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荡女尸惊魂——凶残惨案拷问人性真谛

相别了几天 ,汪小仙还是穿着那身唐装,仿佛他从不换衣服,一把长胡须,仙姿飘飘。另外两三个人,满身散发出令人恶心的鱼腥味,像是打鱼发了一笔小财,其中一个老渔夫拎着一条大鱼,吵嚷要红烧喝酒。汪小仙没注意到柳天凉在请客,对迎客的服务员伸出两个手指头,微笑着,像施法一样轻声慢语地说:

“两件小事,哎,听好了,一呢来个五两小瓶装的二锅头,二呢来碟油炸花生米,过半小时再上碗肉丝面。”

“老板,帮我们把鱼剁了红烧,要多放辣。先来瓶酒喝着。”

高兴的老渔夫大声嚷嚷,把汪小仙的轻声慢语打断,服务员根本没听清他这个长者吩咐了什么话。汪小仙有点恼怒,又无可奈何,这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他:

“汪大师,这边有请。”

“柳老板,你好你好。”

他乡遇故知,最妙的是进饭店看到他在请客,而且好酒好菜一大桌。

汪小仙看到柳大老板离开座位向他迎来,连忙喜笑颜看伸出手,两人热情握手,心情是不同的:对于柳天凉来说,被吴副所长和老协警一顿说教,快把自己当成囚犯了,好半天不开心,正需要神道安慰受伤的心灵,重新找回被人捧感觉;对于汪小仙来说,柳大老板太尊重仙家了,自己说什么,他信什么,吃他拿他心安理得,比旁边那几个渔夫好哄多了。

此时渔夫们看到柳大老板把长须老道当贵客,都感到惊讶,吵嚷的音调也小了许多。

协警老王和朱大叔客气让座,柳老板互相介绍了,几个人马上成了好朋友。柳天凉叫服务员添一套酒杯筷子,又要点菜。汪小仙忙拉住说:

“已够多了,不必再破费。”

“哪里哪里,酒逢知己千杯少,没菜哪能行。”

柳天凉多喝了几杯闷酒,有了一些醉态,汪小仙越是阻止,他越要点菜,冷热摆了一桌子。相比之下,旁边几个渔夫们节俭,只要了一碟花生米,在那里咂酒,专等自带的鱼烧好,其他菜都不要,怕花钱。

楼主 海州书生  发布于 2020-06-01 07:56:25 +0800 CST  
饭店又添来两道热腾腾的菜:一个是红烧猪头肉,一个是烧鸡。汪小仙在柳天凉家为阳阳的丧礼帮忙多天,柳天凉知道他最爱这两道祭祀常用菜,多年吃出爱好来了。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话名不虚传。汪小仙见了果然精神振奋,这两道菜比自己进店时要的肉丝面美味多了。因为是中途上席,他按规矩先敬了坐主位的柳天凉一杯酒,自己仰脸喝了个干净,又依次敬了老王、朱大叔。老话题继续讨论,汪小仙听了心里暗暗吃惊: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此话不假。办阳阳丧事时我就估计不妙,哪有这么狠心的母亲,会丢下几个未成年的小孩跟拐男人跑了?原来被人害死了。唉,母女歧路同归,惨啊。”

酒过三杯,老协警老王按自己的思路判断凶手是谁——在派出所干过的人都喜欢研究案情——可惜他对案情分析的条条是道,就是没有猜到凶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朱大叔又想听听汪小仙对此事的高见,他这个做粗活的人更是猜不到柳天凉是凶手,也猜不到柳天凉现在的心思,很期盼地说:

“柳老板报仇心切,很想知道凶手是谁。大仙,你帮算算吧。”

“三个臭皮匠顶上一个诸葛亮。老汪,说说你的高见。”老协警老王讲了不少,见柳天凉很少赞同,有点泄气,把主讲的位置让出。

汪小仙望着柳天凉,在用眼光征求他的意见,他不敢冒冒失失对柳大老板的家事插言。
楼主 海州书生  发布于 2020-06-03 21:01:47 +0800 CST  
一个仙家哪能 像老协警、清洁工那样肆无忌惮地品论柳老板的爱妻。柳天凉对他微笑地点点头,表明乐于听听仙家的高见。汪小仙这才拿出大师的品范,先理摸几下长胡须,眯着眼睛咳嗽一声,把两个酒桌上的新朋友逗弄出极大的兴趣,停下喝酒,四只眼瞪大听他讲话。汪小仙吊足了听众胃口后,才把眼挤挤,装出像要哭的样子,先对武娟不幸的遭遇表示哀悼,继而梗咽着说道:

“我小仙不能挽救大嫂子的飞来横祸,在此道歉。”

“的确是惨。小仙,你的道歉从何说起?”

退休协警老王听了奇怪,他嘴上问着心里好笑。说实话,即使真的需要有人为焚尸案道歉,全部责任人都追责完了,也轮不到你一个江湖耍嘴的人物为此事道歉。这一点,老王很清楚。

汪小仙没有回答老协警的疑问,而是转过脸,对身边的柳天凉抱拳作揖,叹息地说:“柳老板,只恨老天不作美,让我迟几天认识你。如果早两天知道你和妻子要进城,我小仙一定会为你安排个良晨吉日,避开凶神。”

“多谢大仙的美意。”

听了汪小仙的话,柳天凉心里宽慰了许多:终于找到了一个愿意与自己共同存担责任的人。同时也庆幸迟认识小仙几天,否则杀妻阴谋就破产了,潘小美岂不闹翻了天?

“好笑,这样的费话我也会说。”退休协警老王心里想着,脸上露出不宵的神色。看到他的表演赢得柳大老板的感谢,老协警忍不住说:“大仙,别吊我们的胃口了。把凶手的名字直接告诉我们吧,市里有赏金的,分你一半。”

“天机不可泄露。”汪小仙脸上看不出撒谎神色,却有凛然正气。“事情是上天安排的,不可更改,本小仙无能为力。把凶手的名字讲出来,小仙我就是犯了天条,还会另生事端。”

这一回,汪小仙不好再讲武娟是被上天玉皇大帝招去做仙女了,因为武娟做烈女才合乎身份,可惜暂时还无从查考她的英烈事迹,只能这样打圆场。柳天凉很赞同汪小仙的回答,不过不好从嘴上流露。朱大叔半信半疑,老协警则不满意,把手一摆说:

“听了半天,等于没说。”

