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铜(《泰景亨策》一段被掩盖抛弃的历史)

两人趁着黑夜,躲过巡视蜀军,爬到了青城山中段。这里有一片石崖,这是徐无鬼在高台上看见的如同一张脸的方位。
徐无鬼站在石崖之下,回头看着山下的高台,计算方位。
当月光从云层里显露出来,光芒照射到了石崖之上。
徐无鬼和干奢都看见了一张狰狞的面孔在石崖上显露出来。
徐无鬼看着这张狰狞的面孔,突然明白了什么,对干奢说:“蜀王修建龙台,并非是要祭祀张天师道陵,而是要解除篯铿的封印。”

干奢问:“这个跟我们有关系吗?”
“我师父说,张道陵封印了鬼兵之后,鬼兵没有身体,而且不能见阳光。”徐无鬼说,“但是有一个办法能让鬼兵从封印中解脱。”
干奢问:“跟我们被驱赶来的民伕有关?”
“有关。”徐无鬼说,“龙台修建完毕之后,篯铿会出世,而他的八万鬼兵要依附在没有眼睛的尸体上。这就是为什么所有的民伕眼睛被挖掉的缘故。”
“因为鬼兵不能见太阳?”干奢明白了,“因此挖掉民伕的眼睛,就是为了给这些鬼兵作为傀儡。”
“八万民伕。”徐无鬼说,“蜀王是要与当今的皇帝争夺天下了。蜀王治军严整,但是仍旧不足以与皇帝和其他诸王联合起来的军队抗衡,他只有打开封印,召唤鬼兵,才有希望。”

“那为什么蜀王要大费周折,宁愿冒着被景朝皇帝发现的风险,也要调动揭族抵族南蛮,还有我们沙亭亭民?”
“揭族和抵族人的眼睛瞳仁是碧绿色,”徐无鬼回答,“我懂了,我想错了,鬼兵不需要揭抵两族人的身体,他们只需要眼睛,绿色的瞳孔可以直视阳光。”

徐无鬼立即走到石崖面前,仔细的打探。果然石崖之上有无数拳头大小的坑洞,徐无鬼用手在一个坑洞里摸索,拿出来一个圆球的事物,递给干奢。
干奢拿在手里,小小的圆球干瘪柔软,是已经干枯的眼睛。
“八万人的眼球。”干奢咬紧牙关,“揭抵两族在这里已经死了七万多人?”
“他们修建龙台,蜀王却逼迫他们累死饿死,并不是遵从什么大景徭役的律法,而是故意要收集这么多眼睛。”
“可是我们沙亭百姓……”干奢不用徐无鬼解释了,自己就能想明白,“这两族的民伕在龙台即将修建完成的时候,人数已经死伤殆尽,剩下的民伕不够运送木材,而我们沙亭亭民,刚好就到了蜀地。”
“蜀王已决意要入主洛阳,”徐无鬼说,“这么大的秘密,当然不会让一个活口逃出青城山。”

干奢看了看石崖,石崖上的坑洞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排布,他知道,每一个坑洞里都一个眼球。背后不寒而栗。

突然石崖上方发出了桀桀的笑声。
“又来了,声音又来了。”徐无鬼捂住耳朵,“我得离开这里。”
干奢看见徐无鬼身体痉挛,开始呕吐起来。
然后两人的头顶被一团低沉的黑云笼罩。桀桀的笑声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无处不在的吱吱的声音。
干奢抬头,才发现这一团黑云,是无数的蝙蝠在头顶盘旋。
“篯铿,他看到我了。”徐无鬼虚弱的说,“张道陵封印篯铿的时候,我师父也在,现在他闻到我的气息了。”

徐无鬼的话刚说完,无数的蝙蝠绕过干奢,把徐无鬼的身体围绕。
石崖上的石块纷纷掉落,而徐无鬼被蝙蝠缠绕,无法抵挡。

干奢替徐无鬼扑打蝙蝠,蝙蝠无穷无尽。蝙蝠将徐无鬼的头发和衣服叼起,徐无鬼的身体被蝙蝠凌空架起来,离地两尺。
徐无鬼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任蝙蝠托起。
干奢不知道如何是好,看见石崖上方慢慢的一道黑影之字形慢慢滑动,当滑动到了距离干奢头顶两丈距离的时候,干奢看见了,这是一个巨大的蟒蛇,头顶长着两个尖锐的弯角。

蝙蝠把徐无鬼松开,蟒蛇的身体悬挂在石崖上,头部已经到了地面。徐无鬼已经全身瘫软,不停的呕出白沫。蟒蛇的身体以不可思议的方式,旋转两圈,把徐无鬼的身体缠绕起来,而头部正对着徐无鬼的脸。

干奢看明白了,蟒蛇头部的五官类似一张人脸,而蛇身嵌入在石崖之内,无法全部摆脱。蛇头在不断的打量徐无鬼,蛇嘴里吐出长长的信子,不断的搜索徐无鬼脸上的气味。

徐无鬼已经毫无反抗的能力。突然蛇身猛地一紧,徐无鬼的眼球爆出,嘴巴张开,无法呼吸。
蟒蛇头部的两个人眼,露出了凶光。
干奢无法再犹豫,拿起手中的匕首,朝着蟒蛇的一只眼睛刺下,蟒蛇眼睛剧痛。但是由于蛇身后部不能摆脱石崖,无法用尾巴击打干奢。
干奢抽出匕首,又把蟒蛇的另一只眼睛刺瞎。
蟒蛇两眼具瞎,张开了嘴巴,要将徐无鬼吞咽。
徐无鬼在这个时候清醒过来,两眼睁开,眼珠里伸出两只手,抓住蟒蛇蛇头里的獠牙,连续折断了四根。蟒蛇身体扭曲,徐无鬼眼睛的双手,又抓住了蛇头顶部的弯角,硬生生的把弯角从蛇头上拔下来。

蟒蛇重伤,无法再挤压徐无鬼。蛇身松懈,徐无鬼逃脱。
蛇身慢慢的缩回到石崖上。干奢不敢迟疑,背着徐无鬼,朝着山下跑去。



干奢背着徐无鬼跑到一半的路程的时候,山下的赵长昇所在的宅院的房间,点起了灯火。灯火迅速传递,整个宅院灯火通明。一个孔明灯升到天空,附近驻扎的五千蜀军营房,登时也点燃了灯火。
蜀军的军队在长官的呼喝中,迅速列队,朝着青城山赶来。
干奢加快奔跑的速度,在下山的台阶上踏空,两人摔倒。
徐无鬼已经脱力昏迷,无法自己行走。干奢无法丢下徐无鬼自己逃命。想了想,还是把徐无鬼扛起来,继续奔跑。但是这个速度,他们跑到山下的时候,就会迎头碰上赶来的蜀军。

干奢正在犹豫是不是转头上山,可是即便如此,背着徐无鬼,也会很快就被蜀军追上。干奢正在左右为难,两个人从黑暗中走到面前,干奢看见是南蛮部的牛寺和他的一个族人。牛寺示意没有时间交谈,他和族人立即分别把干奢和徐无鬼背负起来,朝山下跑去。
牛寺和族人脚步轻快,片刻就跑到山下,当回到沙亭干护的营帐中的时候,蜀军兵恰好从营帐为列队走过。

干奢好奇的看着牛寺,看见牛寺赤脚,脚上长满了黑毛。明白南蛮族人自幼生活在丛山峻岭之中,在山间的脚力远胜于常人。

蒯茧对干奢说:“你们两人在山上到底招惹了什么东西?”
徐无鬼已经醒转,“等不到两日之后了,四个族部的人现在就要离开。”

“迟了。”干护摇头,“来不及了。”
蒯茧掀开营帐,看见上山的蜀军只有两百人,剩下的军士,已经分别列成了三个千人长蛇阵型,将四个族部的民伕隔绝起来。

牛寺镇定的告诉干奢,他看见了干奢和徐无鬼两人上山,看见青城山下无数蝙蝠飞到山腰,知道不妙,就立即上山查看,果然遇到了正在飞奔下山的干奢和徐无鬼。

干奢把他与徐无鬼在半山山崖的遭遇说了一遍。
营帐里所有人都看着徐无鬼。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7-12-02 09:46:29 +0800 CST  
徐无鬼虚弱的说:“蜀王要将篯铿的封印解除,这就是龙台修建的目的。”
“那条蟒蛇?”干奢问道。
“是篯铿豢养的长虫。”徐无鬼说,“篯铿在山崖之下几百尺,就蟒蛇的尾部捏在他手里,他看见我了。”
“所以那天蟒蛇对你不利?”
“我师父龙曾经跟随张道陵天师在青城山击败篯铿,”徐无鬼说,“他见到我,当然不会放过我。”

“赵长昇已经被惊动,”干护忧虑,“我们的计划无法进行。”
“不会。”徐无鬼说,“龙台建成只剩下五天,赵长昇不会放弃。”

徐无鬼的推测是对的。蜀军在青城山巡视一晚,并没有更多的举动。
第二日。赵长昇召集干护、安凉、牛寺三人。
赵长昇问三个族部首领:“你们族人中,有没有自称是术士的老者?”
三人首领都摇头。
赵长昇随即把三个族部的六十岁以上的老者,让士兵押来。南蛮部与揭抵两部的老者加起来不过十来人,沙亭的老者也数量寥寥。
赵长昇依次在所有老者面前仔细查看。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

赵长昇没有继续追究,让干护并不意外,龙台即将修建完毕。建成的那一刻,就是说还有民伕陪葬的时候。所有人都无法侥幸。因此赵长昇也并不介意完了几日。

之后干奢好奇,在运送木材的时候询问徐无鬼:“你明明是个少年,为什么赵长昇要寻找一个老者?”
徐无鬼犹豫了很久,轻声说:“我下山之后,才知道我的年龄跟你们不太一样。”
干奢没有继续追问,他知道徐无鬼能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把他当做了兄弟。
徐无鬼是中曲山广明殿门人,身上藏匿了太多的秘密,他亲眼看见徐无鬼的眼睛里伸出了两个手掌,这件事情也没有向徐无鬼求证过。

又过了一日,干护与安凉、牛寺约定的逃跑失败了。
他们还是低估了赵长昇。
在他们决定逃跑的当夜,五千士兵拦住了青城山下的三条道路,干护看到之后,心如死灰。干护只能通知安凉和牛寺,逃跑的计划只能取消。在见机行事。

在第五日的正午。
龙台修建完成。
五千蜀军,把四个族部三千多人驱赶到了龙台之下。
龙台上的巨大铜眼,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了红色光芒,即便在高台之下,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时候,蜀军分开道路,赵长昇行走到高台下方,而他的身后,一个十六人抬着的华贵辇舆,慢慢到了龙台之下。辇舆之上坐着一个老人,身体精干,穿着红色衮边的鹤袍。
沙亭百姓里,蒯茧忍不住轻呼:“蜀王亲自到了。”
蜀王的辇舆巨大,无法登上龙台。

所有人都注视着蜀王,慢慢站起来,赵长昇递给蜀王一根龙杖,蜀王接过龙杖,慢慢的站起身,杵着龙杖,走下辇舆,跟着赵长昇一步步的走向龙台。

干奢和徐无鬼这才看到蜀王的身体有残疾,他虽然身体强壮,双腿却支撑不住身体,只能凭借龙杖的支撑,缓慢的一步步走上龙台的木阶。

蜀王用了两个时辰,才勉强走到了龙台的顶部。
阳光照射在龙台顶部的铜眼,光芒反射到对面的山崖。
山崖的巨石正在崩裂。

赵长昇高台上指挥台下的蜀军,蜀军用抽出了腰间的长刀。
干护知道,这一刻终究是来了。

抵族部的安凉突然大声喊道:“动手吧!”
揭族部的族人突然冲开蜀军,向外部逃窜。
高台下的蜀军的队形被冲散,追赶族人。
牛寺也大声高呼:“动手!”
几百名南蛮的族人,竟然收集了无数的干草,迅速的堆放在高台之下,然后迅速点火。
蜀军看见南蛮部要焚烧高台。立即向龙台下方聚拢。
干奢立即指挥沙亭亭民,将高台下堆积的木材的绳索砍断,几十根木头滚落,把蜀军压制。一时间无法接近高台。
随即干奢让沙亭亭民的壮年,都操起了建造龙台的铁椎。将摔倒在地上的蜀军锤杀。
而南蛮部的族人,已经将等待在龙台之下的蜀王亲随全部杀死。

这个计划是干奢提出的。
他们既然无法逃跑,就孤注一掷,烧毁龙台。只是没有想到,蜀王会亲自登上高台。

大景朝第一个颠覆性的民变,从青城山始。

《景策》记载大景至阳六年,九月初九,南蛮部牛寺在蜀地青城山聚集流民。反叛景朝。一个月内三万流民归顺,从青城山袭击益州成都。至阳六年十一月,牛寺被蜀军围困,率军突围成都,一路向东,奔袭梁州,被梁州守军击退。翌年三月,牛寺率军攻打巴州,占据蜀地巫郡,及楚地荆州西部。建短暂的南蛮族政权夔国,自称成休王。
夔国立国四十年,后被左景荆州刺史、安西将军权温剪灭,这是后话。

牛寺这个名字,我在同时期的正史里寻找类似的人物,结果只找到了一个叫李特的人,这个李特是一名东羌族,仔细研究东羌族的来历,发现这个民族就是一直生活在巴州的南蛮部落,从东汉末年开始,这个民族,就被朝廷迁徙到了汉中,而李特就是东羌族的首领。
作为一个少数民族的人名,李姓并不常见。但是少数民族一旦成立政权,为了延续自己统治的合法性,会给自己找一个汉族的姓氏,并且会追根溯源,杜撰出一个汉族皇族的支系作为祖先。这种事情,在中国的历史上并不鲜见。
但是在《景策》里,并没有这么做,而是继续保持牛寺的本族姓氏,牛寺这个名字,相对更加合理。
巴州的南蛮民族,本就被汉人鄙夷,本民族的文化落后,有的甚至连文字都没有发展出来。比如僰人的后代南蛮族的族长,归顺中原帝国后,得到的姓氏多半都是猪牛马羊之类的恶姓,这是中原帝国汉族对少数民族的欺压和愚弄。
因此相比之下,我更愿意认同牛寺的名字更加合理。

好了无关的话少说,言归正传,青城山之乱直接导致了景朝的根基动摇。但是在《景策》,牛寺并没有正史中说的那么一呼百应那么厉害,而是不断的被蜀王军队追赶碾压,一直从蜀地西部逃窜到老家巫郡,才立住脚跟。而之所以没有被蜀王剪灭,并非是因为蜀王心慈手软,而是因为蜀王与楚王之间的博弈,两王都希望牛寺的力量削弱对方。因此牛寺在两国之中,侥幸生存下来。当蜀王和楚王都去世后,搬迁到南方的景朝政权,就一鼓作气,将牛寺建立的政权消灭。

但是在青城山之乱的时候,牛寺的确有灭亡蜀国的机会。只是这个机会,并不在牛寺的计划中,牛寺并不是一个具备远见的军事家和政治家。如果在青城山,他下定决心,不顾一切困难,烧死了蜀王,那么他很可能就不是史书里记载的短命王朝的建立者,而是会成为割据一方的强大国家。
历史是允许假设的,只是正史里也没有假设出牛寺在青城山之乱里,杀掉了蜀王姬梁。

《景策》里记载,在青城山之乱里,牛寺还不是乱民的首领。当大火焚烧龙台,四个族部民伕作乱,抵抗蜀军的时候,指挥这次民变的首领,是沙亭部的亭长干护。

龙台由木材建造,建造的过程中,为了防止龙台的木质腐朽,用大量的桐油涂抹。桐油极易燃烧,南蛮族人放火之后,龙台下方立即熊熊燃烧。
高台之上只有蜀王姬梁和蜀国法师赵长昇两人,蜀地的最重要的两个人物被围困在自己设置的死地之上。
蜀军顿时大乱,不断的向四个族部的民伕冲击,要营救出蜀王。
但是外围的揭抵两族民伕,被蜀军欺压已久,聚集了多年的愤怒,让每个人民伕都奋不顾身,阻拦蜀军。沙亭民伕也在干奢的领导之下,机动调配,支援被击溃的缺口。
蜀军占据绝对的上风,但是短时间也无法将四个族部的族人全部斩杀。
火焰很快就燃烧到了龙台中部,龙台根基烧毁,开始倾斜。
这个时候,突然灌郡天空乌云密布,江水中鱼嘴中升起一道水龙卷,摇摇晃晃的移动到青城山,水龙卷到了青城山下,化作倾盆大雨,将龙台燃烧的大火浇灭。
高台之上的赵长昇施展了他毕生修炼的法术,召唤来了暴雨。但是这也是赵长昇一生中唯一的闪光点,因为呼风唤雨的道家法术,是逆天而行,除非是修炼到真、至、圣、贤级别的术士,才能不伤己身才能够施展。
而赵长昇作为蜀王的护国法师,还远远没有达到这个地步。青城山之乱之后,赵长昇第二年病故。没有留下更多的事迹。

回到牛寺和干奢作乱。
龙台的大火被赵长昇唤来的暴雨熄灭,蜀军也奋起攻击龙台下的四族民伕,四族民伕无法阻挡,好在暴雨倾盆,地面泥泞,蜀军均甲厚重,机动并不灵活,在狭窄的山道上,干奢指挥四族民伕收缩阵地,贴近高台,两军阵地短暂相接。

蜀军只能用绝对的兵力,缓慢的压迫四族民伕,将四族剩下的两千余人逼迫到龙台的正下方。

就在蜀军调动军马,把长蛇阵转换为鱼鳞阵,从三个方向,将四族民伕全部斩杀的时候,蜀军停止了攻击。

因为干奢将蜀王放到了阵前。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7-12-03 06:33:43 +0800 CST  
就在龙台大火熄灭,蜀军强攻的时候。徐无鬼和干奢立即明白,强行突围,已经绝无可能。而干奢瞬间意识到了,唯一能救四族民伕的人,只有一个:
那就是高台上的蜀王。

干奢和徐无鬼立即带领数人登上龙台。而牛寺和安凉继续指挥民伕与蜀军交战。
赵长昇召唤水龙卷,面色苍白,身体瘫软。徐无鬼轻松的将赵长昇制服。干奢走到了杵着龙杖,跪在铜眼前的蜀王面前。
蜀王知道现在他的性命,就落在了这个沙亭亭民的手中,面前这个身材健壮的少年,不用主动做什么,只需要等待龙台倾覆,蜀王就会死在青城山下。

暴雨中,赵长昇大声的呵斥干奢:“泰朝的遗民,今日造反,不怕死无葬身之地吗?”
徐无鬼将赵长昇手中的玉扳指摘下来,“不造反,就成为篯铿八万鬼兵的祭献,造反了,还有一点生路。”徐无鬼将玉扳指拿在手里,玉扳指上面刻着一个褐色的知了。赵长昇的法术都凝聚在这个知了之上。
无论是周授还是赵长昇,他们驱动法术的关节,都能被徐无鬼一眼识破。赵长昇看见徐无鬼手里的褐色的玉石知了,在徐无鬼的手里不断的变换颜色,顿时明白,语气虚弱的问:“是你?”
“是我。”徐无鬼点头。
虽然只有简短的一问一答,但是赵长昇已经明白了刺探篯铿封印的术士,就是面前的这个少年。
“你的年龄?”赵长昇仍旧不敢相信。
“我的年轻与你们认为的相貌并不相符。”徐无鬼诚实的说。
赵长昇:“你是张道陵天师当年的四大贤人之一?”
“龙武钗是我师父。”徐无鬼回答。
干奢和蜀王,听到了龙武钗的名字,都回头郑重的看着徐无鬼。
干奢现在懂了,徐无鬼说的自己的自己的师父,当年跟随张道陵的四大贤人之一的名字,就是龙武钗。
这个名字对于干奢来说,仅仅就是一个名字。而对于赵长昇和蜀王,却是如雷灌顶。
“清阳殿凤雏。”蜀王终于开口说话了,然后对着干奢说,“有中曲山的门人在这里,本王就放过你们了。”
龙武钗的名字竟然能解救几千人的性命,干奢万万没有想到。
蜀王说:“当年张道陵与四大贤人辅佐大景高祖,也是我的太曾祖父,我作为景朝的皇族后人,不该对龙武钗的门人无礼。”
龙台被烧毁的基座断裂了一根基柱,龙台开始倾斜。
干奢知道蜀王作为景朝封国亲王,说的话绝无可能反悔。
立即与徐无鬼搀扶蜀王殿下走下龙台,一直走到蜀军阵前。
蜀王杵着龙杖,威严的对蜀军高声说:“放过四族的民伕。全军后退到灌郡郡内,给他们留下道路。”
干奢将蜀王搀扶到蜀军将领的马下,自己走回民伕之中。

所有的民伕都开始欢呼。事情以他们没有想到的方式得到了解决。虽然刚刚都拼死的与蜀军搏杀,现在却有了一条生路。

赵长昇也被徐无鬼送到了蜀军阵前。赵长昇问徐无鬼:“天下即将大乱,你不打算留在蜀地,辅佐蜀王?”
“我要替我师父找寻天外玄铁,”徐无鬼笑嘻嘻的说,“辅佐蜀王这件事情,他没有交代过。”
“蜀王一声令下,无论多少的玄铁也给你找来了。”赵长昇仍旧不肯死心。
“我师父说,”徐无鬼回答,“我如果要跟随什么人,都是天道注定的。我不喜欢征战沙场,我还是留在民间吧。”
赵长昇不断的摇头,“你躲不掉的,龙武钗的门人,怎么可能成为无名之辈。”
徐无鬼把玉扳指交给赵长昇,“你的东西,我还给你了。”
赵长昇摆手,“我用不上了。算是给中曲山的一个见面礼吧。”

徐无鬼把玉扳指手下,“多谢。”

蜀军全部退到灌郡郡内。给四族民伕留下了道路。

三千民伕终于离开了青城山。

太阳升起,干护和牛寺以及安凉看着身后的青城山,听见一声巨响,龙台怦然倒塌。
牛寺和安凉对干护说:“沙亭部不如跟随我杀入成都。”
干护拒绝,“我们沙亭的目的是巫郡,就不再节外生枝了。”
安凉说:“成都城内,有两万揭族和抵族族人,我们要去解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牛寺说:“天下虽大,却没有我们立锥之地,既然蜀军的精锐北上长安,现在是我们攻打成都的最好机会。”
干护继续摇头。
牛寺把头转向干奢,“我与揭抵两族已经商量过,决定尊你为大将军,你带领我们四族三万族人,占据蜀中,成就一番事业。”
干奢也拒绝,“蜀王饶了我们沙亭百姓,我不能与他为敌。”
“那就此别过了。”牛寺惋惜的说,“后会有期。”

沙亭部与其他三部分别,单独走向南方。而牛寺率领三族民伕,整装奔赴成都。

在道路上,干奢问徐无鬼:“他们能占领成都,取代蜀王吗?”
“不能。”徐无鬼回答,“蜀王治军严明,五千蜀军击败他们三万临时聚齐的族人,轻而易举。”

“不知道我们到了巫郡之后,会有什么遭遇?”干护长叹一声,“可是我们也别无选择。”
干奢指向队伍的后方,一批接近千人的队伍,慢慢的跟随沙亭。干护仔细看了,这是揭族和抵族以及南蛮三族部混合的人群。
牛寺和安凉带领的三个族部要去攻打成都,但是仍旧有部分族人,厌倦了征战,宁愿跟随沙亭迁徙。
蒯茧询问干护:“这些人看样子要一直跟随我们到巫郡。”
干奢建议,“收留他们吧。这些人多半都是残病老弱,如果自生自灭,熬不过一个月。”

干护让蒯茧将这三个族部混合的一千人,编入到沙亭内。现在沙亭亭民融入了揭抵南蛮三族的人丁,人数达到了一千五百多人。
干奢眼神坚韧,“从今日起,沙亭亭民全部恢复当年泰朝北护军的军籍。我们不能再任人宰割。”
“既然军籍已定,需要一个旗号。”干护问干奢,“你决定了吗?”
“决定了。”干奢说,“北护军是泰朝军号,大景天下并不合适宜。”
干护看了看剩下的一千族人,“那么就号称沙亭军吧。”

“沙亭军!”干奢走到了一个高处,对着一千余名沙亭百姓大声的喊道:“今日起,我们沙亭军,不再受景朝军民欺压!”

