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被爱情忘却的山村

未完待续。
楼主 罗锡文  发布于 2018-02-06 00:26:46 +0800 CST  
第十四卷

阿正给黄老二和小六子烧了满满一大锅热水,用两只大木桶装了,便要两人提到院子里去洗澡。
黄老二正坐在门槛上抽着呛人的旱烟,间或还将一大口一大口的唾沫吐到地上,发声很大的声响,再用脚碾去。他转身看了看小六子,说:“让六子先洗吧。哎,六子,洗澡!”
阿正说:“都有,每人一只桶,都给你们弄好了。”
黄老二还是不想动弹,说:“那也让六子先洗。”
小六子正在猪圈里忙活,一只只长腿圆身的蚊子围着他,肆无忌惮地叮他,咬他。他不时地用手掌拍,却很难拍中,蚊子们轻巧地飞开了,趁他不注意,瞅春一个地方,就叮上了。被叮着了的小六子身子一弹,却无法拍到蚊子,只好骂骂咧咧地,试图让蚊子听到他的愤怒之声。时值大热天,猪圈里弥漫着一股股使人一闻到就要吐的、浓烈的酸臭气,与猪们偶尔的哼哼声混杂在一起,将人的耳朵鼻子和胸腔都该塞满了。蚊虫极喜欢这些气味,专门在气味的中心地带飞来飞去,嗡嗡地叫着,使人不胜其烦。但最使它们兴奋的,还是人气,就是从热的嘴中鼻子中呼出的二氧化碳,只要它们一碰到这气息,立即就转准了方向和目标,快活地叫着,朝人扑来。小六子只好吹熄煤油灯,借着院子里灯光或者发亮的天色干活。
这会儿,小六子听到黄老二在叫他,便从闷热无比的猪圈中出来,不停地在身上扑打着,一脸油汗。
“六子,赶紧洗洗,看你身上脏的。”
小六子应了一声,便到屋子里去拿毛巾。
阿正对黄老二说:“都去洗,趁热洗,等会儿可就凉了。”
黄老二说:“即使到了秋天,秋水透心凉,我也敢洗。”
阿正说:“随便你。”
黄老二幽幽地说:“我不想跟六子一起洗。。。。。。”
阿正道:“什么一起洗?你们两人,每人一只水桶。”
黄老二说:“那也得等六子洗了,我再洗。”
“你看看你身子,都臭了,还磨蹭什么?赶紧把衣服脱下来,我给你洗了。你衣服可是臭得!”阿正说着,又朝屋里喊,“六弟,把你刚换下来的衣服拿来,一起洗了。”
黄老二将衣服脱下,光着膀子,乐滋滋地过着烟瘾。他原本想让阿正替他搓背的,却没有开口。旱烟吸过瘾了,他又想,要是现在只有他和阿正两个人过日子,该多好!可偏偏有这么一个小六子,横在他们之间,让他在这样的时候跟女人来点亲昵,甚至是乱来。在黄老二的肚子里,还是有那么一点浪漫情调的,尽管石坪沟的人,多认为他是一个木头人。
小六子从屋子里出来,把几件脏衣服丢在院子一角的一只木盆里,见黄老二没动,便说:“二哥,一起洗吧。”
阿正说:“每个人一只桶,赶紧洗。”
黄老二说:“你先洗。”
黄老二用一种异样的眼光望着小六子的背影,惊叹他几乎长得跟甘死一个身架,神态,说话,走路的姿势也极似甘四。这样一来,他便想起了本来与他干系不大的甘四来了,觉得他又活回来了,还在甘家院子里,在自己和阿正的身边,这阵子正在洗身子。想到这里,他的心禁不住一抖。同阿正生活了半年了,阿正将一个女人应该有的一切,都悉数给了他,使他感到作为男人的满足和快活,同时,她又将一个家几乎一半的担子搁在了自己肩上,维系着这个等于是拼凑起来的家。但是,他明显地感到,阿正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将感情的另一半给了这个小男人,尽管后者似乎还不能承担这个家一半的重任。因此,随着时间的推移,黄老二便意识到,阿正给予他的感情,已经不如当初了,小六子在和他平分着她的感情。
楼主 罗锡文  发布于 2018-02-06 17:27:00 +0800 CST  
