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被爱情忘却的山村

未完待续
楼主 罗锡文  发布于 2017-12-09 21:41:34 +0800 CST  
@苏苏苏苏瑜 2017-12-09 14:06:52
期待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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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罗锡文  发布于 2017-12-10 12:21:31 +0800 CST  
阿正朝秦老师笑了笑,想走开却又不能,站在原地,显得局促不安。尽管这条街人不如刚才经过的那几条街热闹,人也不多,但在阿正看来,仍然是太多了,仿佛都在看她的笑话,脸就烧了起来。
“你上街来——!”见阿正那样子,秦老师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秦老师,我,我先走了,你忙你的去吧。有空了,就到家里来坐坐。”阿正说完了,脸红者,就立即走开了。
可男人追了上来,仅几步就走到了阿正身边:“怎么说走就走呢?时间还早。”
“我……”阿正语塞。
男人说:“还没吃饭吧?我们一起吃吧。”
“早就吃过了……你自己吃吧。”阿正嗫嚅道。
“没关系,就一顿饭。”
“真的早吃过了。还有,二妹在那边等我。”阿正随便指了一个方向,一看,所指的地方在几米远处,是一幢六层的楼房。她立即又羞红了脸,心中懊恼不已。
秦老师有些吃惊:“二妹?二妹是谁?你妹妹?”
“不是我妹妹,是我们一个村的,就住我家隔壁,中间,中间隔了一条阴沟。我是跟她一块儿出来的。”阿正说着,又要走开,但见男人正笑着望着自己,不知道怎么就在这里碰上了,倒不好意思自己一个人走了。
秦老师也没有走,这倒使阿正很为难了。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已经有人在看他们了,便横了横心,对男人说:“秦老师,我先走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老师望着阿正离去的背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呼了出来,然后,朝另一个地方走去。
阿正走到公园外面的栏杆处,就停下脚步,但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个地方停下来。几个卖糍粑的商贩向她兜售糍粑,她没有办法,见商贩那神态,大有不买就无法脱身的架势,穿得也极为一般,便买了两个,放在自己带来的一只小布口袋里。她迟疑了一阵子,想到既然来了城里,应该给甘老爷子和小六子买点东西回去,便将剩下的钱全掏出来,买了几个粽子,又买了一些糖果,还给小六子买了一支钢笔,口袋便鼓鼓的,阿正感觉有些沉。
阿正继续往前走,大街上的行人虽然跟先前差不多,显得拥挤和嘈杂,可她还是感觉到有些孤单了。那些甩着两手来来去去的人,路边蹲着剥吃粽子和嗑瓜子的人,她一个也不认识,有几个粗糙男人一直盯着她看,她的心就猛跳。二妹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她有些焦急,便四处张望,试图发现二妹,但四周都是端午节热闹的场景,始终不见二妹的影子。这时,一对装扮很时髦富贵的男女从她身旁经过,露出高人一等的神态来。阿正将两人盯着看了很久,直到两人在大街另一头消失。虽说阿正本人也是一个妇人了,年龄并不见大,比刚才那个嘴巴像在流血,眼皮儿发青,一脸被涂抹得惨白,脖子很细如鸭子脖子的富有女人小得多,而且比她漂亮。阿正眼睛清亮如清水,黑黑的,而那个女人的眼睛是两只用旧了的玻璃,给人一种没有神采的感觉。只是她是山里女人,一身衣服看起来太土,鞋子比起那个女人的高跟鞋,实在是拿不出手,使她隐隐感到脚也跟着不舒服,仿佛那该死的鞋子也在嘲笑她似的。她被一种说不清楚的情绪包围着,便噌噌地往前走去,一口气走了很远,想起那个死鬼男人甘四,心里有一阵疼痛,便在城外河边,偷偷哭了几回。
楼主 罗锡文  发布于 2017-12-10 13:38:04 +0800 CST  
阿正走到先前上拖拉机不远处的山坳口等二妹。没想同二妹一起走来的不是先前那个同二妹一同说笑的未婚夫,而是秦老师,使她大吃一惊,而秦老师也因为再次见到阿正,也隐隐有些吃惊,倒是二妹大大咧咧,嘴上叨唠不停。阿正心里不快,就径直往前走。二妹见状,赶紧追了上来,说:“阿正姐,鬼撵你吗?走那么快干什么?你等等!”阿正闷了闷,停了下来,站在路边等两人过来。两人过来了,二妹就嚷道:“你一个人跑到哪儿去了?我们可是把县城哪儿都找便了,都没见你影子,把我们找得好苦!”阿正心里说:“还说呢,你们,你们是谁呀?我可是知道的,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了,装什么?”嘴上却不作答。
见阿正不说话,二妹妹也不知道她哪跟筋出了问题,便从包里掏出几个糍粑,送到阿正面前,说:“我们走累了,就到馆子你去吃饭,没找到你,就自己吃了。你这人也真是,去哪儿,怎么也开腔,免得我们到处瞎找呀。给你,饿没有?这下该饿得叫妈了吧?”
“我有。”阿正答道,将手中的那只布口袋打开,让二妹看了看。心里却嘀咕个不停,又是你们,又是你们,你们是谁呀?多了不起,还一起吃饭,以为我傻瓜,什么都看不出来吗?你们……
秦老师是个精细男人,他业已明白了阿正这般沉默的原因,很快就揣摩到了她的心事,便对阿正说:“回来的时候碰到了二妹和她的那个未婚夫。二妹认识我,但我不认识她,她那么说了,我们就算认识了,又是同路,就一起回来了。”
阿正笑了笑,很勉强,脸上的肌肉僵硬,绷住,使得那笑极为生硬,心里说,说什么呢?那可不关我的事,是你们的事,凭什么要给我说?