沙亭百姓沉默片刻,然后统一对着干奢大喊:
“沙亭军!”
“沙亭军!”

前朝泰武皇帝的北护军,从此彻底转变为军制,号称“沙亭军”。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7-12-04 15:26:42 +0800 CST  
“士兵四千八十九人,良马三匹……”副将王苍衣着单薄,声音瑟瑟发抖。
梁无疾打断王苍,“把剩下的三匹马也杀了。”
王苍转身走出大帐,又停下来,对着梁无疾说:“士兵都开始想念家乡,这是一个不祥的预兆。”
梁无疾摆手,没有回答王苍。

梁无疾的五千军士困在弈芝山已经两个多月。然而积雪不化,梁军不敢前行。随军的粮草已经殆尽,军士在湖泊里凿冰捕鱼维持。在鹿谷俘获的几十匹马,也被宰杀,剩下了最后的两匹,还有一匹马是梁无疾自己的坐骑。

两个月前,在两军刚刚驻扎在弈芝山后两天,匈奴一股百人的骑兵,夜袭了梁军。不过被早有准备的梁无疾击退,但是在暴雪之中,梁无疾也不敢轻易追击这一股匈奴骑兵,他知道前方一定有匈奴的大队埋伏。

匈奴的骑兵每隔三五天就来侵扰梁军一次,均被两军击溃。但是困受在弈芝山下的梁军,渐渐的被这种无休无止的暴雪,还有零星的袭击不堪其扰。
士兵们在开始想家了。
不用王苍提醒,梁无疾在夜间也能听到士兵们在用低沉的声音歌唱。

梁无疾却不敢下令全军撤回平阳关。原因很简单,匈奴骑兵一直不敢与两军正面交锋,鹿谷一战,让本来就对中原士兵的敬畏,更上一层。
这两个月的试探夜袭,也是如此。
匈奴骑兵害怕梁军。而这个威严,从当年的泰武帝开始,就深深的烙在匈奴的内心深处。
所以,如果梁军现在后撤,在不远处的匈奴主力兵马,就会放下心中的恐惧,一拥而上。
梁无疾并不知道前方,到底有多少军马。

梁无疾听到大帐之外有人在喧哗,立即掀开大帐,看到天空中又开始下起了大雪。梁无疾皱了皱眉头,接着看到持戟郎飞奔向自己。
持戟郎跑到梁无疾跟前,“平阳关来人了。”
梁无疾大喜过望。


让梁无疾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是,来人是竟然是郑蒿。
而真正让梁无疾欣喜的是,郑蒿带来了足够五千士兵维持半年的粮草。这样梁军可以在弈芝山支撑到明年春天,大雪融化。然后继续北征。
王苍与郑蒿的粮草官交接粮草。
梁军出征两个多月后,第一次得到了平阳关的补给。
一切又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而带来这个转机的竟然是梁无疾根本没有想到的郑蒿。

郑蒿护送粮草的军队在路上并没有闲着,他们掳掠了一个在大雪中迷路的匈奴牧民小部落。
梁无疾看见郑蒿俘虏的牧民只剩下了十几个年轻貌美的妇女。男子和老人一定已经被郑蒿屠杀。郑蒿并不是一个残忍嗜杀的人,但是他害怕麻烦。梁无疾知道,郑蒿绝对没有耐心在大雪中花费精力去看管匈奴的俘虏,但是又不能放了这些匈奴牧民。

郑蒿大喇喇的走进了梁无疾的大帐。进入之后,发现帐内并不比帐外温暖。立即招呼随从将运送粮草的马车劈碎,在梁无疾大帐中生火。
大帐内立即变得温暖,梁无疾才意识到自己和梁军已经在酷寒中死死硬抗了两个多月,已经忘记了温暖是一个什么样的感受。

郑蒿带着一个亲随,在大帐之中的火焰边坐下,亲随把一头杀好的羊扛进帐内,在篝火上烤炙。
梁无疾迟疑。
“我击败了匈奴部,得了他们几百头羊,”郑蒿招呼梁无疾坐到他身边,“加上二十车粮草,足够你支撑到明春了。”



郑蒿身边的亲随让了一个位置,梁无疾坐到郑蒿的下首,向郑蒿拜谢。
随从又进来,跟随了四个年轻的匈奴女子。
四个匈奴女子顺从的跪在郑蒿的身前,在温暖的帐内把衣服褪下,仅剩贴身衣物,伸手在郑蒿的身上揉捏。
梁无疾对郑蒿的嗜好已经习惯,反而是郑蒿的随从脸色尴尬。

按照军律,梁无疾向郑蒿仔细禀告了出征以来的军务。
这些繁琐细碎的公务,对郑蒿来说十分的乏味,听得昏昏欲睡。倒是他身边的随从,一直在仔细聆听。
禀告军务的时间漫长,当梁无疾把两个月的军务禀告完的时候,羊肉已经烤熟。香气弥漫在帐内。梁无疾已经吃了一个月的马肉,撕扯了一条羊腿,顾不上礼节,在郑蒿面前大快朵颐。

而四个匈奴女子,眼睛直愣愣的盯着烤羊。郑蒿解开裤带,将一个女子的头部按在自己胯部,匈奴女子卖力应承,片刻后,郑蒿心满意足。四个女子分别领了羊肉离开大帐。

梁无疾心里对郑蒿轻慢十分恼怒,却无法发作。
而郑蒿身边的随从,已经眼中冒出了怒火。

“这位是?”梁无疾问郑蒿,“还没有请教。”
“他是我哥哥从洛阳支派来的,叫……”郑蒿问这个年轻的随从,“你叫什么?”
年轻的随从回答:“支益生。”

梁无疾意识到,这个叫支益生的年轻人是大司马郑茅从洛阳派来的一个低等小吏。
但是为什么要这么一个小吏,不远千里奔赴到西域,梁无疾无法猜测。

“粮草我已经给你带到了。”郑蒿自己用手扯了一条羊腿,“人,我也给你带到了。我明天辰时就回平阳关。”

梁无疾看着郑蒿还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知道给梁军运送粮草的作为,绝不是他自己的决断。
“大司马郑公,派遣你到我这里?”梁无疾问支益生这个年轻人。梁无疾自己年少率军,因此并不轻视对方。
“我兄长跟太傅结盟。”郑蒿悠闲的说,“为了向太傅表示诚意,让我给你运送粮草。安灵台梁公与太傅关系匪浅,当然不能怠慢他的儿子。”

“可是这位,到这里来,是什么目的?”梁无疾看着支益生。
“我来带梁军走出暴雪。”支益生回答的很诚恳,几乎让梁无疾相信。
郑蒿大笑着说:“他在我兄长面前,吹嘘他是什么山的传人,有呼风唤雨的本领,下山是为了稳固景朝天下,哈哈哈……”
支益生苦笑一下。
梁无疾问支益生:“请问支先生的师门?”
支益生把身体坐直,“令丘山广明殿支益生。”
梁无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隔了很久又问:“我听说景高祖身边有一个谋士,跟随国师张道陵大战篯铿于青城山,其中亲自把篯铿击败的一个术士,名字叫郭喜,他就是令丘山广明殿的门人。”
“他是我师伯。”支益生恭敬的说,“临死前之前,抓住了篯铿的命脉。”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7-12-05 08:19:11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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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7-12-05 08:20:22 +0800 CST  
梁无疾又看了一眼郑蒿,郑蒿对他们的谈话并没有任何兴趣。


梁无疾用腰刀切了一块烤肉,递给支益生。
支益生摇头。
梁无疾问:“行军千里,难得吃上一顿饱饭。”
支益生谦恭说:“因为修习的法术有个忌讳。”
梁无疾:“不能吃肉?”
支益生:“只能吃松子。”
梁无疾嘿然,想起了刚才支益生的夸下的海口,于是问道:“你能带着梁军躲避雪暴?”
“能。”支益生仍旧一脸的诚恳,“并非难事。”
“可是看起来你并不愿意到西域来?”
“郑公不相信我,”支益生说,“我带你避开雪暴,他就信了。”

旁边的郑蒿已经开始饮酒,对梁无疾和支益生之间关于军务的对话好不关心。
支益生说:“我投奔郑公,可是已经晚了,郑公已经跟太傅张胡结盟。”
“太傅与我梁家是世交,”梁无疾皱起眉头,“你不怕我怪罪于你?”
支益生面无惧色,“大景天下即将倾覆,张胡却另有异志。”
“你这就是在说笑了。”梁无疾恼怒的说,“太傅是两朝的老臣,又是圣上的老师,他怎么可能心怀叵测。”
“齐王之子,太子殿下遇刺,你听说过吗?”支益生突然问道。
“听说了。”
“太子的死非常蹊跷,廷尉周授认为太子死于冰术,”支益生说,“汉中有个五雷派,以冰、火、土、金、河五术闻名。”
“这种邪门歪道,”梁无疾说,“竟然冒犯太子,为什么不去剿灭?”
“但是五雷派是当朝国师滕歩熊的门派,并且与蜀王有莫大的渊源,五雷派的总坛就在汉中羊郡。”

梁无疾问:“你告诉这些有什么缘故?”
“因为圣上。”支益生盯着梁无疾的眼睛。
梁无疾立即看向郑蒿,郑蒿已经喝的烂醉,趴在地毡上睡去。

“梁将军自幼被圣上宠幸,却被调遣到平阳关。”支益生说,“到了今日,却突然接到了圣上的密令,出关北征。匈奴与中原不动干戈三百年,仅凭须不智牙双眼睁开这个传闻,就要让将军出塞?”
梁无疾似乎触碰到了一个巨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跟自己和圣上休戚相关。
“大丈夫建功立业,”梁无疾回答,“这是圣上对我期望。”
“圣上对你的确抱有巨大的期望,”支益生说,“因为他身边能依靠的郑家,却是这种脓包。”支益生用下巴向郑蒿摆了摆。
梁无疾无话可说,郑蒿贪慕劣族的女子,本就是大景门阀世家中的笑柄,而他的个个郑茅,也是一个声色犬马的人物。”
梁无疾看着支益生,“你每句话都不怀好意,句句指向太傅。”
“太傅明明知道天下的术士门派,擅长冰术的并不只有五雷派一宗,”支益生说,“但是他偏偏略过了另一个擅长冰术的门派,北冥派。”

“如你所说,”梁无疾思考了片刻,“太傅故意不提北冥派,却把矛头指向五雷派,而五雷派又与国师滕歩熊以及蜀王有关联。太傅是要削夺蜀王的王爵,却又暗中安排北冥派刺杀太子。”

“因此我认为,”支益生说,“太傅多年前就已经与楚王暗中往来。”
大景天下,握有重兵的有四王,分别是齐王、蜀王、楚王和代王。其中以齐王和蜀王为大封国,楚王次之,代王再次之。梁无疾当然十分清楚。
可是梁无疾绝对无法相信朝廷上的躬耕之臣张太傅竟然要干涉朝政,并且极尽手段。
“我知道的事情仅限于此。”支益生说,“我本想提醒大司马郑公。可是郑公并不相信我的身份和下山的缘由?”
“你下山到底是什么目的?”
“我是令丘山广明殿门人,当年魏泰高祖身边的谋士郭嘉,号称幼麟,是我师叔祖。我的师伯郭喜跟随张道陵与篯铿决战与青城山,我师父郭通观测星相,如今飞星掠日,大景朝即将倾覆。篯铿重生在即,我必须要接近圣上,统领天下军队,与篯铿冥战,再次将篯铿与八万鬼兵封印在青城山下,但是我现在无法无法接近圣上。”
“我一个出塞西域的区区小将,做不到让你与圣上接触。”梁无疾突然意识到支益生的话中的含义,“圣上已经被操纵的罔逆操纵,是滕歩熊,还是郑茅,什么时候的事情?”

“从张胡当上太傅的那一刻就开始了。”支益生说,“这就是为什么圣上从小就栽培你的缘由。”

“你与我年龄相仿,”梁无疾问,“这些秘密,你怎么可能知道。”
“因为令丘山一直暗中注视着景朝的皇位更迭。”支益生说,“当年篯铿被封印,景高祖登极四海的时候,单狐山冢虎师乙在冥战之前多年,就已不知下落。凤雏龙武钗功成身退,回到中曲山。姑射山卧龙贾尸韦叛乱,后死于乱军。只有我们令丘山幼麟一派对大景忠心耿耿。”

“可是大司马郑公并不相信你。”梁无疾明白了,“可是你也跟他说了这一番话,他无法辨别,因此他遣你来西域,试探的你虚实。”
“太傅张胡也不知道你西出西域的根源,”支益生说,“但令尊安灵台梁显之是他的至交,在太傅眼中,你已经是他的部属。”
“如果我建立军功,平定漠北。”梁无疾叹口气,“太傅在朝廷里的地位,就无人可以动摇。”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你与圣上之间的约定。”支益生说,“我也不知道圣上与你还有什么交代。”
“我也不知道。”梁无疾用手抚在胸口,感受到那个锦囊贴在怀里,“至少现在还不知道。”

“我帮你离开弈芝山,你继续征战漠北。”支益生说,“你脱困之后,我必须要回到洛阳,我才有机会让郑公相信我,让我面见圣上,让圣上诏令四海诸王,共同剿灭即将重生的篯铿。”

梁无疾长叹一口气,“我本以为征战大漠,是为了恢复前朝泰武皇帝的威名,没想到,竟然只是圣上和太傅之间争夺的一颗棋子。”
“梁将军自幼兵法超群,”支益生说,“你躲不掉的。”

“现在也只能如此了。”梁无疾问,“你真的能带我脱困弈芝山?”
“尸足单于祭天的法术,与当年的须不智牙相去甚远。”支益生轻松的说,“当年须不智牙在沙海祭天,沙暴围困泰武底,是我的师父郭喜破了他的祭天引来的沙暴。现在围困你的雪暴,在我们令丘山门人看来,毫不足奇。”


对不起各位,我又要跳出来破坏大家的阅读节奏了,但是有些事情,我的确是忍不住要说。因为我看到这里,发现四大仙山的门人,在《泰景亨策》讲到这里的时候,多提到了两个人。一个是贾尸韦,另一个是郭通。而这两个人虽然不是《景策》里记录的卧龙和幼麟,可是也是仙山同门。
在支益生的嘴里,他明确的把四大仙山当年事情重提旧事。我仔细梳理了一下,大致明白了当年的四大仙山门人发生了什么,而且留下了几个疑案。

《泰景亨策》中《泰策》记载的四大贤人下山,分别是:
单狐山大鹏殿,冢虎贾诩;
中曲山清阳殿,凤雏庞士元;
姑射山治镜阁,卧龙诸葛孔明;
令丘山广明殿,幼麟郭嘉。
这四个人,就是大家熟悉的三国时期出现的贤人。大家看过《三国演义》,都认识。
魏泰高祖皇帝曹操,最开始得到了幼麟郭嘉辅佐,后来招降了张绣,得了冢虎贾诩。
关于张绣多说一句,张绣在东汉末年的豪杰之中,才能一般,没有什么雄才大略。但是他一直坚守宛城,就是有贾诩辅佐。后来曹操两次纳降张绣,张绣反叛一次,并且杀了曹操的儿子曹昂。最后竟然在魏国受了破羌将军,食邑两千户,在当年的魏国十分难得。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贾诩。
贾诩在宛城辅佐张绣。张绣投降曹操后,贾诩进入了曹操的核心幕僚。当时曹操手下的幕僚,以郭嘉贾诩荀彧为最重。因此我觉得张绣能杀了曹昂的仇恨之下,还能被曹操重用,一定是贾诩的功劳。

曹操得了郭嘉和贾诩,刘备得了孔明和庞士元。
四大贤人各自分属魏蜀,却没有一个去了东吴。我刚看到《泰景亨策》的时候,并不理解,因为在我的理解中,四大仙山的门人都是共同辅佐一个明主,之间应该不会相互对立的。我仔细想了想东汉末年的政治割据,想明白了。因为当时的曹操和刘备,都是共尊汉室。这谜团,算是有了解释。
四大贤人中郭嘉和庞士元都早逝。贾诩也先于孔明去世。
最后孔明没有振兴蜀国。而曹植弑兄篡位称帝,改魏为泰。这是《泰景亨策》与正史的分水岭。这短历史之中,隐秘之处,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可知晓了。
我自己认为,唯一的解释是,篯铿。
篯铿在《泰策》里出现的时候,已经是泰成帝(曹植)末年。
篯铿有详细记载的是泰武帝亲征沙海。
可能最后左右了大局的人物,就是这个隐藏在暗处的篯铿了。

现在说第二个《泰策》的谜团。
也就是泰武帝在沙海破了须不智牙的沙暴黑龙。
从现在看到的《泰策》里的说法,很有可能当时的篯铿已经得到了令丘山郭喜的帮助。
这一点很重要。因为出现了矛盾。
在支益生的叙述中,他的师伯郭喜不仅跟随了篯铿参与了平阳关之战,但是在泰朝灭亡的时候,与篯铿同归于尽的也是郭喜。
郭喜为什么做出了如此大转变,这个谜团,《泰策》里,没有说到。

再说第三个谜团,这个谜团就在于《景策》。
《景策》中记载,景高祖与泰殆帝征战,四大仙山的门人投靠了景高祖,而这四个贤人都受龙虎天师张道陵的指挥。
现在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篯铿与张道陵在道家的地位,比四大仙山门人的更高。
而景朝开国的谜团就更复杂的多。
首先是单狐山的冢虎,也就是贾诩师门的后人师乙,在下山后,投奔到景高祖不久,竟然失踪了。是的,《景策》里说的是失踪,并不是去世。冢虎是道家地位崇高的人物,天下皆知,却偏偏消失的无影无踪。《景策》也并没有提起师乙回到了单狐山。那么唯一能推测的是,师乙不愿意跟着景高祖征战沙场,找了一个地方躲起来,做了一辈子的平民。这就有点滑稽了,不过也不是没有先例。

支益生也说了,张道陵封印了篯铿。大景天下已定。
这就有了下一个谜团。
中曲山的凤雏龙武钗从成名退,回山修炼。
可是姑射山的风紫光的归宿没有提起,偏偏在支益生的口中提起来了姑射山的贾尸韦在青城山决战后,参加了一场叛乱。这个叛乱并没有详细的说明,只提供了两个细节,那就是风紫光在大景建立之后,也很快去世,接替他的是贾尸韦,贾尸韦应该风紫光的徒弟。而贾尸韦参加叛乱,失败后在乱军中自杀。《景策》对贾尸韦的叛乱记载至于只言片语,可能隐藏了很多真相。因此这也是一个谜案。

至于令丘山一脉却反而相对清晰,郭喜死于青城山决战,令丘山继承者就是郭通,从支益生称呼郭喜为师伯,称呼郭通为师父。那么郭喜和郭通是兄弟几乎可以确定。
现在四大仙山中,中曲山的徐无鬼和令丘山的支益生已经出现。这些谜团,可能会随着《景策》和《亨策》的记载,慢慢解开迷雾。

既然如此,我作为一个理工科出身的写手,就跳出文学的范畴,用枯燥的列表,展现一下泰景两朝的四大仙山的谱系——我所掌握的谱系,可能随着《泰景亨策》的进展,会有所调整。

单狐山大鹏殿,道家尊称冢虎。
在魏泰高祖时期:贾诩跟随曹操。
景高祖时期:师乙跟随景高祖。
大景至阳六年:门人暂时没有下落。


中曲山清阳殿,道家尊称凤雏。
魏泰高祖时期:庞士元跟随刘备。
景高祖时期:龙武钗跟随景高祖。
大景至阳六年:龙武钗之徒徐无鬼下山,跟随沙亭。


姑射山治镜阁,道家尊称卧龙。
魏泰高祖时期:孔明跟随刘备。
景高祖时期:风紫光跟随景高祖,贾尸韦反叛景高祖,师徒二人皆卒。
大景至阳六年:门人暂时没有下落。


令丘山广明殿,道家尊称幼麟:
魏泰高祖时期:郭嘉跟随曹操。
泰武帝时期:郭喜跟随泰武帝参加平阳关之战。
景高祖时期:郭喜跟随景高祖,死于青城山之战,弟郭通跟随景高祖。
大景至阳六年:郭通之徒支益生下山,跟随郑茅。

整理出来的谱系,我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这也是徐无鬼一直语焉不详的秘密。
四大仙山的门人,卧龙凤雏、幼麟冢虎,他们的寿命与常人相比,长了太多。




《泰景亨策》记载,大景至阳六年十月,令丘山幼麟支益生奔赴西域弈芝山,在骑都尉梁无疾面前,吐露了一个巨大的秘密:太傅张胡一直把持宫廷,操纵圣上。而圣上一直希望利用洛阳大族世家郑家的势力,抗衡张胡。
圣上、郑茅与张胡的宫廷争斗,在太子姬缶遇刺之后,政治斗争终于图穷匕见。更是将帝国的两大封国诸侯齐王和蜀王卷入进来。并且楚王和代王也似乎脱离不了这个争斗漩涡。并且大司马郑茅,已经与张胡结盟,共同对抗圣上身边的国师滕歩熊,帝国最有实力两大公卿,大司马和大司徒,即将完全控制圣上,操纵遴选太子的归属。


而且远在西域弈芝山的梁无疾,似乎也是圣上与张胡君臣之乱的一枚重要棋子。

偏偏梁无疾却对远在几千里之外的洛阳政局束手无策,他自身难保。只能依靠支益生,从雪暴中脱困。当支益生脱困之后,仍旧没有退路,他要面对的敌人,不是滕歩熊和张胡,或者是郑茅,他的敌人是远在漠北摸鱼儿海的匈奴尸足单于。

梁无疾至少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他如果洛阳宫廷风平浪静,他或许还有退路。而现在宫廷风云变幻莫测,大景天下即将天翻地覆,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只能继续进军,剪灭匈奴。如果圣上平定了宫廷内乱,他便是建功立业的飞将军。如果圣上被奸逆迫害,景朝大乱,更加要平定漠北,不让匈奴有趁虚而入的机会。
而且还有一个可能……
当梁无疾想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脸色出卖了他。
当然的他犹豫逃不过支益生,支益生却不动声色。
郑蒿却在醉酒之中突然说了一句话,“如果景朝的朝政被张太傅掌控,我们郑家一定是满门获罪,看来我们郑家一族,就要毁在兄长郑茅手里。”
梁无疾看向郑蒿,才发现这个纨绔子弟,毕竟还是知道自己的家族安危。
郑蒿却又说了一句株连九族的话出来,“梁将军平定漠北之后,就干脆自立为王,我在平阳关恭候梁将军,我们一起杀入洛阳,什么张胡滕歩熊、什么蜀王齐王,我们都把他们杀的干干净净,到时候梁将军称帝,你封我为大司马即可。”