起初,他以为这是叔叔嫂子之间的常情,小六子业已是孤儿,她不可能将小六子撵走,毕竟甘家最终还是要由小六子来接管的,到了那个时候,他和阿正就要搬出去,另起炉灶,或者直接回到黄家,阿正就不再是甘家的人了。这一点,他和阿正都是早由心理准备的。他们之前之所以要这么做,就是考虑到小六子还没成家,得需要他们照看,加上两人刚刚结婚,很多地方需要帮手,黄老二便过来了,并不是地方上那种女人要强或岳父岳母家强求而形成的倒插门局面。黄老二当时也是念及甘家这些年来的遭遇,在当初还是将小六子当亲兄弟看待,能替小六子担待的,绝无二话,还时时在阿正跟前说好话。但时间一久,尤其是阿正对待小六子的那种超乎寻常的亲热,已经不是叔嫂之间的那种平常关系了,让黄老二大吃一惊,慢慢便受不了了。其实,阿正也是从一个成年女人的角度去关照小六子的,只是在方法上似乎不大符合叔嫂应该遵守的礼节,实在与黄老二肚子里想的不是一回事。没多久,阿正也发现了黄老二内心的变化,尽管他极力装出平静的脸色,但在很多时候,他还是没有忍住,甚至当小六子的面拿脸色给阿正看。这点,黄老二开始跟很多男人不一样,当他以为的尴尬局面形成之后,他并没有先自去怪罪小六子,而是以为错误在阿正身上,他希望女人能及时清醒过来。阿正算是明白了黄老二心上的疙瘩,便想起来不久前发生的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来。那天,阿正先从地头回来,将饭做好,将院子扫干净,喂了猪,便专等两个男人回来吃饭。
先回来的是黄老二。那时阿正正在忙针线活。
黄老二早已是饥肠辘辘,肚皮都凹肚子里去了。他没有洗手,就要吃东西。
“先洗手。等六子回来一起吃。”阿正用中指上的顶针将一根粗针顶了一半,才在鞋底的另一边,用劲地将阵拉过去,对已经揭开了锅盖的黄老二说。
黄老二将盖子盖好,也没觉得不妥,便坐在阿正面前,看着她用针,神情就想一个小孩子瞅着母亲给自己缝制过年的新衣服似的,神态专注。
阿正看起来心里有事,只顾忙着手中的活计,没有看黄老二,也没有问他小六子怎么还不回来,只是轻描淡写地要他洗洗脸,擦擦身子。
黄老二想,女人的事就是。便起身去洗了脸,胡乱擦了擦汗水已经干了的身子。小六子还没有回来,他再次感到饿得不行,便又伸手去拿东西吃。阿正这次没有制止他,在他将东西吃了之后,才说:“再等等,六弟也该回来了。”
黄老二重新坐了回去,但此番他脸上已经是老大的不快。阿正觉察到男人的变化,变仔细地瞅着他,加之她心里似乎也不大高兴,便开始埋怨小六子是怎么搞的,到了吃饭的时间,怎么还不回来,是不是忘记了?但嘴上却道:“恐怕六弟这阵子也饿了,我们再等一等。”
“六弟,六弟,你就知道你那个六弟!”黄老二在饥饿话的催逼下,火暴脾气突然犯了,冲口就是这么一句。
阿正还是第一次看到黄老二发这么大的脾气,不觉吃了一惊。她手中的活计猛然停止了,眼睛直直地看着黄老二。
黄老二被阿正的目光弄得更加不自在,心头的怒气就更多了:“先回来,先吃饭,有什么不对的?偏偏要等他回来一起吃,要是他不回来呢?你是不是要让我饿死?我饿死了,你就高兴了?”
阿正没料到黄老二会这么说,便说:“那。。。。。。那你先吃,我等六弟回来再说。”阿正当真以为黄老二是由于饿得慌才发了火了,就起身动手将饭菜端出来,放在桌子上,说,“你饿了,先吃吧。”
“我们两个一起吃!”黄老二粗暴地叫道。
阿正这才明白了黄老二发火的原因,也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也气恼得不行。但她极力忍住了,不作声,仍旧不快不慢地将饭菜和碗筷摆放在饭桌上,给他舀了满满一大碗米饭,并将筷子放在碗边。但黄老二却一把将饭碗推出去老远,吼道:“要吃就一起吃,要不吃,大家都不吃!”