阿正仍默默地在前面走着,没有回头搭话的意思。二妹起先以为她是不是因为没有同他们一起逛街生气,正想再解释几句的,但她突然发现秦老师神态极为奇怪,阿正也不拿男人正看,便明白了其中原由,心里便开了窍,就忍不住又叽叽喳喳起来,没话找话地说:“秦老师,阿正姐,你们如果不嫌弃的话,一定要来吃我的喜酒。我那个,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八月开初我们就办,请客,到时候你们可一定来。”
秦老师爽快地答应了,还说了几句关于婚姻方面的话,就笑了起来,二妹也跟着笑,过了那座木桥。
翻过山口,他们看见了一棵巨大的榕树,在那里,秦老师便同两个女人分了手。只见他沿着两个女人来时那条路,然后朝左走去。再往前走几里路,再翻一个山口,便是学校。学校位于山坡上。
秦老师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朝她们招了招手,目光却停在阿正身上,两个人女人都意识到了,都有些意外,而阿正却感到心脏跳得厉害,气都有些喘不过来了。
秦老师走上左边那跳小路,朝山坡走去。阿正看了几眼,眼光仿佛就变成了那小路,顺着山坡跟了过去。
楼主 罗锡文  发布于 2017-12-10 13:38:34 +0800 CST  
山风在山间吹过,山上山下的树木发出沙沙沙的声响。像蛋黄一样的太阳离西山顶还有两三竿子高,山坡上被风吹得晃摆不停的草木在日渐微弱的阳光下泛着亮光,而背阴处则显得阴暗,跟泼了墨水似的。山下的溪涧则在极为幽暗处,用一种极为轻细柔和的声音,向某个更加幽暗的地方流去。群山投来的一抹抹黑影与向阳的山坡成为两个明暗对比的世界,一条小路,或一条小溪,或一条山谷,就成了其分界线。更远处的树林中,野兽与众鸟的叫声在山风中传递,带着旺盛的生命力,也带着一丝凄凉,让两个在山路上行走的女人听得真真切切,也听到心里了。
阿正坐在一块石头上,说不想走了。
二妹也坐下来,也嘟囔着脚都走大了,便盘着腿坐着,像旧时女人的样子。
软绵绵的阳光和绸子一样的风都抚摩着她们的身子,头发一撩一撩地。
“阿正姐,看见那棵树了吗?你知道吗,那棵树上面可是吊死过两个女人的,还有一个男人。”二妹指着半山腰上的一棵大树说,心里道,你怎么会知道呢?你肯定不知道,但我知道。
“你说什么?吊死的?谁吊死他们的?”阿正望着那棵巨大的、满身难看的疙瘩、树皮剥落、老根纵横且露出了地面,但依旧枝繁叶茂的树,吓了一跳。
二妹说:“你是谁吊死他们,是他们自己寻了短见,自个找的死。”
“那,他们为什么要寻短见,想不开?”二妹妹突然觉得那棵老树就跟一个死人似的,一点一点在半山腰上站了起来,就不敢再看,赶紧将眼光收回来,放在二妹脸上。
“哎呀,说来话可就长了,不知道要多久才说得完呢。他们的死,哎呀,不好说,故事是爷爷告诉我的,都过了好多年了,我都忘记了差不多了。哎呀,都忘记了,怎么,你想听?”二妹口里嚼着草根,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失了。
阿正说:“你讲啊。”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棵大树。
二妹嘟囔道:“我想想,哎呀,说起死人,总是不快活,我哪能记得住那么多事情?你别慌,我想想。”
阿正低下头,望着地面,几只蚂蚁一会儿停,一会儿忙碌,一会儿有警觉地跑开,过了一会儿,又出现了。地面上还有一些鸟粪,说不名字的飞虫,偶尔还能看到一只蚂蚱,落在草上。蜗牛在石头上一动不动,仿佛是石头的一部分。另一些石头和地面,一些个头大一些的蜗牛缓慢地爬行着,它们的身后是由它们的身体分泌出的一种东西,像一条水银铺成的线路,弯弯扭扭地,随着它们朝前延伸。
“很久很久了,那些事情都过去了。在这一带山里,有一个长得眉清目秀,个头高高的,肩膀宽宽的,身子粗壮如一头狮子一样的男人,山里的人见了,没有不称赞他的。我爷爷还说,他眉毛像黑炭,眼睛又黑有亮,就跟天上最大的那颗星星一样,无论哪个女人见了他,没有不喜欢他的,没有不在私下哭的,睡不好,梦里全是他,连走路都走得不稳了,心里全是他。我说天上哪颗星星是最大的?我爷爷说,你觉得哪颗最大,它就跟他的两只眼睛一样。我哪里知道哪个最大啊?爷爷鬼得很。他还说,那男人可真的是壮人,力气大得能拉住水牛的尾巴后退一百步,也不喘气,脸也不红,筋也不胀。他让山里人最佩服他的,是他打猎的时候,空手打死过一头野猪,他没子弹了,只有用手打,结果真把那野猪几拳头给打死了,我爷爷说,那野猪的脑花都给打出来了。哎呀,他不光力气大,而且长得很好看,所有的人都说我们这一带山里就是打灯笼都找不到第二个像他那样的美男子。”
楼主 罗锡文  发布于 2017-12-10 13:38:58 +0800 CST  
二妹说话的速度没有往常那么快,阿正乍一听,觉得简直太慢了,便有些不习惯,就想让她说快点。但听着听着,自己倒十二分专心起来。二妹见阿正果真听进去了,便想,要讲就讲个舒坦,便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接着往下讲:
“可惜他是财主的长工孟老二的儿子,他娘生下他没多久就死了。他爹孟老二为了养活他,就只好去财主家干活。这个孟老二知道疼自己的儿子,怕他去了财主家干活无人照看儿子,便将他带到了财主家里,一边干活,一边照顾他,即使长到几岁了,也是这样。孟老二经常对人说,他担心他在屋子外面玩耍被别人家的孩子殴打,也怕他不懂事跑到山上去,掉进山沟沟里,又没有人看见,摔死了都找不到尸体。慢慢地,他长大了,财主见他力大过人,也让他跟他爹一同替他干活。他原想在财主家里攒足了钱,就带着他爹出山去,远走他乡,找一个地方,造一座自己的房子,再买几十亩好田地,自己耕种。可他被村里一家姓刘的人家的女儿辉辉给迷住了,有空就朝刘家跑。刘家可是村里最穷的人家了,一般人都不大瞧不起他们,但他不嫌弃,一去了,什么话都不说,就帮着刘家干活。刘家当家的两个老人也喜欢这个好看又力大无穷的小子,为女儿有这样的一个男人而高兴,至少女儿这一辈子有靠了啊。当然,辉辉也喜欢他,爱死了他,两人于是就约好每月的十五,都要到山下的一片小树林里见面,哎呀,就是电影里说的约会。约会是好啊,可久,就干了一些傻事。唉,傻事就事事吧,反正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外人看见。可这天下的事情,哪儿都是件件如意的呢?这不,正当两人正爱得要死要活的时候,财主家的小姐看上了他,还不是为他的好看的脸蛋给打动的。这个小姐,可不像其他财主家的小姐一样没有良心,尽使歪主意,她可是一个好人,我爷爷说,他对穷人还是很好的,甚至她还劝他财主爹爹给穷人减免租子。她是财主的独生女儿,财主的心肝宝贝,哪有不听她的?但那也是表面上的事,财主使着歪心眼呢,当女儿的面笑嘻嘻地,完全答应女儿的所有要求,背地里仍旧收重租抽重税。女儿知道了,就恨起了她的爹,背着他哭了好几场。村里的人都知道这个美如天仙的财主家小姐,都说她心肠跟菩萨一样,善良,知道好歹,村里人就叫她‘活菩萨’,有一些曾经得到过她好处和恩惠的长工还叫人刻了她的木头像,放在他们祖先牌位的下面,一起供香火,一起跪拜,叫子孙们千万不能忘记她呢……”
楼主 罗锡文  发布于 2017-12-10 13:39:35 +0800 CST  
稍后继续
楼主 罗锡文  发布于 2017-12-11 00:06:49 +0800 CST  
阿正也听得跟木头一样,很快就入了神。沉浸在自己的故事中的二妹,渐渐地也不知道自己的身边有几个人:
“这个美丽如仙女的小姐爱上了他,没事就想他,后来经常找借口,跑到长工们居住的地方去玩耍,为的能多看上几眼那个既好看又壮如牛的心上人,哎呀,我爷爷就是这么说的。开始,他还以为她是受了她爹的派遣,专门来监视他们的,就是监工啊,他和长工们干活一点都不敢偷懒,大热天也也顶着太阳干,光着膀子,皮都晒脱了几层。小姐望着他汗水流了满脸满背,觉得更好看了,看着看着就发呆了。后来,小姐一有空,就跑到他干活的地方,靠着一棵树,痴呆呆地看他,看他,看得痴呀,即使到了手工回去的时候,她还在那里看,看不够了。聪明的男人也明白了,这个天天跑来看他的小姐喜欢上了他。他感到有些害怕了,干活时再也不敢脱衣服了,也不敢朝她那边看一眼。小姐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心里又气又恼火,后来就感到伤心,一伤心,就忍不住要哭,躲在屋子里哭。有时,她出去看他的时候,他爹也在,她便找些事情将他爹支开,然后自己在树下或草地上看他,一看就不知道姓什么了。这下可不得了了,他被小姐那样子吓住了,干活连劲都使不出来了,心里直嘀咕她怎么还不走,再不走,被人看出来了,可不得了了。但小姐根本就不走,他越着急,她反倒来得更勤快。后来啊,小姐不走,他却扛起锄头,走了,宁可因为误工或被财主看成是偷奸躲懒挨财主家管家的一顿蘸了水的皮鞭子,也不愿意让小姐没日没夜地盯着他看个没完。当然,小姐在那段时间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年轻小伙子与刘家女儿相亲的事情,不然,她立即会去死的。
楼主 罗锡文  发布于 2017-12-11 14:24:46 +0800 CST  
“小姐爱那小伙子爱得就像着了魔,得了病一样,一天见不到他就焦躁不安,甚至急了还打人摔东西,让很多人都说她变了。那天,她在他洗了身子必须经过的树林里等他,要跟他来一段……天啦,小姐的胆子可真大,要来一段……嘻嘻,你懂吗?哎呀,你看我这猪脑子,你是有过男人的人,当然懂啦。他果然来了,嘴里哼着小曲,看样子很高兴,因为再过几天就是十五,他就可以他的姑娘在一起了。没想到走到林里的时候,他吃惊了,小姐正眼巴巴地望着他,眼里流出了眼泪。他赶忙将衣服穿上,想说什么开不了口,想走,眼看她哭得伤心,急得不知道如何才好。正在他六神无主的时候,小姐叫了他,说等了他老半天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说着就要去拉他的手,他像被通红的铁条烙了似的缩回了手,就要走,小姐哭着叫了一声,说你干什么,说走就走啊?你这没心肝的!他只好站住,一看,小姐都成泪人儿了。就这两眼泪花,他就不敢做点什么,当然啦,也不好走了,只好站着,像根木头,男人可真是木头做的呢。小姐坐回到原来坐着的那块石头上去,把憋在肚子里的话,全都说了出来,还说,只要他答应跟她成亲,她什么都听他的,万一她爹不答应这门亲事,两个人逃出去,都行,只要两个人能在一起。但这对于他来说,实在太难了,他心里装的全是那个姑娘,虽然穷得叮当响,但他喜欢她。再说了,小姐突然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跟前,说她愿意做她的婆娘,他哪里能信呢?换了谁,谁都不信她的话。小姐见他一动不动,也不说点什么,就更急了,但也明白他肚子里在想什么,她当然想过这个问题,就走到他面前,解开他的衣服,把脸贴到他胸口上去了。他迷糊了一会儿,像在做梦一样,但还是很快就清醒过来了,吓得浑身冒汗,两手冰凉,张着嘴巴喘粗气。小姐哭得更凶了,咬着他的肉。这是多稀奇的事情啊,也只有小姐那种人才有那胆子,敢解开一个男人的衣服,稀奇。但人家是有钱人家的小姐,怕什么?哪像我们穷人,饿都饿死了,哪还有那心思?他当然不答应,像让她松手,但她死活不松手,一个劲地哭,想这样为他哭死了,也值得。他几乎也在她的哭泣中由烦躁慢慢变得软了,末了,两个人就干了那种事,哎呀,阿正姐,他们真是不要脸啊,怎么说做就做了呢?小姐真是个狐狸精。那件事情完了之后,他还是清醒得很,她终究还是有钱人家的小姐,要什么有什么,自己不过是一个身无分文、家无半亩田地的穷小子,况且,那个辉辉姑娘还在等着他,他不能做对不起辉辉的事。那天,他趁天还没黑,就一把推开小姐,穿好衣裳,不顾小姐凄惨的叫声和蛮横的威胁,拿去工具,一转身就跑得没了影儿。小姐又急又气,抱住一棵树就伤心地哭,叫得林子里的鸟儿都受到了惊吓,纷纷飞走了。小姐可是真的伤了心了,哭得还凄惨。泪水流干了,嗓子也哭哑了,力气哭尽了,只能叫喊他的名字,差点就死了过去……”