柳天凉不愿再把这事深入讨论,越听越难受,最后扒出自己是个杀妻找小三的陈世美,弄巧成拙,于是号召各位吃喝。邻桌那帮渔夫两三回往厨房跑,催菜,终于把自带的大红鱼烧好,满满盛了一大脸盆,自己端到桌上,兴高彩烈吃开了。
楼主 海州书生  发布于 2020-06-04 08:53:17 +0800 CST  
柳天凉招呼朋友们喝酒吃菜。邻桌那帮渔夫们的下酒菜上齐,烈酒鲜鱼美味可口,使他们极其兴奋,有讲不完的话。尤其那两个老渔夫,像是冤家对头,一说一回没完没了,年老点那位大声嚷嚷:

“我出门时就说换个地方能发个小财,你却说不空手就行了,没志气。这回又打脸了吧。”

“老张,我老赵以前讲话是特灵的。自从你向大浦女尸下跪喊亲妈,成了名人,抢了我的风头,我说话就不灵了。”老赵 一边美滋滋地啃着鱼头,一边向另一个渔夫小周挤眼笑。

“真是这样吗?鱼头堵不住你的嘴。”老张听了脸上就发红,有些恼怒。

“那当然,名人讲话就不一样,有时候,比算命的小仙还灵。”

听了这话,老张对老冤家兼老朋友老赵瞪眼,一副要发作的样子,可惜不管用,没有人怕他。老赵和小周等渔夫特别喜欢拿老张的下跪开胃,多天来一贯如此,没有换过新话题。小周笑道:

“老赵讲得话不对。”

“好,好。小周,你说说老赵哪儿说得不对。”听到有人为自已辩护,老张高兴了,自己干了一大杯,两眼看着小周满怀期待。

“听说那女尸才三十岁,还嫩呢,老张应该叫她小妈才对啊。”

老张脸上的笑容没消,已气得跳起来,嘴里唠唠叨叨坚决不同意。渔夫们又是一阵哄笑。


小饭店狭窄,空间有限。当初柳天凉找饭店请客时,因为请的是低层小人物,身份有限,就没带到大饭店去。这样做,有好的一面,那就是酒菜价廉物美,花钱不多特别实惠,符合小人物用餐的标准层次;也有不利的一面,没有包间,不同用餐者挤在一起,酒桌相邻,吵吵闹闹互相干扰,躲也躲不开。

柳天凉对‘大浦’两个字太敏感了,这边和汪小仙、老协警称兄道弟,那边耳朵听到渔夫们议论‘大浦女尸’,已开始注意他们了,想从他们的对话里听出些什么。后来,听说那个老头子跪认女尸为亲妈,两眼就开始打量两个耍嘴的老渔夫,只见他们头发已变白,脸上饱经风霜,皱纹很深,就在心里对他们说:

“武娟连生了四个女孩,肚里从来没有过儿子的种,没想到死了才有福,有儿子跪着叫亲妈。当然了,我也沾光。不过你们别想得美,我要积阴德,坚决不要你们这些白发老头子做儿子。比我去世的老爸小几岁,叫你们喊我爸,成何体统?”
楼主 海州书生  发布于 2020-06-06 16:54:42 +0800 CST  
当然了,注意渔夫们耍嘴的还有一个汪小仙。他自我标榜为受人尊重的神嘴,讲话一向轻言慢语,要显示文雅与庄重。不料,刚进门,这群粗鲁渔夫就给他一个没脸。现在要在柳大老板面前再炫弄阴阳,这帮人又在身边吵嚷,有两次刚开口讲了半句,就被他们的粗话硬硬打断,弄得的他难以施展神术,再搞几个小钱养家。这时,他听到渔夫老头子曾跪下叫女尸亲妈,还拿此事讲笑话,摇头不满地说:

“死者为大,拿惨死的人说笑,是亵渎神明。这些人难道心里没有一点人性?”

后边,他和柳天凉都听见渔夫小周调侃女尸为‘小妈’,更带有不雅的歪意了。原来,这个小周是个二十八九的光棍,没有妻子,更没有情妇小三之类异性陪他生活,听到‘大浦女尸’才三十岁的年纪,由于没见到焦尸的恐怖模样,认为年轻女人去世时有异样的美态,嘴里叨念着‘女人是祸水,美好只两回:或为爱情虏,或在临死时。’的话,唐突的冒出一句,不但把老张气的跳起来,顺带也把柳天凉和汪小仙气坏了。

柳天凉再也忍不住了,冲渔夫们喝道:“闭了你们的臭嘴。一个个是什么玩艺?不知好歹。”

小周只见到老张气的跳,好笑。却没注意到邻桌柳大老板气愤的批评,因为他的渔夫朋友都很吵闹,掩盖了柳天凉的声音。并且作为底层小人物,他才懒得理会邻桌酒鬼们的烦恼呢,只要自己开心就行。又趁热打铁地说:

“老张,听说那天在现场,刑警勘探时扒了你小妈的内裤,有人看到内裤上居然打了补丁。你有没有再叫一声‘亲妈呀,我对不起你啊。’ ”

“去、去,我一个老头子和你小孩耍嘴?一天到晚女人两字不离口,我老头子没有那些精神了。”

老张被小周闹得心烦,又讲不过他,后悔那天贪心太重,要抢老鳖,闹此笑话,被人拿住了小辫子。他料到小周不会就此打住,机灵一动地说:

“你闭闭嘴吧,讲多了,夜里会做噩梦的。”

“那个女鬼跑到我家做我媳妇才好呢,不要房子、车子、金子。养出几个鬼儿子来,计生办也不会罚我的款,太美了。”

柳天凉听了,肚中的气忽的笑掉一半,心里说:“呸,你想的美。她活着时能养出一个儿子来,就不会年纪轻轻的变成鬼。你做她的儿子还差不多,比那个老头子强些。”
楼主 海州书生  发布于 2020-06-09 20:46:20 +0800 CST  
小周口无遮拦乱说,只顾自己高兴,渐渐发现酒桌上各位长者都默默喝酒,无人应和,连邻桌那几位也用奇怪的目光瞧他。难道讲多了女尸倒了他们的胃口?还是听多了厌烦了这个话题?他就近拍了老张一巴掌,笑道;

“老张,别一个人吃吃吃。怎么啦?我讲的话不好笑?”

“你讲的是什么话?开玩笑能那样说?当时,我看她受害的惨状,心里真难受,说我跪下叫她亲妈,算我尊敬她吧。你那样说,如果被她的家人、丈夫听到了,给你两个嘴巴也不过份。”

老张讲着,面色阴沉的干了一杯酒,像在惨痛里难以自拔。老赵和邻桌的老王、汪小仙听了都赞同地点头。柳天凉倒难为情了,心里叹道:

“这个老渔夫比我有人情味,讲的真好,我刚才还笑呢。这小子是得给他两个嘴巴,免得以后学我走这条邪路。”

“得了吧,我开个玩笑该打嘴巴。那个杀人凶手和她的丈夫是不是都该雷劈呢?”

