造的虎头盔甲,因为年代久远,盔甲上全部是黑色的锈迹。但是头盔上的虎头,在光芒的映射下,露出狰狞的獠牙。

张道陵建造洛阳地下机关的目的,是需要四大仙山的门人同时驱动,缺一不可。这才是四大仙山门人下山的真正任务。但是卧龙任嚣城跟随了蜀王,凤雏徐无鬼不知所踪,少都符在替齐王攻打代王。他们怎能同心合力,一起到达洛阳呢。

抱着这个巨大的疑问,支益生心情激动,不再犹豫,飞奔到了南方的密道入口,他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三个门人,他要让他们明白,四大仙山的门人下山,并不是为了各自辅佐藩王,而是要共同守护洛阳,迎接篯铿重生带来的鬼治。
所以现在,齐王和蜀王之间的战事,决不能开启,齐王和蜀王之间不是敌人,而是要共同的联合起来,对抗篯铿。

支益生从南方的密道,钻了出来,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小小的轩辕庙,出口就在轩辕庙的神像后方。支益生走出轩辕庙,发现已经到了了洛阳城墙的南门之外。
支益生辨明方向,朝着南方的龙门关飞奔,却突然听到了雷鸣一般的响声,不用他辨认声响的来源,在他前方的天空之中,也就是龙门关的西门上方,落下了一片火雨。

龙门关内的齐王,开始向蜀王开始了第一轮攻击。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1-29 09:49:45 +0800 CST  
支益生明白,齐王也并非是毫无准备,他准备了火攻的利器,炎龙失,炎龙失与任嚣城的飞火珠同为火攻的武器,都属于木甲术的机关。但是炎龙矢与飞火珠不同的是,炎龙矢被用于野战,火焰分散,范围广大,攻打平原上的敌军,没有确定的目标。而飞火珠是依靠机枢的计算,精准的攻击认定的敌军目标。
二者有很大的区别。

炎龙矢的需要在阵中放飞巨大的木鸢,木鸢顺风飘到敌军阵前上方,再用火矢射向木鸢下方绑缚的巨大的牛皮袋,牛皮袋里盛满了硫磺木炭,被火矢点燃后,立即爆裂,化作无数火球,落向地面。

无论是炎龙矢还是飞火珠,都是泰朝术士,融合道家炼丹门派与墨家门派的精髓,制造出来的精妙武器。被姑射山卧龙一派的门人诸葛孔明以及风紫光、贾尸韦手里,发扬光大。并且流传到了景朝的军队之中。

现在蜀军中的任嚣城善用飞火珠,而且齐王获得了炎龙矢。两边掌握着天下最厉害的火攻机甲术。

任嚣城和小甑看到巨大的木鸢飞到了头顶上方,就知道是齐王要用炎龙矢来烧毁蜀军的舳舻。
任嚣城看着火矢将木鸢点燃,巨大的爆裂声后,木鸢化作无数火雨,纷纷而下。

但是木鸢的攻击,早就在任嚣城的预料之中。
舳舻之下的蜀军前军,分别以百人为队,圆形聚拢,同时举起手中的同盾,将落下的火点格挡。

至于在舳舻上的任嚣城,搬动了面前的机枢,舳舻后方的一根巨大的桅杆,带着船帆,向前弯曲,将整个舳舻遮掩。火雨落到了巨大的船帆之上,燃烧了片刻之后,逐渐熄灭。船帆并非是布匹,而是某种皮革和石棉。阻断了火焰。

火焰熄灭之后,舳舻的桅杆又重新立起,任嚣城站在舳舻船头,整个舳舻毫无损伤。
两军交手了第一个回合。龙门关内外一片寂静。
原本呼啸的东风已经停止,齐王无法再次升起炎龙矢的木鸢,没有东风将木鸢送到蜀军上空,只能威胁齐军自身。

任嚣城在舳舻上控制整个巨大的庞然大物,舳舻的船舷两边,分别展开了几十个长长的甲板,每个甲板上都站立着百人弓箭手。甲板升起,一直升到了舳舻最高处。这集几千名弓箭手,高出了龙门关西门两丈。
任嚣城一声令下,无数的飞矢从舳舻两侧,射向龙门关西城墙。蜀军的弓箭手居高临下,视野开阔,距离又近,西城墙上的齐军几乎全部被羽箭射中。

接着舳舻后方的四台飞火珠,不断的投向龙门关西门。西门顿时火焰冲天而起。
蜀军开始进攻西门。

齐军无法坚守龙门关西门,只能放弃,全军整齐的后撤到龙门关的城内。留下一万人守城。而龙门关北门的北府军,只是看着两军交战,没有任何的调动。

齐军在龙门关西门城墙上无法坚守,抵抗的士兵,凭借西城墙的掩护,集中兵力坚守,并且纷纷向城墙上投掷木材,城墙上火势猛烈,为的就是阻拦蜀军的云车靠近城墙。

齐军的战术没有任何的漏洞,当炎龙矢不能击溃蜀军,齐王就只能慢慢后退到东门。
不过蜀军有任嚣城的舳舻。

任嚣城在舳舻上不断的旋转机枢,舳舻开始移动了。支撑舳舻的几十根支撑木臂,开始依次的向前走动,整个舳舻就像一个巨大的蜘蛛,朝着龙门关西门逼近。
舳舻走到了西门前,前方的木臂抬起,竟然跨过了城墙,庞大的舳舻船身,把西门上的门楼撞毁。舳舻横跨在西门之上。

舳舻上的弓箭手继续不断朝着身下的齐军射箭。齐军无法抵抗。舳舻的船身之下,一个长达十丈的攻城锤,慢慢落下,悬挂在船身的下方。攻城锤不用人力,而是被几十根悬索牵动,一点一点的往后蓄力。到了最后放之后,突然力道松懈,整个攻城锤瞬间撞击龙门关西门。
龙门关西门顿时在攻城锤的撞击之下,四分五裂。城门后的几十个齐军,被巨大的冲撞下,飞到了几十步之外。