楼主 罗锡文  发布于 2017-12-11 14:25:14 +0800 CST  
阿正想起甘四,就垂着头,泪水流了出来,掉在地上,地上湿了一片。二妹讲着讲着,眼圈也红了。
“这只是第一,后来,聪明的小姐还和他做过几次这样的事情。那个穷姑娘辉辉,应了相约的日子,定期同他约会,在林子里生火,吃东西,找一个干爽的地方,抱着了,还一起过夜,两个人咬了耳朵,结了百年之好,诅咒发誓,如果在没有见面的日子与他人干坏事,睡觉,就挨刀砍脑壳,天打雷劈。辉辉是把自己交给他了,他也把她装在心里头,两个人都有情意。但他的心底却还有另外一个女人,他无法不骗辉辉,因为他不敢惹怒小姐,不能让她失望,他不得不把身子在另外一个时候另外一种场合,让给小姐,让小姐享受,让她快活,而他也情不自禁地亲了小姐的嘴,咬了小姐的肉,咬得小姐快活地尖叫,那时,他真的不晓得世上还有一个叫辉辉的姑娘。其实,他并不喜欢小姐,当然,我爷爷说,也不讨厌小姐,他清楚小姐不是那种蛇蝎心肠的女人,但他是一个男人,已经有了一个心上人,因此他总得明白自己长了一个脑壳,总得尽本分给那个姑娘有个合适的交待,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因此,无奈之下,他只好两边跑,两边哄,说着几乎是一样的话,做的几乎也是同样的事情,只是,他一再对自己说,把心留给辉辉就是了。小姐爱他,他知道,但这也是让他毫无办法的主要原因,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应付下去,哪天才是尽头。
“不久以后,他爹通过管家那张臭嘴巴知道了小姐与他的事情,气得几乎闭了气,好半天才醒转来,把一家人吓得脸都白了。这还了得,一个又穷又酸的臭小子竟敢同千金小姐相爱,是没有听说过的事情。如果单是他单相思,还好说,他爹只消命令几个家丁把他捉拿了去,乱棍打死,扔在山沟里喂狼便是了。但问题出就出在小姐爱死了他,他爹气也就气在这里。管家还告诉她爹,是小姐主动去找他的,都发了疯似的。他爹由此又差点闭过气去,礼仪纲常和老祖宗都在他脑壳上,他一个当爹的,肯定是没当好啊。恰巧,辉辉和他在山下林子里做事时被人当场捉住,两人被五花大绑着,被拉到了财主家里,听凭他处置。因为他与小姐有瓜葛,还做过那事,财主和其他所谓的证人,都恶狠狠地瞪着他们。财主这下可是要出一口气了,尤其是在脱光衣服所好事时被捉拿的,心中自然暗喜。他立即命人叫辉辉和他家的当家人叫来,当面辱骂了一顿后,就说,先拉到祖先的坟山上去打了屁股再说。如果是在山外,打了屁股还要拉到祠堂里去再挨一百板子,即使不死,也得脱两层皮,我爷爷还拿这个来吓唬过我。两个可怜的人挨了板子,他们的当家人也得挨打。打完了,财主对着两个男女说:‘本东家念你们年青,不懂事,不懂规矩,虽然是伤风败俗之事,但暂且不打死你们。但是,你们毕竟冒犯了天条,玷污了本家宗礼,赐你们一个便死!’‘便死’就是除了打死之外,犯人可以自由选择死法,喝毒酒,跳悬崖都行,或者干脆说就是自行了结,其实就是自杀。财主这么做,还不是把死人的责任推给犯人自己。为了防止他们逃跑,财主派了很多家丁跟着他们。那个阴险狠毒的管家担心他们不想死,就将他们两家的爹娘捆了,说,如果他们不去死,就杀掉他们的爹娘。两个人在家里呆呆地坐了很久,哭了一阵,感到业已无法保全自己,更没有活下去的希望时,便横下心去死。两个人互相咬了舌头,相约在阴间再见,在阴间做夫妻。男人不愿意女人摔到山谷里头破身断,便找出两根绳子,一起来到这半山腰的这棵树下,上吊死了。小姐自从她那个财主爹爹知道了她与他的事情之后,就失去了自由,财主爹爹将她锁在了书房里。当她听到他已经上吊身亡的时候,发了疯一般,摔碎了财主极为值钱的所有瓷器,累了,就坐在屋子角落里哭。我爷爷说,她把屋里的灯都给哭熄了。看门的家丁被她对那男人的情意打动,冒死打开房门,把她带到了这棵树下。但他和辉辉的尸体已经被他们的家里人解下来,抬回去了。小姐抱着树,哭得天昏地暗,一口气差点就断了,哭得昏死过去,醒来就带来的绸带,也上吊死了。家丁连夜逃回家中,觉得不妥,又连夜逃走了。三个人哪,都死在这里……”
楼主 罗锡文  发布于 2017-12-11 14:25:59 +0800 CST  
二妹停下来,说坐一会儿吧,嘴巴都说大了,舌头都硬了,转不动了。阿正说,坐吧。两个人静静地坐着,都有了自己的心事。山风从远处吹来,将两人身上的热气一点点吹走,然后又向远出吹去。
“阿正姐,你说他们,他们三个人,死得值得值不得?”二妹问道。
阿正用手指将风吹乱的头发梳理了一下,但刚梳好,又被吹乱了,索性不梳了,说:“谁说得清楚呢?他们想死……”
二妹说:“他们不想死。”
“他叫什么名字?”阿正忍不住又想去梳理头发,手了半空中,感觉到了风,就取消了那个打算。
二妹咬着嘴唇,想了想,说:“爷爷告诉我的,我可忘了。我连爷爷是什么时候给我讲的这个故事都记不得了,爷爷也死了好几年了。”
阿正心里想,骗谁呢?你怎么能忘记呢?你怎么能忘得掉呢?