柳天凉听了吃一惊,心里想:“妈妈呀,这么说,我得被雷劈两次了。”

“他丈夫为什么也该被雷劈呢?”

“不能保护自己的妻子,让她死不暝目,还能算个男人?”

柳天凉听到邻桌渔夫这些对话,眼瞧对面老协警、汪小仙几个,庆幸他们都没有当面说破,告诉渔夫他就是受害女人的丈夫,这酒请的有功劳。又幸亏刚才发火时没有引起冲突,如果吵骂时被渔夫老张老赵认出,自己的事被渔夫们全部了解,必被传的更广,更被人笑;以后杀妻的事再暴露了,那将是千古传讲的反面故事了。在派出所里被吴副所长吓一跳,到外边又被渔夫们说一顿,柳天凉只有自认倒楣,无言以对。

酒主人没有兴致,客人们也就没了趣味,朱大叔吃饱溜出去继续打扫卫生,老协警酒大则回家睡觉去了。柳天凉和汪小仙约好几天后会面,要办武娟的丧事,大家散了。留下那帮渔夫们吵嚷去吧,离开了他们耳根清静。

柳天凉因为喝了闷酒,心里难受,不敢骑摩托车,暂且找了一处阴凉处睡觉。头脑里都是渔夫们的笑话和谴责。梦里武娟穿着烧的破烂的衣服,脸上带着痛苦的表情向他诉说浑身疼的难受,而思恋孩子,让她更是受不了。
楼主 海州书生  发布于 2020-06-10 10:03:25 +0800 CST  
柳天凉最耽心武娟向他诉说身体难受,因为以前她每次怀孕生孩子,从呕吐、腿肿到肚疼,他都是提心吊胆的,昼夜伺候,怕她生儿子出意外,谁知最后她痛苦死去却是他亲手导演的悲剧。这个噩梦柳天凉已做了好几次,没想到打个盹也来搅他不安。偏偏此时BB机响了,连忙在附近找个公用电话打过去,接通了一听,是潘小美烦躁的声音:

“你妈不住嘴唠叨,从中午十二点嚼到三点还不住嘴,烦死了。”

“什么事呀?”柳天凉酒还没醒透,一头雾水。

“把我和你那该死的......比,说我像大B太太似的,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你有本事还是把死鬼武娟从阴间找回来供她驱使吧。我受够了。”

“好、好,我在外边有事,回去再说吧。”

柳天凉气得挂了电话,回到阴凉处摩托车边仰倒继续睡。心想:“才接到家两天,毛病就来了。唉,死的活的女人都不放过我,这辈子是栽倒女人身上了。”


他两眼闭着再也睡不着。身边有人大声嚷嚷,声音有点熟,睁开眼一瞧,只见几个叫花子似的人物正从车边走过,原来是同在饭店吃饭的渔夫们,喝足了酒,吃饱了鱼肉散了。推着破自行车,车后绑着鱼篓、鱼网、鱼叉,衣服上一块泥,一块补丁,散发着熏人的鱼腥味,正兴高彩烈地回家。相比之下,自己身家巨万,人前风光无限,背后麻烦不断,酒桌上八碗八碟,却没有酒桌上只有自己捕的一个鱼的渔夫快乐,柳天凉躺在车边只想哭。唉,幸福这东西真与地位和财富无关。
楼主 海州书生  发布于 2020-06-11 08:01:08 +0800 CST  
潘小美又接连打来几个电话,一时美美学校里要牛奶钱;一时说秋秋乱跑, 头上跌了个疙瘩,讲的全是芝麻小事,好像她自己没头脑处理不了。柳天凉惊奇,原来潘小美也是婆婆妈妈的,比武娟还啰嗦,才居家生活几天,以前那些浪漫全不见了。相比之下,还是武娟好点,至少她不会打电话,不能像潘小美这样无时无刻骚扰他。

气得睡到傍晚,酒醒透了,才准备回家。嘴干舌燥,买了瓶饮料喝了,又买了不少糖果食品和孕妇营养品,一大袋放在摩托车的后备厢里,其余的挂在车把边——家边的小店商品单调,——给潘小美与孩子增加营养。这时,远远看到吴副所长送人到门外,与那个疑似刑警老李的人握手话别。

回到家,柳老奶、潘小美和孩子们高兴相迎,翻看礼物,看不出曾经闹过不愉快。秋秋头上的疙瘩还在,小手指按在上边向爸爸告诉一番:

“爸、爸.......疤、疤.......。”

花花看见爸爸抱起妹妹秋秋亲热,也连忙跑来,伸出一个小手指给爸爸瞧,说擦破了。柳天凉高兴的将两个女儿都抱在怀里,叫潘小美拎着那一大袋礼物进楼分派,人人有份。

吃晚饭时,邻居杨大婶、王大爷,以及封二妈等人都来探听消息,确认武娟的死讯。他们和武娟很有点邻里感情,白天听了柳老奶讲的话,不相信武娟真的被人劫财杀害,现在真相大白了。难怪家人四处找不到她,让柳天凉空折腾,花了许多的路费。杨大婶听到柳天凉说,人死后被凶手泼汽油烧成焦尸,所以第一次被警察叫去没认出,她抹着眼泪说:

“武娟就是太能干,偏要买三轮车自己农用。我曾劝她:柳老板手下百十号人,大忙时节来几个人帮忙就行了,买车多此一举。好人死的这样惨,老天没眼。”

听到此,柳天凉头皮开始发麻,预感又一轮新的臭骂即将开始。从早上潘小美、柳老奶骂起,到派出所吴副所长、老协警,渔夫都在骂他这个凶手,现在邻居又接上开骂,快赶上热情时代的批斗会了,昼夜轮流不休息,像痛打落水狗,打倒了还要狠狠踩上一脚。挨骂了不算,他柳大老板还得表示感谢、慰问,真是摊上了八辈子的晦气。

柳天凉受不了啦,把办了手续几天后领尸的事大体讲了一下,就溜到外边花园凉亭里深思。封二妈感动地说:“他心里难受,躲出去了。一日夫妻恩,柳天凉真是个好丈夫。”