西门被舳舻攻破,蜀军如同水流一样涌入龙门关西门,进入到城内,与城内留守的齐军交战。

齐军虽然慌乱,仍然在齐王的指挥下,将进入城内的蜀军三面包围,蜀军后军还在不断的涌入,士兵层层叠叠。可是蜀军的前军被齐军用长矛阻隔,无法突破。

舳舻上任嚣城快速的扳动机枢,船身下的攻城锤收起,回到了船身内。而舳舻的几十个木臂,又开始抬起,向着城内移动。整个舳舻进入到了龙门关内。

舳舻两侧的甲板放到地面,上面的几千名弓箭手,收起了弓箭,拿着长刀,进入到齐军后方,在齐军背后攻击。
蜀军顿时突破了齐军的防线,几万蜀军,将龙门关占据了一半。整个龙门关内,齐蜀两军开始了贴身肉搏厮杀。

而任嚣城的舳舻,在齐军之中肆意践踏,避开了蜀军,在齐军阵中行走,船身的下方又落下了八个铁制的盘锯,盘踞飞速的旋转,靠近的齐军血肉模糊。

三个时辰之后,蜀军完全占据了龙门关的西门和南门,并且将齐军逼出了东门。只留下了张雀北府军驻守的北门。

龙门关一战,蜀军在任嚣城驱动舳舻的攻击之下,大获全胜。
齐王大败。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1-31 10:04:29 +0800 CST  
v“齐军后退到上党郡,也仍旧抵挡不了任嚣城率领的三万蜀军攻击。舳舻无坚不摧,配合治军严整的蜀军,三日即将上党郡攻破。”
南殿之中,周授向圣上禀报军情。
圣上已经稳坐在南殿的龙椅上,一改往日的颓靡,精神矍铄,脸色红润,曹猛摆摆手,示意周授继续说下去。

周授继续禀报:“齐王失守上党郡,一路败退到了井陉口。受到了归顺齐王的南匈奴部金日蝉的阻拦。因为井陉口易守难攻,舳舻也无法攻破城墙。而赵牧通过故韩国的长城,南下上党郡,再北上,奇袭任嚣城后军,任嚣城被击溃,只能率领两万残余蜀军,突破上党郡,退回到龙门关,与蜀王汇合。”

“金日蝉没有这个本事,”圣上的声音洪亮,在南殿内清晰的传到每个大臣的耳中,“井陉口守军的将领是谁?”
周授犹豫一会,如实回答:“是一个叫妫辕的揭族劣民,妫辕与南匈奴金日蝉结盟,击败了任嚣城。传闻任嚣城的舳舻,在勉强攻打井陉口城墙的时候,井陉口城内,飞出了无数乌鸦,每一只乌鸦都口衔燃烧的树枝,将舳舻点燃。任嚣城的舳舻瞬间起火,任嚣城无奈,只能灭火,井陉口内的匈奴与劣民联军,顺势出城,将蜀军击溃。任嚣城舳舻灭火之后,机关残败,只能边走边退,回到了龙门关。”

“赵牧果然是天下无双的良将,”圣上好奇的问,“没想到一个揭族的劣民,竟然也能率领军队,击败了舳舻。”

“击败任嚣城舳舻的人,”周授说,“陛下也见过他,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四个月前,那个人曾经站在这里,觐见过陛下。”

“是单狐山的少都符?”圣上想起来了,“冢虎。”
“单狐山冢虎,是当年轩辕黄帝宰相力牧的后人,”周授说,“力牧能够召唤所有飞禽走兽,用于战场厮杀。乌鸦口衔火枝,焚烧舳舻,普天之下,也只有单狐山的门人做到。”


“看来姑射山卧龙遇到了对手。”圣上说,“四大仙山的门人,法术各有擅长,互有相生相克的道理。”

“现在南方的徐无鬼已经与楚王回到了荆州。”周授说,“中曲山的凤雏辅佐楚王,不知道是福是祸。”

率领北府军的张雀从大臣中走出来,“楚王的世子,本在我兄长的府邸内,现在我已经将楚王世子,扣留在我的府上。”

“看来楚王也要来洛阳凑个热闹了。”周授说,“不过楚王为了报蜀军在白帝城一战之仇,蜀王在龙门关的日子并不好过。”

圣上哼了一声,“等楚王的军马到了龙门关再看吧。龙虎天师张魁在那里,朕知道他的忠心,决定免了他作乱反上的罪责。”

周授禀告:“张天师自知罪责,率领道门的宗师,逃到了王屋山。”
圣上皱起眉头,思考一会,“王屋山,这个位置,看来他要召集四大仙山的门人?”
周授明白过来,王屋山在上党郡以南,张魁到了这里,无论是北方井陉口的少都符,还是西方龙门关的任嚣城,还有南方的徐无鬼,都能毫无阻隔的去投奔他。
“当年张道陵发出了道家的敕令,将四大仙山的门人招揽与麾下,现在张魁也是要如法炮制,招揽他们。”

“张魁已经不相信朕了。”圣上长叹一口气,“但是他聚拢四大仙山门人,也不会来威胁洛阳,他要做的是,将蜀王剪灭在龙门关。”

“如今齐王麾下有赵牧、妫辕、少都符辅佐,代王已经投降与齐王,”周授说,“代地和赵地,已经全部在齐王的控制之下。”

“大景天下的西方已经尽归于蜀王,而东方尽为齐王所得,”圣上苦笑起来,“朕这个皇帝,也就只有洛阳一城,听从号令了。希望支益生能不负使命,将姬康迎入洛阳,让蜀王的儿子来做这个皇帝,把这些苦恼都交给他罢了。”

“蜀王未薨,”周授说,“姬康入洛阳,也是引狼入室。支益生已经潜入蜀军一个月,还没有任何的消息。”

“那朕就等吧。”圣上说,“等着楚王北上,和张魁敕令召集四大仙山的门人汇聚。”

张雀向跪拜问:“舳舻还未修缮,需要北府军攻打龙门关内的蜀军吗?”
圣上摇头,“北府军坚守龙门关北门,密切注视蜀军,等着蜀王升天的消息,再定夺。”