“他不该死,大不了拿把弯刀冲进财主家,将财主一刀砍了。换了我,我就这么干!不杀死财主,不算人!”二妹忿忿地说。
“说是那么说,可做起来没那么轻巧。财主家有几被个家丁呀,他再有本事,也打不过他们的。辉辉姑娘死了,他也就不活了。”阿正想了想,说。
二妹噘着嘴巴说:“那算什么?他可是男人,你可不知道天下的男人没有一个像他,真的不像,连我爷爷也这么说。”
“那你干嘛要找男人?”阿正笑了。
“这,我可说不好。我那个臭男人虽然对我好,也比不上他的。”二妹说。
阿正问道:“哪些地方比不上?”
二妹想了想,说:“这人比人,真的要气死先人,算了不比了,反正我那男人比不上他,真让人丧气。”
“丧气什么呢?你又没有和他结婚,人家是辉辉的人,你做梦吧你。”阿正取笑道。
二妹说:“我哪是那个意思,就是说说罢了。”
阿正脸上变得生动起来,越发好看。她突然说:“二妹,既然我们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那我们给他取一个名字吧,以后讲起来,就有个名字好叫了。”
“名字?给他取名字?你是他妈呀?”二妹大笑起来,见阿正要打她的样子,赶忙说,“取,取!算了,还是你文化高些,你取吧。”
阿正望着远处的树林,仿佛看见那个男人和辉辉从里面走了出来,正和她们打招呼,但一个激灵,他们有突然不见。阿正怅然若失地望着天空,想了想,说:“那,就叫天龙吧。他可是天上的龙,不是地上的物呢。”
楼主 罗锡文  发布于 2017-12-11 14:26:53 +0800 CST  
“天龙?将就吧,也好,就这个名字。他不该死的,死了就不叫龙了……”二妹说,身子开始抖动起来。她和人说话,就爱抖动身子,小时候因为这个习惯,没少挨他爹娘的打,说她一个女娃娃,没个正经站相和坐相。
“就这么叫吧,名字是人取的,也仅仅是给人叫的。你说对吗?”阿正望着二妹,说,“问你哪,你抖什么呀?长虱子了?”
见阿正在一边笑着,二妹照旧抖动着,说:“你才长虱子,真是作践人。好吧,就这么定了,天龙。不过,有点吓人。”
阿正问道:“吓人?吓谁呀?你觉得不好?”
二妹勉强地说:“不是不好,挺好的,叫着也顺口。”
阿正说:“要是真有天宫,那玉皇大帝也应该把他和辉辉召到天上去,住天上的房子,吃天上的饭菜,不在人间受罪。”
二妹说:“要是真有龙宫美景,龙王爷也应该把他带到水晶宫里去住,睡龙王的床,和那些雨呀,虾呀什么的天天一起玩耍,哎哟,他们要多自在就有多自在。”
阿正也来了兴致,小孩子一般,说:“好好。还有这棵大树也一块儿带去,多美的树。只可惜这树不能结果,不然,他们在天上在龙宫里,都能吃到人间的果子了,也忘不了人间,忘不了我们呀。”
二妹突然说:“我们光顾着说他和辉辉了,还有小姐呢。他们都到天上和龙宫里去了,那小姐怎么办?难道让她一辈子都留在财主家里?”
阿正一下也想不办法了,犯愁了,说:“是啊,你不说,我倒把小姐给忘了。是啊,是啊,小姐怎么办?要是在过去还好,一个男人娶两个老婆,现在可不兴这个了。”
二妹想了一个办法,说:“这样这样,你看行不行。让天龙和辉辉到天上去,小姐干脆就到龙宫去,那样,三个人都不在人间活受罪了。”
阿正摇了摇头,说:“你这是什么主意呀,简直是馊主意,不妥。你想想,小姐在龙宫里找不到天龙,不照样生不如死吗?眼睛都要给哭瞎的。与其如此,还不如就呆在人间,在人间她毕竟还有亲人朋友熟人什么的,在龙宫里,可是谁都不认识她的,那样真还不如死了好。你这个主意不行。”
二妹嘟起了嘴巴,活脱脱的一个小姑娘,只听突然又叫了一声,说:“要不,将天龙分身,一半给辉辉,一半给小姐,又公平,又能在一起,不好吗?”