支益生被郑蒿说的这番话惊呆,长大了嘴巴,看了看郑蒿,又看了看梁无疾。
郑蒿却仍然不知死活的问梁无疾:“梁将军意下如何?”
支益生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危险,郑蒿突然在这个关头,把梁无疾内心的一个隐隐的野心点破。梁无疾是一个拥有巨大野心的少年将军,而且自幼兵法天赋异禀。现在有一个更大的机会摆在了梁无疾的面前。
支益生的身体在战栗,事情脱离了他的控制,支益生已经又把腰刀从刀鞘里拔出来,明亮的刀身在火焰的映射下泛出血光。
梁无疾有充分的理由听信郑蒿的鼓动,他自幼被圣上宠幸,如果圣上真的被张胡加害,那么郑蒿的建议,就是他唯一的选择。
而这个选择里,并没有支益生的位置。
一个在这个秘密中没有的位置的人,却听到了秘密约定的协议,只有一个命运等待着他。
大帐里气氛十分的凝重。
梁无疾的刀已出鞘,脸色郑重。
支益生看了看四周,他虽然是一个术士,但是能力在于出谋划策,呼风唤雨,偏偏没有强大的自保法术。
支益生突然觉得这个事情不应该这样。在临死之前,他想起了师父郭通对自己的嘱咐:“我给四个字,你要记清楚。”
支益生当时问:“师父请讲。”
郭通说:“豺狼遍地。”
这句话,支益生现在明白,可是已经晚了。支益生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了代价。他远远低估了人性的险恶的贪婪。连郑蒿这个纨绔子,都能够凭借一句话,将自己置于死地。
梁无疾提着腰刀,走到支益生面前。
支益生看着梁无疾,“你真的要这么做?”
梁无疾慢慢摇头,又走了一步,站在郑蒿的身前,将腰刀搁在了郑蒿的脖子上。
支益生长长吐了一口气。

“郑大人刚才说的话,本将没有听清楚。”梁无疾语气冷淡。
郑蒿的酒醒了,“梁将军可能听错了。”
梁无疾转头看向支益生,“先生听见了吗?”
支益生在这片刻中,心中转了几千遍,也没有料到形势突然逆转。
“郑大人什么都没有说,我什么都没听见。”支益生觉得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郑大人醉了。”梁无疾收起了腰刀,“休息吧。”
郑蒿煞白的脸色,才慢慢恢复了红润。
“王苍!”梁无疾大喊。
王苍掀开帐门走进来,“属下在。”
“收拾一个营帐,让郑大人休息。”梁无疾吩咐。
王苍对着郑蒿说:“郑大人请。”

郑蒿的腿部瘫软,王苍扶住郑蒿走出营帐。留下梁无疾和支益生。

“你是对的。”梁无疾说,“我们不能杀他。”
“不能杀。”支益生点头,“杀了他,你我二人,永远回不去平阳关一步。”
“郑大人都有祸乱大景的野心,”梁无疾忧虑的说,“可见他的兄长郑茅,并不是圣上可以依靠的人。而且还有虎视眈眈的张胡。”
“郑茅是狼,”支益生说,“而张胡是猛虎,两弊之下取其轻。我只能选大司马。”
“你回得了平阳关吗?”梁无疾暗示支益生,他可能在半路上就会被郑蒿加害。
“你不死,我就能活。”支益生说,“我的命在你手上。”
梁无疾想了想,认为支益生说的有道理。
“你不能死,你要带我离开弈芝山。”
支益生说:“郑蒿已经被将军的威严镇住,他不敢妄动。我会尽快回到洛阳。取得大司马郑茅的信任。”
“只能这样了。”梁无疾叹口气。
“明日巳时,我祭坛,替你驱散雪暴。”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7-12-08 10:57:34 +0800 CST  
支益生离开营帐,留下梁无疾在帐内。梁无疾翻开羊皮地图,这是他被圣上调遣到平阳关之前,父亲梁显之亲手交给他。
梁显之对梁无疾从军一直都不赞成,作为泰景两朝的安灵台世家,他的本意是打算将安灵台的职守交给天资聪颖梁无疾。可是梁无疾的志向却是做一个将军。
前朝泰武皇帝的事迹即便是到了景朝,也是威名赫赫,被天下尊为武功治国的千古一帝,这个荣耀从小就被梁无疾放在心中。并且圣上也在有意培养梁无疾的这个雄心壮志。
当梁显之无法再干涉梁无疾的仕途的时候,把安灵台从泰朝流传下来的西域漠北地图交给了儿子。
泰武皇帝西征后,派遣使节,出使西域各国。并交给了他们一个巨大是使命,就是将踏上的土地,仔细勘察,绘出舆图还京。西域三十六国在数年之内,陆续回朝,地图也就相互拼凑而成。但是有两个人一直没有回来,分别是奔赴匈奴的苏信和出使大食的张闯,苏信是汉朝被困在匈奴苏武的后代,而张闯是张骞的后人。都是汉朝有名的使节后代。

苏信隔了二十年后回到了长安,泰武帝已经驾崩。但是苏信带回来了匈奴漠北的全舆图。其时已经是泰宣帝八年。苏信回朝,长安城满城轰动,泰宣帝在亲自在凤郡迎接归来的使节苏信。苏信最大的功劳就是带回了漠北全舆图,把匈奴的十二部落驻扎在草原上的范围都描绘出来。泰朝掌握了漠北地图,从此对匈奴不再忌惮,匈奴单于在须不智牙战败之后本就不再有南侵的野心,苏信画出了漠北全舆图,更加绝了匈奴单于的最后一丝希望。
而还有一个出使大食的使节张闯,再也没有回到中原,泰朝也渐渐的忘记了张闯的存在。直到泰殆帝被景高祖取代,一个自称张霍桑的人觐见景高祖,说是当年使节张闯的后代。他是张闯的五世玄孙,一直坚守着当年的任务。他带回来了西域三十六国之外,更远的地图,是他们张家五世的心血。
张霍桑与景高祖密谈了两个月。张霍桑详细了告诉了景高祖西域三十六国之外的天下。让景高祖十分的惊愕。原来天下之大,远远超出中原的想象。
张霍桑告诉了景高祖两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第一,远在大食之外,更有一个巨大的帝国,与泰朝不相上下,就是汉朝时期就传说中的西秦。张霍桑拿出地图交给景高祖,指出西秦国人自称大罗刹国,地域广阔。张霍桑的爷爷曾经到过大罗刹国,并且被大罗刹国的皇帝封了官员,在一个建立在海洋上的城市做了十六年的税官。到了张霍桑的父亲这一代,当初出使大食的使节团队,只剩下了最后的八个人。张霍桑的父亲,又被大罗刹国的皇帝命令征战更西方的海外蛮荒之地。于是张霍桑带着当年泰武皇帝交给张闯的任务,带着五代描绘的地图,东返中原。张霍桑出发的时候只有十四岁,回到大景洛阳觐见景高祖的时候,已经是景高祖开元十一年,张霍桑已经五十八岁。他花了四十四年的时间,历尽波折,完成了张闯的使命。
张霍桑带给景高祖的第二个巨大的秘密更加让景高祖震惊。那就是当年的张闯为什么在出使大食之后,没有立即回国的原因。因为他在大食国以西的一个叫坎殿的小邦国里,发现了黄帝轩辕氏的塑像。
景高祖听到这里,震惊到无以复加。张霍桑把轩辕氏雕像的临摹画像拿出来给景高祖。景高祖立即告诉张霍桑这件事情,决不能告诉任何人。
张霍桑随即被景高祖分封为征西大将军,统领西域三十六国。而这两个秘密,以及绘制完毕的西域万国全舆图,景高祖交给了安灵台。景高祖谕令,安灵台要一代代的保守这个秘密。

现在整张西域万国全舆图铺在梁无疾的面前地上,地图由七张羊皮缝制而成。梁无疾跪在地上,慢慢的看着地图上一个又一个的番邦国家。而距离中原最近的就是匈奴。现在梁无疾就在羊皮东南端一角的弈芝山。梁无疾用手指在羊皮上慢慢的移动,弈芝山的北方两千里那里就是摸鱼儿海,尸足单于在摸鱼儿海等着梁无疾。

账外传来了郑蒿的笑声,梁无疾立即把西域万国全舆图,匆匆卷起来。刚刚安放完毕,郑蒿带着四个匈奴的女子又走进帐中。
郑蒿和四个匈奴女子走到梁无疾的面前。
“那个装神弄鬼的小子正在召用运送粮草的马车,”郑蒿笑着说,“他说他要搭建祭台。”
“是我答应的。”梁无疾面无表情,他知道郑蒿过来的目的,但是还是问郑蒿,“王苍给大人安顿的营帐,大人不满意吗?”
郑蒿眼睛看着梁无疾,“我与梁将军之间提起的事情,如果让他回到洛阳,我郑家满门获罪,而梁家也逃脱不了干系。”
“他知道大人喝醉了。”梁无疾在努力权衡郑蒿与支益生之间的微妙关系,这个关系到支益生的生死,梁无疾不希望支益生死掉。他在支益生的身上看得见一样东西。那就是自信。支益生自信能够帮助圣上平定现在宫廷祸乱,就跟他自信能够征服漠北一样。两人之间交谈不多,却是相互敬佩的。

郑蒿眯着眼睛看了看梁无疾,把酒壶递到梁无疾的面前,“梁将军真的打算放过他?”
“如果他不能安全回到洛阳,”梁无疾说,“大人很难向大司马交代。大人自己一定要想明白。”梁无疾接过酒壶,一口喝了半壶酒。
郑蒿松了口气,梁无疾明白这是郑蒿在试探自己的口气,他并没有杀掉支益生的决心。
郑蒿身边的匈奴女子围到了梁无疾的身边,梁无疾明白,要取得郑蒿这种人的信任,就必须要让他觉得自己跟他一样。梁无疾把剩下的一壶酒喝尽。


梁无疾在知道自己做梦,梦中他一个人独自站立在雪原之中,四周都是茫茫无际白雪。没有一个人,而天空上的乌云,化作了一只巨大眼睛在聆视着自己。梁无疾想逃避这双眼睛,却偏偏在白色的雪地上无处可匿。
梁无疾感受到了危险。他茫然四顾,转身后,发现自己的妻子崔氏突然站立在面前两步。梁无疾立即蹒跚走到崔氏面前,她应该在平阳关,为什么会突然来到雪原。梁无疾知道知道自己在做梦,但是他仍旧把崔氏的肩膀抱住,想询问崔氏为什么会到这里。
崔氏抬起头,梁无疾的身体退后,他发现虽然崔氏穿着熟悉的衣物,但是脸却不是崔氏的脸庞。这是一张绝美无比的脸,白皙到无法形容,姿色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美艳,远远胜于自己的妻子崔氏。
梁无疾立即被这张美丽的脸吸引,他想问对方是谁。
这个美艳的女子,慢慢贴近了梁无疾。梁无疾无法拒绝。女子的手臂将梁无疾的身体环绕,瞬间,梁无疾发现自己已经和女子媾和在一起。
女子的身体冰凉,梁无疾用手捧住女子的脸庞,仔细的观看。发现女子的左眼绿色瞳仁里一个小人在里面跳舞。
梁无疾大惊,但是身体的快乐无法让他停止。
女子的身体在开始抽搐。眼眶中流出泪滴,但是泪珠立即凝结在脸庞之上,变作了一颗冰粒。
梁无疾看到女子右眼的瞳仁里闪出了红色火光。
“你是谁?”梁无疾终于把胸中的一口气呼喊出来,女子的晶莹洁白的身体表面突然出现一条条裂纹。
梁无疾双手用力,女子化作一阵风雪,随风消逝。
但是梁无疾身体的上快乐仍旧没有停止。
他醒过来了,觉得身体燥热。发现自己躺在营帐中的篝火旁,熊熊的火焰将营帐里烤的温暖无比。
而梁无疾的身体上,一个匈奴女子正在耸动身体。旁边三个匈奴女子正在注视着他。
梁无疾一把将身上的女子掀开,穿上内衣和盔甲,冲出帐外。发现雪原已经开始消融 。太阳的光辉正照射在地面。地上泥泞不堪。
梁无疾听到了巨大的崩裂声音,他随着声音看去,发现不远处的弈芝湖上的冰层,正在崩裂。
梁无疾再次看了看天空,根据太阳的高度,现在已经是已经午时。

支益生站在由四驾马车作为基座,支撑了一驾马车在上的简陋祭台上,双手各持一面小旗,嘴里叼了一个一面小旗。
梁军的众将士,看见冰雪消融,都发出了激烈的呼喊。
支益生将手中的旗帜互换,嘴里的旗帜吐出来,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到左手。动作虽然很快,梁无疾也看的明白是三面旗帜在不停的交换。
支益生双手猛然停止,左手的旗帜朝着弈芝湖的湖面指过去。
祭台之下地面上一道直直的火焰冲向湖面,在冰面上剧烈的燃烧。本就已经开始分崩离析的冰面,立即被火焰一分为二。
已经是午时一刻了,支益生继续变换他手中的旗帜。梁无疾发现自己的身体又开始燥热,抬头看见太阳的阳光如同夏季炎暑一样,阳光猛烈。

地面上湿润的泥土,开始变得坚硬。
到了午时三刻,弈芝山下,连一片雪花都无迹可寻。而弈芝湖的冰面也已经全部消融。整个弈芝湖水,露出了本来的面貌,湛蓝清澈。

支益生没有说谎,他的确是令丘山门人幼麟。
当年的幼麟郭喜,也是在沙海祭台,用同样的法术,击溃了沙暴。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7-12-10 09:16:00 +0800 CST  
四大仙山中,对大景表示绝对的忠诚的令丘山幼麟,用他的方式,证明了自己。梁无疾终于能够从雪暴中解脱出来,得以继续北征。
梁无疾也看得见,支益生用自己的能力赢得了郑蒿的敬佩。郑蒿站在梁无疾的身边,钦佩的说:“这个人在我兄长身边,看来洛阳的郑家不见得就败在张家的手上。”

梁无疾严肃的说:“如果支益生能留在我身边,我征击溃尸足单于的机会会更大。”
风雪已经消散。支益生撤了祭台,走到梁无疾的面前,“梁将军还记得梦中的女子吗?”
梁无疾立即意识到他的梦境跟支益生的法术有关。
“北方的雪神,我们道家称呼为腾六。”支益生说,“我倒了弈芝山,就知道将军被困在弈芝山,一定是尸足单于身边的术士,召唤了腾六,因此雪暴连绵不止。”
梁无疾问:“因此你让郑大人给我的酒里,放了一点东西。”
支益生愧疚的说,“将军是北斗七星的开阳宫武曲星拱照,我的法术有限,需要将军的亲自驱赶腾六。”

“那梦境中的雪神,”梁无疾说,“是你的安排?”

支益生看了看北方,“围困梁军的雪暴一定是匈奴尸足单于身边的术士祭天而起,目的就是为了阻拦梁军向北前行。腾六惧怕将军的武曲星照应,我只是将腾六从湖底逼迫出来,让将军亲自驱除。”
“开阳宫武曲星?”梁无疾似乎听说过这句话。
他想起来了,的确有人曾经在他的面前提起过。是圣上。
支益生说:“将军必定要立下万世不灭的功劳,希望我们再见面的时候,将军已经平定漠北。”
梁无疾问:“开阳宫武曲星,到底有什么来历?”
支益生向梁无疾跪拜,“在我们道家中,任何术士见到你,都要尊称你武王。”
“武王……”梁无疾问,“我一个边陲的小将,怎么能有胆量,冒称王爵?”
“一年之内,梁将军必定封王。”支益生的语气十分诚恳。
郑蒿在一旁说道:“大景天下除了开国的国师张道陵,死后被追封为青城王,从来没有封外姓王的先例。”
“那就看梁将军信不信我了。”支益生轻松的说,“二位知道上一个开阳宫武曲星下凡是哪一位吗?”
梁无疾隐隐知道了支益生要说的是谁,但是他仍旧不敢去确信。
“我的师伯郭喜,不是什么人都去辅佐的。”支益生说,“前朝泰武皇帝,被我们道家尊为武王。他也是开阳宫武曲星拱照的天将军。”
郑蒿听了,看向梁无疾,“既然前朝的泰武皇帝被尊为天将军,那么梁将军,被称呼为飞将军也无不可。”

梁无疾的思绪还停留在他八岁的时候,圣上在群臣面前,指着自己,“这个小儿,日后必定成为飞将军。”
郑蒿大声喊道:“飞将军!”
飞将军三个字在五千军士里,一一传递,片刻之后,五千军士排山倒海的齐声喊道:“飞将军!飞将军!”

《泰景亨策》记载:大景至阳六年十月,平阳关骑都尉梁无疾脱困弈芝山雪暴,自称“飞将军”。漠北匈奴闻名而胆颤。

郑蒿提议,三人歃血为盟,共同进退。
飞将军梁无疾与令丘山支益生答应了这个提议。
随后梁无疾送支益生、郑蒿东返。立即率领军队开拔,继续前行。行军五日之后,在一个狭小的山谷里,遇到了一股一万人的匈奴骑兵。这一股匈奴骑兵并没有想到大景北伐的军队,突然出现在面前。
而梁军被困在弈芝山两个多月,终于解困,在飞将军的带领下,士气高昂。梁无疾将军队排布在山谷之上,第一轮羽箭攻击之后,匈奴骑兵投降。
梁无疾随即吞并在山谷北二十里的勿楞。决定在勿楞越冬,翌年春天,再朝着两千里外的摸鱼儿海奔袭。

而郑蒿与支益生也在二十天后,到达了平阳关。支益生带着郑蒿的书信,回到洛阳。
同时在蜀地流浪的沙亭军中,干护、干奢、徐无鬼和蒯茧,已经带着姬不群和姬不疑两个皇子到走到了巴州境内。距离他们即将到达的巫郡,只有不到十天的路程。
沙亭军即将面临第一次交战,而交战的敌人是镇守巫郡的当年泰朝迁徙到巫郡的北戎署匈奴后代。
泰朝的北护军后代沙亭军,与须不智牙亲兵的后代北戎署,他们之间的恩怨。三百年后,在巫郡要来一个真正的了结。

与此同时,齐王姬冲已经率领他的十万军马到达洛阳北方的上党郡。而蜀王的世子姬康得到了聚集蜀军十二万,将长安城围困。
大景的都城洛阳,东西两侧都大兵压进。齐王姬冲与蜀王世子姬康,都手握重兵,洛阳城内,满朝文武都感觉到两王的不怀好意。

南殿中,大司马郑茅,大司徒张胡,大司空张雀,三公带领群臣,一齐劝谏,让病中的圣上临朝。但是滕歩熊在如此紧急的形势之下,仍旧不以为意,告诉群臣,圣上身体好转之后,仍旧在炼丹。不可打扰。
太傅张胡禀报,齐王派遣了一个使者入京,带来通文,一定要面见圣上。要求朝廷将太子姬缶的遗体迎回临淄。
滕歩熊询问齐王的使者在那里。
张胡禀报,齐王的使者现在就等在南殿之外。现在齐王的军队已经驻扎到了上党郡,距离洛阳只有五天的路程。决不能让齐王的使者空手而归。
滕歩熊看向三公,张胡与张雀是张氏一族,而郑茅现在首鼠两端,与张胡之间的似乎有了默契。
滕歩熊让步了,让齐王使者进殿。
中官曹猛宣齐王使者觐见。

当齐王的使者走进了南殿,让满朝文武百官惊愕的是齐王的使者竟然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身材瘦小,面色白皙。
使者碎步走到了大殿内,仰望龙椅的方向,却看见龙椅上空荡荡的。
三公也看着这个少年,不知道齐王指派这个少年过来,是不是因为太子遇刺,迁怒皇宫,有意折辱圣上。

使者年纪虽小,但是并不惧怕殿内三公的威严,跪拜之后。自己对着三公和曹猛大声说:“我受齐王殿下之命,入京面奉圣上。”
中官曹猛问:“你叫什么名字?”
“下官少都符。”少年抬起头回答。



曹猛和滕歩熊相互对视,滕歩熊慢慢摇头。
曹猛对少都符说:“陛下病重,正在丹室修炼,不方便见来使。”
少都符看向滕歩熊,滕歩熊眼睛也看着少都符。两人对视很久,滕歩熊终于开口了,“来使不是齐国的官员出身?”
少都符回答:“国师也并非大景的官员。”
滕歩熊问:“你抬头让我看看。”
少都符抬起头,让滕歩熊看清楚后说道:“国师看清楚了吗?”
滕歩熊的脸色变得铁青,不再询问。
少都符又对曹猛说:“齐王亲自到上党郡,等待太子姬缶灵柩回国。望陛下恩准齐王恳请。”
曹猛看见滕歩熊被少都符的气势逼迫,不知道少都符与滕歩熊之间是否有什么渊源,只能权宜的说:“今日先散朝,等国师与圣上商议。”
少都符惊讶的看着站在南殿之上的三公,他没有想到三公已经隔绝在圣上身边之外。
张胡与少都符对视,眼光闪烁。
少都符明白张胡另有意图,于是就不再与滕歩熊和曹猛争论,“那就等候圣上的定夺。”

曹猛在南殿之上宣告百官散朝。少都符走出南殿,到了宫门外,看见张胡走出来,不动声色的跟着张胡。
张胡头也不回,轻声的说:“今晚酉时来使到我府上来聚。”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7-12-11 21:19:27 +0800 CST  
张胡回到太傅府,用膳之后到了酉时,等着齐王使者少都符求见。到了酉时二刻,仍旧没有监门告知有来客。眼看刻漏从酉时到戌时,少都符仍旧没有来求见。张胡心中忐忑,齐王使者根本就没有把自己暗中求见放在心上,已经偷偷出了洛阳,回到上党郡。齐王收敛太子姬缶灵柩的恳请,没有得到圣上的答复,而且使者少都符在南殿是不是察觉到了圣上已经被滕歩熊控制,无论哪个消息传递到齐王的耳中,张胡都不免担忧齐王会是否会进兵洛阳。
在张胡的计划里,他一定要把刺杀太子的罪名安放在蜀王头上。这样齐王就有进攻蜀王的理由。
可是偏偏齐王的使者,那个叫少都符的少年已经失约。

到了亥时,张胡再也坐不住了,廷尉周授突然求见。
张胡立即迎接周授,却看见他一直等待的齐王使者跟在周授的身后。
周授拜见了张胡之后,告诉张胡,这个叫少都符的少年,差点在洛阳引出了大乱子。
少都符的脸上有马鞭的痕迹,惭愧的对张胡说:“如果不是廷尉相救,他也见不到太傅。”
张胡询问,才知道少都符,因为维护一个揭族的劣民,被宿卫军扣押,幸亏周授遇见。搭救了少都符。
周授说,少都符和揭族劣民,将一个牙门将打伤,被宿卫军抓住,正在准备将少都符和揭族劣民绑缚在东城门外鞭死,被经过的周授看见,周授认得少都符,立即呵止,将少都符救下。可是少都符不肯一人得活,又恳求周授放过跟他一起获罪的揭族劣民。周授只能去与宿卫军的校尉交涉,一番口舌之后,才把劣民也救出。
张胡好奇,问少都符为什么和一个劣民一起殴打牙门将。
少都符这才仔细的说了自己的遭遇。他出了南殿,在驿馆里休息后,在洛阳城内行走,看见几个军士在东城门外抢掠女子,将一个揭族女子掳到东城门外奸淫。随即揭族的一个壮汉,只身一人与军士打斗,少都符本就有意出手相助,于是与揭族壮汉,把几个军士击败,随后壮汉背着女子奔逃。
可是少都符和揭族壮汉并未走远,随即被一个牙门将率领一队士兵围困。两人被宿卫军打翻在地,捆绑在柳树上鞭打。而他们营救的女子,被宿卫军奸淫后扔进护城河金水中溺死。
所幸周授路过金水,少都符在南殿见过廷尉周授,立即大声呼喊。引起了周授的侧目。这才救了少都符。
少都符说自己的遭遇后,张胡大为不解。
张胡问少都符,揭族劣民女子,本就不能在道路上行走,如果违例,宿卫军可以随意处置。这本就是大景的惯例,并无不妥。
少都符并不与张胡争辩,但是脸色并不以为然。
这种蝇头小事,张胡也不放在心上。也就不再提起。

张胡看见少都符的衣物破烂,好在鞭伤轻微,让少都符沐浴后,换了一件衣服,在后花园商议齐王收敛太子灵柩一事。

少都符洗漱更衣之后,恢复了清秀少年的样貌。
张胡问少都符:“齐王率兵前来的目的为何?”