圣上说完,打了一个哈欠,曹猛会意,宣告散朝,扶着圣上去了丹室。圣上精神恢复之后,又开始了炼丹。

而在荆州城内,徐无鬼正在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2-01 10:00:53 +0800 CST  
荆州城北门外,护城河边的杨柳十里。三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站立在河边的柳树之下,看着城墙的北门。出入城门的百姓人来人往,都没有在意这个三个乞丐的的模样。
三个乞丐分别是凤雏徐无鬼、楚王姬匡、巫郡郡守罗太丘。

白帝城一战,楚王把自己的家底,大景天下最为精锐的水军,输的干干净净,若不是徐无鬼出手相助,楚王也成为了蜀王旗下大将军任嚣城车俘虏。

徐无鬼带着楚王,不敢走水路,而是在丛山峻岭之间,跋山涉水。在路上偷了平民的衣裳,千辛万苦的朝着荆州行走。一路风餐雨宿,一言难尽。

两人一路南行,顺着乌江而上,进入南方南蛮之地,然后再辗转北行,到了巫郡,徐无鬼本以为,沙亭军已经通过长江古道,在他们之前到达了巫郡。楚王也准备入城,让驻扎在巫郡的匈奴后裔,北戎署护送自己回荆州。

可是偏偏巫郡也不太平,巫郡的北戎署,本就不不受楚王管辖,现在楚王的水军全军覆没,洛阳大乱,镇守在巫郡两百多年的匈奴后裔,终于找到了机会,不再听从巫郡郡守的支配,开始脱离了中央的管制。

楚王和徐无鬼还没有进城,就看见巫郡的北戎署,在城中驱逐大景的百姓,楚王的满心欢喜,顿时化作乌有。

巫郡的大景官员带领家丁与北戎署交战,那里敌得过世代为军籍的北戎署,巫郡混乱中,将大景的官员全部斩杀。杀红了眼的北戎署,顺势冲出城外,开始掠夺巫郡汉民流民的钱财,徐无鬼和楚王只能立即朝着下游方向奔逃,勉强保全了性命。
在奔逃的路上,遇到了一个流民,这个流民举止优雅,在逃命的时候,仍旧抱着包裹不肯丢弃。
楚王和徐无鬼与这个流民一起逃到了钟离山,远远逃离的北戎署的追赶,才停下歇息。
到了钟离山,徐无鬼想起这里是南蛮部牛寺的家乡,可惜沙亭军并无踪迹,看来已经在古道内,全军覆没。没有徐无鬼的带领,沙亭军的老弱残兵,可能无法通过长江古道内的重重险境。

徐无鬼惆怅了一日,也只能继续跟着楚王东归。这时候跟随楚王逃跑的流民,终于安定心神,告诉楚王和徐无鬼,自己是巫郡的郡守罗太丘,因为北戎署兵变,他只能抱着官印逃离。
楚王和徐无鬼看这罗太丘把包裹里的官印拿出来看了。才表明自己的身份。
罗太丘抱着楚王的大腿痛哭,楚王也唏嘘不已。

其时兵变叛乱的北戎署已经在开始招揽南蛮部,钟离山的南蛮部也开始犹豫是否反叛大景,三人的身份,在钟离山十分的凶险。只能继续隐瞒身份,沿着清江,走向下游。
三人一路乞讨,好在沿江居住的南蛮部族人生性慷慨,三人饥一顿饱一顿,也慢慢的走到了宜都。到了宜都,就离开了南蛮部生息的范围,可是宜都郡守得到楚王大败的消息,害怕蜀军顺江而下,也已经弃城而逃。宜都郡内也是兵荒马乱,没有了郡守的守军,趁火打劫,无人管制,成了流寇。

楚王更加不敢显露身份,只好继续乞讨,终于历经几个月,走到了南郡,又在南郡的江边,等待了好几日,才被一个渔夫,将三人摆渡过了长江。三人下了渔船,走到荆州城下,已经是衣不蔽体,脸色黝黑,比流民尚且不如,彻底成为了三个乞丐。

经过了战败逃亡,生死起伏的楚王,不再骄傲随性,而是与徐无鬼和罗太丘三人,站在城下,看清了荆州城并未混乱,治安如常之后,才决定进入荆州城内。

三人走进北门,被城门监门拦住,才知道因为楚军战败,巫郡与宜都郡生变,楚王内丞,担忧荆州变乱,已经代楚王号令荆州。现在荆州城,任何流民都不能进入城内,只能在城外流民聚居处居住。

楚王与罗太丘表露身份,监门将巫郡官印,送入楚王王府,片刻后,楚王亲兵才亲自出城,迎接楚王入城。

楚王回到荆州之后,召集残存的兵马,治下军队从各地赶来,只有勘堪不到两万人马。所幸蜀王在北方与齐王交战,无暇南下攻打楚地。否则这两万老弱残兵,完全无法抵抗。

等了月余,九江王姬流派遣的五千人马,刚刚到达了荆州。楚王决定北上,继续遵守与齐王的盟约,联手攻打占据在龙门关的蜀王。

楚军在白帝城一战打败,任嚣城的妖术飞火珠,在楚军士兵内,流传甚广,并且听说任嚣城制造出了比飞火珠更加凶猛的木甲术舳舻,楚军的士气十分低迷。

楚王和徐无鬼,千辛万苦,回到荆州之后。巫郡楚王向巫郡北戎署派遣的信使一个都没有回来,徐无鬼根本无从知晓沙亭军是否从古道中走出来。最大的可能就是,沙亭军,已经被巫郡屠杀,或者已经归顺了北戎署。

徐无鬼一直思念他的义弟干奢,却无法恳求楚王率军征伐巫郡,寻找沙亭军的下落。因为徐无鬼知道,楚王残存的军队,要保留下来,参与到齐王和蜀王的夺嫡之争。
这个也就罢了,让徐无鬼更加惶恐不安的是,楚王在拜了徐无鬼为军师之后,要赐婚给徐无鬼。未过门的夫人是楚王之妹——郡公主。