饭桌边邻居们骂累了杀人凶手,又追忆武娟在世时做的好事,关于她的小故事越讲越多:比如天天粗茶淡饭,常年旧衣旧裤,从不抱怨累和苦;几个小孩都是她一个人辛苦拉扯大的等等,这样的好儿媳再也难以找到了。潘小美听一会也受不了啦,武娟在家受苦受穷之时,正是她勾引柳天凉得意之时,武娟肯定是一边流泪,一边在心里千万遍咒骂她潘小美是狐狸精,邻居们曾听她诉苦过,所以现在越讲越多。听了一会,潘小美借口方便溜了出来,看到柳天凉在花园凉亭里,就走过去。这时两人即不好打情骂俏,更不能像谈恋爱那样依偎,只能四目对视都是有苦说不出。柳天凉在心里对她说:

“为了你,我杀妻,我破财,打落牙往肚里咽,麻烦不断。”

潘小美则在心里对柳天凉责问:“你真是那样对武娟刻薄吗?连一件好的内裤都不买,让她穿着她妈的破内裤死去?你太无情无义了吧。”
楼主 海州书生  发布于 2020-06-13 07:12:42 +0800 CST  
傍晚的月光姣洁,院子里的景色朦胧在清光里,两人相距很近,却想着不一样话题。各自沉默几分钟,渐渐的心又走到一起,毕竟到此时,他俩已都无退路,只有团结在一起,才能渡过难关。潘小美回头瞧一瞧,厨房边的饭厅里众人正讲的起劲,暂时无人出来监视保姆和主人勾搭,就关爱地说:

“这么快就吃好了?回去再喝点酒吧。”

“中午的酒意还没有褪,晚上不喝了。里边吵吵嚷嚷的,外边清静。”

讲着,柳天凉在心里叹口气,把手伸到潘小美隆起的肚子上,感觉到儿子在动,心里顿时无比欣慰,觉的挨一天骂也值得。潘小美没有拒绝,嘴上却小声警告:

“让邻居看见就不好了。”

“没事的,了结武娟的丧事,我为你和儿子办酒席,结婚。”

“柳老板,我的一生都交给你了,你要永远对我好。”

“今天一个个都怎么啦?”

柳天凉听了潘小美的话心里特别难受,为了她,柳天凉已把自己的一切都豁出去了,甚至不惜杀了结发妻子武娟。现在倒好,连她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品德,这样发展下去,岂不竹篮打水一场空?看来饭厅里邻居的话潘小美已都信了,他长叹一声说:

“唉,不瞒你,武娟是个妻子,可惜好人不长寿。小美,你不要胡思乱想,从此我只有你一个爱人了。”

讲着,柳天凉知道潘小美以前是风流人物,山盟海誓的话早已听过一千遍,曾失望过九百九十九次,不是纯情少女会轻信诺言。就把手从她光滑的肚皮上拿开,在她肩上拍了两下,用肢体语言安慰她,增加说服力。潘小美于是抓住柳天凉的手,说:

“听你刚才讲的话,我好怕。武娟死的那样惨,不会恨我吧?”

“哎呀,她死与你没有关系。”

“我曾逼你离婚.........。”
楼主 海州书生  发布于 2020-06-13 08:19:23 +0800 CST  
“小美,别胡思乱想,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

两个人躲在花园亭子里小声讲话,柳天凉一直留意着饭厅里邻居们的动向,他越是担心被人撞破秘密,潘小美讲的话题越是趋向敏感,又不好堵她的嘴。这时,有人走到了饭厅门口,柳天凉连忙闪在一边,倒是潘小美不慌不忙的看去,原来是美美出来找爸爸,外边黑黑的,月光清凉,她不敢出来,站在门口四下张望。柳天凉怕她喊叫,惊动人,主动走过去安慰,同时摆脱了潘小美敏感话题的纠缠。

送走了几批来打听武娟情况的好心邻居,天已很晚了,挨骂了一天,柳天凉总算熬出了头。他洗澡后倒在床上,浑身酸瘫,脑袋里昏昏然,比在化肥厂指挥抢进度的工程建设还累。据说改造废气排放的工程即将上马,按照现在的疲惫状态,真是有心无力了。

“老子今晚好好睡一觉,不许任何人来打搅。”柳天凉在心里大声说。

他一个人闭着眼挺在床上,无人来打搅,就是睡不着。刚迷糊了,吴副所长、老协警、渔夫们、邻居一个个都跑来笑他、斥责他,不厌其烦。后来,武娟也来了,这回不是焦尸,是新婚时的模样,不说话,用眼看他,用手摸他。

不知什么时候,柳天凉终于摆脱了那些人的纠缠。才打个盹,外边太阳已高升了,看看时间,六点半,夏天夜真短。蹬开毛毯起床,感到空调开的有点冷,不是自己打的温度,难道梦里那些人真的来过?又见到床头不知是谁丢下了一件日式内裤,有点面熟,没有补丁,梦里给武娟换上才好了。又想一想,连忙抓起藏在衣袋里,往潘小美楼下住处走去。

潘小美在化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素颜两天已受不了啦。柳天凉把那日式内裤向她头上扔过去,潘小美见了羞涩一笑,忙的拿下扔到床下盆里,还抱歉地说:

“换下忘记拿了。”

“梦里有鬼,原来是你。”

“你睡的那样沉,真是佩服你了。”
楼主 海州书生  发布于 2020-06-15 14:27:34 +0800 CST  
第九章:发妻葬礼上多悔恨,孩子知母已归天


经过一夜考虑,柳天凉拿定了主意,武娟的丧事要轰轰烈烈的大操大办,不能像阳阳那样偷偷处理,让结发妻子武娟死后有一个风光的葬礼,自已的良心也能得到一些安慰。他走到院子里,左看看、右瞧瞧,决定正门口搭祭棚,明天武娟遗体火化后的骨灰盒摆在这里受祭;花园凉亭边结搭个凉棚,摆上大火炉炒菜,好招待亲朋好友;门外空地搭个戏台,丧礼乐队在上边演奏。

柳天凉正在仔细打算,美美背了小书包去上学,到他身边站下讨零花钱,课间买水喝。柳天凉大方的给了一元,不敢拿,改给五角钱,高兴的跑了。按年龄,阳阳也可以上学前班,以前柳天凉不许上,现在觉悟了,已错过了机会,真是遗憾。花花、秋秋还是柳老奶带着,才起床。柳天凉在院里院外转一圈,就把各类事情想好个七七八八,吃了早饭,打电话找人来安排。

有钱人办事容易,专门接手丧事业务的赵胖子很快就来到,开个小货车,把出租的各类祭奠用品和布棚子拖来了;办菜的厨师蒋二也到了,问菜的标准和来客桌数,他好回去准备;亲戚、朋友、好友闻讯纷纷来表示慰问,请求帮忙,其中有两人身份与众不同;一个是村计生专干柳天冷,一个是宣传员柳天冻,他们都是柳天凉的族兄弟,曾在计生问题上帮过柳天凉的大忙,在寻找武娟的行动中跑了许多地方。