阿正又好气又好笑,终于成了以前那个阿正:“你是在做梦吧,二妹?你的主意一个比一个馊。再说了,人分成了两半,早死了,死人还能爱?只有天天想,天天念了。即使你再想爱,也爱不成,得到是半边血人。”阿正想起了自己的男人甘四,心上一抖,令人她再次进入故事中去,忘却了眼前光景,将故事中的人和自己连在一起了。
楼主 罗锡文  发布于 2017-12-11 14:27:48 +0800 CST  
未完待续
楼主 罗锡文  发布于 2017-12-11 22:34:06 +0800 CST  
“那,把天和水合起来,三人不就见面了,一辈子在一起了?”二妹又说。
“不行,小姐见了跟她一样漂亮的辉辉,那怎么受得了,肯定要支使天龙离开辉辉。倒不如这样,让天龙依旧同在人间一样,每月十五那天同辉辉见面,其他日子跟小姐在一起,你看好不?”阿正说。
“哎呀,你这个主意更不行,辉辉家可是穷得叮当响,小姐家是财主,哎呀,你怎么那么偏着有钱人家的小姐?”二妹嚷道,觉得阿正嫌穷爱富。
阿正犯难了,想了想,说:“那,反过来也一样啊。”
二妹拼命地摇着头,仿佛要把脑袋给摇掉似的,然后说:“还是不行,万一辉辉和小姐发现了怎么办?纸哪能包出火?”
阿正回答不上来了,她明白两个女人不同同时爱上一个男人,可一个男子终究也只能要其中一个呀,她绞尽脑汁也想不通两个女人都同样痴情,喜欢天龙喜欢得死心塌地,也弄不懂,一个男人为什么要让两个女人爱着,那男子为什么不让其中一讴歌绝望,如果那样,不就不能发生那样伤心的事情么?她理解财主家小姐的心,可在心里嗤笑她的白日梦了,是啊,天龙应该拒绝她。
“小姐不该死,她死得不值得。”阿正说。
“她要是不死,她到哪儿才能找到像天龙那样的男人呢?即使能找到一个,保准还是比不过天龙。”二妹说,好象天龙就是她身子上下的那个人似的。
“还是将就一点吧,找到一个,就不错了。”阿正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心里想,这人间事情,哪能是十全十美的呢?
“要是她先前没有看见过天龙,她倒可以任意挑选一个她看上了的男人,没有比较啊,人比人,可真的是能气死现任的。可她心头早已装下了天龙了,其他的人,她都不正眼看一眼的,她后来找到的,肯心就不如喜欢天龙一样去喜欢他们了。”
楼主 罗锡文  发布于 2017-12-12 13:26:54 +0800 CST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人已经不在了,还是尽念着,没黑没白地念叨着……”阿正想自己,想到甘四,甘四就不如天龙么,“只是小姐是财主家的小姐,心却不是财主家的心,她是一个好人……”阿正的心又在跳了。
二妹说:“我就喜欢辉辉,天龙死了,她也跟着去,什么话也没说,心甘情愿的呢。”
阿正并完全同意,说:“小姐不也是这样的吗?”
二妹没有话说了,她在想着那个同天龙一起死的贫穷而美丽的姑娘辉辉,着实被她感动着。或许她见的世面比阿正广些,读的书也要多些,能用更微妙的、更好奇的、更伤感的心去想,去感觉。
阿正把心思放到那棵大树上去了,以往对这棵树没有仔细看过,现在却看得极为认真,看到了它的茁壮,它的枝繁叶茂,然后慢慢看出它的苍老了。
“这棵树快长到天上去了,你坐在这里看不到它的头。”阿正仰起头来,伸成了脖子,想透过枝叶的空隙处朝树梢看去,却总是看不到。
“我家老爷子说它活了几百年了,过去的举人老爷还把它当祖宗一样供起来。爷爷说,我们这里出过举人,就在县城不远的一个小镇上,看上了这棵树,就把它供起来了。”二妹说。
“真是一棵大树……”阿正似乎没听见二妹的话,照旧仰着头,伸长了脖子往上面看,“能摸到月亮了……”
二妹接过话茬,说:“跟月亮上面的那棵树长得一模一样,不过那是一棵桂花树,而且我们这里没有砍处的人。”顿了顿,咽了口口水,又看看阿正,感到那样子很奇怪,就跟傻了似地,但她嘴上却道,“在我们这穷山沟里,哪个男人有这份穷酸的心思呢?”
阿正说:“如果我能爬上树去,肯定能爬到月亮里去。”
“哎呀,对他,把树也一起带上去,比一比哪,看哪棵更高更大。把那个砍树的老头赶走,让天龙去砍。哦,还是不行,还是把那老头留在那儿吧,看他能砍多久。”
阿正说:“不能让天龙干砍树的事情,他是天龙呢。”
二妹说:“我不是把那老头留下了吗?让他砍,天龙干被的事情去。”
“我们都成仙了,是吧?”阿正幽幽地说。
楼主 罗锡文  发布于 2017-12-12 13:27:13 +0800 CST  
“到了月亮里里,怎不是成仙了呢?嫦娥养兔,我们养猪,养鸡,养鸭,哪像她只养一只,一只兔子能卖多少钱?还不够草钱,简直是白忙活。”二妹撇撇嘴,朝天上看去,突然觉得东边挨着山顶的天际上像有了月亮。
“多带些粮食上去,不知道上面能不能种粮食,没有粮食,我们吃什么?天龙和两个姑娘吃什么?”阿正坐得久了,腰酸了,屁股也疼了,就将腿盘了起来,说,“然后我把我爹个小六子也带上去,小六子肯定有出息,读了那么多书,干什么都懂的。”
“把我家那条生病的小牛也带进去,里面有好药,一医就会好的。还要把我爹的猎枪也带进去,你想想,里面有树,肯定就有树林,树林里肯定就有野兽。我娘有风湿病,爹说老虎的骨头泡酒可以治疗风湿病。那我们去打几只老虎来,用它们的骨头拿来泡九给娘喝,那我就听不到她连夜连晚的呻吟了。”二妹兴致勃勃地说,仿佛那些事情不用做,只需要想想,就能成为现实似的。
“再在上面建几所学校,让山里的孩子都读书去。”阿正说。