这本来是一件无比荣耀的幸事,可是徐无鬼从小在中曲山长大,师父没有家室,一干师兄们,也没有一个成家。在他看来,中曲山的门人怎么能娶妻生子呢。楚王举出东汉末年凤雏庞士元曾经娶妻的事情,让徐无鬼无话可说。

但是徐无鬼听王府的下人们传言,郡公主自幼在王宫内,从不外出,只有一次,郡公主在及笄之年,楚王恩准郡公主在荆州城内的碧波湖内观赏莲花。可是花船摇到湖中,不堪重负,竟然沉没。郡公主落水,楚王的亲兵无法将郡公主拉上大船,眼见郡公主在湖水中溺毙,一个渔夫摇船过来,用渔网将郡公主拖到了岸上。
渔夫虽然有营救郡公主的功劳,受了楚王的赏赐,却从不向人提起此事。

而郡公主从此就深居闺中,除了贴身的侍女,再也没有任何人见过郡公主。下人提起此事的时候,都脸色狡黠,眼中含笑。
徐无鬼当然明白下人的意思,当即心如死灰。

虽然渔夫从不向人提起此事,但是总有好事之人,将郡公主压沉花船,被渔网拖回的细节传出去。此事在荆州城内,无人不知。都知道郡公主极为肥胖。成为城内百姓的笑柄。

现在楚王赐婚与徐无鬼,徐无鬼知道这件事情后,百般推辞也无计可施。婚期将至,徐无鬼大难临头。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2-02 10:04:24 +0800 CST  
徐无鬼几次想要独自离开荆州,但是沙亭军已经毫无消息,蜀王与齐王已经将北方分别占据,徐无鬼如果不跟随楚王,将永远收集不了足够的天外玄铁。收集不了玄铁,就永远无法回到中曲山,面对师父和同门。
左思右想,徐无鬼只能留在荆州,接受这个古怪的命运安排。
徐无鬼大喜的日子当天,愁眉苦脸,站立在楚王赐予的大宅之前,整个荆州城内都张灯结彩,百姓纷纷聚到大宅前观看。
徐无鬼看着这些百姓,都露出笑容,知道他们都是幸灾乐祸。徐无鬼无奈,只好在申时骑上马匹,走向楚王宫,迎娶郡公主。

徐无鬼一身郎倌装扮到了楚王宫前,下马后,在宫门迎接夫人郡公主。时间已经到了申时二刻,日头当空偏西。
王宫的大门打开,楚王的内臣和随从仪仗,举着彩灯走到宫门口,分列宫门两旁。楚王的穿着王袍在内臣的侍奉下慢慢走到了宫门口。
徐无鬼看向楚王的身后,一个十六人的花轿跟在楚王身后,轿厢下垂,十六个壮汉面红耳赤。
徐无鬼登时就想悔婚,可是事已至此,想逃也无处可去。
徐无鬼脑筋转的飞快,就想找个法子离开,可是十几个计策在心中掠过,没有一个能够成功。

花轿到了宫门之外,按照藩王出嫁的规矩,楚王将手中的绣球,交给了徐无鬼。郡公主的花轿就要跟着徐无鬼迎亲的队伍,回到大宅。

天空突然灰暗了一下。然后一片黑暗。
婚礼就此打断,以徐无鬼完全没有方式。

太阳被飞星全部遮挡,天空瞬间一片沉寂,所有人眼前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一刻钟之后,天空复明。
所有人都抬头,看见覆盖太阳的黑色飞星,中间显出了密密麻麻的裂纹,太阳的光芒,从这些裂纹中穿透出来,裂纹中的光芒越来越明亮,裂纹散开,黑色的飞星崩裂成了无数流星。
而这些流星散开之后,仍旧没有变小,可见碎裂后的飞星,以无法想象的速度,朝着地面飞过来。
申时三刻,飞星掠日。

当太阳的光芒重新照射下来的时候,迎娶郡公主的驸马爷,消失不见了。
而驸马爷徐无鬼本来站立的位置,出现了一个身高两丈的山魈,这个山魈浑身羽毛,鹰喙弯曲,发出了一声鸣叫。山魈鸣叫三声之后,背后的两个翅膀展开,山魈飞到了空中,在荆州城上盘旋。
荆州城楚王宫前的百姓,一片惊慌,四处逃窜,相互踩踏无数。



龙门关内,重兵拱卫的蜀王行辕内。
世子姬康推着蜀王的木轮椅,准备离开内室,要去看望城内的舳舻修缮的进展如何。
一个年轻的持戟郎中走到了蜀王父子两人身前。姬康立即发现这是一张从未见过的面孔。
姬康立即警觉,“刺客!”
持戟郎中踏出一步,从腰间抽出长刀,将蜀王的头颅砍了下来。
姬康大声呼叫禁卫。可是没有一个禁卫进入到内室。
持戟郎中揭下自己的头盔,“令丘山支益生,迎奉世子殿下入京,继承大景皇储。”

姬康大惊失色,看向了父王的尸体身首异处。怎么可能相信支益生的言语。姬康手无寸铁,只能继续呼喊禁卫。
支益生走到门口,将大门打开,门外的龙门关,已经陷入到一片飞沙走石之中。门口躺倒了几个禁卫,而且行辕之外的禁卫,都纷纷看向了天空。

姬康身体瑟瑟发抖,看着支益生,“你是圣上派遣来刺杀我父子二人的?”
支益生摇头,用刀尖指向了木轮椅上的蜀王尸身。
姬康低头,看见父亲的尸体,脖子上的断口,并无一丝鲜血留出。姬康惊呆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支益生对姬康说:“蜀王殿下,在三年前,就已经进入洛阳,一直躲在皇宫内的丹室里,受到圣上的庇护。这个秘密,除了圣上,三年来,无人知晓。”
“怎么可能,”姬康喃喃的说,“父王一直都在蜀地,从未与我分开。”
支益生再踏上一步,将蜀王的尸体,用佩刀划开,蜀王的身体内,全部棉絮,牛筋,皮革,还有无数的铜铁机括。
姬康顿时瘫坐在地,手触到了一个圆溜溜的物事,却是蜀王的头颅。姬康吓得在坐在地上连连退后。
支益生将蜀王的头颅捧起来,跪在姬康的面前,蜀王的脸色如常,对着姬康说:“孤……孤……”
支益生将蜀王头颅用随身的锦布包裹,“偃师之术,殿下被这个傀儡蒙蔽了三年了。”
姬康颤巍巍的站起来,询问支益生:“父王当真在皇宫之内?”
“臣下也是半月之前,刚刚得知,”支益生说,“圣上将蜀王殿下藏匿在丹室,就是为了等待今天,让世子殿下进入皇宫,父,父子相见。”
“是谁这么大胆,将我的父王用傀儡装扮,我的父王又如何逃到了王宫?”