少都符回答:“齐王来收回太子灵柩,另一个目的,就是查出刺杀太子的幕后指使。”
“齐王认为是谁?”张胡并不遮掩,追问少都符。
少都符回答:“齐王已经知道太子死于冰术,而天下冰术以五雷派最擅长。”
张胡点头,“五雷派在雍州聚众民变,齐王应该也一定知晓。”
少都符说:“可是还有一个北冥派的冰术更胜于五雷派。”
周授对少都符说:“北冥派门人已经百年没有踪迹。”
少都符看向周授,周授本能的将身体侧过,但是仍旧没有逃过少都符的眼睛。
“我听说汉初三杰的陈平韩信都同属诡道,”少都符问,“廷尉大人的听弦之术了得,不知道是陈平一宗,还是韩信一宗。”
周授看了张胡一眼,张胡明白,这个齐王遣来的使者,看来也是一个道家门人。
张胡轻轻点头。
周授向少都符用道家礼仪唱诺,“不知道使臣是哪位山门?”
少都符双手交错,放在胸前,平静的说:“我是单狐山大鹏殿门人。师门祖上是辅佐魏泰高祖的贾诩。”

“果然。”张胡与周授点头。
少都符说:“太子遇刺一事,齐王已经震怒,两位大人也应该查到了刺杀太子元凶线索。”

周授告诉少都符:“的确与五雷派脱离不了关系。”
“太子遇刺,最有希望受封皇储的是蜀王世子姬康。”少都符说,“而五雷派的总坛在汉中羊郡,正是蜀王的治下。”
“雍州民变,已经祸乱三年,”张胡说,“但是直到一月前,蜀军背上,雍州的民变纷纷投诚,归附蜀军。现在蜀军驻守在故都长安,这个齐王应该也知晓了。”
“看来蜀王决心要让世子姬康夺位,”少都符想了一会,“所以谋逆杀了太子。”
“齐王如果要替太子报仇,就应该引兵西去,与蜀王讨个交代。”周授替张胡说出了计划。

“蜀王治军天下无双。”少都符开始犹豫,“齐王的兵马有限……”
“大司马郑茅也已经知道了蜀王的谋逆,”张胡轻声说,“洛阳还有十万北军拱卫,可以跟随齐王击破蜀军。”

“太傅召我面见,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少都符问。
“齐王幼子虽然年幼,但是如果姬康战败,三公都鼎力劝谏圣上,立齐王幼子为储。”张胡正色说,“请将老臣的诺言带给齐王。”

“可是据我所见,”少都符说,“圣上似乎已经被中官曹猛蒙蔽。”
“蒙蔽圣上的不仅是曹猛,而是国师滕歩熊。”周授告诉少都符。
“国师滕歩熊我已经在南殿见过,”少都符说,“他的法术修炼尚浅,不足为惧。”
“可是使臣不知道的是,滕歩熊是那个门派的门人吗?”
少都符想了很久,“滕歩熊的脸色枯槁焦黄,是金术修炼到了一定修为的征兆,他是五雷派的门人。”
“五雷派听命于蜀王,”周授说,“看来蜀王谋划,已经不是三年五载了。”
少都符豁然开朗,“既然如此,我先替两位大人,将滕歩熊清除出宫。”
“单狐山大鹏殿的门人,应该有这个本事。”周授告诉张胡。
“我收服了滕歩熊之后,”少都符说,“齐王就引兵西去,剪灭蜀王,为太子报仇。”

“不知道使臣有什么办法将滕歩熊击败。”张胡犹豫的问。
少都符回答:“这个我自有办法。”

张胡点头,“滕歩熊败亡,蜀王溃败之后,三公一定迎奉齐王幼子为皇储。”
少都符说:“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张胡正色说。


少都符向张胡告辞。周授送少都符走出额太傅府,回来之后。张胡问周授:“单狐山的门人也下山了,看来当年高祖皇帝与四大仙山的约定,四大仙山都在遵守承诺。”
周授问张胡:“太傅大人已经看了《景策》?”
张胡点头,“大景到了现在,我也不能去拘泥于小节。郑茅也看了。”
“可是郑茅并没有告诉你令丘山支益生已经找过他了。”周授说,“太傅与郑茅之间的盟约,可能并不会长久。”
“郑茅没有别的出路,”张胡说,“他必定要与我联手,将目前的难关度过。”
“这个叫少都符的单狐山门人,似乎对滕歩熊和五雷派并不放在眼里。”周授说,“可是他竟然被宿卫军抓住,差点处死。”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7-12-12 19:29:18 +0800 CST  
“《景策》里提起过,”张胡说,“四大仙山里,除了姑射山治镜阁的门人,其他三个仙山弟子,虽然都身负高强的法术,但是自身的力量,都不足以自保。”
“姑射山的门人到现在还没有下落,”周授问,“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术士?”
“姑射山的门人,民间号称卧龙,景高祖时期的风紫光和贾尸韦,都是万人不敌的勇猛。法术相比其他三个门派并不出奇,但是都能亲自率军,武艺高强。现在这个人可能已经到了某个地方,希望他不要在蜀王辅佐蜀王。”

“支益生已经投奔郑茅,徐无鬼在沙亭,这个少都符已经被齐王招揽,”周授想想,“剩下的姑射山门人,很可能就在蜀王身边。”
“你已经查到了在陈仓道与你作对,带走两位殿下的人就是徐无鬼?”
“是的,益州给我传了消息。”
“听说蜀王在青城山给篯铿招魂,他的法师叫赵长昇。”张胡说,“希望这个赵长昇,跟姑射山没有什么关系。”
“很难说,”周授回答,“当年卧龙孔明下山,也是在蜀地发迹,在蜀国经营多年,贾尸韦当年叛乱,听说是找到了孔明留下的遗言。”

“既然你找不到姑射山门人的下落,”张胡问周授,“两位皇子,什么时候能回到洛阳?”
“沙亭亭民到不了巫郡,”周授说,“他们一定会辗转北上,到达洛阳。”
“沙亭亭民来了,徐无鬼也会跟着过来,”张胡摸了摸胡须,“也要想办法招揽。”
“徐无鬼想要的东西,在我手里。”周授说,“太傅宽心,他没有别的选择。”
“你知不知道不知道少都符下山是为了什么?”张胡问周授。
周授摇头,“下官不知道。”
张胡笑了笑,“他在找人。”


少都符出了太傅府,天色已晚,走到了门外一个角落里,对着一个大汉说:“走吧。”
大汉站起来,如同一个铁塔一样从地面升起,少都符头顶只能与大汉的腋下齐高。
“太傅会给我姐姐报仇吗?”大汉询问少都符。
少都符摇头。
“我们就此别过。”大汉向少都符告辞,“我自己去找那个急宿卫军,能杀几个,就杀几个。”
“妫辕。”少都符说,“还有一个办法能给你姐姐报仇。”
“太傅也景朝的国人,大景朝上下,那个国人把我们揭族当做人来看待了。”妫辕恨恨的说,“还能有什么办法。”
“你有没有想过,召集揭族的族人,一起参军,建立的功勋,才是真正的报仇的途径。”
“怎么可能,”妫辕根本就不相信少都符的说法,“你什么时候听说大景立国以来,有过揭族的将领。”
“大景没有,”少都符说,“魏泰时期,蜀中有个名将,叫做姜维,曾经权倾刘蜀。”
“我没念过书,不知道这个人。”妫辕摇头。
“他的出身,就是你们揭族。”少都符说,“劣民虽然被世人鄙视,但是在汉末时期,出了很多名将。”
“我们揭族既然还有这样的祖先。”妫辕非常好奇,“我们世代被汉人作为奴隶驱使,那里有机会从军。”
“天下平定的时候,你们没有机会,”少都符说,“可是一旦天下大乱,王公贵胄相互征战,就会招揽劣民从军。”
妫辕说:“你的意思是,让我从军?和虐杀我姐姐的仇人为伍?”
“洛阳城内对劣民苛刻,你没有机会。”少都符说,“可是齐王殿下,没有这么固执。”
“只要能给我亲人报仇,”妫辕恨恨的说,“让我做什么都行。”

“你召集族人,明日出城,赶赴到上党郡,我写封信,在齐王面前举荐你。”少都符说,“你交给齐王,他会一定会接纳你。”
“你呢,”妫辕问少都符,“你不回齐王身边?”
“我有事情要做。”少都符看了看宫城方向,“我下山是要找一个人,但是在找到那个人之前,我必须要先去见当朝的国师。”

“你我二人也算是生死相交,”妫辕说,“如果我不死,他日一定会在洛阳与你相见。”
“希望那时候你已经是一个大将军了。”少都符随口说道。并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少都符带着妫辕到了驿馆,妫辕跟在太傅府一样,仍旧只能蹲坐在驿馆门的左侧,与十几个乞丐和劣民一起。
少都符走进驿馆后不久,又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封信件,交给妫辕。
妫辕身边的乞丐和劣民,都吃惊的看着少都符和妫辕两人。少都符是齐王使者,身份尊贵,在洛阳城里,贵人和揭族之间绝对不能有任何的接近。
但是少都符和妫辕两人,都没有在意旁人的诧异,并列走在街道上。
妫辕拿着信件,对少都符说:“你真的要去哪个地方吗?”
少都符说:“现在是非去不可了。”

两人贴着街边,在洛阳城内行走。从东城门旁的驿馆贴着城墙的道路向西,走过南城城门后,顺着金水河边走了一段,过了金水城内的桥梁,到了西城的城门南边一片破烂的民居。这里是没有主人的劣民奴隶在洛阳城内聚居的地方。
洛阳城内的高门世家,一直豢养揭族抵族以及匈奴的奴隶。
景高祖开国,洛阳城已经毁于战火,国师张道陵带领民伕重建洛阳城,一洛阳城内的阳泉湖引流金水、玄水、青水、赤水出城,在阳泉湖四周修建宫城,进而修建洛阳外城。并将四水疏通,赤水与金水出城之后,汇入洛阳城北的河,而玄水与青水注入城南的洛。整个洛阳城郭,形成四水拱绕的格局。
由于工程巨大,景朝代泰又征伐多年,民力匮乏,于是景高祖恢复了魏泰高祖当年的作为,在西方劫掠揭族和抵族、羌族,俘虏几万劣民,修建洛阳城。
洛阳城修建完毕后,劣族在洛阳城内,被皇宫和各个世家收买为家奴。这些终身为奴的劣民,不被景朝当做国民,世代被蓄养,到了大景至阳年间,各族劣民已经达到了十万之众。而被世家抛弃的劣民奴隶,没有了主家的庇护,在城内生存更加艰难,景朝的宿卫军可以任意抢掠奸淫。
这些劣民在洛阳城内流浪,渐渐的聚集在城墙的西南一角。由于八十年前,景成帝宽厚,下令宿卫军不得任意在城内虐杀劣民。于是洛阳城内对于劣民有了不成文的默契,劣民聚集在城内西南一角,宿卫军以及景朝国民不得骚扰,但是劣民离开西南角落,宿卫军仍旧可以欺凌劣民。

于是几十年来,无数倍主家抛弃的劣民奴隶,还有破产的景朝国民,都渐渐的集中到了这片难民角落。
而妫辕和他的揭族族人,就居住在这里。
妫辕带着少都符走到了城郭西南,少都符看见无数的劣民都聚居于此。这些劣民看见了少都符,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脸色。
可能洛阳城重建两百年来,这是第一个景朝贵人踏足与此地。

妫辕带着少都符走到了一个古井前,古井旁边都是揭族的族人。西南角有两口古井,这一口已经干涸。所有的劣民取水,都在靠北的另一口古井取水。

妫辕对少都符说:“大人要找的地方就在这里了。”
少都符看了看天色,“现在就带我下去吧。”

两人从古井上方爬下去,古井之下潮湿闷热,底端泥泞不堪,但是露出了一个甬道。妫辕走在前面,少都符紧紧跟随。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7-12-13 10:39:33 +0800 CST  
甬道里漆黑一片,妫辕已经非常的熟悉,少都符跟着妫辕前行。走了一刻钟之后,走出了甬道的尽头。出现了一个方圆几十丈的暗室。
暗室里灯光昏暗,少都符隔了很久,眼睛才适应微弱的光线,看见暗室里几十个揭族的族人或坐或卧,看见妫辕进来了,都纷纷站立起来。

一个年老的妇人看见了妫辕,拉住妫辕的胳膊,“你姐姐呢,你姐姐呢?”
少都符看见妫辕跪下,向老妇人摇头。知道这个老妇人就是妫辕的母亲。
老妇人开始痛哭起来。
少都符第一次意识到劣民的血肉亲情,与景朝国民无异。
其他的族人都被老妇人的哭声感染,一同悲戚。但是看见了少都符,眼中露出惧怕的神色。
妫辕对族人说:“这位大人在我和姐姐被宿卫军欺压的时候,帮我与宿卫军打斗,差点被我连累而死。”
族人都纷纷惊讶。

“大人要进入皇宫内宫,”妫辕说,“我带他进去。”
一个揭族的老者说:“这个秘密,若是被外人知晓了,我们都会被宿卫军全部斩杀。”
“我信得过少都符大人。”妫辕解释,“少都符大人进入皇宫之后,我们在洛阳城内,召集所有族人,明日启程,到上党郡投奔齐王。”
“齐王为什么要收留我们?”老者问妫辕。
“齐王决定西征长安的蜀王,我带领大家编入齐军的先锋。”妫辕拿出了少都符给他的信件,“少都符大人亲笔在此,这也是我们的唯一出路。”
其余的揭族族人纷纷响应,老者说:“既然这样,也好,给齐王征战,也胜过在洛阳城内朝不保夕。”
老妇人听了,对妫辕犹豫的说,“可是你的父亲,远在蜀地,你替齐王打仗,会不会牵连到你的父亲。”
妫辕迟疑了很久,才对老妇人说:“我已经听说了蜀王征召的各族劣民的下落。”
老妇人看着妫辕,“你的父亲。”
“有几个在蜀地逃离的劣民,回到洛阳,告诉我,蜀王把所有的劣民民伕都献祭给了魔王。”
老妇人呆立,随后轻声说:“带族人投奔齐王吧。一定要活下去。”


妫辕走到暗室的一角,墙壁上有一个虎头,妫辕把虎头旋转,墙壁移动,出现了一个暗门。
妫辕对暗室里的揭族族人说:“今夜,大家就传递明日出城的消息,我送少都符大人入宫。明日天明之前,一定赶回来,带领大家投奔齐王。”
众人纷纷点头。
妫辕带着少都符走进了暗门。
到了暗门内部,不需要任何灯火,就能行走。因为甬道内部的墙壁上,每个三丈,就有一个长明灯。
“你是怎么发现这个通往皇宫的暗道的?”少都符询问妫辕。

“这事得从头说起了,我的父亲叫妫骆,”妫辕的声音在甬道里回荡,“是大司空张雀的家奴。”
“原来如此。”少都符说,“大司空张雀就是太傅张胡的弟弟,他们张家在洛阳是最为高贵的世家了。”
“大司空两年前,把我们一家人赶出了家门,”妫辕说,“因为我的母亲打碎了他家的一个琉璃碗。”
“就为这么一件小事?”
“幸好我家世代为张家的家奴,如果换做了郑家,打碎了器皿的家奴,都是立即杖毙。”妫辕叹口气,“大司空张雀,只把我们赶出家门,也是十分宽厚了。”
少都符苦笑,没有说话。



妫辕继续在前方走着,前方突然开阔,又到了一个房间。
少都符看见房间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绞盘,绞盘上的绳索绷的紧紧的,绳索连着房间左侧的一个滑轮,而滑轮的另一侧的绳索伸进了一个孔洞里。

少都符被这个绞盘和滑轮惊呆了,“原来在洛阳城的地下,还有这样的机关。”
妫辕不以为意的说:“我们这一路到皇宫里去,机关无数,到处都是绳索和轮盘,还有木头和铁器打造的架子。”
“张道陵当年修建洛阳城,”少都符说,“在地下布置了这些东西。”
两人通过这个密室,继续在甬道里行走。
妫辕继续诉说他家族的遭遇,“我一家四口,被大司空赶出来后,无处可去,只能安身与城墙的西南角,好在我有一身力气,在城里给人做一些苦力,我姐姐在城内替人织补,勉强存活。去年开始,在洛阳的劣民内流传一个消息,蜀王在各地征召劣民民伕,一个人得三百钱。我得了消息,找到了一个见到了那个蜀王的使者,知道是真的。我卖身与蜀王使者,决定跟着他西去蜀地。可是我我父亲并不答应,我与父亲争执不下,最后他顶替我去了蜀地。我留下来照顾母亲和姐姐。”
“你的姐姐……”少都符不再说下去。

两人走到了一个巨大的房间,房间的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水车,这个隐藏在地下的巨大水车比寻常的水车要大上几十倍,少都符能看见的只是水车对顶端的小小一部分。地面上有八条巨大的锁链,链接在水车的桔槔上。八条锁链一头连接桔槔,另一头分别链接一个巨大的轮盘。
妫辕对此并不以为意,他已经来过多次。
少都符走到水车的旁,妫辕提醒,“留意脚下。”
少都符果然看见,距离自己的脚下出现了一个深坑。原来这个巨大的方坑,用于安放这个水车,而水车上的页板,都有一丈宽阔。在水车的上方有一个木制的扳机,扣着一个虎头锁。
地下一片安静,少都符听见了头顶传来了隆隆的声音。
“我们走到了一条河流下方。”少都符计算方位,“头顶是源出与皇宫的中央阳泉湖的金水。”

妫辕说:“我们快到了。”
少都符问妫辕,“你又是怎么发现了这个地下通道的?”
“父亲在蜀王在洛阳的使者安排下,偷偷到了长安,”妫辕回答,“我和母亲和姐姐留在洛阳的西南,因为我们被大司空府驱赶出来,与这里生活了几十年的劣民很难相处,无奈之下,我带着几个生活无着的揭族同族,死死的守着这个一口井水,可是井水在半年前也干涸,我下井去查看,就发现了井底别有洞天。”

“于是你在地下寻找道路,却发现了这个能够通往皇宫内。”少都符继续跟着妫辕前行,绕过了水车。现在道路在斜斜向上,只能允许一个人通过。

“我第一次从这个通道,进入到皇宫内,”妫辕说,“知道不妙,只能躲藏,好在皇宫内的御林军护卫的皇宫外围,出口只有几个中官走动。我也没有想到,这个发现,让我们族人,勉强生存下来。”

“你在皇宫里偷东西?”少都符问。
“我也是逼不得已,”妫辕说,“我偷不到值钱的器皿,但是每隔半个月,中官都会抛弃一些人和动物的尸体到一个深坑里,我这些年在皇宫里背了十几头雄鹿出来。这些雄鹿都没有鹿茸和心脏,一头鹿足够我们族人吃上很久。”

“还有人的尸体?”少都符问。
“是的。”妫辕说,“都是平民女子。”

少都符:“圣上炼丹,却害了这么多人命。”

“天下都知道圣上多年不临朝,”妫辕说,“洛阳城内,都说圣上炼的鹿矫仙丹,需要用人做药引。我见到了宫中的尸坑后,知道这件事情是真的。”

斜斜向上的甬道到了尽头,尽头前方是一个井坑,而井坑四壁都木头建造,更应该是一个木头箱子。
“我就带你到这里了。”妫辕说,“出去之后,就是有一片湖泊。千万不要落入湖水中,我看见所有的中官都害怕接近。”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7-12-14 10:43:36 +0800 CST  
少都符向妫辕拱手,“你带领族人投奔齐王,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相见?”
“你不打算回到齐王身边?”妫辕问。
“我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走出皇宫。”少都符说,“我在皇宫内,五雷派并不以炼丹术擅长,指引圣上炼鹿矫金丹,不是滕歩熊,而是另有其人。”

“你会活下来的。”妫辕朝着来路回去。


少都符爬上了木梯,掀开了坑洞顶端的木板,钻出了坑道。发现出口是一个白虎的石雕,这个石雕安放在湖泊的旁。


石雕白虎的身体朝东,虎头回顾望西。
天色已晚,并且四周没有人,相比繁华的洛阳城内,皇宫之中最核心的地方,竟然空荡荡的。
少都符看到石雕白虎安放在妫辕所说的阳泉湖的西侧。
当少都符看见了整个湖泊之后,立即明白,这个湖泊一定是当年张道陵布置的皇宫建筑格局。
阳泉湖是一个圆形的湖泊,中间有一道弧形婉转的水线,把阳泉湖分为两边,一边湖水涌动,湖面上翻腾的湖水显现白色。而另一边静谧的湖水,死沉沉的,一片黑暗。
少都符对这种太极两仪的布置,十分熟悉。他看了看白水中,果然有一片小小湖水平静,而黑水中也有一片湖水,泛出白色的水花。这是道教太极两仪最基本的布置——阴阳两仪双鱼鱼嘴。
少都符顺着湖边的长廊行走,果然在阳泉湖的北侧看到了蛇龟的玄武雕塑。作为道家镇北门派单狐山的传人,少都符对蛇龟玄武雕塑非常尊敬。立即站立到玄武神兽的面前七步,恭恭敬敬的跪拜下来。
镇守天下四方的神兽,分别是北方的玄武、西方的白虎、东方的青龙、南方的朱雀。单狐山大鹏殿就是供奉玄武神兽嫡系门派。无论在什么地方,少都符都不能懈怠。
少都符跪拜后,抬头看着玄武的蛇头凝望阳泉湖中的黑水涌泉,而乌龟的眼睛看着白水。四大神兽中,只有玄武是双兽,在道家的地位中最为崇高,因此单狐山大鹏殿在四大仙山中,地位相对略上。
即便是中原的天子,也是坐北朝南。少都符面前的玄武蛇龟的雕像,一只龟爪微微抬起,隐隐就有压制阳泉湖对面的朱雀雕像的形势。
南方的朱雀在四兽中地位相对最低,因此令丘山广明殿的地位相比其他三大仙山稍弱。四方镇守神兽之间地位并不平等,在上古天治末期,轩辕与蚩尤大战,玄武与朱雀曾经厮杀,朱雀战败,败走于南方。轩辕氏黄帝开启人治,四大神兽的座次才排定。
少都符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一件事情,大景的都城洛阳,以及皇宫是完全遵照道家的规则来修建。
既然知道了这个,少都符不用细想,立即明白,圣上的丹室在什么方位。炼丹术在道家里属火融金,五德之中,金在西方,火在南方。丹室应该就在阳泉湖的西南侧,也就是先天八卦的巽位。
少都符立即回头看向自己出来的白虎方位南侧,看见了一个小小的宫殿,一定是丹室无疑。更远处就是圣上的寝宫。更南方,就是皇宫的南殿。少都符立即折转回西南,朝着宫殿行走。
当接近了丹室附近的时候,少都符看见了两个黄门从南殿方向走过来。少都符无处躲避,只好贴身上了宫墙。宫墙上浮雕着数只仙鹤,少都符四肢扣住浮雕之后,身体显示成了一个仙鹤的模样,黄门从少都符身边走过,并没有看见浮雕上的仙鹤多了一只。
幻形术只是单狐山门派的法术末节,不过对于少都符来说,已经是下山后的保命法门。
黄门进入了丹室后,少都符贴墙跟着黄门行走,也跟着走进了丹室。少都符躲在玄关之后,看见两个黄门在丹室里打扫片刻,一尊巨大的丹炉在矗立在丹室的中央。黄门查看了一下丹炉下的火焰。然后退出了丹室。
少都符走到丹炉前,看了看丹炉旁的药材,传闻没有错,当今的圣上的确是在炼鹿矫。