虽说是亲密无间的兄弟,平时互相照顾,不过柳天凉见了他俩心里仍有点发颤,想:

“难道又是上门做我的计生工作?哎呀,现在我是无妻一身轻啊,总不会动员我这个光棍汉去扎一刀吧。”

脸上上却是另一欢迎的表情,微笑着说:“大哥、二哥里边坐,正要找你们商量个事。”

“难怪我带人跑遍上海、广州都找不到弟媳,原来被坏人下了毒手,遇难了。老三,你要节哀,保重身体要紧。”

柳天凉又挨骂,不过经过了咋天多人的轮流恶骂,他已经建立了强大的心里防护网,把心中的澎湃埋得很深。握住柳天冷的手用力摇了摇,表示赞同,神情凝重则显示心中拥有的丧妻之痛伤害很深。他三个兄弟情深,真的与他人不同:前些年他俩在村里强压众怒,对上面的计生部门则瞒天过海,保住武娟没有被拉去扎掉,才让柳天凉自己拥有四个女儿,也真是尽力了。不过,他俩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用尽力气保住的武娟最后死于非命,凶手却是最感谢他俩的老弟柳天凉。

柳天凉又和柳天冻深情握手,三弟兄携手往客厅走去。迎面看到潘小美从楼房出来,化妆后宛如画里走出的美人,挺着肚子,穿高跟鞋,步子高傲优雅,见了三位笑的甜蜜。在饭店里,一次来三个客,那就是发了,她这是带着职业的微笑。柳天凉见惯了,平常心待之;柳天冷见了,出于工作习惯,首先把目光盯在她的肚子上,已估算出胎儿几个月,能不能强行流产,真比妇产科医生的检查还准,心想:

“她是哪家的媳妇?悄悄怀了孕,我怎么不知道?查出来,先罚他几千再说。”

楼主 海州书生  发布于 2020-06-17 09:16:05 +0800 CST  
再一瞧潘小美的身姿容貌,与她的目光对视,柳天冷的魂顿时飞到云霄天外,几分钟找不到归路。他禁不住心猿意马,狂想:“俏靓、可爱,如果她是饭店里的服务员,老子一定每天都去吃饭,勾引她上床;如果是本村哪家的媳妇,没有我的同意,她别想生孩子。老子天天往她家跑,动员她去流产、上环、节扎,与她见面时恐吓她、劝导她、关爱她是一种福气。”

柳天凉是何等人物,从柳天冷痴呆的目光上,早已看出了大哥肚里的心思,连忙介绍说:“她是小潘,我前天刚找来的保姆。家里三个孩子,老妈年纪大了,带不了。”

“啊,她是你家的保姆。好、好。老弟你真是有福气。”

柳天冷从心眼里佩服柳天凉拥有高智商,难怪发大财。妻子武娟不生儿子,刚遭遇不幸,怀孕的保姆就出现在家里,而且是个特别热情的美人,有钱的老板运气特别好,天上经常掉馅饼。又想道:“他明明四个女儿,现在却说是三个,十来天没见面,难道藏起一个?所以说,我等计生干部必须经常来各家巡视,掌握各家孩子的去向很重要。”

到高雅的客厅坐下,潘小美端来热茶和糕点。柳天凉讲了到派出所办手续领尸的情况,硬着头皮又挨两个哥哥一顿咒骂。作为计生干部,柳天冷骂的话最难听:“这个没天良的凶手,应该绑到树上阉割掉,叫他十八代断子绝孙。”


又闲谈一阵化肥厂投巨资搞改造的事,兄弟们很羡慕柳天凉将发一笔大财。谈话步入正题。一致认定武娟的葬礼必须隆重安排,不可草草,这关系家族的面子。其他的都好办,有钱就行,唯有过继孝子是个问题,过继谁的儿子得商量。当然了,潘小美肚里现有一个,暂时可以断定是柳天凉的亲生子,跪拜武娟名正言顺,可惜得等到秋冬之际才能‘哇哇’叫,远水解不了近渴。柳天凉刚提出这个话题,柳天冷马上抢着说:

“老三,你大侄儿东东是最佳人选,就是他了。”

“我记得他才九岁,小玩童,能跪得住吗?”柳天凉疑问。

“那小子别的不行,唯有跪下叫亲妈特别在行。老师布置的作业,天天贪玩忘了写,考试就吃鸭蛋。我令他跪下受打,巴掌刚举起,他就叫亲妈,你那嫂子听到就跑来护短,气死我了。这回办丧事几天,让他跪下叫亲妈叫个够。”柳天冷嘴里讲着,脸上却洋洋得意。

柳天凉听了脸上附和笑,知道大哥在摆脸有个可爱的儿子,心里不肖一顾的回应:“去你的,武娟早已有个渔夫老头子叫过亲妈了,比你这儿子稳当多了,还出了名。”
楼主 海州书生  发布于 2020-06-18 20:27:10 +0800 CST  
二哥柳天冻在工作上一向支持大哥柳天冷,在过继孝子这个话题上却有自己的意见:“大哥,即使你高兴让东东来帮忙,我那大嫂能同意吗?她罚你做床头跪忘了?还是让我家大飞来做孝子为好。他十七岁,已长成大人了,各种待客礼节都会。”

两兄弟在此事上争论不已,都想让自已的儿子做武娟丧事上的孝子。柳天梁心中暗自讥笑:别看他们平时仰着头,趾高气昂的,仿佛老子天下第二。可是,遇到有钱的老板,马上就向钱看齐,两人争来争去的,无非想得到一份厚礼。他耽心两个哥哥伤了和气,自已多出一份厚礼得了,后面潘小美生儿子还需要他俩多多照顾呢,于是笑着说:

“东东和大飞两个侄儿都来好了,孝子越多越好。”

这事谈妥了,兄弟们更加和睦。潘小美到厨房忙碌一会,以保姆的身份又换来三杯好茶,茶里添加上大红枣,意味着兄弟三个同心同德,放到他们面前的树根茶几上。柳天凉很享受她的服务,真的比武娟会伺候男人;柳天冷一边感谢她献茶,一边出于职业习惯,目光滴溜溜离不开她的肚子,虽然很耽心柳天凉老弟骂自己是色狼,可是这个毛病无论如何却改变不了;柳天冻同样有这毛病,大哥不说二哥。潘小美不知道他俩是计生干部,察觉了暗笑他俩变态,因为肚子并是她最美得地方,那里仅仅是她玩双簧的工作场所,不知坑了多少花心男人,心里笑道:

“难道没见过大肚婆?我很自豪啊,怀孕了,居然还能吸引男人流连忘返。”

潘小美靓丽的身姿出现在三个男人中间,搅乱了三兄弟亲密的交谈,各人对她有各自的心得。她离开后,谈话才恢复正常。又谈了一会,柳天冷柳天冻要到其他人家走访,暂时告辞,柳天凉送出门外,请他们中午过来喝一杯。柳天冷对此次拜访很满意,拉着老弟的手压低声说:

“酒一定来喝。老弟,这几天风声很紧,你家的保姆要尽量少出门,外人见了会说闲话的。”

“感谢大哥关照。”

柳天凉想的和柳天冷不同:大哥话里的意思是指潘小美有可能未婚先孕,是违反政策的。柳天凉想的是明天办丧事,武老奶家来人,了解到阳阳遭遇了不幸,见到怀孕的潘小美会联想很深——无中生有说他为了保姆杀妻,会有人相信的——那时真是纸里包不住火一切玩完了。柳天凉感谢大哥的提醒,又用力握了一阵手。
楼主 海州书生  发布于 2020-06-22 20:43:12 +0800 CST  
两位大哥走后,柳天凉望着他们的背影不见了,才在心里叹口气,恢复了自在。他对自己这种复杂心情很是奇怪,一方面很感谢他们的帮助,一方面又怕见他们,和其他领导打交道从没有这种矛盾的感觉。当然了,与吴副所长相见只有怕的感受,那是老鼠见猫,与此有本质的不同。过了几分钟,觉得大哥的提醒有道理,柳天凉开始思考潘小美去留得问题。安排她外出几天,躲过办丧事的日子,避免与武娟家人见面是最好的选择。可是潘小美并不知道武娟去世的真正原因,两天来,刚与家人邻居哄熟了,接受了她这个保姆,忽的就叫她离开,邻居们肯定会奇怪而产生误会。并且办丧事期间,是柳天凉向所有亲戚公开潘小美身份的最佳时机,她会答应离开?甚至会说:

“说好办完丧事与我结婚的,为什么赶我走?偷偷摸摸到啥时候?”

“怎么办呢?即使潘小美愿意躲开,邻居已看在眼里,王二、武梅夫妻俩迟早也会知道的,纸里包不住火呀。”

柳天凉站在门口,越想越乱,暗想: 此事不好征求亲朋好友的意见,就是明天汪小仙来到,也不能把杀妻的底细全盘托出,叫他出主意的。站着想了一阵,觉得脑门发热,身上冒汗,感觉像掉进了炼狱里似的。柳天凉仰脸一瞧,原来太阳从云朵里钻出了,展示着火辣的威力。

转身回院里,潘小美看见,连忙挺着肚子,在脸盆清水里绞好了毛巾递給他,用关爱的神情说:

“这天下场雨才好呢,太热了,擦擦汗吧。”

搽脸时感到毛巾香喷喷的。自从潘小美进门,在她的操劳下,柳天凉感到家里的软环境大为改变,变得与洋楼房相匹配,每样家具用物都带上了富贵的香气。现在是白天,当着办丧事众人的面,潘小美服务的能力不敢充份发挥,如果是在小龙宫饭店里,她早已温馨地贴近柳天凉的身边,亲手为他擦汗了,接受美女温馨的服务真是一种高级享受。武娟是个好妻子,那是指勤劳、善良方面,伺侯人她比潘小美差远了。如果把潘小美支走,已经习惯被她伺候,每天看不到她的笑容,那将会很失落的。

“让她留下吧,天塌不了。”
楼主 海州书生  发布于 2020-06-23 19:57:05 +0800 CST  
柳天凉相信自已和周围邻居关系很好,邻居们即使猜出个一二,肯定不会向关系疏远的武老奶多嘴。母亲知道底细,为了抱孙子,更会瞒着;至于王二老婆武梅,因为鸡毛小事,早已与弟媳小芬闹翻,一向巴结柳大老板,丧礼上不会帮住娘家胡闹的,因此柳天凉打定主意,让潘小美留下。再说,明天近房远房各路亲戚都到,人数众多,潘小美混在人群里,无人指点,武家亲戚根本分辩不出她是谁。

院里赵胖子已把灵棚搭好,正和手下帮工挂丧事对联。真是难为他,二百来斤的大个子,大热天上跳下窜倒也灵活,忙得脸上汗珠乱滚。柳天凉站在灵棚正面,看那对联的上联写着:

“沉痛悼念先妻跨鹤西游”

下联写着:

“玉女相伴夫人永垂不朽”

横联一个巨大的“奠”字。


灵棚里面,连襟王二得到消息刚到,正和邻居杨大婶的儿子小马摆放一张八仙桌,赵胖子用白纸糊扎的灵位牌放了上去,上写:

“先妻武娟之灵”

几个毛笔字写的很正派。灵牌后边是武娟放大的黑白照片,本来是她婚后摄的纪念照,放置多年,现在用上了,大约是柳老奶提供出来的。柳天凉想仔细瞧瞧,偏偏王二和小马在八仙桌边摆放祭祀果品,晃来晃去的,挡住了照片。盼望两人摆好走开,让他仔细赡养一番先妻的遗容,偏偏两人又为摆放果品的小问题争执不休。王二用三十岁大叔的口气教导说:

“香蕉应当放在后边,放在前边把苹果挡住了。”

“那就一并排放四碟好了。”小马年轻,觉得王二叔啰嗦。“这样整齐又好看。”

“前边还要放整鸡、猪头,放不下。”

“了不得,死了才八碗八碟的,活着时却天天吃素,现在她能享受的到吗?”

“当然能吃到,只要没有下葬,死人也要吃饭。不过,今晚得把饭送到村外她的土庙里去。”

楼主 海州书生  发布于 2020-06-25 08:25:01 +0800 CST  
柳天凉听了几句,心里有点恼,看样子他俩在化肥厂工地干活也是如此纠缠不休,干活没有说话多,自已多天没去监工,工人都散懒了,不过今天筹办丧事,就不训斥他俩了。果品终于摆好,香蕉、苹果遮挡住了武娟脖子以下的部分,微笑的眼睛,上翘的嘴唇,她那时真年轻,大概没有几个孩子吵闹,有时间开心地笑。柳天凉不由得走近两步,要看个仔细,却见她那面容渐渐变了:眼鼻化为黑洞往外爬着恶臭的蛆虫,牙呲着像在忍疼。柳天凉惊下一身冷汗,手托住额头,大拇指和中指用力掐两边太阳穴,掐的发疼,才有点清醒。旁边潘小美也在看武娟的遗像,看了又看,觉得比自已还美,只是风骚不足,忽见柳天凉两眼直钩钩看的呆了,心里就来气,正要给他一个警告,却见他发晕用力掐头,暗暗高兴:
“哈哈,对死人胡思乱想,头疼了吧?”
她嘴上却关心地问:“怎么啦?”
“没事没事。”
柳天凉耽心潘小美看透自已的内心世界,猜到他是个杀妻凶手,吓的发抖惊颤,连忙摆手,面带微笑掩盖过去。又后悔找张小五那些没有教养的光棍做杀手,让妻子武娟死的好惨,原来讲好的安乐死根本没有实施,烧纸也没去,只有现在多烧纸钱将功补过。想到此,柳天凉恨不得马上跪在武娟遗像前痛哭流涕,偏偏赵胖子、王二几个慢吞吞的,像磨洋工。