支益生的声音变得低沉,“篯铿、篯铿。”
“这个傀儡是篯铿替换了父王?”
支益生的声音更加的沉闷,话语中夹杂着低吼,“请世子殿下立即随、随我回、回宫……”

姬康的眼前一片黑暗,整个龙门关内,所有的军民,都发出了惊慌的呼喊。
当姬康的眼睛再能看到的时候,眼前的支益生脸上长满了耀眼的鳞甲,两个触角从额头上旋绕着长出来,支益生的身体匍匐在地面上,化作了一只鹿身,身上的鳞片耀眼夺目。

姬康踉跄着跑出行辕,对着四周大喊:“禁卫,禁卫!”可是无人应答,行辕之外,所有的人,都看向了龙门关西门内的舳舻。
姬康看见庞大舳舻之上,一条苍龙正在盘旋游动,苍龙张牙舞爪,推着天空中的无数飞星碎片,发出了长长的龙吟。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2-03 22:05:35 +0800 CST  
赵国邯郸内城,少都符与齐王大将军赵牧率兵将檀信宫围困。
齐王在龙门关战败,退守井陉口,少都符召唤飞鹊衔枝,将任嚣城的舳舻击退,迂回到任嚣城后方的赵牧趁机突袭,导致任嚣城不仅没有攻下井陉口,并且失守上党郡,蜀军后撤到龙门关,大景北方版图,以龙门关为界,东西分被为齐王和蜀王所有。
蜀王在龙门关对洛阳虎视眈眈。而齐王再次亲自驻守上党郡,妫辕与金日蝉揭匈联军,跟随齐王。
齐王大将军赵牧与少都符率军一万,北征代地,代王一败再败,向东奔逃。赵牧紧追不舍,将代王追赶到赵国都城邯郸。邯郸以东,齐王临淄守军已经西进,代王无处可避,只能与赵王姬涉困守邯郸。
赵牧是大景不世出的将才,轻松攻破邯郸外层,赵王与代王步步败退,只剩下最后的两百名亲兵,退到内城。
赵牧一日之内,攻入内城,赵代两王,只能退入内城中檀信宫,做最后的抵抗。赵王姬涉,已经准备了木材,准备在赵牧进攻之前,自焚殉国。

赵牧在檀信宫外大声呼喊:“代王殿下和赵王殿下,无需慌张,末将只是迎奉两位殿下,赶往上党郡,与齐王相见。”
檀信宫久久没有回答。
良久之后,赵王和代王登上了檀信宫的望台,赵牧和少都符看见两位殿下都手举火把,望台上堆满了薪柴。
赵牧对着望台跪下,大声说:“两位都是龙族天子后裔,绝不可轻易自残。”
赵王对着赵牧大喊:“孤的父王、王兄,都死在了太子姬缶一案,圣上与齐王一定不会放过孤王。”
“太子姬缶是被蜀王暗算,”赵牧大喊,“与赵王无涉。代王受了太傅张胡蛊惑,才一时昏聩,现在张胡已经伏法。末将赵牧,以满族性命为质,担保两位殿下无虞。”

代王姬涉听了赵牧的许诺,慢慢放下了手里的火把,“齐王真的不追究孤王……”
“齐王与两位殿下都是皇族血脉,绝不会手足相残。”赵牧大声说,“请二位殿下放心,我恭迎二位殿下去上党郡,与齐王联合。商谈剪灭蜀王的计策。”
代王听了赵牧的言语,慢慢摇头,“罢了,就随你去吧。”
赵王却没有代王懦弱,“赵将军口中说的是要迎奉孤王,可是为什么要攻破邯郸城,步步紧逼。”
赵牧听了,一时间也无法回答。
赵王大喊:“赵将军退出邯郸城,孤与代王出城与你相见。”
赵牧知道赵王是缓兵之计,自己领兵除了邯郸城,两个藩王立即就走暗道逃了。赵牧犹豫,却又不敢强攻檀信宫,害怕两王自焚,屠杀藩王的罪名,就再也洗脱不掉。

赵王大喊:“你们齐王与蜀王的恩怨,为何要牵连到赵地,太子姬缶遇刺,偏偏在邯郸,不正是欺辱我赵地衰弱,无法与齐蜀两王争锋?”

赵牧苦劝,“末将只是听从军令,殿下何苦要与末将为难?”
赵王冷笑,用脚将望台上的一坛桐油踢翻,“孤王不愿意在受齐王折辱。”说完,赵王将手中的火把扔到了脚下。
站在赵王旁的代王大声身体瘫软。望台之下的赵牧与齐军也纷纷惊呼。
天空瞬间黑暗,赵牧抬头看去,太阳消失不见。

望台上火光明耀,是的火把引燃桐油,薪柴顿时猛烈燃烧,两王瞬间卷入火中。
赵牧惶急无策,可是身边的少都符,身体化作了一团黑烟,顺风而起,卷上了望台。
赵牧与齐军看到黑烟在火焰中幻化为一只双翼飞虎,四爪腾空,分别在熊熊火焰之中捞起代王与赵王。

随即天空黑暗崩裂,阳光从碎裂的飞星中照射下来。
双翼飞虎,在望台上后肢跳跃,窜到望台之下的地面,将两位殿下轻轻放在赵牧面前。
赵王惊魂未定,发现自己身上毫发无伤,看向把自己擒起的黑色飞虎,脸色苍白。代王卧倒在地,已经晕厥。