楼主 罗锡文  发布于 2018-02-06 17:28:32 +0800 CST  
未完待续。
楼主 罗锡文  发布于 2018-02-09 01:43:57 +0800 CST  
阿正见黄老二仍坐在门槛上过烟瘾,便清楚他在想什么了。她将两人的脏衣服拢在一起,用水泡了,撒上洗衣粉。这时,在院子阴暗的一角,小六子因为水太烫,正用一把木头大瓢,将冷水倒在木桶里。
黄老二站起身来,到屋里去了。阿正将一只笨重的洗脚盆放在厨房里,低着头,不上不响地洗起脚来。
院子里很静,除了小六子洗身子时水溅到地面上的声音外,一切似乎都死了过去。天空繁星密布,无数微弱的光,透过无边的夜幕,透投射到山里。空气凉爽,一阵一阵的小风在山头和峡谷之间吹来吹去,即使是在炎热的夏天,一到得晚上,就清凉起来。山里人在夜里没有多少消闲的事情,吃过晚饭,将该做的事情做完,通常便早早入睡了。
阿正洗着衣服,偶尔伸出头朝外面张望。她每张望一次,都会惊得心跳不已。这可不是她害羞,而是她分明地看到看到,在院子隐秘的一角,站着她的甘四,她的甘四正在用毛巾蘸了热水,一下一下,不紧不慢地擦着身子。。。。。。小六子只顾洗澡,没有觉察到什么。谈虽然还不满十八岁,但整个体形已经完全成型,是一个成年男人了,肩宽,手脚长,身上各处该长肌肉的地方,都长了出来。石坪村的人,都说他和他哥哥甘四简直就是一个人。时下,小六子是侧对着阿正的,尽管夜色中无法看清楚,但那身子的轮廓阿正还是能看见,每看一眼,就感到脸发烧,心跳加速,洗着衣服的双手慢了下去,好几回衣服从手中掉了,她也没有察觉。她念着甘四的名字,呆呆地想着甘四和她一起生活过的日子,眼光却被院子里那小男人一丝不挂的身子给吸了过去,那与甘四毫无二致的身材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像一快磁铁吸引一根铁钉,但总在钉子即将被完全吸住的时候,钉子突然被人拿走,或在磁铁和钉子之间放一件东西,生生地将它们隔绝。阿正与小六子之间横的那“东西”,不是甘四,不是甘老爷子,而是黄老二,就在阿正被小六子搞得六神无主的时候,黄老二的声音或影子就横在了她面前,这让让她极为恼火。这一恼火不打紧,打紧的是她感到胸上凉幽幽的,赶紧低头一看,原来她将满是洗衣粉泡沫的衣服,死死地压在胸口,胸前便湿了一大遍。她又一惊,慌得差点将水盆踢翻。院子里传来了走路的声音,原来小六子已经洗完澡,穿着一条肥大的短裤,朝屋里走去。于是,另外一个光身男人便在小六子刚才呆过的地方洗着身子,那水声在阿正听来,极为刺耳。阿正迅速将最后一件衣服清洗干净,晾好,便匆匆回自己房间里去了。
阿正暗自骂着自己了。她说不清楚自己自从跟黄老二结婚以来,究竟在做些什么,想些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尽管从整个过程来看,那些变化也可以说不是很明显的,但到了这个晚上,怎么突然变得让她自己都极为惊讶和害怕。她开始意识到,自己立即跟黄老二结婚成家,确实是在赌气,也是在赌博,为的是同秦大明离婚,报复他,她清楚,这个报复的根源还是因为她爱秦大明。当她得知秦大明迅速地调到了城里,走的时候姑且不说是灰溜溜的,但至少可以说是没得到几个人的祝福的,那时,她内心充满了报复成功的快感,恶毒的快感。不过,她也清楚,这快感很短暂,可以说也就维持了那么几天,她就被一种说不清道不白的情绪左右了,这些情绪包含着无尽的爱、恨、怨、内疚、自责、愤怒和伤感,那个男人,几乎将她的心带走了。她清楚,除了甘四,秦大明是她最为看重的男人。这样一来,黄老二就成了阿正生命中的一个积极参与者,只是这个参与者的角色形象仅仅是一个陪衬,一个配角,一个替代“品”。