“把我那臭男人也带上去,他既然喜欢我,就要跟我在一起,听我的。他力气大,有他种粮食打野兽,我们吃什么都不用愁了。”二妹喜笑颜开地说。
这句话说到阿正的痛处去了。她木然地看了一眼兴奋不已的二妹妹,再也坐不住了。
两个女人把话题又转回到了那三个人身上,阿正终因不能为三人找出个极为合适的归宿而忧愁,心里像失去了什么似的,总觉得有些遗憾和不甘。至于二妹说的“死已经死了,肉也烂成了泥巴,再说也没有多带用处了”的话,她感到不妥,甚至不满。她此刻正沉浸在自己做姑娘时候天真善良的梦和想,为这可爱的三人寻找一丝疗慰,安排一场圆满的结局,她认为他们三个人至少会在来世相见。
“走吧,天都昏了,快黑了。阿正姐,你还在那里发什么愣呀?”二妹站起来拍拍屁股,见风大了点,站起来,就催促阿正。
阿正起身道:“夏天的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心里却说,你二妹的心思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肚子里什么都不装的。
两个女人开始往坡下走去。其中一个女人看见那条通往学校狭窄的小路,心里念着那一个男人,把刚才二妹妹的故事翻来覆去地想,便有了一种怅惘和牵挂,这些怅惘和牵挂与她一起走下坡下去了。
夜色,一点一点沿着山谷四周的陡峭或舒缓的坡面,以及湿润的空间,朝上缓慢地移动,将山里的人事物全给包裹起来了。

(本卷完 稍后继续)
楼主 罗锡文  发布于 2017-12-12 13:27:42 +0800 CST  
未完待续
楼主 罗锡文  发布于 2017-12-13 10:55:42 +0800 CST  
第四卷

阿正夜里做了恶梦,她看见甘四被巨石砸破脑袋,脑浆涂了她一身。甘四没有立即死去,而是慢慢地站了起来,嘴巴里冒着血泡,然后又栽进山谷里去了。她顺着山路找下去,终于在山谷底找到了甘四,但甘四却一身赤裸,身上一件衣服也没有穿,上头也只是一个圆圆的发着青黑色的头颅,下头的皮肉里,长满了蛆虫,正蜂拥而欢快地吸食着甘四的血和肉。眼见着那些肉慢慢腐烂了,血水流了一地,连那些贪婪的蛆虫都顺着血水流到地上,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她又哭又叫,那血又很快变成一条巨大的蛇,朝她滑来,她惊吓不已,转身就逃,不料脚笑被荒草一绊,摔倒在地……
她醒来了,心跳得厉害,像遭遇到了重击,欲吐,那股腥臭的东西四处飞溅,在眼前像金色的星星一样晃来晃去……她看了看四周,没有一丝儿声息,让她感到更加害怕。她压低声音叫了几声小六子,外面依旧没有任何响动,才明白小六子上学还没有回来,爹甘老爷子也上山去了。她坐起来,把脸上的泪水揩净,想起爹出去时曾叫她把绑在树上的草堆上的草弄一些回来,做柴引子。她下了床,心里嘀咕这么就睡了那么久。她脸上发红,出气也比往常粗重,感觉不舒服。她使劲地揉揉鼻子,确信自己还好好的,便放下心去,就往外走去。但她还没走出院门,眼前一阵金星乱飞,脚下一软,差点摔了下去。她稳了稳,只赶到腿上没一丝力气,心里更是憋得慌,一颗脑袋仿佛总是要往墙上撞去才好似的,又像重得快支撑不住了,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可能。她寻思道可能是没有睡好的缘故,要么就是没睡够,转身走到院子里,从一根绳索正拿下一条毛巾,从厨房里拿出一只脸盆,盛了水,将毛巾浸在水里,然后使劲地擦着脸,感觉脸上没那么发烫了,又紧按额头,再按太阳穴,疼痛使脑袋不再那么米局了,才草外走去。
甘老爷子所指的草堆离村子有些远。草堆用篾条和木棍作为支架,稻草一把一把地堆在上面,人再在上面使劲地踩踏,结结实实了,再继续增加稻草,最后完工的时候,乍看就想一只硕大的纺线锤子。阿正走到草堆旁边时,感觉实在不行了,不得不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又粗又热的气息。她硬撑着真起来,爬到草堆上将稻草一把一把地扯下来。平日里轻飘飘的稻草突然变得像一块块巨大的石头,她要用巨大的力气才能将它们抛到路上。有时,一些稻草被扎得极死,她怎么也扯不动,再一用劲,身子吃不住,就重重地摔下草堆。如此以来,她草没有捆好,却在一次次的摔倒中昏迷过去。
楼主 罗锡文  发布于 2017-12-14 23:27:49 +0800 CST  
时值住在村东头的黄家老二从田间回来,看见昏睡中的阿正,大吃一惊。黄老二老父老母都在健在,上头有个大哥,生下来没几天就死了,什么病,爹娘都没搞清楚。他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和妹妹,皆因家中贫困光景所致而在家干活,念书的事情没再被人提及。他也没有多大的心思让弟弟和妹妹去念书,没有钱供他们念书是原因之一,另外,如果两个已经十多对的人在家,多多少少能帮他做些事情,他也能有些闲暇,做点自己的事情。在石坪村,黄老二是属于高大健壮那类型的男人,肩膀宽厚,眼睛大而黄,与人交谈时眼睛总是睁得大大的,让人总担心它们随时会从眼眶里滚落下来没,让某些好事之人或者嫉恨他的人说那是两只狗眼。我们可以再仔细地看看,只见他身坯像一堵墙,扎实在戳在你面前;脑袋方正,又给人傻乎乎的感觉;两条腿走起路来像在赛跑,忽忽生风。其实,黄老二是个很正统的男人,机智得像山耗子,脾气怪得让人莫名其妙,像山上的老山谷,任凭风雪雷电,都不能将其摇撼,必须用锯子才行,这锯子恐怕就是女人,只有女人将用女人的那些锋利的“齿”才能将其征服。