王屋山山顶,张魁率领着天下各大道家门派的宗主,齐齐看着天空。看到了飞星碎裂之后,张魁登上高台,祭起五行旗。面朝北方,对着天空大喊:“飞星掠日,鬼治已至,天道轮回到道法之日,吾等道门,将重振旗鼓,恢复龙虎张天师道陵武功,斩杀肆掠天下的厉鬼。”

追随天师道张魁的道家门人宗主,同时朝向北方参拜,踏着七星步,与张魁共同祈祝。

洛阳皇宫里,飞星掠日之后一个时辰,梁显之慌乱的在皇宫内奔跑,一直跑到了丹室之外,看见圣上和周授正在仰望天空,看着飞星的碎片越来越大,直奔大地而来。
梁显之跪拜在圣上面前,“飞星已化为无数碎片,当碎片落地之时,鬼治即将开启。”
圣上不以为然,缓慢点头。
梁显之看见圣上的身后,还站着一个老者,仔细观望,不禁大声的惊呼:“蜀王殿下!”

漠北的冰泽,巨大的龟甲在冰封的雪地上缓慢前行,梁无疾和风追子,站立在龟甲上,五千梁军,在龟甲之后仅仅跟随。
梁无疾看见飞星碎片堕入地面,风追子跪下来说:“将军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圣上要派遣你征伐漠北了吗?”
“明白了,”梁无疾说,“大景天下已经进入到鬼治,而我在扫荡漠北之后,会率领漠北和西域联军,结束鬼治的混乱,匡扶大景。”

在巫郡的归州大禹庙下三十里,长江的河流旋转,在江滩边,一个巨石跌落,江滩崩裂,裂缝随即不断绽裂,江水不断的注入裂缝,而在裂缝的另一端,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慢慢的爬了上来。
为首的少年仰望星空,看着飞星碎裂,喃喃的说:“没想到我们沙亭军走出古道之日,就是飞星掠日之时。看来我干奢命不该绝,终不会困死在古道之下。”
站在干奢旁的蒯茧说:“既然走出了古道,干将军一定天命所归,成为天下的一方诸侯。”
牛寺也爬了起来,“我们在古道内千辛万苦,终于重见天日,那么我们就一鼓作气,将巫郡攻打下来。”
“相比古道之下的重重险恶,巫郡的北戎署,”干奢哼了一声,坚定的说,“一定不再是我们的威胁。”

“那就让我们一举将巫郡拿下吧。”蒯茧的语气沉着。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2-04 21:30:47 +0800 CST  
灌郡的都江堰堤坝在几个月前,被九龙宗的郦怀破坏,珉江江水肆掠益州平原,青城山下也是一片汪洋。
李冰庙也只剩下了一个大殿从大水中冒出头来。庙祝早已经逃散,只剩下一个老头子坐在大殿的屋顶,看着青城山的的龙台。

飞星掠日,碎片朝着大地急速下坠。无数的零散碎片,击中了青城山上的悬崖,悬崖巨石崩裂,一条巨大的蟒蛇从悬崖中挣脱了羁绊,从石缝中摆脱出来,巨大的蟒蛇在青城山上游走,蜿蜒爬行到了龙台之下,然后身体缠绕龙台,一只爬到了龙台的顶端。

蟒蛇的头颅高高的昂起,蛇身痉挛,蛇头不断的张开嘴巴,终于将腹中的一团物事吐了出来。吐出来的物事是一个巨大的圆球,圆球黑白分明,下方血肉模糊。蟒蛇的蛇身慢慢萎缩,化作了一个黑色的人形盔甲,眼球钻入了盔甲之内。
盔甲慢慢的扭动身体,舒展四肢,片刻之后,一张枯槁的脸从头盔里显现出来,而盔甲的下方慢慢的合拢,将盔甲内人体胸口上的巨大的眼球遮掩起来。

李冰庙上的那个老者将龙台上的这一切看在眼里,喃喃自语说道:“飞星掠日,篯铿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龙台上的篯铿,在蟒甲的披挂下,一张腐朽的脸,嘴巴裂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然后举起了两个胳膊在面前,两个胳膊分别是两根蛇鳞包裹秃桩,随即在顶端,蛇鳞绽开,一个骨头伸出来,然后分裂出手骨,以及五个指骨。
篯铿摇晃了一下脑袋,双手的手骨在慢慢的弯曲。
篯铿不断地扭曲自己的脖子,他在努力适应自己崭新的身体。被张道陵封印了一百多年,他等到了飞星掠日,重获天日的这一天。
篯铿对着天上的太阳桀桀笑了两声,然后右臂扬起,身后的青城山上的石崖中,飞出一道红色的光芒,射到篯铿的手掌上,化作了一柄血红的长剑。

篯铿又用左手在长剑上慢慢的掠过,剑身上镂刻着两个篆文:
“赤芒”
这是能够率领天下八万厉鬼的神兵利器。

篯铿仰起头来,回想着自己追随泰武帝那一天,对着泰武帝说:“天下阴阳两界,各有一剑为至尊,一个至阳的利器赤霄,被诡道陈平所得,而阴界的赤芒,就在我的手中。”
泰武帝威严的回答:“从今日起,你我二人共享天下,你辅佐朕荡平四方,朕册封你为大景国师,统领天下道家。”

篯铿没有时间去回忆当年的过往,手中的赤芒在对准这里日头,赤芒通红的剑身,被日光照射,发散出了无数道黑影,这些黑影在青城山上盘旋一周,然后冲上云霄,朝着东方而去。

灌郡的洪水飞快的褪去,篯铿扭曲着身体,慢慢从龙台上走下来,他封印已久,百年没有肉身,还无法自如的掌控身体。龙台上的梁木开始脱落,龙台分崩离析,瞬间倒塌。

随即在龙台的废墟中,四个白骨森森的尸骸从地下爬起来,四个尸骸,扛起了一个没有盖板的棺木,篯铿稳稳的坐在棺木之中。
四个尸骸从青城山方向,朝着灌郡李冰庙的方向行走。一炷香之后,篯铿走到了李冰庙前。