可是丹室里并无一人,少都符也不知道要在那里寻找国师滕歩熊。丹室并不大,少都符很快就把丹室内看得清清楚楚,丹室里除了丹炉和堆放药材的器缶,和墙壁上供奉的台上老君画像,也别无长物。
丹室的正中地下有一个八卦图,上面放了几个稀稀拉拉的蒲团,这个应该就是圣上炼丹时候的垫子。
在丹室的左右两方,各有一个铜塑的仙鹤,长颈长喙。少都符走进铜鹤,正要出手抚摸,突然看见铜鹤胸口吊着铃铛,少都符立即住手,知道如果触碰,铃铛立即就会响起。
少都符的正在庆幸自己的手没有碰到铜鹤,可是铜鹤上的铃铛突然就发出了急切的声音。
少都符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触动了机关,惶急的站在丹室里。丹室外的还没有走远的黄门被惊动,立即奔跑回到丹室内。
两个黄门看见铜鹤的铃铛响动,可是丹室并无一人。黄门相互看了一眼,仔细的查看丹室。
已经靠着太上老君画像站立的少都符现在化作了一清,画像的三清变成了四清。可是两个黄门暂时还分辨不出画像的蹊跷。
其中一个黄门慢慢的看到了画像,少都符身体不敢有丝毫的动作。不知道黄门是否能够查看出来太上老君的画像从一气化三清,变成了四清。
少都符正在内心焦急的时候。
对面的铜鹤旋转了一圈,两个黄门立即停止观望,少都符也看见,地上的八卦图竟然是可以移动的铁门,八卦图的阴鱼和阳鱼交错并重叠,露出了一个坑洞台阶出来。
中官曹猛从下方的台阶走上,两个黄门立即向曹猛行礼。
曹猛招呼黄门:“跟我去迎接九龙宗的宗主郦怀进来,按时辰,他已经到了宫门。”说完,就把右侧的铜鹤搬动,地面上的八卦阴鱼和阳鱼分离开,又变成了八卦图的样子。
两个黄门立即跟随曹猛走出丹室。

少都符躲过一劫,犹豫片刻,走到铜鹤面前,用手扶住了铜鹤的脖颈,铜铃又开始响动,曹萌与两个黄门已经走远,听不见铃声。少都符旋转铜鹤,铜鹤转了一圈,地上的八卦图,再次交错,显出了坑洞。
少都符踏进了坑洞的台阶。
台阶下并没有人,但是两边也各有一个铜制的象头,少都符走到其中一个象头面前,扭转像头,头顶的八卦恢复到了原位。

少都符在摸黑顺着台阶下行。走了二十步,前方出现了亮光,而且有人的声音,人声嘈杂,听起来不止一两个人。少都符慢慢靠近,发现地下甬道的尽头,是一个中等的地下宫殿。宫殿里站满了人,至少有二三十人。少都符顺着墙壁行走,看到墙壁上镂刻着石雕,石雕上的人物与常人的大小类似。少都符看了一眼,看到了轩辕黄帝坐在指南车上,手下的各个巫师和武士,拿着武器,站在车下,上方是九天玄女漂浮在空中。少都符看明白了,这是一副巨大的壁刻,讲述的是当年轩辕黄帝征战蚩尤的典故。

少都符继续向前走,看到了这个地下宫殿里的人,都分列站立,全部面对着宫殿尽头的两个人。这个两个人,一个是穿着黑色衮金边的龙袍,斜斜的躺在一张龙椅上,面色苍白,一定是无疑。而另一个人穿着道袍,跪在圣上面前。此人的道袍上五色俱全,一定是当朝的国师滕歩熊。

少都符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滕歩熊要跪在圣上面前。而且其他的人,少都符已经看清楚了,他们都是当今天下道教的各个门派的首领。
少都符不再移动了,没有人发现他进来,在旁人眼里,根本就看不见少都符。因为少都符,紧贴这镂刻的壁画,身型融入到壁画中,成为一名盔甲武士。

几乎所有人都背对着少都符,只有圣上面对这少都符的方向,但是圣上的脑袋低垂,看着面前跪下的滕歩熊,当少都符贴近壁画的时候,圣上的似乎微微抬了一下头,少都符紧张无比,可是圣上立即又把头垂下。

在少都符看来,面前的场面,十分的诡异和隆重。天下最有权势的皇帝,为什么要在地下接见这些道家门派的首领,这个事情本身就十分的怪异。
少都符知道自己撞到了一个十分巨大的秘密,他不敢发出任何的声响。


坐在龙椅上的圣上,努力想坐端正一点,但是他的身体虚弱,手臂无力,无法支撑身体。跪在地上的滕歩熊不敢有任何的动作,其他的所有人威慑于天威,都不敢靠近扶持。

圣上无谓的动作两下,最后还是放弃,对着所有人开始说话,声音很轻,但是在这个地宫里,依然清晰可闻。
“五雷派的教众,以飞星掠日为由,祸乱雍州,而道首滕歩熊,隐瞒身份,混入宫廷,这件事情,各位已经都清楚了?”
所有人都拱手,齐声说:“圣上明察秋毫,五雷派包藏祸心,我们都知道了。”

滕歩熊身体发抖,却说不出话来,只是抬头看着圣上。
圣上低头看着滕歩熊,“我一直忍隐,不是瞧不出你的祸心,只是要等着天下的道家宗师在今日聚齐了,再治你的罪而已。”

滕歩熊抬头,“我对圣上从无二心。”
“哈。”圣上干笑了一声,“你到现在还在嘴硬,当真不知道你在五年前与蜀王姬梁之间的勾结?”

滕歩熊听了,膝盖都无法承受自己的身躯,上身伏倒在地。
“五雷派只是汉中羊郡的一个普通门派,”圣上说,“短短几年之内,竟然号令教众,在雍州攻城略地,没有姬梁的暗中支持,真的能够做到?”
滕歩熊突然开始磕头,如同捣蒜一般。

“姬梁暗中交结了道家的门派无数,真的以为朕毫不知情?”圣上咳嗽几声,“今天在这里各位门派宗师,哪一个没有收到蜀王的密信,只是蜀王能拉拢他们,却不知道朕也能给他们送信。”

滕歩熊回头看了看地宫中的每个人,这些人都一脸的轻蔑,他明白,当这些人同时收到到了蜀王与圣上的密函之后,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天师道,上清派,灵宝派, 北冥派,昆仑派,祝融派,蓬莱派,玄都派,阳一派,丹鼎派,虎令派,清微派,北帝派,神霄派,东华派, 铁牛宗,药王宗,骊山宗,白鹤宗。
天下道家一半杰出门派的道首或是长老都已经到了这里。可见圣上一直在暗中筹划今日。
大景以张道陵道家纵横立国,天下的道家门派,都听从张道陵的指挥,而大景皇帝,历代都没有与他们断绝往来。

一个穿着龙虎道袍的道人从人群中走出来,参拜圣上,“真人明察五雷派的恶行,我天师道听从真人的调遣。”
其他的门派都纷纷响应,“龙虎天师说的话,我们跟随真人和龙虎天师。”
天师道是张道陵的亲创门派,道首继承的是龙虎天师的尊号。而这些道家门人,对圣上并不称呼“陛下”,而是遵从与道家的真人称谓,是因为大景皇帝在道家里的崇高地位。
圣上修仙炼丹,并不是昏聩无能,而是本来他们就是道家共尊的真人。

滕歩熊知道已经大势已去,五雷派本就不是一个鼎盛的门派,现在被天下道门群起而攻之,更加没有活命的希望。
圣上的身体虚弱,无法持续质问,对着天师道的龙虎天师点头。
隐藏在壁画里的少都符认识龙虎天师,他是张道陵的玄孙张魁,继承了龙虎天师的尊号。
张魁跪在圣上面前拱手后,又站起来,对着众人说:“天师道的门人,已经将羊郡占领,五雷派的教坛已经被我们捣毁,现在姬梁调遣蜀军,正在围困羊郡,希望各位道友,各方支援羊郡。”

少都符大惊,因为他发现,大景朝的圣上,竟然无法调动军队,去解救羊郡的围困,与蜀军交战。
这些道门的门人也都报以同样的想法。
这时候一个中年人从人群中站出来,向圣上拱手,圣上微微点头,对着道家门人说:“这位是廷尉周授。”
道家门人都纷纷议论,他们对一个俗世的官员在地宫出现十分的意外。
“他还有一个身份,”圣上轻声说,“诡道的司掌。”

周授向道家的门人依次拱手,“当今朝政,三公分别是郑茅、张胡、张雀,郑茅把持天下禁军,张胡与张雀兄弟收买各州各郡官员,圣上在继位的时候,就已经被他们控制。三公的野心,圣上早已知道。”

“真人有什么良策,清理这些朝廷上的罔逆。”张魁问道。由于这里道家规矩仪事,龙虎天师就不再用朝堂上的繁琐礼节说话。
“三公在安灵台上已经结盟。”周授说,“我听从圣上调遣,在十一年前,就跟随太傅张胡,张胡为人谨慎,城府极深,我近年才取得了他的信任。大景的天下,即将被张胡兄弟玩弄于股掌之间。并且我深信,太子姬缶遇刺,就是太傅张胡的暗中所为。”

众人都惊异,看着滕歩熊。张魁问:“太子姬缶死于冰术,难道不是五雷派和蜀王姬梁的阴谋?”
北冥派的道首走出来,“天下擅长冰术的门派,除了五雷派,还有我们北冥派,可是我以性命担保,北冥派绝无参与行刺太子殿下的阴谋。”

“张胡一再将刺杀太子的元凶指向北冥派,”周授说,“因此我更相信是五雷派行刺了太子。”
“可是蜀王姬梁与太傅从来就势不两立。”圣上又开口了,“只有一个可能。”
圣上气喘吁吁,无法再说下去。
周授接着圣上的话,“太子入京,行程并不张扬,邯郸内城固若金汤,可是刺杀太子的刺客如入无人之境,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将太子的行程和邯郸守军,全部暗中吐露给了蜀王,借蜀王之手,杀了太子。”
龙虎天师一把将滕歩熊拎起来,“可有此事?”
滕歩熊闭着双眼,头发披到脸前,不敢说话。
“那就是有了。”周授继续说,“能够知道太子每日行程的人,只有圣上与太傅,还有下官。而邯郸内城在前年曾经修缮,主持修缮的赵国将作监是大司空张雀委派。”

龙虎天师张魁追问滕歩熊,“是不是张胡向蜀王姬梁吐露了太子行程?”
滕歩熊摇头,“如果太傅传递消息给蜀王,我也不会知情。”

周授面向龙虎天师,“齐王已经暴怒,无法安抚,蜀王在长安按兵不动,等着齐王攻打洛阳,然后坐收渔翁之利。这些都是张胡的策动。并且张胡的计策是让齐王西进,与蜀王在长安交战。最后大司马郑茅铲除蜀王与齐王,另立太子。”

圣上用手肘支撑着身体,“飞星掠日,天下即将进入鬼治,大景的天下需要各位宗师辅佐,大家还记得当年在青城山,各位的先祖在张天师道陵的麾下给高祖皇帝立下的誓言吗?”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7-12-16 19:50:03 +0800 CST  
“绝不敢忘。”在龙虎天师的张魁的率领下,所有道家门人的宗师同时拱手,“辅佐大景,共守天下平安。”

“好。”圣上休息了片刻,集聚力量,继续说,“从今日起,各位道家宗师,共尊龙虎天师张魁为共主,诡道周授为国师,重兴当年高祖皇帝与张天师的同盟,辅佐大景天下,共同避过飞星掠日之后的鬼治。”

“一定听从真人的号令!”所有人都全部跪拜在圣上面前。少都符暗自心惊。突然身后入口的台阶又走进来两人。
中官曹猛和身后的一个道士走到了圣上面前。曹猛跪下,“陛下,好消息,九龙宗的门人,凿穿了灌郡的水利,蜀王在青城山的祭台也被损毁。益州成都,已经被流民占领。”


九龙宗的宗主郦怀走到圣上面前,先跪拜,尽了俗世的尊卑礼节之后,又站立起来,向圣上用道家礼节唱诺,圣上也用道家礼仪回礼。

郦怀对圣上说:“中曲山清阳殿的徐无鬼已经下山,现在跟随前泰朝遗民沙亭部到了巫郡。”
周授点头说:“徐无鬼跟着沙亭,走得倒是快,现在就到了巫郡。”
中官曹猛突然说;“有人进来过,现在躲在暗处!”
所有人都看向四周。少都符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发现了端倪,随即明白是开启八卦门的铜鹤留下了破绽。
少都符正在犹豫是不是要站出来,以齐王的使者身份出现。
新晋的国师周授,却示意大家不要发声,他偏着脑袋,耳朵不停的抖动。在座的各位都是道家宗师,看见周授正在用诡道的绝学听弦查看偷偷混进来的人躲在什么地方。少都符知道自己马上就会被周授听出方位。
“不用了,我出来就是。”一个少年从地宫头顶之上跳下来,众人看向头顶,发现地宫顶上的一个垂花灯笼还在不停的摇晃。
少都符这才意识到自己进来的时候,这个少年就紧跟在自己的身后,然后悄无声息的爬上了头顶。少都符不禁佩服此人的本事远高于自己,随后想起自己当时全神贯注看着地宫内的众人,难免疏忽自己的身后。即便如此,这个少年的本领也让少都符惊愕。

周授看见了这个少年,“原来是令丘山广明殿的支益生,你不向大司马郑公覆命,却溜进了皇宫?”

所有道家宗师目光都被支益生吸引,四大仙山的地位崇高,在座的每个人都对鲜少入世的幼麟十分关注。
支益生面貌虽然年轻,但是气度超然,虽然被曹猛察觉,却一点都不气馁,支益生慢慢走到圣上面前,周授和张魁身体拦在圣上和支益生之间。

圣上看着支益生虚弱的说:“你就是号称拥有屠龙技的令丘山门人?”
“是我,”支益生向圣上拱手,“我就是支益生。”
圣上对周授和张魁说:“你们退开,让朕看看令丘山广明殿的门人长得什么样子?”
支益生又向前走了一步,“无非也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
“这就是身负屠龙技的幼麟?”圣上问,“朕是真龙天子,你的名号对朕不详。”
支益生笑起来,“四大仙山之中,只有令丘山一直对景朝皇族表示忠诚。陛下却在跟我说笑。”
“可是你却投了郑茅的门下。”圣上质问支益生。
支益生看着滕歩熊,“有这为妖人在朝,我那里能见得上圣上一面。”
圣上看了看周授,又问支益生,“听说你去了弈芝山,替梁无疾解了雪暴的围困?”
支益生看了看周授,“果然是什么事情都逃不过廷尉大人的眼线。”
“大司马郑茅已经跟太傅张胡结盟。”周授说,“前方的军情,消息传递的很快。”

支益生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滕歩熊,“连五雷派都能混入朝廷,圣上的眼光……”
“不那么高明是不是?”圣上替支益生说了下半句。
“如果不让滕歩熊在宫廷中威风,”周授对支益生说道,“怎么能够瞒骗过太傅张胡的眼睛。”
“看来这次陛下是要一举将张氏从洛阳连根拔起,”支益生说,“陛下忍隐了这么多年,终于到动手这一天了。”
“你下山不就是为了辅佐圣上重归朝政的?”周授问支益生。
“不仅要辅佐陛下整理朝政,”支益生说,“我令丘山的门人,还有一个使命,陛下应该是知道的。”
“朕知道,”圣上回答,“等扳倒了太傅,平定齐王和蜀王之后,下令龙虎天师张魁、国师周授,还有你令丘山门人支益生,率领大军,去往青城山剿灭篯铿。”
“看来圣上早已经想好了。”支益生说,“我之前的担忧,都是多余。”


少都符看着支益生在圣上和道家宗师面前,风轻云淡的商议天下大势,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支益生是跟着自己偷偷潜入了这个地宫,可是到现在支益生还没有吐露自己也在地宫之内。支益生已经和圣上结盟,而且形势已定。圣上虽然钦定了张魁为龙虎天师率领天下道门,国师的位置还是给了周授。疏亲疏远,一望而知。国师是大景朝的官职,泰景两朝取消了东汉的大鸿胪,以国师一职取代,掌管祭祀、祭酒等职。权力在九卿列前。
而龙虎天师只是民间道家教众的松散盟主,并不能受到皇帝的真正信任。
而廷尉周授竟然是圣上暗中安排在太傅张胡身边的门徒,诡道的门人果然是继承了当年陈平和韩信的阴谋诡辩之道。周授此人,周旋于郑茅、张胡和圣上之间,一定是有鸿鹄之志。可能他等待着个乱世已经很久。


五雷派因为受蜀王的指使,祸乱雍州。一方面是蜀王试探出来,大景的雍州守军腐烂崩坏,另一方面让蜀王师出有名,占据了雍州的长安。长安是泰朝国都,虽然在泰景之间毁于兵乱,但是经过百年的休养生息,仍旧是天下的望城,地位仅次于国都洛阳。
现在蜀王已经占据长安,天下已经有了分崩离析的迹象,并且齐王从临淄到上党郡,切断了大景洛阳与东的路径。大景的正统朝廷,现在已经龟缩于洛阳一城。
而圣上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让蜀齐两王相争,从中求得残喘。齐王与蜀王之间的龃龉,太子遇难一事。只要齐王相信太子姬缶是蜀王派遣五雷派刺杀,那么圣上的计谋已经成功。
根据刚才周授与圣上之间的交谈,他们显然认为太子被刺,张胡也难以逃脱嫌疑。
少都符的心中突然一阵战栗,太子姬缶被刺,蜀王与五雷派的嫌疑首当其冲,张胡也隐隐有操作的迹象。可是还有一个人也有巨大的嫌疑,而被大家忽略!

如果是圣上不愿意太子姬缶继承大统……
少都符看向龙椅上奄奄待毙的圣上,毛骨悚然。
可是圣上希望是那一个藩王的世子继位呢。少都符想了想,只有蜀王世子姬康、楚王世子姬灵。
楚王!


地宫之下,国师周授开始向各道家宗师交代对抗齐王和蜀王的计划,让他们各宗派的门人,在各地谋划起事,准备勤王。
五雷派已经被天师道剿灭。滕歩熊也已经被圣上清洗。
现在天下的道家门派都要从这个乱世中脱颖而出。

周授把谋划的计划一一向每个门派的宗师交代完毕之后,众人一一走出地宫。滕歩熊也被中官曹猛押了出去。周授搀扶着圣上也离开。
地宫之中,只有支益生留下。支益生看着地宫里的壁画良久,突然说:“单狐山的少都符,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少都符从壁画中走出来,走到了支益生面前,“还没有。”
这是四大仙山中的两大门人第一次见面。

《泰景亨策》记载:泰殆帝四年,暴虐无道,四大仙山中曲山门人龙武钗,世称凤雏;姑射山门人风紫光,世称卧龙;令丘山门人郭喜,世称幼麟;单狐山门人师乙,世称冢虎。同时下山辅佐姬影,即景高祖。而冢虎师乙在辅佐姬影翌年,就隐退失踪。没有跟随景高祖决战泰殆帝,也没有回到单狐山。成为《泰策》和《景策》中记载的一大谜案。

少都符走到支益生身边,与支益生一起看向面前的壁画,就是描述泰景轮替之间,四大仙山门人下山的画面。
其中单狐山师乙冢虎站立在景高祖的身边,高举一柄长剑,替景高祖遮挡雷震子凌空而下的巨锤。而令丘山幼麟郭喜,将篯铿的坐骑麒麟一剑贯通。

支益生见到少都符,第一句话就表明了他知道少都符这次下山的真正目的,少都符要找自己的师叔师乙。冢虎师乙绝不会永远隐藏在民间,当到了乱世,一定会显露出头,这就是少都符寻找师乙的机会。

支益生轻声说:“楚王。”
少都符知道,自己能想到的事情,支益生也想得明白,“楚王。”

支益生说:“中曲山的凤雏徐无鬼现在应该要见到楚王了。”
“只是不知道姑射山的卧龙,任嚣城如今躲在何处?”少都符问道。
“他不会隐藏太久的。”支益生说,“鬼治即将来临,姑射山卧龙一定不会甘于寂寞。”
“不知道徐无鬼和任嚣城是什么样的人?”少都符说,“很想见见。”
“会见到的,还有你要找的前辈师乙,”支益生扭过头看向少都符,“我很好奇一件事情,你真的见到了师乙,你会怎么对付他?”
“我会带他回山。”少都符说,“这就是我的目的。跟你下山,是为了封印篯铿目的一样。”
“他要是不跟你回山呢?”支益生问。
少都符犹豫很久,“我没有想过。单狐山的门人不能流落在民间。”
支益生不再追问,“你知道中曲山的门人徐无鬼为什么下山吗?”
“不知道。”少都符回答,“但是这个时候,中曲山不会置身事外。”
“他在等着飞星掠日,”支益生笑着说,“诡道的周授告诉我,他要收拢飞星的玄铁,重铸中曲山的丹炉。”
“这好像是一个很无聊的理由。”
“与飞星掠日有关的理由,”支益生摇头,“怎么可能会没有意义。”

少都符点头,“飞星掠日,篯铿重生,诡道门人重现。这三件事情都是不祥之兆。”
“鬼治。”支益生说,“那有什么人治鬼治,都是刚才这些贪图万世功名的术士,替他们建功立业,祸乱天下找出的借口而已。”

“也包括圣上?”少都符问。
“圣上为什么要传位给楚王世子姬灵,”支益生挠头,“我一直没有想明白。”
“我也想不明白。”少都符说,“我只想找到我的师叔。”



夔州白帝城的城下,徐无鬼看到了楚王,干奢非常的兴奋,他从沙亭出来之后,连续看见了蜀王和楚王。这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事情。
但是沙亭军的形势不容乐观,抵族安凉和南蛮牛寺的叛乱联军已经分裂,安凉仍旧盘踞在成都,已经被蜀王的军队层层围困。
在蜀王围城之前,南蛮的牛寺一路向东,在夔州追上了沙亭军,两军合拢。现在身后有蜀军追杀,而楚王已经从荆州出兵西上,在白帝城拦截叛军。

沙亭军和南蛮军驻扎在白帝城之下,徐无鬼看着夔门江面上,密密麻麻的楚王战船,逆流而上,不知道沙亭军和南蛮军能否抵挡。


12火烧白帝城

沙亭在干奢的带领之下,已成为沙亭军。现在走到了距离巫郡不到两百里的夔州,却被楚王拦截在白帝城。
沙亭去亭置军,统领沙亭的头领,也从干护变成了干奢。干护和蒯茧只对整个沙亭军的补给后勤负责。干奢迅速成长为一个优秀的首领。从灌郡到白帝城的一千多里路,贯穿整个益州平原,行军非常快速。这不仅是道路平坦,而且还有干奢的指挥调动的功劳。
行军的调配是一件十分复杂的决策。干奢把原沙亭百姓,和揭族、抵族加入的流民重新以什伍编制,之上任命十二名百夫长。
一千五百多人的沙亭军,从前的沙亭百姓只有三百余人,其余的一千多人,都是揭族、抵族流民。

不满十八岁的干奢,提拔流民中提拔壮士,调令有度。有一个人有莫大的功劳。蒯茧在一路之上,一直在教授干奢识文断字,干奢需要学习陈旸留给他的《太公兵法》,而《太公兵法》的第一章,就是表述行军的重要。而攻城拔寨,粮草运输,奇谋诡辩等兵法,语义深奥,干奢也无法理解。


不过干奢在楚王逆流而上之前,已经小试牛刀,用《太公兵法》的谋略,击败了白帝城的守军。
白帝城在长江夔门北岸,一座临江孤峰,历来是楚地船只入川的咽喉重地。当年刘备夷陵之战战败,退到白帝城,托孤卧龙孔明。孔明在白帝城附近布下八阵图,陆逊追赶的大军随即被蜀军击溃。