他心眼粗而细,实实在在,但对人事又极能掂量出分量,不至于出现太多的差错。自从甘四遭遇份来横祸死去,他就有心和阿正好。其实在甘死和阿正刚结婚那阵子,他就喜欢上了她,但因为人已嫁人,没法子而已。他没将这心思说给他老子老母亲,因为他原以为阿正死了丈夫之后,多半会在一定时间之后回娘家,到时候他黄老二就可以找个媒婆,正正当当地找上阿正家的门,这门亲事十有八九能成的,哪知阿正一直呆在甘家已经快两年了,而且没有丝毫回娘家的迹象,按理说死去的丈夫尸骨已寒,她阿正也顺了做婆娘的礼节和本分,守了孝,可以回娘家去,没有谁敢在背后说三道四。因此,黄老二迫于甘老爷子和外人的嘴巴眼睛,一直不甘踏进甘家的门,把那份成家求偶的心思就紧紧地压迫在心底,心想,那日子终归会来的。这种日子让女人难熬,更让男人像关在笼子里的公狮,两条腿根处的那玩意儿撩得他极为难受,全身都随那东西发痒,欲撕破皮肉似的。男人可以用各种手段选择到心仪的女人,可还在未得到之前,那日夜像把人放在笼子里蒸着,翻身捶床,都没有作用。至于那种因为常年得不到女人,而将一双有力而粗大的手伸进裤裆里,抓住那玩意儿,将那水水放射出来,导致早泄阳痿者,在见到任何人都带着那种男人那鸡巴疾病导致的仇恨和绝望的男人,则与黄老二没有干系。
这会儿,黄家老二看见一大堆乱草摆在路边,心想是哪家祖宗积了阴德阳德,捞了财,瞧不上这些东西了,扔在这里任其腐烂的?便想趁机将它们拿吹家去。他走上来,近了一些,感觉有些异样,便偏过脑袋过去,看见一双女人的脚,直直地伸出草外。黄老二更加吃惊了,一个惊乍,这是哪家的女人,大白天的,怎么在大路上睡了?是不是害病了?那又是哪门子病呢?这么一想,就赶紧拨开草堆,定睛一看,原来是阿正,脸红得如一张贴对联的红纸,鼻孔里呼哧呼哧地出着粗气,看样子,不是昏死了,就是睡得正香。“这个女人!”他嘀咕了一声,一股像灼热的洪流里从肚腹下端往上奔涌,他的脸也一红到了耳根。他望望四周,一个人也没有。他仍然不放心,再次仔细地将各处看了一遍,确信没有人了,便赶紧将肩膀声的东西撂下,蹲下去摇了摇女人的肩膀。阿正依旧像喝了迷魂汤一样,迷迷糊糊地。黄老二身上的热流变成了一股凉气,从闹门心一直流泻到身子下面,两只手本想在女人胸前隆其的部位摸去,然后一头扑下去,可他感到不对劲,阿正的周身烧得烫人,呼出的热气触及他的脸,也是很烫人。男人即刻明白面前这个看起来是在做美梦的男人不是在睡觉,而是昏迷了。他想贼一样探起光溜溜的身体,迅疾地穿好衣服,把阿正抱起来,一溜快跑回到村里。
楼主 罗锡文  发布于 2017-12-14 23:28:08 +0800 CST  
甘家院门没锁,黄老二慌忙中一脚将门踢开。但穿过院子,到了房门前时,却发现门被锁着。黄老二感到有些懵,愣怔了好半天,才把阿正放下来,倚靠在门槛上,返身跑出了院子。刚一出村子,方明白阿正身上有钥匙,便又赶紧跑了回去,在她身上左摸右找,掏出摇似乎,打开门,抱起阿正,把她放在床上。黄老二湖连地将被子盖在阿正身上,一边在心头念叨:“忍住点,你可不要死了,我就去找人来,我这就去!”一边慌忙出来,将门关好,迅速跑了出去。
黄老二跑回家,他老母亲不在,妹子正在竹林中扎柴捆。他要妹子赶紧去将老母亲叫回来。没多大工夫,黄老二而老母亲就同他妹妹一起回来了,她们还以为他惹了什么大祸。黄老二将老母亲带到阿正屋子里,才说:“路上碰到她昏倒了,就把她弄了回来。娘,你看她脸色……”黄老二说完,直盯着他娘的脸,激动和慌张交织着,手脚都在发抖。
“犯病了,脸咋不红呢?”黄老二的老母亲看见儿子那神态,伸手在她额头和后颈处摸了一阵,好象被重重地吓了一跳,赶忙叫黄老二去绞一帕子子水了。水帕来了,黄母将其敷在阿正额上,俯身把耳朵凑近阿正鼻子,末了,叹了口气:“这病,可是不轻!”
“娘,她,她没事吧?”黄老二急切地问。
黄母嘴上说:“也不是什么大事,要吃药。”眼睛却落在四周,扫视了一遍,才明白这家里有没有人,“天快黑了,这药到哪儿去买呀?”
“娘,我去!”黄老二说着说着就往外走。
黄母心里不踏实,以为儿子体贴自己这个做娘的,远不如对待这个女人,就有些怨气,嘴上却道:“她家里的人都还没回来……”
“那,我先去叫她爹吧。”黄老二这回是说着走的,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对他老母亲说,“娘,你呆在这里,先别走,看着她,我就去叫人,把药买了。”
黄母在床头坐了下去,眼睛盯着年青女人红扑扑的脸,旋及想到她惨死的丈夫,她一个人守在甘家,做了寡妇,可寡妇的日子不好过,再想到她床上没有一个陪她说话的人,心里也就酸了,便一声接一声地叹息。
甘老爷子听了黄老二的话,就赶了回来。他在阿正床前站了良久,一时也没想出个办法来。后来,小六子回来了,也进屋来看望嫂子。黄老二和甘老爷子都拿不定主意,黄母幽幽地说:“天都黑了,只有明天一大在出去买药了。”
楼主 罗锡文  发布于 2017-12-14 23:28:31 +0800 CST  

楼主:罗锡文

字数:151200

发表时间:2017-11-21 08:19:55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2-10 20:56:12 +0800 CST

评论数:228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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