淹没李冰庙的洪水也退到了都江堰的之下的河道里。
老者慢慢的从庙顶上跳下来,身手敏捷,与他的年龄并不相符。
老者走到了四鬼扛起的篯铿面前。
“我们又见面了。”篯铿的声音沙哑,如同青铜摩擦的声音,十分刺耳。
老者点头,“见面了。”
老者说完,他的脸上的皱纹慢慢消散,露出了一张青色的脸庞,神情坚毅。并且老者的身体慢慢的伸展,成为了一个身高八尺的躯体。
篯铿对已经变得年轻的老者说:“你要阻拦我吗?”
老者将庙门的旗杆拔下,将玄水旗帜撕下,旗杆的尖端是一个三尖两刃刀,而且旗杆纯铁铸造的刀柄。

篯铿两个干涸的眼眶,直直的对向老者。看着老者额头之上,两眉之间,泛出青光,随即两眉之间的额头皮肤慢慢裂开,露出了一只眼睛,眼睛中的青光射向篯铿,篯铿的四鬼不断的哀嚎。

篯铿说:“李冰,天下即将鬼治,你是否屈尊,追随于我?”
李冰将手中的三尖两刃刀横在手里,“我的职责,就是镇守灌郡,永不离开。至于你彭祖真人,要找回属于你自己的东西,我不加干涉。”
篯铿说:“天下能够称呼真人的术士,只有你我二人。好,你就继续镇守在灌郡,而我,要将属于我的天下,拿回来。”

李冰眉头上的眼睛,青光炽烈,变为了白光,在头顶上方摇摆不定,“飞星掠日,四兽显形,四大仙山的贤人,即将联合起来,与你为敌。”

篯铿哼了一声,“张真人道陵已经坐化,你不与我为难,四大仙山的贤人,在我看来,又有什么好惧怕的。”

“张真人道陵虽然仙去,”李冰说,“他留下了一个厉害的棋子,一直在等待你。”
“我已经猜到是谁。”篯铿说,“他过不了这一关。”

李冰点头,“你彭祖真人以为鬼治为你而开启的乱世吗?”
篯铿回答:“普天之下,除了我,还能有谁掌控这鬼治的乱世。我的八万鬼兵,一日之内,就将到达龙门关,他们将在龙门关下等着我亲临,将大景的都城多下来。”

“你太小看张真人道陵,”李冰的眼睛退回了额头内部,脸庞又恢复到了苍老的容貌,“他留下了你没有想到的遗物……专门送给你的一个物事。”

篯铿大笑起来,“我实在是不能相信,这天下,除了你,还有什么人,什么物事,能够击败我。”

“我在灌郡,看着你。”李冰转身,回到了大殿之内,斜斜的靠着自己的神像下方坐下。

篯铿看了看李冰,四鬼调转棺木,朝着东方而行。


龙门关内,蜀王世子姬康看着化为麒麟的支益生身上的鳞片慢慢消失,人形的支益生重新站在了姬康的面前。
而城内的舳舻,那条任嚣城变化的苍龙,也已经消失在众人的眼中。

支益生对着震惊不已的姬康说:“殿下马上与我回洛阳,与蜀王殿下相见,共同商议对抗篯铿的对策。”

姬康恢复了镇定,“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用我父王在皇宫为由,诓我如了洛阳,身边没有一兵一卒,岂不是任你和圣上宰割?”

“殿下难道还以为这蜀军,还是蜀王与世子的蜀军吗?”支益生拉着姬康走到了城墙,两人站立在高处,看着龙门关的蜀军,分为两部,一部四万,围绕在舳舻之下,另一部为八万,现在全部走到了龙门关西门之外,聚集在一起,摆布了一个无法分辨的阵法,每一个蜀军都面无表情。

支益生指着西方,姬康看到西方的天际,弥漫了整个地平线的黑云,正在急速的席卷而来。黑云未至,妖风已起,一阵风吹过之后,八万蜀军的脸皮如同一张薄纸被掀开,露出了白色的骷髅。

姬康后退一步,跌坐在地上。支益生把姬康扶起来,“殿下马上与我入洛阳,时辰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姬康颤抖着看向北方的洛阳都城,“地势开阔,这些鬼兵,追上我易如反掌。”

“殿下不用焦虑。”支益生指向了城内的舳舻,“有人会替你抵挡。”
姬康看去,果然还没有修缮的舳舻,正在慢慢的调转方向,朝着龙门关西门城墙缓缓移动,城内的四万蜀军,也做好了临战的准备。

“相信我,”支益生焦急的说,“现在只有洛阳城内,是最安全的地方。”
姬康知道自己已经毫无选择的余地,两手一摊,“罢了,我现在就跟随你去洛阳。”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2-07 15:35:07 +0800 CST  
灌郡的李冰庙内,李冰恢复成了扫地老头子的模样,他的眼光看向庙门之外,整个蜀地黑云笼罩,朝着东方滚滚移动。
李冰勉强撕开自己的上衣,裸露出上半身,身体上无数的抓痕,鲜血淋漓。李冰气息虚弱,随着呼吸之间,身上的伤口黑色血液迸射而出。李冰顾不上身上的伤口,用手慢慢的摸到自己的额头,在两眉上方,慢慢的索寞,手指摁进皮肤,片刻后,猛然抽出,一根黑色的毒针从额头内拔出来。
李冰苍白的脸色才慢慢的恢复了红润,无数的伤痕慢慢的聚拢。李冰歇息了很久,才又慢慢的走到庙门口,看着东方,嘴里喃喃的说:“龙虎天师敕令,少都符、徐无鬼、支益生、任嚣城……”