阿正没有想到,当过去的人事都烟消云散,自己得拿出全部的精神和勇气跟黄老二一起生活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错,愚蠢,目光短浅,甚至“心狠手辣”。她不爱黄老二,连喜欢都谈不上。黄家那边明里暗次要两人尽快生孩子,但大半年过去了,阿正的肚子还是平平的。黄老二不明白其中究竟,几乎没隔两三天就要和阿正在床上云雨一番,但依旧不见起色。阿正不想生孩子,当她感到肚子里有异样的时候,就知道怀上了黄家的人,便偷偷地吃了堕胎的药。尽管黄老二没有发现阿正做得这么绝,但他隐隐约约地从阿正与他做爱时的神情中看到了一些他一时说不清楚的苗头。那是什么神态?既不拒绝黄老二热血喷长时的要求,将身子全然交给了她,却就那躺着,不冷不热,不喜不悲,不死不活,任凭黄老二使出浑身解数在她身上接近疯狂地撒野,有几次折腾了近两个小时,才将一股精液射在了阿正的身体里。当黄老二倒下去,舒服地睡过去的时候,阿正就想甘四,想秦大明,尽量将黄老二的样子和气息从她的意识和生活中驱散。这种情绪像慢性疾病一样,缓慢但有力地影响了她,最终使她无法承受了,不管大事小事,只要她感到不舒服或看不顺眼的,都要和黄老二争吵。这地方上的人似乎对夫妻和婆媳吵架不以为然,甚至觉得是一种义务,尤其是婆媳之间的“战争”。在石坪沟,女人嫁人后,把跟丈夫,尤其是跟婆婆狠狠地干几仗,看成是成熟和成为主妇的重要环节。但阿正跟黄老二吵架,却不完全如此,她没有按照自己的心意走,结果走进了死胡同,本来就遭受了无数打击的她,被折腾得脸色苍白,二目无神,经常性地记性不好。她的生活重新变得死气沉沉,一个人经常关在屋子里生闷气,气不过,就趴在枕头上哭。
楼主 罗锡文  发布于 2018-02-09 14:24:20 +0800 CST  
阿正变了,变得让人感到极端的陌生和害怕。石坪沟的人都这么认为。黄老二听不得这样的议论,看不得无数白眼,渐渐也怒火中烧,或无比纳闷,他感觉到石坪沟的人明里是在说阿正变了,实际是在嗤笑他无能,鸡巴里没料,不管是长枪还是短炮,都没有子弹或炮弹。当他慢慢开始相信了这一切都是真的时候,他立即联想到自己到甘家来做倒插门女婿之后的情形,想到在床上女人那活死人般的样子,便怒气冲冲地从屋子里冲出来,指东骂西,摔东西,到后来,他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了,常常当着阿正的面大骂。一开始阿正任凭他发泄怒气,但很快就受不了了,不甘示弱,与他对着干。这下可就热闹了,两人发现吵架实在解决不了问题,便开始大打出手,之后就是撕蚊帐,砸东西,有一次他抄起一条凳子就砸在锅里,将铁锅砸出一个大洞,口口声声叫嚷“干脆不过了”。但当气暂时消了之后,他又背着阿正去商店里买了一口新的铁锅回来。如果碰上阿正怒火久久不灭,两个人都变成了泼人,唾沫横飞,跳来跳去地骂上大半天,直到阿正气得说不出话来,失了声,再嚎啕大哭,或者众人来左劝右解之后,方才罢休。
后来,阿正和黄老二离婚了。当然,这已经是两年后的事情了。
还是有为数不少的人不明白两人怎么回闹到离婚的地步。他们经常聚集在一起,谈论着黄老二和阿正,都说男人是个靠得住的好男人,女人也是有好口碑的,怎么就过不到一起呢?即便是经常吵架,打架,但也不至于就要闹分手啊。人们自然除了惊讶,还是惊讶,终究只是谈谈,猜测猜测。是啊,他们为什么要闹到非离婚不可的地步呢?这还得从阿正留着甘四的衣服和有关小六子的事情上说起。