刘备驾崩后,留下五百亲兵驻守白帝城,后泰、景两朝,也遵循蜀国旧制,仍旧在白帝城布置五百守军。

干奢率领的一千五百名沙亭军,到了白帝城下,被守军隔绝。守军已经得了劣民叛乱的军情。得知南蛮的牛寺与沙亭军已经联合,因此不让流民经过白帝城,在夔门上船进入巫郡。
沙亭军一千五百人,能过作战的壮年不到三百,牛寺的南蛮流民,从成都逃窜而来,早已没有了叛乱的锋芒。
干奢入巫郡的请求被拒绝后,推测出白帝城守军,会立即攻打流民,争夺功劳。于是调令牛寺,在白帝城山下列阵,牛寺的南蛮军阵型散乱,白帝城守军傲慢轻怠,全军从山上冲下,占尽地形的优势。牛寺的南蛮流民,溃散后退,白帝城守军追赶了二十里之后,牛寺南蛮军突然坚守,转身与白帝城守军交战。南蛮军军法散乱,仅凭牛寺的威望支撑,随后牛寺在阵前大败,在南蛮军被围困,即将被白帝城守军剿灭的时候。干奢率领沙亭军,从北侧绕路,占据了白帝城的城池。
白帝城守军看到城池上挂起了沙亭军的大旗,立即慌乱,顾不上剿灭牛寺的南蛮军,立即掉头奔袭回山。干奢已经在白帝城上山的道路上,布置了伏兵。沙亭军里精壮的壮士,再次听从干奢的调动,利用地形的优势,阻拦白帝城守军上山。守军攻了一日一夜,没有结果。准备休息整顿,退回到山下。可是发现山下的河滩,已经被牛寺占据。守军孤注一掷冲杀南蛮军,牛寺得了干奢的布置,散开了阵型,守军到了河滩,又发现守备的战船已经被凿沉。
守军想冲破河滩上的南蛮军,可是山上的沙亭军在干奢的带领之下,与南蛮军两军合一,利用河滩边的山地优势,阻拦守军。
整个军事计划,全部由干奢定夺,由于沙亭军与南蛮军分兵之后无法联系,从沙亭军分拨到白帝城北麓开始,两军就无法联系。因此每一步,都是干奢的周密计划,一步步设局把白帝城守军逼迫到了河滩之上。
这就是干奢利用《太公兵法》中最浅显的策略,但是对付白帝城守军已经游刃有余。并且牛寺在多次全族被屠戮的关头,仍旧遵守了干奢提前的调令。
干奢与牛寺平列站在河滩边的巨礁上,看着被困在河滩上的白帝城守军。
牛寺看着少年稳重的干奢,钦佩的说:“果然是前泰朝的沙亭军后裔。”
干奢却并不兴奋,前面的胜利,都是凭借两军的一鼓作气,但是现在目的已经完成,沙亭联军与守军之间的攻守已经转换。
沙亭军没有水军,无法从江面上进攻守军。而身后蜀王军队将至,沙亭军和南蛮军却无法立即抽身而退,一旦主动离开,守军就会在身后追杀,那样的后果,连干奢也无法预测。

干奢站在巨礁高处,牛寺、干护、蒯茧都站在他的身边。在这种境地之下,没有一个人能替干奢出谋划策。而徐无鬼独自一人离开,去寻找通往巫郡的陆路。干奢知道所有人都把希望放在了自己的身上,可是现在,他也没有了下一步的决策。
不过作为一个名将领,需要不仅仅是自身的勇气和谋略,有时候在关键时刻,需要机缘巧合的运势,才能成长为一代名将。
干奢无疑具备了这个运势。
就在沙亭联军与白帝城守军在江边相持不下,干奢左右为难的时候。江水突然暴涨,巨浪从上游汹涌而下。江水在夜间丑时,突然涨了两丈,,裹挟这无数树木掠过江滩。洪水掠过,江滩上一个守军都没有留下。

沙亭军曾经在香泉台见识过山洪的厉害,可是见到大江如同雷霆万钧的洪水,都被吓退到江岸高处,胆战心惊。
这天降的洪水,替干奢卷走了白帝城守军。

干奢询问蒯茧,“如今已经秋季,蜀地也并无暴雨。为什么大江会洪水暴至?”
蒯茧想了很久,告诉干奢,“这不是上天对将军的眷顾,北有大河,南有大江,大河冬季封冻,凌灾肆掠,在洪水多发于春季。而南方大江发于夏季。自从李冰在灌郡修建都江堰,大江驯服。现在大江洪水暴至,只有一个原因,有人将灌郡的水利凿穿,蜀地三江大水泛滥,汇聚到大江。”
干奢回头看了看西方,“灌郡的水利,精妙无比不知道是谁有这个本事。”
蒯茧也摇头,他也想不出来有什么人有这个本事。

找寻陆路的徐无鬼回来了,他赶到的时候,洪水已经褪去,只剩下江滩上的树枝和巨石这些洪水泛滥过的痕迹。
徐无鬼也判断,是灌郡的水利被凿穿,告诉干奢,“天下治水宗师,除了李冰之后,还有一个墨家工匠,名叫郑国。郑国本为韩国水工,秉承墨家非攻的理想,受韩王之命间于秦国,游说秦王修渠引泾入北洛,这个巨大的工程,本是韩王与郑国的“疲秦”之略,工程浩荡,目的是削弱秦国国力。秦王在河渠修建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郑国的目的,但仍旧支持郑国修建完毕,河渠完工之后,秦国农业大利。郑国并未被秦王诛杀,得意善终,并且水渠名为“郑国渠”。郑国时候,修建郑国渠的几百名墨家水工,脱离了墨家,不受墨钜的号令。转而尊奉道家,自称“九龙宗”,推举郑国的儿子为宗主。郑国的后代,九龙宗宗主被韩国刺客和墨钜追杀,无奈之下改姓郦,现在的九龙宗宗主郦怀,就是当年的郑国后裔,九龙宗以治水为本,是如今道教中,较为鼎盛的门派。”
徐无鬼说了这么多,让干奢和蒯茧都感叹不已。没想到九龙宗对蜀王的一次反抗,解救了千里之外的沙亭军。而至于九龙宗为什么要突然发难,动摇蜀王的根本,徐无鬼只能认为,跟蜀王修建龙台,招魂篯铿有关。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7-12-18 10:18:47 +0800 CST  
“绝不敢忘。”在龙虎天师的张魁的率领下,所有道家门人的宗师同时拱手,“辅佐大景,共守天下平安。”

“好。”圣上休息了片刻,集聚力量,继续说,“从今日起,各位道家宗师,共尊龙虎天师张魁为共主,诡道周授为国师,重兴当年高祖皇帝与张天师的同盟,辅佐大景天下,共同避过飞星掠日之后的鬼治。”

“一定听从真人的号令!”所有人都全部跪拜在圣上面前。少都符暗自心惊。突然身后入口的台阶又走进来两人。
中官曹猛和身后的一个道士走到了圣上面前。曹猛跪下,“陛下,好消息,九龙宗的门人,凿穿了灌郡的水利,蜀王在青城山的祭台也被损毁。益州成都,已经被流民占领。”


九龙宗的宗主郦怀走到圣上面前,先跪拜,尽了俗世的尊卑礼节之后,又站立起来,向圣上用道家礼节唱诺,圣上也用道家礼仪回礼。

郦怀对圣上说:“中曲山清阳殿的徐无鬼已经下山,现在跟随前泰朝遗民沙亭部到了巫郡。”
周授点头说:“徐无鬼跟着沙亭,走得倒是快,现在就到了巫郡。”
中官曹猛突然说;“有人进来过,现在躲在暗处!”
所有人都看向四周。少都符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发现了端倪,随即明白是开启八卦门的铜鹤留下了破绽。
少都符正在犹豫是不是要站出来,以齐王的使者身份出现。
新晋的国师周授,却示意大家不要发声,他偏着脑袋,耳朵不停的抖动。在座的各位都是道家宗师,看见周授正在用诡道的绝学听弦查看偷偷混进来的人躲在什么地方。少都符知道自己马上就会被周授听出方位。
“不用了,我出来就是。”一个少年从地宫头顶之上跳下来,众人看向头顶,发现地宫顶上的一个垂花灯笼还在不停的摇晃。
少都符这才意识到自己进来的时候,这个少年就紧跟在自己的身后,然后悄无声息的爬上了头顶。少都符不禁佩服此人的本事远高于自己,随后想起自己当时全神贯注看着地宫内的众人,难免疏忽自己的身后。即便如此,这个少年的本领也让少都符惊愕。

周授看见了这个少年,“原来是令丘山广明殿的支益生,你不向大司马郑公覆命,却溜进了皇宫?”

所有道家宗师目光都被支益生吸引,四大仙山的地位崇高,在座的每个人都对鲜少入世的幼麟十分关注。
支益生面貌虽然年轻,但是气度超然,虽然被曹猛察觉,却一点都不气馁,支益生慢慢走到圣上面前,周授和张魁身体拦在圣上和支益生之间。

圣上看着支益生虚弱的说:“你就是号称拥有屠龙技的令丘山门人?”
“是我,”支益生向圣上拱手,“我就是支益生。”
圣上对周授和张魁说:“你们退开,让朕看看令丘山广明殿的门人长得什么样子?”
支益生又向前走了一步,“无非也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
“这就是身负屠龙技的幼麟?”圣上问,“朕是真龙天子,你的名号对朕不详。”
支益生笑起来,“四大仙山之中,只有令丘山一直对景朝皇族表示忠诚。陛下却在跟我说笑。”
“可是你却投了郑茅的门下。”圣上质问支益生。
支益生看着滕歩熊,“有这为妖人在朝,我那里能见得上圣上一面。”
圣上看了看周授,又问支益生,“听说你去了弈芝山,替梁无疾解了雪暴的围困?”
支益生看了看周授,“果然是什么事情都逃不过廷尉大人的眼线。”
“大司马郑茅已经跟太傅张胡结盟。”周授说,“前方的军情,消息传递的很快。”

支益生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滕歩熊,“连五雷派都能混入朝廷,圣上的眼光……”
“不那么高明是不是?”圣上替支益生说了下半句。
“如果不让滕歩熊在宫廷中威风,”周授对支益生说道,“怎么能够瞒骗过太傅张胡的眼睛。”
“看来这次陛下是要一举将张氏从洛阳连根拔起,”支益生说,“陛下忍隐了这么多年,终于到动手这一天了。”
“你下山不就是为了辅佐圣上重归朝政的?”周授问支益生。
“不仅要辅佐陛下整理朝政,”支益生说,“我令丘山的门人,还有一个使命,陛下应该是知道的。”
“朕知道,”圣上回答,“等扳倒了太傅,平定齐王和蜀王之后,下令龙虎天师张魁、国师周授,还有你令丘山门人支益生,率领大军,去往青城山剿灭篯铿。”
“看来圣上早已经想好了。”支益生说,“我之前的担忧,都是多余。”


少都符看着支益生在圣上和道家宗师面前,风轻云淡的商议天下大势,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支益生是跟着自己偷偷潜入了这个地宫,可是到现在支益生还没有吐露自己也在地宫之内。支益生已经和圣上结盟,而且形势已定。圣上虽然钦定了张魁为龙虎天师率领天下道门,国师的位置还是给了周授。疏亲疏远,一望而知。国师是大景朝的官职,泰景两朝取消了东汉的大鸿胪,以国师一职取代,掌管祭祀、祭酒等职。权力在九卿列前。
而龙虎天师只是民间道家教众的松散盟主,并不能受到皇帝的真正信任。
而廷尉周授竟然是圣上暗中安排在太傅张胡身边的门徒,诡道的门人果然是继承了当年陈平和韩信的阴谋诡辩之道。周授此人,周旋于郑茅、张胡和圣上之间,一定是有鸿鹄之志。可能他等待着个乱世已经很久。


五雷派因为受蜀王的指使,祸乱雍州。一方面是蜀王试探出来,大景的雍州守军腐烂崩坏,另一方面让蜀王师出有名,占据了雍州的长安。长安是泰朝国都,虽然在泰景之间毁于兵乱,但是经过百年的休养生息,仍旧是天下的望城,地位仅次于国都洛阳。
现在蜀王已经占据长安,天下已经有了分崩离析的迹象,并且齐王从临淄到上党郡,切断了大景洛阳与东的路径。大景的正统朝廷,现在已经龟缩于洛阳一城。
而圣上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让蜀齐两王相争,从中求得残喘。齐王与蜀王之间的龃龉,太子遇难一事。只要齐王相信太子姬缶是蜀王派遣五雷派刺杀,那么圣上的计谋已经成功。
根据刚才周授与圣上之间的交谈,他们显然认为太子被刺,张胡也难以逃脱嫌疑。
少都符的心中突然一阵战栗,太子姬缶被刺,蜀王与五雷派的嫌疑首当其冲,张胡也隐隐有操作的迹象。可是还有一个人也有巨大的嫌疑,而被大家忽略!

如果是圣上不愿意太子姬缶继承大统……
少都符看向龙椅上奄奄待毙的圣上,毛骨悚然。
可是圣上希望是那一个藩王的世子继位呢。少都符想了想,只有蜀王世子姬康、楚王世子姬灵。
楚王!


地宫之下,国师周授开始向各道家宗师交代对抗齐王和蜀王的计划,让他们各宗派的门人,在各地谋划起事,准备勤王。
五雷派已经被天师道剿灭。滕歩熊也已经被圣上清洗。
现在天下的道家门派都要从这个乱世中脱颖而出。

周授把谋划的计划一一向每个门派的宗师交代完毕之后,众人一一走出地宫。滕歩熊也被中官曹猛押了出去。周授搀扶着圣上也离开。
地宫之中,只有支益生留下。支益生看着地宫里的壁画良久,突然说:“单狐山的少都符,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少都符从壁画中走出来,走到了支益生面前,“还没有。”
这是四大仙山中的两大门人第一次见面。

《泰景亨策》记载:泰殆帝四年,暴虐无道,四大仙山中曲山门人龙武钗,世称凤雏;姑射山门人风紫光,世称卧龙;令丘山门人郭喜,世称幼麟;单狐山门人师乙,世称冢虎。同时下山辅佐姬影,即景高祖。而冢虎师乙在辅佐姬影翌年,就隐退失踪。没有跟随景高祖决战泰殆帝,也没有回到单狐山。成为《泰策》和《景策》中记载的一大谜案。

少都符走到支益生身边,与支益生一起看向面前的壁画,就是描述泰景轮替之间,四大仙山门人下山的画面。
其中单狐山师乙冢虎站立在景高祖的身边,高举一柄长剑,替景高祖遮挡雷震子凌空而下的巨锤。而令丘山幼麟郭喜,将篯铿的坐骑麒麟一剑贯通。

支益生见到少都符,第一句话就表明了他知道少都符这次下山的真正目的,少都符要找自己的师叔师乙。冢虎师乙绝不会永远隐藏在民间,当到了乱世,一定会显露出头,这就是少都符寻找师乙的机会。

支益生轻声说:“楚王。”
少都符知道,自己能想到的事情,支益生也想得明白,“楚王。”

支益生说:“中曲山的凤雏徐无鬼现在应该要见到楚王了。”
“只是不知道姑射山的卧龙,任嚣城如今躲在何处?”少都符问道。
“他不会隐藏太久的。”支益生说,“鬼治即将来临,姑射山卧龙一定不会甘于寂寞。”
“不知道徐无鬼和任嚣城是什么样的人?”少都符说,“很想见见。”
“会见到的,还有你要找的前辈师乙,”支益生扭过头看向少都符,“我很好奇一件事情,你真的见到了师乙,你会怎么对付他?”
“我会带他回山。”少都符说,“这就是我的目的。跟你下山,是为了封印篯铿目的一样。”
“他要是不跟你回山呢?”支益生问。
少都符犹豫很久,“我没有想过。单狐山的门人不能流落在民间。”
支益生不再追问,“你知道中曲山的门人徐无鬼为什么下山吗?”
“不知道。”少都符回答,“但是这个时候,中曲山不会置身事外。”
“他在等着飞星掠日,”支益生笑着说,“诡道的周授告诉我,他要收拢飞星的玄铁,重铸中曲山的丹炉。”
“这好像是一个很无聊的理由。”
“与飞星掠日有关的理由,”支益生摇头,“怎么可能会没有意义。”

少都符点头,“飞星掠日,篯铿重生,诡道门人重现。这三件事情都是不祥之兆。”
“鬼治。”支益生说,“那有什么人治鬼治,都是刚才这些贪图万世功名的术士,替他们建功立业,祸乱天下找出的借口而已。”

“也包括圣上?”少都符问。
“圣上为什么要传位给楚王世子姬灵,”支益生挠头,“我一直没有想明白。”
“我也想不明白。”少都符说,“我只想找到我的师叔。”



夔州白帝城的城下,徐无鬼看到了楚王,干奢非常的兴奋,他从沙亭出来之后,连续看见了蜀王和楚王。这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事情。
但是沙亭军的形势不容乐观,抵族安凉和南蛮牛寺的叛乱联军已经分裂,安凉仍旧盘踞在成都,已经被蜀王的军队层层围困。
在蜀王围城之前,南蛮的牛寺一路向东,在夔州追上了沙亭军,两军合拢。现在身后有蜀军追杀,而楚王已经从荆州出兵西上,在白帝城拦截叛军。

沙亭军和南蛮军驻扎在白帝城之下,徐无鬼看着夔门江面上,密密麻麻的楚王战船,逆流而上,不知道沙亭军和南蛮军能否抵挡。


12火烧白帝城

沙亭在干奢的带领之下,已成为沙亭军。现在走到了距离巫郡不到两百里的夔州,却被楚王拦截在白帝城。
沙亭去亭置军,统领沙亭的头领,也从干护变成了干奢。干护和蒯茧只对整个沙亭军的补给后勤负责。干奢迅速成长为一个优秀的首领。从灌郡到白帝城的一千多里路,贯穿整个益州平原,行军非常快速。这不仅是道路平坦,而且还有干奢的指挥调动的功劳。
行军的调配是一件十分复杂的决策。干奢把原沙亭百姓,和揭族、抵族加入的流民重新以什伍编制,之上任命十二名百夫长。
一千五百多人的沙亭军,从前的沙亭百姓只有三百余人,其余的一千多人,都是揭族、抵族流民。

不满十八岁的干奢,提拔流民中提拔壮士,调令有度。有一个人有莫大的功劳。蒯茧在一路之上,一直在教授干奢识文断字,干奢需要学习陈旸留给他的《太公兵法》,而《太公兵法》的第一章,就是表述行军的重要。而攻城拔寨,粮草运输,奇谋诡辩等兵法,语义深奥,干奢也无法理解。


不过干奢在楚王逆流而上之前,已经小试牛刀,用《太公兵法》的谋略,击败了白帝城的守军。
白帝城在长江夔门北岸,一座临江孤峰,历来是楚地船只入川的咽喉重地。当年刘备夷陵之战战败,退到白帝城,托孤卧龙孔明。孔明在白帝城附近布下八阵图,陆逊追赶的大军随即被蜀军击溃。

刘备驾崩后,留下五百亲兵驻守白帝城,后泰、景两朝,也遵循蜀国旧制,仍旧在白帝城布置五百守军。

干奢率领的一千五百名沙亭军,到了白帝城下,被守军隔绝。守军已经得了劣民叛乱的军情。得知南蛮的牛寺与沙亭军已经联合,因此不让流民经过白帝城,在夔门上船进入巫郡。
沙亭军一千五百人,能过作战的壮年不到三百,牛寺的南蛮流民,从成都逃窜而来,早已没有了叛乱的锋芒。
干奢入巫郡的请求被拒绝后,推测出白帝城守军,会立即攻打流民,争夺功劳。于是调令牛寺,在白帝城山下列阵,牛寺的南蛮军阵型散乱,白帝城守军傲慢轻怠,全军从山上冲下,占尽地形的优势。牛寺的南蛮流民,溃散后退,白帝城守军追赶了二十里之后,牛寺南蛮军突然坚守,转身与白帝城守军交战。南蛮军军法散乱,仅凭牛寺的威望支撑,随后牛寺在阵前大败,在南蛮军被围困,即将被白帝城守军剿灭的时候。干奢率领沙亭军,从北侧绕路,占据了白帝城的城池。
白帝城守军看到城池上挂起了沙亭军的大旗,立即慌乱,顾不上剿灭牛寺的南蛮军,立即掉头奔袭回山。干奢已经在白帝城上山的道路上,布置了伏兵。沙亭军里精壮的壮士,再次听从干奢的调动,利用地形的优势,阻拦白帝城守军上山。守军攻了一日一夜,没有结果。准备休息整顿,退回到山下。可是发现山下的河滩,已经被牛寺占据。守军孤注一掷冲杀南蛮军,牛寺得了干奢的布置,散开了阵型,守军到了河滩,又发现守备的战船已经被凿沉。
守军想冲破河滩上的南蛮军,可是山上的沙亭军在干奢的带领之下,与南蛮军两军合一,利用河滩边的山地优势,阻拦守军。
整个军事计划,全部由干奢定夺,由于沙亭军与南蛮军分兵之后无法联系,从沙亭军分拨到白帝城北麓开始,两军就无法联系。因此每一步,都是干奢的周密计划,一步步设局把白帝城守军逼迫到了河滩之上。
这就是干奢利用《太公兵法》中最浅显的策略,但是对付白帝城守军已经游刃有余。并且牛寺在多次全族被屠戮的关头,仍旧遵守了干奢提前的调令。
干奢与牛寺平列站在河滩边的巨礁上,看着被困在河滩上的白帝城守军。
牛寺看着少年稳重的干奢,钦佩的说:“果然是前泰朝的沙亭军后裔。”
干奢却并不兴奋,前面的胜利,都是凭借两军的一鼓作气,但是现在目的已经完成,沙亭联军与守军之间的攻守已经转换。
沙亭军没有水军,无法从江面上进攻守军。而身后蜀王军队将至,沙亭军和南蛮军却无法立即抽身而退,一旦主动离开,守军就会在身后追杀,那样的后果,连干奢也无法预测。

干奢站在巨礁高处,牛寺、干护、蒯茧都站在他的身边。在这种境地之下,没有一个人能替干奢出谋划策。而徐无鬼独自一人离开,去寻找通往巫郡的陆路。干奢知道所有人都把希望放在了自己的身上,可是现在,他也没有了下一步的决策。
不过作为一个名将领,需要不仅仅是自身的勇气和谋略,有时候在关键时刻,需要机缘巧合的运势,才能成长为一代名将。
干奢无疑具备了这个运势。
就在沙亭联军与白帝城守军在江边相持不下,干奢左右为难的时候。江水突然暴涨,巨浪从上游汹涌而下。江水在夜间丑时,突然涨了两丈,,裹挟这无数树木掠过江滩。洪水掠过,江滩上一个守军都没有留下。

沙亭军曾经在香泉台见识过山洪的厉害,可是见到大江如同雷霆万钧的洪水,都被吓退到江岸高处,胆战心惊。
这天降的洪水,替干奢卷走了白帝城守军。

干奢询问蒯茧,“如今已经秋季,蜀地也并无暴雨。为什么大江会洪水暴至?”
蒯茧想了很久,告诉干奢,“这不是上天对将军的眷顾,北有大河,南有大江,大河冬季封冻,凌灾肆掠,在洪水多发于春季。而南方大江发于夏季。自从李冰在灌郡修建都江堰,大江驯服。现在大江洪水暴至,只有一个原因,有人将灌郡的水利凿穿,蜀地三江大水泛滥,汇聚到大江。”
干奢回头看了看西方,“灌郡的水利,精妙无比不知道是谁有这个本事。”
蒯茧也摇头,他也想不出来有什么人有这个本事。