赵胖子好像猜出了柳天凉的心思,老远的对他笑,后来见柳天凉观看半天不愿走开,耽心他一向搞工程,已经看出棚子有质量问题,不敢大意,忙走过来打招呼,说:

“柳老板,我的字还行吧。”

“对联写的很好。就是花圈少了,明天多带几个来。”柳天凉不好把自已的心里话直说,想用更多的花圈表达哀思。

“可以,可以。不过,亲朋好友还会送来很多花圈的。”

赵胖子一边讲,一边偷瞄柳天凉身边的美女,觉得面熟,忽的想起她就是小龙宫里的当家花旦潘小美,一个掏包好手,忙把腰里钱包摸摸才放心。但潘小美早已忘了他这个曾经的客人,在旁边像老板娘似的对他微笑。
楼主 海州书生  发布于 2020-06-26 08:18:43 +0800 CST  
柳天凉听了几句,心里有点恼,看样子他俩在化肥厂工地干活也是如此纠缠不休,干活没有说话多,自已多天没去监工,工人都散懒了,不过今天筹办丧事,就不训斥他俩了。果品终于摆好,香蕉、苹果遮挡住了武娟脖子以下的部分,微笑的眼睛,上翘的嘴唇,她那时真年轻,大概没有几个孩子吵闹,有时间开心地笑。柳天凉不由得走近两步,要看个仔细,却见她那面容渐渐变了:眼鼻化为黑洞往外爬着恶臭的蛆虫,牙呲着像在忍疼。柳天凉惊下一身冷汗,手托住额头,大拇指和中指用力掐两边太阳穴,掐的发疼,才有点清醒。旁边潘小美也在看武娟的遗像,看了又看,觉得比自已还美,只是风骚不足,忽见柳天凉两眼直钩钩看的呆了,心里就来气,正要给他一个警告,却见他发晕用力掐头,暗暗高兴:
“哈哈,对死人胡思乱想,头疼了吧?”
她嘴上却关心地问:“怎么啦?”
“没事没事。”
柳天凉耽心潘小美看透自已的内心世界,猜到他是个杀妻凶手,吓的发抖惊颤,连忙摆手,面带微笑掩盖过去。又后悔找张小五那些没有教养的光棍做杀手,让妻子武娟死的好惨,原来讲好的安乐死根本没有实施,烧纸也没去,只有现在多烧纸钱将功补过。想到此,柳天凉恨不得马上跪在武娟遗像前痛哭流涕,偏偏赵胖子、王二几个慢吞吞的,像磨洋工。

赵胖子好像猜出了柳天凉的心思,老远的对他笑,后来见柳天凉观看半天不愿走开,耽心他一向搞工程,已经看出棚子有质量问题,不敢大意,忙走过来打招呼,说:

“柳老板,我的字还行吧。”

“对联写的很好。就是花圈少了,明天多带几个来。”柳天凉不好把自已的心里话直说,想用更多的花圈表达哀思。

“可以,可以。不过,亲朋好友还会送来很多花圈的。”

赵胖子一边讲,一边偷瞄柳天凉身边的美女,觉得面熟,忽的想起她就是小龙宫里的当家花旦潘小美,一个掏包好手,忙把腰里钱包摸摸才放心。但潘小美早已忘了他这个曾经的客人,在旁边像老板娘似的对他微笑。
楼主 海州书生  发布于 2020-06-26 08:18:56 +0800 CST  
潘小美在小龙宫好几年,接待的客人很多。与小红玩双簧的时候,除了想着一个‘钱字外,心里颤颤惊惊的,很担心被男人看出她们的诡计,因此不敢多瞧男人的脸,更厌恶那些色狼般的眼睛,所以对赵胖子没有深刻的记忆印象。此时注意到赵胖子一边与柳天凉说话,一边对自已偷看,眼里流露出馋相,立即掉过脸去,还清清嗓子咳嗽一声,心里想:

“死胖子,看什么看?谁被你盯上谁晦气。”

听潘小美咳嗽,柳天凉转脸察看,吓的赵胖子不敢再有非份之想,也明白自已的职业讨人嫌,刚才村干部来了两个,两眼里像没有他,进去出来两趟都不和他打招呼,还是谈生意为妙。于是问道:

“柳老板,那个铭旌上题字怎么写呢?”

“什么铭旌?”

“就是招魂旗上面的题字,如果有贵人执笔题写,下葬时覆盖在棺木上面,能保佑后代永远荣华富贵。”

“我明白了。”听赵胖子这么一说,柳天凉想起来了,多年前老父积劳成疾去世,那时他还年轻,大哥柳天冷帮忙写的铭旌,曾好奇的看过,上边写着:

“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柳京富享年五十一岁之柩,村委兼三组长柳天冷题。”

下边另用针缝上一小块白布,白布写上柳天凉、及几个叔伯姐弟的名字。到下葬时,这块小白布则撕下来的,以后再把名字刻到墓碑上。当然,这一回仍可请大哥柳天冷写,但他的官位有点太低,由村长转为计生专干,名声反而不如以前响亮。自已现在地位高了,写上去也比他写的荣耀。柳天凉继而想到,明后天市里、乡里朋友将陆续来祭拜,还是请他们中的一位地位高又会书法的人写为好。

柳天凉想到此,让赵胖子先把空白的招魂旗立起来,迎风招展,倒也气派。

连襟王二此时和小马分头忙碌,小马年轻跑得快,领了钱去买猪头、公鸡,王二到楼里把武娟用过的一床旧被子抱来,折叠成长条铺到灵桌前,跪拜时当垫膝用。赵胖子见灵棚里设施大体完备,忙去车里拎来两大捆火纸、银锭,放到灵桌下的瓦盆边,预备烧时随时取用。柳天凉这回对武娟的事特别关心,问道:

“这些火纸相当与人间多少钱呢?”