那时,山外刚刚建起了一座砖瓦场,距石坪沟有六七十里地。厂子是有一个专业户建造的。厂子附近的人家大多比深山里的人家富裕得多,许多人都有自己的生财之道,也就是说,门路很多,因而像到砖瓦厂这样啃泥巴吃灰尘的地方,是没几个山外的人愿意干的。因此,砖瓦厂急需大量的劳动力,可本地人又不去,加上那老板心疼钞票,在工钱上左扣右勒,让很多工人不满,撂下活儿,屁股一拍便走人了。后来,这专业户经人指点,便到了石坪沟等深山中的村子里来招工人,山里人穷,愿意出大力卖劳力,再价钱上只要过得去,一般不会像山外人那般斤斤计较。这些那专业户是清楚的。另外,他还排人到山里游说,提出了许多保证,比如工资每月按时发放,不仅有基本保底工资,还有奖金,每天工作的时间绝对不超过八个小时,要给工人买人生保险,出了大事,厂子和保险公司都要说话的,包吃包住,等等,粗看起来,很是很诱人的。黄老二正因家境一日不如一日而忧心忡忡,一听说砖瓦厂招工,便去报了名。他一到砖瓦厂,就是一两个月不回家,全部心思都用在了挣钱上,甚至从没给阿正和黄家捎过信儿。他省吃俭用,将每月的工资保管好,然后便是蒙头大睡,直到第二天继续繁重的劳作。当初口水乱说,讲出各种好条件,到进去了,就不全是那么一回事了,比如,厂子给强劳动力开的工资是每月一百五十元,但不包吃,也不包住。但工人们似乎早已预感到老板是这种人,只要在工钱上不耍花招就行。每月一百五十元在那个年代,还是一笔不小的收入。黄老二除去每个月三十元的生活费用,还有一百二十元的净收入,心里还是美得不行。很多劳动力一般的人,每月能领到一百都不错了,大多都是七八十元,还得管吃管住,最后剩下的,就不多了。后来,那专业户意识到自己食言带来的危害,比如工作在做工上不那么尽心,乃至使出窑的砖瓦质量就出了问题,一些机器或工具不明不白地坏了,或不见了,便赶紧着急工人中说得起话的人,在他那间散发着尿臊味的办公室里来了一个会议,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双方达成了几项协议,其中一项是,每月增加工资二十月者,仍然不包吃不包住,如要包吃包住,就不发放增加的两百元。结果厂子里的工人大多选择了要钞票,吃住仍然自己解决。像这样的民营砖瓦厂,在很多地方都有,条件和待遇都差不多,即便有些工作嫌弃某厂子不好,到了另外一个厂子,才发现都差不多,甚至还不如以前那厂子,便后悔了,只好厚着脸皮又回到原来那厂子,继续啃泥巴吃灰尘。黄老二为了节省更多的钞票,便想了一个法子。在离开家几个月后,他第一次回到了石坪沟,将家中的炒米和大米各带了一大袋子,还跑到自己家中,将黄老头子的一床很旧的棉被也卷走了,在厂子外一处荒僻的地方搭了一个窝棚,自己做起吃的来。这样一来,他每个月除起必要的开销之外,竟然才用五元钱。
楼主 罗锡文  发布于 2018-02-09 14:24:44 +0800 CST  
黄老二这般一走很久才回来一趟的情形,反倒让阿正感到轻松,至少暂时可以不拿脸色给对方看,不吵架打架。但甘四的样子在最近这段时间里,经常性地出现在她面前,睡觉时也经常梦到他。她极力将这个死鬼的阴影从心上眼前赶走,但她越是这样,她的眼前,梦里,更加频繁地出现甘四的样子,还同她说话,做着没死之前一样的事情。阿正感到奇怪的是,她从来没有梦到甘四的死,所有的梦境中的甘四都是活着,活得好好的。但不管怎么说,甘四死了,如此这般出现在她梦里,她就害怕了。一天,她经过甘四曾经打过石头的峡谷,看见那块甘四曾经想将其一分为二,弄回家里的长条石头,仍然稳妥地立在峡谷中。由于山水携带的淤泥等物在石头作为沉积,石头的周围就是厚厚的泥土,泥土上长出了青草,看起来有些荒芜了。石头后面的那块平地也还在,但显然也出现了很大的变化,但青草更多了。她和甘四曾经在那里做过,吃过东西,后来结婚了,就再也没去过。
“甘四,你这个死鬼,跑回来做什么?你走吧,我好着呢。你走啊,不要再呆在屋子里了,这已经不是你呆的地方!你走吧!过年过节的时候,我给你烧纸钱,送最好的肉和酒,你在那边就不缺吃,不缺穿,不缺花了!”阿正一边说,一边抓起另一只手中的一只碗里的大米,用力朝屋子的每个角落洒去,据说这样就可以驱除厉鬼,尤其是家中死去的亲人,却常跑回来,在屋子里飘来飘去,让活着的人不安生。