龙门关西门,任嚣城驱使舳舻,跨过了城墙,舳舻和下方的四万蜀军,开始与已经被八万鬼兵附身的蜀军交战起来。
蜀军勇猛,虽然面对的是半死的魔王军团,仍旧在奋力拼杀。

任嚣城的舳舻前方,伸出巨大的莲花刃,莲花刃飞速的转动,将鬼兵绞成碎片,鬼兵暂时落在了下风,仍旧如潮水一样扑向舳舻。

任嚣城的双眼赤红,小甑对任嚣城说:“篯铿马上就到了,舳舻也无法抵挡。”
“师父风紫光死在篯铿的手下,”任嚣城说,“我决不能在他的面前示弱。”

蜀军上方的乌云,显现出了一张巨大的脸庞,朝着舳舻扑过来。
任嚣城脸无惧色,看着天空中黑云显出的篯铿。舳舻上几千支羽箭弹射到天空,从篯铿的脸庞穿透而去。

化为黑云的篯铿,从空中扑下来,把舳舻包裹,鬼兵顿时疯狂起来,击退了舳舻之下的蜀军,几百个鬼兵手足并用,攀爬上舳舻。

任嚣城拿起身边的弓箭,射向爬上舳舻的鬼兵,鬼兵被射中身体后,并不滞涩,仍旧顽强攀爬。十几个鬼兵,已经爬到了任嚣城和小甑的面前,每一个鬼兵,都是没有血肉的骷髅。
任嚣城一手揽住小甑,另一只手挥舞佩刀,看向鬼兵,鬼兵的白骨尸骸,被佩刀斩断,跌落到莲花刃上,被莲花刃绞杀,骨骼散开,落向地面,随即又拼凑起来,继续攀爬舳舻。

任嚣城揽着小甑,在舳舻上节节败退。一直退到了舳舻的后舱,看到蜀军已经被鬼兵逼迫到了龙门关内,蜀军将西门关闭,整个舳舻孤零零的矗立在八万鬼兵之中。

任嚣城又勉力砍断了几个鬼兵,可是看见潮水般的鬼兵,仍旧在汹涌的爬上来。任嚣城苦笑着对小甑说:“没想到我卧龙,在篯铿面前不堪一击。可惜我不能带你到皇宫之内,找到金莲子,让你重生驱壳。”

小甑到了这个地步,也无话可说,只能轻声说:“我不在乎的。将军先把我……我们不能死在这些鬼兵的手下。”

任嚣城把佩刀顶在小甑的颌下,就要挑断小甑的喉咙,然后准备自尽。
这时候,洛阳城北方的邙山上方,一道黄色的巨大符篆漂浮起来,符篆上画着一道符咒,符咒闪现出金色的光芒,光芒笼罩四周,连龙门关也被金光覆盖。
天空中乌云化作的篯铿顿时被金光驱散。鬼兵也纷纷跌落到地面。

任嚣城立即奔向舳舻的前段,看见天空中的黑云又慢慢的聚集,任嚣城想要驱动舳舻折返回龙门关内。
城墙上的蜀军纷纷呼喊“任将军请回!”
可是任嚣城无论如何摇动机括,舳舻纹丝不动。
任嚣城身体伸出栏杆,看见地面上一个巨大的黑烟臂膀,将舳舻下方狠狠的攥住。任嚣城看着黑烟臂膀,臂膀有十几丈长,顺势看向臂膀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圆球,发出暗红的光芒。
“眼睛!”小甑吃惊的说道。
任嚣城看着这个巨大的眼睛,在鬼兵之中,布满了红色的血丝,而眼球中段,有一道长长的裂痕。
“这是刀痕!”小甑提醒任嚣城,“篯铿负伤了?”
“实在想不出天下还有谁能凭借自己的能力,让篯铿负伤,”任嚣城说,“难道是龙虎真人重生?”
小甑看向了洛阳的方向,“龙虎天师敕令祭起来了,这是张真人道陵的遗物,代表着什么?”
“我们要去洛阳了,”任嚣城不甘的说,“龙虎天师敕令,是张真人道陵与四大仙山门人立下的契约,敕令之下,四大仙山的门人,无论如何也要聚集在敕令之下。”


任嚣城再次看了八万鬼兵之中的那个眼球,正在贪婪的吸吮鬼兵残存的魂魄,弥补那一道裂痕。
“他暂时不能发难。”任嚣城说,“可惜舳舻也带不走了。”
小甑平静的说:“去洛阳吧。我陪你。”
“我有一件事情没有想明白,”任嚣城说,“蜀王在青城山建造龙台,我当时认为他是向篯铿借兵,没想到是为了解除篯铿的封印。”
“任将军,”小甑轻声说,“从我第一眼看到蜀王的时候,就觉得蜀王殿下十分的诡异,但是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到底是哪一点。现在我想明白了。”
“你怀疑是蜀王已经投奔了篯铿?”
小甑说:“我以为世子姬康一直陪在蜀王身边,因此没有细想,现在看来,世子姬康也被蒙蔽。”
“蜀王是篯铿找了一个人冒充?”任嚣城大惊,“怎么可能?”
“不认冒充的,”小甑说,“是一个偃师人傀!”

“难道这就是天意了。”任嚣城恨恨的说,“我终不能凭借一己之力,辅佐大景的天下。”
“你做不到的。”小甑说,“只有四个贤人合力,才有与彭祖真人较量的可能。”
任嚣城看了看洛阳,沮丧的摇头,“看来我已经没有选择了。”




邙山安灵台,圣上、周授、梁显之,还有真正的蜀王,看向了龙门关方向。他们头顶上的龙虎天师敕令,仍旧飘浮在空中,金光四射。

梁显之指向龙门关,激动的说:“龙门关内的蜀军与北府军会师到一处了。”
“任嚣城和支益生来了。”圣上镇定的说,“少都符和徐无鬼也应该快到了。”

“终于把篯铿引到了洛阳。”周授说,“张真人道陵算无遗策,果然是分毫不差。”
“可惜真人坐化的太早。”圣上的声音低沉,“否则他定能替朕渡过鬼治的劫难。”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2-08 09:49:48 +0800 CST  

楼主:蛇从革

字数:558781

发表时间:2017-10-23 18:05:32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12-04 23:09:52 +0800 CST

评论数:22030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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