找寻陆路的徐无鬼回来了,他赶到的时候,洪水已经褪去,只剩下江滩上的树枝和巨石这些洪水泛滥过的痕迹。
徐无鬼也判断,是灌郡的水利被凿穿,告诉干奢,“天下治水宗师,除了李冰之后,还有一个墨家工匠,名叫郑国。郑国本为韩国水工,秉承墨家非攻的理想,受韩王之命间于秦国,游说秦王修渠引泾入北洛,这个巨大的工程,本是韩王与郑国的“疲秦”之略,工程浩荡,目的是削弱秦国国力。秦王在河渠修建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郑国的目的,但仍旧支持郑国修建完毕,河渠完工之后,秦国农业大利。郑国并未被秦王诛杀,得意善终,并且水渠名为“郑国渠”。郑国时候,修建郑国渠的几百名墨家水工,脱离了墨家,不受墨钜的号令。转而尊奉道家,自称“九龙宗”,推举郑国的儿子为宗主。郑国的后代,九龙宗宗主被韩国刺客和墨钜追杀,无奈之下改姓郦,现在的九龙宗宗主郦怀,就是当年的郑国后裔,九龙宗以治水为本,是如今道教中,较为鼎盛的门派。”
徐无鬼说了这么多,让干奢和蒯茧都感叹不已。没想到九龙宗对蜀王的一次反抗,解救了千里之外的沙亭军。而至于九龙宗为什么要突然发难,动摇蜀王的根本,徐无鬼只能认为,跟蜀王修建龙台,招魂篯铿有关。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7-12-18 10:19:29 +0800 CST  
牛寺提议,南蛮与沙亭联军,不如就驻守白帝城,占据夔门天险。召集天下劣民和流民,割据在蜀地的边缘。
这本是一个绝好的提议,但是干奢却没有这个机会。
因为楚王的率领的军队,在第二日,就逆流而上到达了白帝城。没有水军的沙亭军,在楚王无数的战船面前,没有任何的机会。楚王的兵力,并不仅仅体现在一百多艘战船上,而是这些战船,需要十倍的人力纤夫,从下游拉拽到夔门。
楚王能调动的人力和士兵,远远凌驾于干奢之上百倍。

蜀军已经到了江州,距离夔州白帝城不到三日的路程。现在沙亭军进退两难,在蜀楚两王的夹击之下,几乎没有脱身的道理。
干奢看向徐无鬼,“有逃脱的陆路吗?”
“没有。” 徐无鬼摇头,“除非能找到当年卧龙孔明的八阵图故地,我们无路可去,只能坐以待毙。”



楚王战船开始向河滩上的沙亭联军发射弓弩,这种安装在战船上的弓弩,,因为船只的移动,因此比地面上大弩的更加灵活,沙亭联军无法抵挡,只能把河滩退让出来,在干奢的带领下,朝着白帝城退守。

干奢和牛寺看着楚王的战船在河边搭起了长长的跳板,士兵如同蚂蚁一样,从上百艘战船走上了河滩。楚军在河滩上整顿列队,有条不紊的从南北两路,封锁了白帝城的南北通道。
干奢长叹一口气,“这次就是有神仙,也救不了我们了。”
徐无鬼说,“把白帝城守军卷走的洪水掠过的时候,楚王的战船应该在正在夔门之下的峡谷里,洪水涌入峡谷,江水会上涨的更高,可是楚王的战船并没有被冲散。”
“即便是战船不被冲散,”干奢想了想,“拉纤的纤夫也会被冲走。”
蒯茧说:“纤夫在高处悬崖栈道上拉纤,洪水淹不到也有可能。”

干奢和徐无鬼觉得蒯茧说的有道理。
但随即他们知道蒯茧的推测是错误的。
因为楚王的战船根本就没有纤夫。
白帝城下的战船开始失散分开,似乎在躲避躲避江面的旋流。战船避开之后,江面上并没有出现巨大的漩涡,江水凸起了一大片。江水从凸起上哗哗的淌下。一个巨大的老鼋浮在了水面上,老鼋的身形巨大,背甲方圆十丈,头部高高探出。
老鼋的背甲上挂着上百条铁链,浮起来之后,这些铁链从江水中显现,所有的铁链都连接在战船的前方。

“看来楚王根本就不用调动几千人的纤夫来给战船拉纤,”干奢点头,“所有的战船都是由着巨大的老鼋拖到上游来的。”
“这个不是老鼋,”徐无鬼对干奢说,“这是当年李冰治水,在长江上驱使了二十五头神兽镇水,于巫郡对望下游的归郡有领了两个神兽镇守,一个是傲天,一个就是我们现在看见的赑屃。”

干奢听了徐无鬼的解释,把看着巨大的赑屃,“《太公兵法》里从没有说过驱使神兽作战。”
“你手里的这个《太公兵法》,”徐无鬼说,“在道家里属于阴谋诡道。由当年的姜子牙所成,秦朝末年,黄石公交给了张良。这本兵法里并没有讲述驱使神兽作战的方法。不知道为什么这本书到了陈旸的手里。”
“可是看样子楚王有驱使神兽的方法。”干奢说,“两军作战,任何一个细微的差异,就能改变整个战局,更何况作用如此巨大的神兽。如果不是楚王用赑屃拉动战船,他的军队无法如此神速。”
徐无鬼点头,楚王能够驱使神兽,他也无话可说。
干奢也黯然。
徐无鬼又说:“我师父说过,四大仙山里,术法最多的就是单狐山的冢虎,听说当年的贾诩和师乙都是能够驱使兽类的术士。只是不知道现在单狐山的传人是不是也会这个本领。如果有的话,这个人帮助了楚王。”
“单狐山冢虎传人,”干奢问,“跟你一样,是四大仙山的门人,他叫什么名字?”
徐无鬼想了一会,“我师父说过,单狐山在师乙之后,门人稀少,只有一个叫少都符的门人,跟我年纪相仿。”

干奢和徐无鬼的交谈之间,沙亭军已经全部退缩到白帝城山顶上的城池之中。江面上的楚军战船上,军士把锁链解开,赑屃拖着上百条锁链沉入江水之中。战船到了上游,当楚王的军事行动结束之后,战船顺水漂流而下,不需要赑屃拉纤。

又过了两天,蜀军也到了白帝城之下,与楚军联合,看来蜀军的将领受了蜀王的命令,到了白帝城,就听从楚王的调度。
当干奢看到蜀楚两军联合编制,摆出进攻的阵型的时候,忍不住对着徐无鬼说:“两王早就互通书信,联合剿杀我们。”
蒯茧说:“只要我们能到巫郡,沙亭就没有失约,到时候楚王和蜀王如果仍然攻打我们,就是于大景朝的军户为难。”
“听说揭族和抵族的流民说,圣上一心炼丹。”牛寺也在一旁忧心忡忡,“根本就无法对藩王有任何约束。导致现在蜀王和齐王都对洛阳虎视眈眈。”

“蜀王和楚王为什么一定要置于我们沙亭军于死地?”干奢问蒯茧,“我们只想安稳的活下去而已。”
蒯茧摇头。
“可能跟沙亭本身有巨大的关系,”徐无鬼想了很久回答,“你们一定掌握着很重要的秘密,这个秘密,能够对蜀王、楚王、齐王、甚至圣上有巨大的威胁。”

“如果我知道就好了。”干奢说,“我一定会用这个秘密,反抗他们。”

蜀楚联军围困白帝城第三日,楚王的信使来了。
信使傲慢,站在白帝城的托孤殿内,看着几个流民的首领,轻蔑的问:“谁是干护?”
“沙亭到此几千里,我伯父已经卧病不起。”干奢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
“干奢。”

信使打量了干奢很久,“你是沙亭军推举的干将军?”
“是我。”干奢冷静回答。
“好,”信使指着干奢,“你带一名卫士,跟我下山去见楚王。”
蒯茧向干奢摇头。
干奢迟疑。

“你不见楚王也无妨。”信使冷冷的说,“明日辰时,楚王将攻打白帝城城池。攻城之后,揭族、抵族、南蛮劣民无论男女老弱尽死,沙亭男子十二岁之上尽死,女子与幼童为奴。”

信使说完,转身就走出托孤殿。
干奢向信使喊道:“大人留步,我跟你下山见楚王。”
蒯茧和牛寺都不以为然,同时摇头,示意干奢下山,一定凶多吉少。
徐无鬼说:“我陪你去见楚王。”

干奢大声对蒯茧说:“如果我明日午时不能回来,牛寺做沙亭军将领,蒯大人你给牛将军参谋。”

蒯茧苦笑:“你心意已决,我只能从命。”
干奢不再啰嗦,和徐无鬼跟着信使走出白帝城城池。


干奢和徐无鬼刚刚走出城池门洞,干护从人群之中站出来,干奢和干护对视。干护杵着拐杖,对着干奢说:“活下来最重要。”
干奢点头,“我知道了。”

楚王没有把自己的大帐安在陆地,而是坐镇于江面上的一艘战船上。一百艘战船,从江边一直停泊到江心,连绵十里。战船用铁链绑缚连接,战船之间用木板搭建道路,军士在连纵在一起的船只上骑马行走,如履平地。
楚王的封地在云梦泽,因此楚地水系纵横,楚人行船,比走路更为习惯。现在看来楚王的水军,为大景最强,绝对是名副其实。
信使把干奢和徐无鬼带到了一百艘战船最大的一艘上。
楚王在巨大的船舱里等着干奢。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7-12-19 10:31:23 +0800 CST  
与年老体衰的蜀王不同,楚王姬匡正值壮年,穿着一身盔甲,站立在船舱中擦拭一柄宝剑。
信使对楚王说:“沙亭军的干奢拜见殿下。”
楚王看着手中宝剑,“不是干护?”

干奢犹豫一会,向楚王单膝跪下,“沙亭军遵守大景约定,前往巫郡入军籍,希望殿下准许沙亭军过境。”
楚王这才看了一下干奢,“沙亭军本应该去巫郡入籍,入籍后编入北戎署,听从孤的号令。”
干奢说:“既然如此,殿下为什么要阻拦我们。”
“牛寺和揭族、抵族的流民留下,”楚王面无表情,“沙亭军立即赶赴巫郡。”
“这些流民,都已经入了沙亭的籍册,”干奢说,“我答应过他们,带着他们去巫郡。”

楚王的眉头皱起,晃动了一下手中的宝剑,宝剑的寒光闪耀干奢和徐无鬼的眼睛。
看得出来,楚王对干奢的顶撞十分不满。

干奢和徐无鬼都静立,等着楚王的决断。
没想到楚王却看向徐无鬼,“听说凤雏已经下山,就是你?”
“是我。”徐无鬼拱手,“中曲山广明殿徐无鬼。”
楚王说:“揭、抵两族和南蛮共同叛乱,占据益州,这种悖逆的事情,孤不能坐视不见。他们能祸乱蜀地,到了楚地巫郡,也不知道会不会反叛,占据荆州。你是凤雏,当年庞士元的后人,如果你是孤的谋士,你会不会同意叛乱的流民入楚?”
“不会。”徐无鬼说,“但是他们也是被蜀王逼迫,无奈起事。”
“那如果孤也逼迫你们,”楚王说,“你们当然也要反了?”
“沙亭军入籍巫郡之后,绝无异心,”干奢昂着头,“我干奢言而有信,在此立誓!”

楚王摇头,“如果是太平时期,孤就听了你的承诺。可是洛阳城内,妖邪混乱,奸臣当道,圣上被国师滕歩熊蛊惑,无法朝政,孤即将挥师北上勤王。你干奢的话孤信得过,南蛮的牛寺,在入蜀之前,在巫郡作乱了多年,孤率军平叛,才将他南蛮部击溃。”

干奢听牛寺说过哦他曾经在巫郡被北戎署欺压,无奈入蜀的往事,现在楚王提起,干奢也能想到楚王绝不会放过牛寺。

徐无鬼和干奢对视,同时摇头。
干奢回答楚王:“牛寺现在已经投奔于我,我不能将他交给殿下。”
“那就无话可说了。”楚王轻蔑的笑了笑,把宝剑入鞘,“孤今天不在这里杀你干奢,但是当孤明日攻破白帝城的时候,一定把你的头颅用这把宝剑斩下来,悬挂在白帝城上。”
干奢面不改色,“如果被殿下击败,我宁愿受死,也强过出卖自己的盟友。”

两人就要告辞,徐无鬼突然问楚王:“拖战船入蜀的赑屃,是哪位高人教授的殿下?”
“还能有谁?”楚王说,“单狐山的少都符,在两个月前,投奔到荆州,将驱使赑屃的法术告诉了孤。”
徐无鬼把船舱里楚王的内臣和护卫都看了一遍,“这里并没有单狐山的门人。”
“少都符领了孤的信件,去往临淄给齐王送信,”楚王说,“你们都是将死之人,告诉你们也无妨,孤和齐王决定讨伐蜀王,击败蜀王之后,再入洛阳清侧滕歩熊。”

徐无鬼说:“原来楚王并非和蜀王联手,才到夔门堵截沙亭军。”
“蜀王派人杀了太子,”楚王说,“不就是希望让他的世子姬康入京得储吗?有传闻滕歩熊就是蜀王安排在圣上身边的奸细,孤怎么可能跟蜀王联手。”

“如果沙亭军与殿下共同击溃赶来的蜀军,”干奢问,“殿下能不能放过我们?”
“不能。”楚王说,“孤怎么可能和南蛮、揭、抵三族的劣民同盟。孤击破这眼前的蜀军,易如反掌。为什么要借助你们的力量。”

干奢和徐无鬼知道,楚王傲慢,他们是不可能说服楚王,放过沙亭的劣民。楚王对牛寺十分的忌惮,他不会放过对剪灭牛寺和南蛮部的机会。

“知道孤为什么一定要取牛寺的人头吗?”果然楚王主动提起。
“牛寺率领族人与反叛殿下,”干奢说,“殿下已经说过了。”
楚王摇头,对着徐无鬼说:“少都符走前,给孤扶乩,给了孤一句谶语。”
徐无鬼立即警醒,“什么谶语?”
“牛成楚休。”楚王说,“孤不能让这个牛寺,活过明日。”

干奢和徐无鬼向楚王拱手,走出船舱,却发现战船上的踏板已经全部被撤下。
徐无鬼回头,看见楚王和内臣站在船舱口,楚王轻松的说:“单狐山冢虎少都符的本事孤领教过。中曲山凤雏的法术应该不在少都符之下。”

徐无鬼走到了船舷边,回头对楚王说:“殿下还记得当年赤壁之战,魏泰高祖皇帝的往事吗?”
楚王听了徐无鬼的话,脸色大变。



东汉建安十三年,魏泰高祖曹操当时自封东汉丞相,率兵二十万,号称八十万,进犯东吴,被孙权与刘备联军在赤壁击溃。导致魏泰高祖失败的最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曹军的战船在江面上用铁链联合纵横,被卧龙孔明召唤东风明庶,一把火将曹操的战船烧的干干净净。
八风召唤术,本来是令丘山门人擅长的法术,可是当时令丘山幼麟郭嘉已死,孔明祭坛做法招风,没有郭嘉的破解,因此曹军无法抵挡。曹操兵败之后,也叹息郭奉孝如果不死,就不会招致赤壁之战的失败,就是这个原因。
而铁锁连船的战术,并非是如同后世传说中的那么不堪,而是水战中极为厉害的战术。特别是兵力鼎盛的一方惯常的兵法。只是魏泰高祖曹操没有想到,八风召唤术,不仅郭嘉擅长,而孔明曾经在水镜先生处学习了这个法术。导致了曹操战术失误,招致火烧连船,大败走了华容道。



现在徐无鬼对楚王说了这个典故,直接就说出了楚王战船的弱点。楚王脸色阴晴不定,徐无鬼和干奢都在判断楚王是否会立即下令处死二人。
楚王问:“姑射山的门人在蜀王麾下?”
徐无鬼没有回答。
楚王犹豫很久,才说:“孤现在放你们上岸,但是明日之战,孤军令已下,绝无反悔。沙亭军在明日之前下山,孤给沙亭军五艘战船去往巫郡,但是牛寺和揭、抵两族族人不能离开。”
徐无鬼和干奢与楚王拱手告辞,两人走上了战船之间的铁链,一直走到了岸上,徐无鬼才长吁一口气,“幸亏楚王生性猜忌犹豫,否则刚才他一定会杀了我们。”
“为什么你提起了魏太高祖,他就放过我们了?”干奢问道。
“当年赤壁之战,曹操并非不知道战船联纵之后,破绽是被火攻,”徐无鬼回答,“但是他自持孔明做不到祭台召唤东风明庶,所以大败。楚王是知道的。”
“那楚王更不应该放过你我。”
“姑射山的后人在蜀地,”徐无鬼说,“可能就在蜀王的军中,当年的卧龙孔明就是姑射山的门人下山,我提醒了楚王,楚王这种皇族,当然不会无端受人恩惠,他自视甚高,本就在犹豫在大帐中杀了你我,只是被左右的谋士提议,打算扣留我们,我告诉他姑射山的门人可能在蜀军之中,他放过我们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你怎么知道姑射山的后人在蜀军之中?”干奢看向西方,已经看见蜀军在江水的上游布置阵型,而锋芒正对着下游的楚军。
蜀军中几百个木头建造的巨车在慢慢的军中移动,这是当年孔明留给蜀地的木牛流马,在行军中运送粮草,到了阵前,可以攻城拔寨。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7-12-20 10:24:00 +0800 CST  
“我师父说,”徐无鬼看着巨车,“现在姑射山与我同辈的门人,应该叫做任嚣城。有姑射山门人的军队,就一定有机甲术。如果今晚风转向西风闾阖,那么我猜的没错,任嚣城就在蜀军。”

徐无鬼和干奢回到了白帝城城池,牛寺已经接过干奢的将令,亲自镇守城门,看见徐无鬼和干奢回来,立即打开城门,迎接徐无鬼和干奢进城门。干奢看向牛寺,慢慢的摇了摇头。
牛寺说:“如果楚王肯放过沙亭军,你们就离开吧,我带着三族跟楚王较量。”
干奢坚定的说:“我们干家和沙亭军的先祖是泰武帝的北护军,跟随泰武帝征战沙场,从来就没有丢下过任何一个兄弟。我已经决定,沙亭军留守白帝城,跟楚王一战。”
牛寺说:“既然如此,我们会托孤殿商议军情,蒯大人和亭长等候你们已久。”

托孤殿内,干护和蒯茧看见干奢和徐无鬼毫发无伤的回来,顿时安定下来。蒯茧知道了干奢放弃了楚王留给沙亭军的一条生路后,虽然惋惜,但也没有争论。
干护对徐无鬼说:“如果我们被楚王击溃,你一定要把两位殿下带到楚王面前,他们同为皇族一定手下留情。你是道家镇西中曲山传门人,楚王也一定不会为难。”

徐无鬼说:“现在蜀军到了上游,楚王最担心的反而不是我们沙亭军。战局有了变化,沙亭军倒不是毫无生路。”

徐无鬼刚刚说完,突然听见有军人在喧哗,五人连忙走出托孤殿,登上高处,看见江面上的楚军战船已经散开,连接战船之间的铁链已经解开。
同时城墙上的旗帜,突然软软的垂下。
徐无鬼指着西方的蜀军巨车,看见蜀军已经搭建了一个巨大的祭台。片刻之后,旗帜重新被风吹起,旗帜飘向了东方。并且江水的上游,十几艘船只,风帆吃满了西风,加上江水湍急,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漂向下游的楚军战船。
“姑射山的任嚣城就在蜀军之中,”徐无鬼确认了他的猜测,“他祭台招来了西风闾阖。”

因为徐无鬼的提醒,楚王已经提前将战船散开,上游漂下的船只,在瞬间冒起了火焰,撞到了几只楚军战船,火焰崩裂,战船熊熊燃烧。不过楚军的战船已经分散到了江面四周,避免了全部被焚毁的下场。

沙亭军所有人居高临下,看到了蜀军向楚军进攻的这一幕。看到的是蜀军利用孔明留下的巨车与楚军经营百年水军战船之间的战争。
他们意识不到的事情是,这是景宣帝时期,景朝一件标志性的事件在他们的眼中发生了。
《景策》记载:至阳六年十二月,蜀楚首战于夔州白帝城。
《景策》里记载的很短暂,但是在风雨将至的大景朝的历史里,这是一件标志性的事件,从太子姬缶遇刺到火烧白帝城,景朝内部的政治和门阀之间的矛盾,终于在距离洛阳几千里之外激化,并且爆发了。
这事一件看起来比较偶然的事件。因为蜀军和楚军在白帝城相遇,蜀军一路东进,目的是追剿从起义军逃脱的牛寺南蛮军,而楚军逆流而上,却为的是同样的目标,将牛寺和揭、抵二族的劣民拦截与夔门之上。
可是当两军相遇的时候,蜀军却首先发难,想楚军的战船发起了攻击。并且用的是当年孔明使用过的八风召唤术,试图将楚军的联纵战船全部烧毁。
因此,可能牛寺只是两王争锋之间的一个引子和借口。蜀王和楚王之间,代表这洛阳城内的两大政治派系,早已在各自的势力引导之下,敌对已久。
洛阳城内,齐王愤怒,急需要找出谋害世子姬缶的真凶,陈兵洛阳以东。蜀王通过五雷派,占据雍州也就是古秦地,在旧都长安外虎视眈眈。
当五雷派的滕歩熊在洛阳城内被剪灭,景朝朝廷政治上出现了巨大震动。蜀王和楚王终于无法在保持平衡了。
表面上平静的景朝格局,如同一潭死水,水面之下暗流涌动。如果太子姬缶是第一个巨石投入水面,引起巨大的波澜。那么滕歩熊和五雷派被剪灭,就相当于第二个巨石,投入了第二个巨石。巨大的冲击,将波澜引发成了磅礴的巨浪。
虽然处在政治漩涡中的洛阳暂时保持这平静,但是在原理洛阳政治中心的外围白帝城,这个巨浪翻滚,这个动乱将席卷回整个大景朝的天下,把所有参与其中的一切势力都吞噬,从这一刻,战争开始了。
后世的《亨策》里,把白帝城之战认定为右景乱世的开端,这一站就是《泰景亨策》里浓墨重彩第一笔——“三王之乱”的起始之战。
景朝军事实力最强的蜀王,终于出手了,而他的对手,就是实力比齐王相对较弱的楚王。
根据后世亨朝的史学家,二十四凌烟阁的几位重臣总结《泰景亨策》的教训,他们认为,白帝城之战是无可避免的战役。三王之中,蜀王最强,齐王次之,楚王再次之。那么蜀王在战略上的决策是完全正确的。在军事战略上,最强的一方蜀王,反而会处在一个相对较弱的形势中。因为实力不强的齐王和楚王,一定会联合起来共同对抗最强的蜀王。
因此在蜀王和齐王之间一决高下之前,蜀王一定要先把最弱的楚王消灭,然后再腾出手来对付齐王。
战略不同于战术,战术千变万化,战略永远都是那么的笨拙和简单粗暴。
因此后世亨朝的房玄龄看待这一段历史的时候,坚决的的判断,蜀王和楚王同时利用了牛寺和揭抵两族的叛乱,达到自己的政治和军事的目的。
而被卷入的牛寺其实只是他们之间的一个棋子而已,这也解释了安凉和牛寺为什么能轻而易举的占领益州成都,又旋即被蜀王击溃。而牛寺一路向东逃窜,一直溃败到了白帝城被蜀军追上,刚好楚王的水军,以拦截流民的名义到了白帝城。
时间如此的巧合。
两军对垒,双方高明的军事家都会不约而同的选择战争的地点和时间。蜀王和楚王同时选择了至阳六年的十二月中旬,在白帝城。他们之间的白帝城,揭开了大景乱世“三王之乱”的序幕。
而在这个阶段性的事件里,最无辜的就是沙亭军。他们完完全全的被裹挟进了这一场恢弘的政治军事博弈之中,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甚至被利用的价值都不存在。沙亭军只是非常偶然的在这个节点上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和不该出现的时间,如蝼蚁一样被蜀王和楚王之间碾压。他们的生存和他们的政治态度,在蜀王和楚王眼里,根本就没有被列入到计划之中,也完全没有必要。
必将沙亭军与几年之后不同,还远远没有达到能够左右战局的地位。
(笔者:沙亭军的困境,套用一千多年后中国最伟大的科幻作家刘慈欣之口:我毁灭你,与你无关。就是最好的诠释。)
但是历史也是有无数的意外和偶然组成,蜀王和楚王即便是有强大的军事天才,也无法预测到沙亭军的崛起,以及中曲山徐无鬼的强大,如果他们站在后世的角度上重新审视白帝城之战的局面,他们一定会首当其冲的把沙亭军共同消灭,然后再两王交战吧。可惜,历史之所以是历史,就是因为身处历史之中的人,创造历史的人,无法修补自己的错误。他们的错误,也就是历史的一部分。同一时期历史上的创造者有无数,能成为胜利者的只有一个。那么构成历史的因素,几乎全部都是由错误来书写的,胜利的一方永远是少数派中的幸存者。
历史存在的意义,就是不断的书写错误,而真正能从错误中吸取教训后世豪杰,几乎没有。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7-12-21 10:02:44 +0800 CST  
由于蜀王楚王之间一触即发的战役。留给已经被逼上了绝路的干奢沙亭军和牛寺南蛮军一线生机。
这一线生机,其实要找落在徐无鬼身上。
徐无鬼在沙亭军被困在白帝城的时候,已经找到了带领沙亭军通过夔门的道路。这个道路就是后世所说的“长江三峡古道”。古道的起点在如今的奉节,即距离白帝城三十里的八阵图,出口在如今宜昌市南津关,也就是当时的夷陵辖内。
(笔者:长江三峡古道,具体细节,可以参考《大宗师》)。