半碗米很快就洒光了,阿正竟然浑身冒汗。
阿正坐在曾经和甘四生活过的屋子里,说:“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有事没事就爱回来,看看我过得到底怎么样,我也舍不得你,你走了,我什么也没有了。要怪,还不是要怪你,你心狠着呢,嘴巴一抹,屁股一拍就走了,把我一个人撂下,过的是什么日子啊,你也看见了的吧。不过,你已经是鬼了,怎么还回来?你要吓死我么?你要是真的舍不得我,就赶紧回到阴间去,再过些年辰,我也会去那里的,到时候我去找你,我们还是夫妻,是两口子。我的话你听到没有?”
也真巧了,经过阿正洒米这一折腾,白天独处时,已经很少出现甘四的样子了,晚上做梦也没有了甘四的影子。这让阿正暂时安静下来,但日子还得过,还得看着两个男人,替他们做饭,更让她焦躁的是,她虽然在意念中和梦中“赶”走了甘四,却在生活中将小六子看成了甘四。这种心思、意志、想法一旦形成,对于阿正来说,就不可改变了。因此,黄老二就成了压在她身上的一块巨大的石头,她一时处于极端的迷茫和烦躁之中。
一天,在吃饭的时候,小六子告诉阿正,他也想跟着黄老二到山外去挣钱。但阿声没有答应。虽然阿正找出了许多看起来让小六子无可辩驳的理由,但她最担心和害怕的是,如果小六子也出去了,留下自己一个人在家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那可是真的守活寡了。
小六子懂得阿正和黄老二之间的关系,也知道做嫂子的这么做,是心疼自己,便答应不出去,没朝别的地方去想。但小六子也是个有脑子的人,他在越来越多的小事情上看出了苗条,也就是阿正的某种欲说不能欲罢不能的心机,尽管这个念头仅仅是一闪而过,但还是吓了他一跳。他尽量表现出对男女关系毫不知情的样子,除了叔嫂之间的那点情分之外,他委实没做更多的表示,在女人看来,有些木讷了。有时候,躺在床上,却又难以入睡,小六子自然不会不想到女人这个问题上来,接着便想到嫂子与黄老二的关系上来,便将两口子平时的言行反复咀嚼,琢磨,渐渐意识到,两人不可能过一辈子。在小六子看来,黄老二和阿正之间的关系,不是太松太淡,就是太浓太烈,不是轻得像鸡身上掉下来的毛,就是重得跟石头一样,会将被它砸中的人全部砸死。倘若真的有那么一天,这两口子不能合睡在一张床上了,那阿正怎么办呢?她是继续留在甘家,还是重新嫁人,到另外一个男人的屋子里去?小六子越是这样想,就极力避免在跟阿正说话时提及黄老二,即便阿正提起了,他也是敷衍了事,好的坏的话,都不说。
楼主 罗锡文  发布于 2018-02-09 14:25:17 +0800 CST  
@骥君 2018-02-09 15:52:59
欣赏佳作,支持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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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支持,问好!!
楼主 罗锡文  发布于 2018-02-09 16:05:24 +0800 CST  

楼主:罗锡文

字数:151200

发表时间:2017-11-21 08:19:55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2-10 20:56:12 +0800 CST

评论数:228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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