“这这........”赵胖子没料到会有人问这种问题,美元与纸钱如何换算只有天知道,他结巴了,幸亏他脑子转的快,大着胆子撒谎说,“大约有几十万美元了。”
楼主 海州书生  发布于 2020-06-27 08:24:05 +0800 CST  
“太少了。”柳天凉很不满意,眼睛瞪着赵胖子微笑的脸,斥责说:“旁边小店卖的冥国钱币,一张面额就是十万元,你这两大捆才几十万,烧上半天,顶不上人家烧两三张,我那阴间的人岂不怨我小气?快叫人再送几十捆来。”

“啊,还有这样大方 的........。”

赵胖子在心里惊诧,脸上没敢流露,怨自已撒谎的胆子太小了,没有摸透暴发户阴暗的心理,对于他们来说,即使死去的亲属也得有两亿现金堆在家里发霉才行。他连忙跑到车边又拎来两三捆,知道不够柳大老板的要求,气喘嘘嘘地说:

“这些先用着,我马上回去多运些来,包你满意。”

“乐队找两班来,要高水平的。”

“好的,明早一定到。”

旁观都认为柳天凉真是好丈夫,为武娟的丧事不惜花钱,其实柳天凉是要实现自已当初的承诺,让武娟到阴间当上大姐大,再找个好少年,好减轻自已心中的罪恶感。

潘小美在旁边看着,也有点惊诧,心里说:“他对前妻很大方啊。咋晚那些邻居说法不可信。”

这边柳天凉吩咐赵胖子事情,那边王二已把一捆火纸解开,拿出一叠,又从口袋里掏出五元钱給赵胖子。柳天凉见了不解其意,赵胖子也不收,因为这都是柳天凉结账。王二是个直性子的粗人,手伸出三秒就着急了,睁大眼嚷:

“拿着,我买你火纸的钱,为什么不收?”

“你拿用就是了,我一起付账。”柳天凉见连襟王二帮忙摆祭桌搭灵棚,忙了好久,劳务费早已超越了五元钱,好心地说。

“柳老板,这话不对。烧这些纸是我的心意,怎么能要你出钱。”

王二不由分说,把五块钱塞到赵老板手里。柳天凉示意他收下,他知到连襟王二的脾气直,又有些痰气,如果再不收,他就会发火,葬礼开头就会不顺,让邻居笑话。赵胖子留下帮工忙剩下的收尾工作,自已开车回去拖纸钱去了。

搭灵棚、摆祭桌总算忙出了头绪,柳天凉想先祭拜一下武娟之灵,请她谅解自已的过错。却见王二把花五元钱买的火纸放进灵桌前的瓦盆里,点了火,接着跪下一边磕头,一边哭嚎着祷告:

“孩子的大姨,你死的好惨啊。听说你还被那帮凶手扔在芦苇荡里,被火烧、被水泡,真是受苦了。”

柳天凉听到此,心里说:“不好,又要挨骂,出去躲一躲。”他从咋晚开始学到了这一妙招,很管用。谁知才走到大门口,只见柳老奶、杨大婶、封二娘几个老年妇女,在杨大婶家树下乘凉,听到院里有男人嚎哭,都来瞧稀奇。迎面遇到柳天凉,柳老奶怪异,对儿子教导说:

“小柳,你连襟哭,你应该給他上个孝布,在旁边跪着陪他,怎能不过问出去?”

柳天凉无可奈何又回头,跪在王二旁边,陪着烧纸。只听王二越骂越难听,人即粗鲁,嘴又大,口水喷他一脸,此时真是后悔不已,想:“跪在武娟灵前挨骂,躲又不能躲,跑也不能跑,真是倒楣。她在天之灵见了可以解恨了。”
楼主 海州书生  发布于 2020-06-28 08:04:02 +0800 CST  
旧规矩,老人去世,儿女必须披麻带孝恸哭流涕。不过现在社会发展,已不是以孝治国,而是以法治国,对此已没有强行要求,加之生活幸福,老人八九十岁寿终正寝时,儿女们明白这是生命走到了终点,无可奈何,已不再一哭、二哭、三哭,直到到吐血发昏。很多时候,只有女儿哭几声就算了。这次,柳庄人见王二以妹婿身份痛哭小孩的大姨,真是长见识了。当然没有人笑话,因为邻居们都想起武娟是好媳妇,生了四个女儿,受了很多的罪,年纪轻轻死的很惨,此时都称赞王二很有人情味,又开始骂杀人凶手。柳天凉跪在武娟灵前被骂的心惊肉跳。

现场只有潘小美没见过武娟,毫无感情留恋,对王二这样恸哭不理解,心里想:“这个男人五大三粗的,哭女人倒有一手,像失恋似的。难道我在外边偷柳天凉,他在家偷武娟不成?心痛流眼泪,一定是被她骗了很多的钱。”

王二把五元钱买的纸钱烧了,骂够哭够了,起身前把掉落在盆外的几张纸钱拾进火里。柳天凉跪在旁被骂的昏沉沉的,看到王二要起身,心里高兴地想:

“终于盼到头了。武娟,我受了不少罪啊。”

柳天凉这样想着,巴不得那几张纸钱快点烧完,好脱离苦海,于是热情帮忙,把掉在自已手边的一张纸钱拾起,送往火盆里。只见一阵怪风吹来,火焰‘呼’冒起很高,火舌往柳天凉这边忽的一甩——柳天凉的头脑昏沉沉的,反应迟钝——手指没来的及抽回,被烧的火辣辣的疼,他拿到眼边一看,恰好又烧在咋天被派出所楼道擦伤的地方,皮没长好,难怪疼得钻心。柳天凉原来不信有鬼神,现在也迷信了,心里想:

“难道武娟见我没哭,还在恨我?不愿意原谅我?”

看到王二已爬了起来,柳天凉也爬起来。庆幸王二铺了旧被子,否则跪这样久,膝盖肯定疼死了。厨师蒋二从家里带来了一桌菜,准备中午办酒席,在花园凉亭边泡的泡、切的切,过来问柳天凉安排的碗数:是八冷八炒八烧二十四个菜,还是减半成十二个菜?正等待柳天凉完成仪式,见王二先爬起来了,就笑道:

“眼泪是心灵的洗涤剂,哭一哭,心里就好受了。”

“不,大姨死的惨,在她灵前骂骂才好受些。”
楼主 海州书生  发布于 2020-06-29 08:37:46 +0800 CST  

楼主:海州书生

字数:113489

发表时间:2020-03-22 23:16:23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12-28 13:10:45 +0800 CST

评论数:2380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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