言归正传。
蜀军的火船仅仅烧毁了楚王的少部分战船,看起来这个计谋已经失策。楚王整顿船只,调动围困在白帝城山下的军队,向西方的蜀军列开阵型的时候。蜀军显露出了他们真正的实力。让楚王和观战的沙亭军知道,刚才的火船进攻,仅仅是一个试探。

干奢和徐无鬼、牛寺、蒯茧、干护站在高处,他们的视野,远远超过站在地势低下的楚王。干奢把手指向了上游,沙亭军旁人也都看见了一个令人震赫的情况。
蜀军的两个巨车——每一个巨车都高达十丈,从上游的岸边,入水,巨车入水之后,直线摆列,靠南一辆巨车随着巨轮的滚动,漂浮到了江水的南边。巨车变成了巨船,而且两船保持着相同的速度靠近楚王战船。

在江面上一南一北的两个巨船,朝着下游顺水而下,速度缓慢。当靠近楚王战船之前两船之间突然冒出了三条横跨江面的火龙。当这个时候,沙亭军的干奢不由自主的身体战栗,激动不已,声音颤抖的说:“这种战术,看起来粗苯,但其实无懈可击。”
“这是水战之中,最为险恶的铁锁横江。”蒯茧补充。

蜀王的两艘巨船,之间用三条铁锁连接,把江面全部覆盖。现在以不可抵挡的势头,接近了楚王的上百艘战船。
三条火龙在蜀王战船的牵引之下,把江面上的楚军战船拉枯摧朽一般的烧毁,而楚军的战船,虽然数量占据了局对的优势,但是个体与蜀军巨大战船相比,相距太远,不能有任何的抗衡。

两艘巨船拉扯这三条燃烧的火龙铁链,吞噬着江面上的战船,火焰把整个江面都覆盖。楚军的求救和呼喊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身上冒起熊熊烈火的楚军,即便是跳入江水,火焰仍旧不会熄灭。
剩下的几十艘战船,慌忙的调转船头,准备向夔门方向逃窜。但是已经晚了。江面上北侧的巨船突然放下了船锚,北侧巨船立即牢牢的停止在江面北侧。而南侧的巨船在红龙铁链的牵引之下,随着惯性,速度加快了数倍,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摆锤,以扇形的行动轨迹,用远超过楚军战船逃逸的速度,将他们全部扫荡。只有不到十艘楚军战船,侥幸逃过了这个劫难,仓皇的漂进夔门之中。但是由于他们的慌乱,又有五艘战船撞在了夔门江水边的坚硬山崖上,如同瓷器一样破碎。
楚军最大的优势,上百艘战船,几乎全军覆没。
这个过程从两艘巨船下水,到楚军战船全部被烧毁,只用了半天时间。到了夜间,江面之上,还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但是让站在白帝城上的干奢和徐无鬼最震惊之处,还不是铁锁横江巨船的凶猛和霸道。
而是计算。
徐无鬼已经呆住了,他只看着西方蜀军,嘴里喃喃的念着:“姑射山的卧龙,姑射山的卧龙……”
而干奢拿出了平时从来不示人的《太公兵法》不断的翻找,不断的看着江面,然后用手捧住脑袋,不停的计算。
最后干奢阖上了陈旸赠送给他的《太公兵法》,抬起头来,刚好与徐无鬼的眼神对视。
“分毫不差。”
“分毫不差。”

干护和蒯茧不明白干奢和徐无鬼在印证什么,他们只是认为两个少年被这种气势磅礴的水战,千百人的死难吓到。
而牛寺却紧盯这北岸的巨船,轻轻的说:“蜀军江北巨船落锚的地方,这个位置,需要绝对精准的算术,如果早了,南边巨船横扫的范围不够。如果晚了,楚军的战船就有充分的时间逃离。”

蒯茧仔细看着北方的巨船,在火光冲天的江面战场上,终于看明白了北方巨船落锚的位置,这个位置就在白帝城下长江河道流向弯曲的夹角处,巨船在这里落锚,用铁链带动南方巨船飞速横扫的江面是最为开阔的地段。

在江滩上的楚军没有了后退的余地,只能慢慢的后退,而后退的方向,正是白帝城的山顶层次。楚王虽然遭受了重创,但是仍旧保持着镇定,退兵的顺序张弛有度,层层递进。他在这种形势下,选择了唯一的正确方向,就是占据白帝城,居高临下,与蜀军再战。

“我们要走了。”徐无鬼说,“楚王不会再给我们任何的情面。”
“可是我们往哪里走。”干奢绝望的说,“江面上已经没有船只让我们离开了。”
“我们只要把白帝城让出来,楚王在这种情况之下,不会阻拦我们。”徐无鬼说,“他不会把兵力用来与我们交战。”
“我们去那里?”牛寺焦急的说,“蜀军更不会放过我们。”
“有个地方,”徐无鬼沉着的回答,“白帝城北边三十里的八阵图,有一条地下的古道。只要楚王放我们下山,我们就能走。”

“蜀王的目的是楚王,”干奢下定决心,“沙亭军和南蛮军立即把所有的兵器扔在城池之下,留给楚王,我们下山。”



楚王的军队后退到了白帝城城池下,在干奢的命令下,沙亭军摆列队伍从城池中走出,将手中所有的武器放在城墙脚。
干奢和徐无鬼走在沙亭军的前列,遇到了领军后撤的楚王。
干奢走到楚王身前,向楚王深鞠一躬,“我将城池和兵器交给殿下,望殿下能够守住城池,平安回到楚地。”
楚王面无表情,看了一眼干奢,“后会有期。”四个随从扛着王舆走向城池,楚王的军队依次跟随。
干奢对着楚王的方向说道:“后会有期。”
沙亭军与楚军擦肩而过,走到白帝城山下。沙亭军无法从水路顺江东下,更无可能回头西归。只能转向北方小路,在徐无鬼的带领下,走向他口中所说的唯一生路八阵图。
沙亭军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八阵图,如果不能从八阵图的遗址通过,去往巫郡,沙亭军必定会在蜀军和楚军即将到来的决战中毫不留情的铲除。
蜀军行进的速度,远比干奢和徐无鬼想象的要快,通往北方八阵图的小路必经的山谷里,一个巨大的木车把道路隔绝。

木车之下有一个数百人的蜀军侧翼军队,守护着木车。
沙亭军没有了武器,现在在蜀军面前几乎是任人宰割。各色皮肤和不同样貌组成的劣民队伍,停顿在木车下。

蜀军治军严整,没有士兵主动过来询问,而是摆布好阵型,严阵以待。
干奢和徐无鬼现在也没有人计策,能通过这个山谷。这时候,木车内发出了牛筋绷紧的声音,接着木头碰撞的声音也传递出来。
沙亭军所有人都看着木车,看到木车的后方伸出一个七八丈长的木臂,木臂的尽头是一个黑漆漆的圆球,圆球直径一丈,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物事,但是徐无鬼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硫磺和硝石的味道。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7-12-22 10:21:38 +0800 CST  
徐无鬼看了看干奢,“蜀军里的姑射山卧龙应该就在这里了。我们能不能通过,就看他们姑射山跟我们中曲山之间的交情还在不在。”
徐无鬼说完,就从沙亭军中走出,走向木车。木车之下的蜀军举起长矛,阻拦徐无鬼前行。

徐无鬼大声说:“我要见卧龙先生。”
没有蜀军回答,也没有蜀军驱赶。回应徐无鬼的只有寂静。
“中曲山广明殿凤雏徐无鬼。”徐无鬼又大声的说道。
蜀军之中十几个士兵正在山谷里推动黑漆漆的圆球,没有人回答徐无鬼。
徐无鬼失望之极,回到了沙亭军中,看着干奢无奈的摇头。
干奢看了看四周,“我们不能归顺蜀军。”
徐无鬼说:“让我在想一想计策……”
干奢知道徐无鬼到了这个境地,也是无计可施,只是随口敷衍而已。

就在两人越来越绝望的时候,蜀军阵中走来一个传令兵,“卧龙任嚣城先生,愿意跟凤雏徐无鬼先生见面一叙。”
徐无鬼大喜,整理了一下衣襟。跟着传令兵走入蜀军。

徐无鬼走到了木车的后方,看见山谷的道路上摆满了黑色的圆球,知道这是蜀军在攻击楚王之前的筹备,只是具体的攻城战术,不得而知。

传令兵把徐无鬼带到了一个魁梧的青年面前,这个青年满脸虬髯,穿着铜制的盔甲,正在命令士兵推动黑色的圆球。青年看到了徐无鬼,示意两人走到山谷的南坡上说话。

两人走上了南坡,徐无鬼首先说:“我师父说,姑射山的门人,不仅法术高明,而且精通机甲术,看来果然如此。”
“我是任嚣城。”虬髯青年没有废话,“孔明的传人。”
“我是徐无鬼。”
“中曲山的庞士元和我师门前辈孔明当年共同辅佐刘玄德。”任嚣城说,“卧龙凤雏,天下皆知。”
“我的师父龙武钗和贵山的风紫光当年共同辅佐景高祖,”徐无鬼看见任嚣城在跟自己介绍师门,也说道,“他们共同击败了泰朝国师篯铿,不知道风紫光是你的哪位前辈?”
“我是贾尸韦的师弟,我师父风紫光和贾尸韦都死在了景朝初年。”
徐无鬼黯然,景高祖初定天下,风紫光和贾尸韦先后去世,是四大仙山中折损最大的门派。徐无鬼不愿意在提起往事,转开话题,“沙亭军无意卷入蜀王和楚王争锋。”

“大景已经崩坏,圣上昏聩,”任嚣城说道,“不如你和我共同辅佐蜀王,重整大景的天下,作为大景的中兴之臣。”
“我下山的目的跟你不同,我只是想寻找天外玄铁,”徐无鬼说,“我遇到了沙亭军,只想带着他们去往巫郡,平定天下的责任,我想我做不来。”

“你真的是中曲山门人凤雏?”任嚣城简直不敢相信徐无鬼所说,“龙武钗当年勇猛冠与四大仙山门人,可是他的徒弟却如此……”
“如此不堪?”徐无鬼笑着说,“我看到了你指挥的铁锁横江,你的才能远胜于我。我师父可没有教过我行军打仗,谋略纵横的本领。”

“令丘山的支益生和单狐山的少都符已经都到了洛阳。”任嚣城说,“四大仙山当年与景高祖有盟誓,当景朝政令崩坏,天下即将大乱的时候,门人必定要下山辅佐明主。你却说你下山是为了寻找天外玄铁。”

“我随着沙亭军到达巫郡之后,就寻找玄铁,”徐无鬼笑嘻嘻的说,“平定天下的大事,就交给你们三位了。”



大家好,我是徐玉峰,我我知道我现在出来插嘴说几句,会引起部分读者朋友的反感。但是呢,作为看了《泰景亨策》的我,现在实在是忍不住要说两句了。
因为这个小说已经写了十六万多字了,第四个主角任嚣城才出场。到此为止,四个贯穿整部小说的人物徐无鬼、少都符、支益生、任嚣城悉数登场。
这是一个很违反小说规律的写作方式,按照一般的小说,十六万字就已经一个长篇小说的完整体量。可是在《三铜》,写到现在,才勘勘把四个主角都请出来露脸。我以前写了好几部小说,也都没有这么尝试过。
现在任嚣城已经出现,《景策》里的四大仙山的门人,凤雏幼麟冢虎卧龙,登上了这个被淹没的历史的舞台。
从徐无鬼和任嚣城相见的这一刻开始,景朝的历史即将被他四个人的影响而改变走向。
这四个人都不是莫名其妙的从人群冒出来的。他们的下山,都是当年琅琊山盟约的缘故。
琅琊山盟约,是景高祖姬影在起兵反抗泰殆帝年间,四大仙山的门人师乙、龙武钗、风紫光、郭喜和姬影、张道陵在琅琊山结盟,决定共同进退,联手推翻已经天数已尽的泰朝的结盟。
这次的结盟,导致了泰朝的覆灭。当时天下最强的术士是泰朝国师篯铿,泰殆帝也延续了泰武帝的强盛兵权。盟誓的目的,就是龙虎天师张道陵带领四大仙山的门人在道家冥战上击败篯铿,而当时还是一个没落贵族的姬影要从一个地方豪强,征召琅琊山的子弟兵起事。
短短的七年之间,他们达到了目的。因此姬影奠定景朝后,与四大仙山的约定一直还继续延续下来。
也就导致了大景至阳六年乱世的时候,四大仙山的第三代门人下山。
当然其中有几个弦外之音,比如早早就在景高祖起兵初期失踪的单狐山师乙,他虽然到了大景至阳年间都没有找到下落,可是他的门人少都符还是要遵守这个盟约。少都符不仅要维护大景的统治,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找到失踪的师乙。
姑射山的贾尸韦,虽然作乱叛乱,被景高祖平叛后处死,但是后人任嚣城也没有因为这个缘由而背弃盟誓。任嚣城延续了四大仙山第一代卧龙的木甲术,而且出现在蜀地,他的目的,跟篯铿有莫大的关系。
中曲山徐无鬼下山的理由却有点古怪,他到现在还在苦苦寻找天外玄铁,就是为了修补被他烧毁的丹炉,可无论如何,徐无鬼也已经被卷入到了景朝的三王之乱中,可见盟约的约束,已经超越了术士本人的命运走向。

四大仙山的门人之中,目标最为明确就是令丘山的支益生,令丘山与景朝帝国的关系最为默契,因此支益生的目的最明确,就是匡扶景朝,让景朝避过道家术士所预测的天下鬼治。

所以现在支益生和少都符已经在洛阳接触到了景朝帝国的政治权力核心,而立场还没有完全明确的任嚣城和徐无鬼还在两千里外的白帝城,在蜀王和楚王争霸的当口见面了。
很难不去猜测,这是天命的安排。可能四大仙山的门人,之间必定是要有所交集的。

四人之中,支益生和任嚣城的起点最高,支益生已经获得了圣上的认可。任嚣城依附了势力最强盛的蜀王。少都符虽然先投奔楚王,后投奔齐王,但是齐王最大的政治优势——世子姬缶遇刺,楚王被蜀王围困,少都符的地位相对低下。徐无鬼根本就无意争锋,宁愿做一个散人,更谈不上地位崇高。

我说了这些,就是想告诉各位,这四个人的命运和选择,已经和景朝的命运紧紧的联系在一起,从此不可分割。

言归正传。
徐无鬼在任嚣城面前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之后,任嚣城无法勉强。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7-12-23 12:28:52 +0800 CST  
但是徐无鬼身后还有一千多揭、抵、南蛮、沙亭组成的联军,他们的生死都在任嚣城的一念之间。

“你给我一个理由,”任嚣城对徐无鬼的态度从敬重转变为了轻蔑,“我为什么要放过沙亭军?”
徐无鬼说:“益州叛乱,干奢最初就不愿加入,牛寺也与乱军的安凉分道扬镳,蜀王为什么不能放过他们。”
任嚣城摇头,“这个不是借口,青城山之乱,沙亭军是首乱。”
“蜀王已经赦免了沙亭军。”
“好吧,沙亭军可以离开,”任嚣城回答,“揭抵二族也可以跟随沙亭军,只是牛寺的南蛮部,我要带回成都。”

徐无鬼看了看身后,看见干奢和牛寺二人在沙亭军中并排而立,向任嚣城说:“牛寺已经归顺沙亭军,我们共进退。”

“那就只有一个方法来解决了,”任嚣城说,“我们都是术士,用术士的方式来吧。”
“我学艺未成就下山了……”徐无鬼怯弱的说,“比不上你指挥千军万马,善用木甲术。”
“当年卧龙凤雏同为乱世英杰,”任嚣城不屑的说,“可是现在我竟然与你齐名,实在是心有不甘。”

“名声大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徐无鬼说,“我的师叔祖庞士元,盛名之下,主动请缨进犯益州,就死在距此不远的堕凤坡。你姑射山的风紫光和贾尸韦也都没有回山,死在了蜀地。”

任嚣城对徐无鬼的懦弱无法苟同,“看来当年龙武钗辅佐景高祖后,能够保全性命回都中曲山,是有原因的。”
“大家都是道家四方镇守神山的门人,”徐无鬼的语气变得坚定,“为何要诋毁我的师门。”
“景高祖代泰,四大仙山门人与张道陵共同封印篯铿,单狐山的师乙失踪,令丘山的郭喜、姑射山的风紫光死在青城山、贾尸韦死于祁山道,只有你们中曲山没有折损一人。龙武钗看来是十分懂得苟全之道。”

徐无鬼被任嚣城的傲慢激怒,脸色青白,放慢了声音说:“任师兄的木甲术用在铁锁横江上,把楚军的战船全部击溃,我亲眼看到了。”
“手段如何?”
“的确是十分高明,”徐无鬼说,“但也并非是无懈可击,如果我是楚王谋士,任师兄的木甲术我看有很大的漏洞。”
“如此说来,”任嚣城说,“我还要谢你没有提楚王出谋划策,与我率领的蜀军对峙。”
“话不能这么说,”徐无鬼不再怯弱,“蜀王和楚王争锋,本就与沙亭军无涉,我不想支持任何一方。”
“你说我的木甲术有破绽,”任嚣城说,“是在大言不惭吧。”
“西金克东木,”徐无鬼盯着任嚣城,“汉中有个五雷派,我在雍州的凤郡见过他们的门人黄化吉,五雷派里的金术应该是破解木甲术的关键。”
“五雷派已经归附与蜀王,”任嚣城说,“更何况五雷派这种卑贱门派,法术我看也平常。他们即便擅长金术,能跟我姑射山孔明的木甲术相提并论?”
“可如果是我们中曲山的金术呢?”徐无鬼直视任嚣城的眼睛,“能否试一试?”
任嚣城开始犹豫起来,“你真的没有依附于楚王,故意跟我和楚王为难?”

“我法术未成,”徐无鬼诚实的说,“做不到破解你的木甲术,但是你现在布置的攻城飞火珠木甲,有很大的破绽,我却能够看出来。”

任嚣城看了看眼前的木车,“你凭一张嘴就能吓到我么?”
徐无鬼不再回答,走到了木车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包裹,然后一层层揭开,里层是一个融化的铁块,黑漆漆的不成形状。
徐无鬼把铁块举在手里,木车下的蜀军兵士手中的长矛突然脱手而起,接着兵士腰间的佩刀也离鞘腾空,与长矛一样飞向徐无鬼的四周。
徐无鬼把手摆了两下,长矛和佩刀全部扎在木车的中端的一个部位。
任嚣城看见后,一言不发。
“如果我的法术再高明一层,”徐无鬼说,“这些兵刃深入木车两尺,就会把木车内的机括斩断。而任师兄你的木甲术,无论如何也无法拦住楚军的飞矢击中木车的这个部位。”
“如果我不放过牛寺,剿灭沙亭军,”任嚣城说,“你就会回到白帝城,告诉楚王用强弩射向我的飞火珠木甲?”
“你的飞火珠木甲还有一个时辰才能把绞盘绷成满弦,”徐无鬼说,“你铁锁横江的战船,在江边已经下锚,无法移动,我如果猜的没错,蜀军的精锐军士,都在战船之上。铁锁横江的机括力道已经散尽,楚王只需要派遣一个百人军队,就能轻易把战船击沉。”
“我能够剿灭沙亭军,”任嚣城的声音低沉,“可是中曲山的凤雏要逃离回白帝城,我却无能为力。”
“同是四象镇守的门人”徐无鬼说,“你姑射山对我中曲山门人一定会手下留情。”“倒不是手下留情,”任嚣城点头,“这点本事都没有,你也枉为中曲山的弟子了。”
“任师兄太看得起我了,”徐无鬼说,“不过我可以试一试。”
“你走吧。”任嚣城说,“我今日送个你一个人情,希望你他日能记住今天我手下留情。”
“多谢!”徐无鬼立即摆手向干奢示意。
任嚣城召来一名蜀军军士,嘱咐几句。军士走到了木车之下,在木车下方的一个转轮旁扳动木盘,片刻后,木车慢慢移动,向东方行走了十丈,让出了道路。
同时干奢带领的沙亭军,走到了山谷口。

沙亭军一千多人,用了一炷香的时间通过谷口。徐无鬼与干奢殿后,直到所有沙亭军全部通过,徐无鬼和干奢才对着任嚣城拱手。任嚣城没有理会干奢,只是向徐无鬼回礼,然后指挥木车回到了原地。


徐无鬼和干奢跟着沙亭军朝着北方,八阵图的方向疾行。
“你用什么办法说服了他?”干奢问徐无鬼。
徐无鬼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骗他的,他跟我师兄一样,骄傲的很,其实心里害怕,只要说出了他一点破绽,就不敢冒险。其实我根本就没有击破他木甲术的能力。”


“你师父上一代的中曲山凤雏龙武钗,是不是也跟你一样,喜欢用这种琢磨人的方式冒险?”干奢摇着头微笑,“不过每次你都能用这个法子带领我们沙亭摆脱危险。”
“我师父很严厉,他教出来的徒弟也都一样,”徐无鬼伸了伸舌头,“我的每个师兄都跟师父一样的古板,循规蹈矩。除了我。”
“你在他们之间生活了这么多年,也算是难为你了。”
“不是啊,我觉得挺有趣的,”徐无鬼说,“他们越是表面严肃,内心里想的却很多,他们每个人的心思我都瞧的清清楚楚,比如我三师兄,为了炼三清丹,斋戒了八年,三清丹炼成之后,非常高兴。其实他不知道,我每天都在他的斋饭里放一勺牛油。这事我一直没敢跟他说,倒不是怕他打我,而是他知道了之后,三清丹就没用了。我虽然觉得好玩,可是不能说出来,就没什么意思。还有我大师兄,他表面上最严厉,比师父还严厉,可是我每次犯错,都是他来惩戒我,不让持戒的六师兄动手,就是因为他心里怕我挨打,他动手轻很多。”

“你能看到你师兄的心思?”
“也不算看到吧,”徐无鬼回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都能猜测出旁人心里害怕什么,只要用这个威胁他们,他们就会就范。在山上是这样,下山了,那个诡道的周授,还有蜀王和楚王,刚才的任嚣城,我屡试不爽。”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7-12-24 21:06:44 +0800 CST  

楼主:蛇从革

字数:558781

发表时间:2017-10-23 18:05:32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12-04 23:09:5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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