②乡原胡广(续)

太监取得全胜，给胡广升官晋爵。胡广的病就好了！
至于太监发动九月辛亥政变的借口是：窦武、陈蕃与刘倏等要把自己九个月前亲手选立的新皇刘宏帝废掉！胡广心内清楚：这纯是信口雌黄！但他怎么不能出面说一句真话？再说，窦武、陈蕃一直很尊重自己，此时遭受太监调来的军队围杀，胡广不能出面化解一下战局？后来被太监冤枉下狱、被冤杀的成百数千官员中，有许多是司徒胡广的门生与粉丝！他怎能假装看不见，不出面解救出一、二名？对太监的横行，胡广不能表示表示自己内心的一丝丝不赞成？
这样说来，“好好先生胡广”未免太冷血了。 于是时人说他是为了乌纱帽而柔媚宦官。
因病得福，胡广精神抖擞，不继续称病了，七十八岁的胡老以一代三，取代原先的三架马车，一举登上权力与名誉的顶峰。在这最高位置上，一干就是四年，为宦官专制政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明、清交继年代的史学家谷应泰对胡广有这样的评说：
胡广三公，难除甫、节（指太监头子王甫、曹节）。心熏禄位，志怵祸机，前有谗而不见，后有贼而不知，而小人遂得乘其隙也。
而宋代诗人徐钧更是用诗歌表示对胡广之不屑：
六朝黄发老三公，固位依违善取容。
真是乡原为德贼，如何至德比中庸。
后代文人批评：像胡广这样毫无正义感、毫无同情心的乡原，实乃道德之贼啊！
但是，宦官专制之所以横行无忌, 固然因为皇帝荒淫无道宠信小人，还因为有极端自私而毫无道德底的“好好先生”胡广。除他而外，难道不能问问文武百官：你们中间多少人与胡广是同类货？所以，账全算在刘宏皇帝与胡广这两人身上也是不公平的。其实此后两千年间，也绝不缺乏胡广这类貌似乡原实为德贼的人物。
讲清流的气节，讲建安的风骨，我们却首先把一位没有气节、没有风骨的人物拿出来议论，实在出乎原先设想之外。只是胡广这人太具备普遍性与典型性，想避，也都避不开啊。

③退隐山林为何成高尚的生活方式？记张奂、李咸、王畅与郭泰
辛亥政变中，宦官调动御林军去诛杀清流官员。刚平定匈奴从边境班师回京的张奂不明真相，信了矫旨而盲目去攻打窦武，因此受到曹节的重赏。但随后，太监们没有拿出所谓陈蕃、窦武阴谋“废帝”的任何证据。张奂倒是弄清楚了：太监非法窃取大将军窦武转交给窦太后的奏折文件，然后造谣惑众以发动政变。太监给自己的圣旨是假货、是矫旨！于是张奂为自己被太监曹节利用而害死忠良，心中懊悔万分。
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张奂以“天象突变”是凶象为由，上书皇帝要求为窦武、陈蕃、李膺等人平反。此事引起曹节、王甫及太监们的恐慌与愤怒，不等汉灵帝表态，就严厉斥责原本自己曾拥护的“功臣”张奂，并将其撤职发配回老家。
张奂被撤职，其手下的一匹西北狼冒出头来了，此后就连连祸害了中华。那是一匹失控的狼，此狼大名是董卓。董卓将有机会成为赫赫大名的人物，到时，我们将不失时期予以介绍。
此时，郎中谢弼也替窦武、陈蕃鸣不平，还提出要迎皇太后窦妙回宫。这事被看成是对宦官集团的严重挑战！谢弼最终也被曹节革职，弄死在狱中。
看到张奂、谢弼等人的上书，曹节为首的太监帮发觉窦武、陈蕃等人的名望还在，内心极度的恐慌，于是就让刘宏彻底查办耿直敢言的清流官员，看不顺的就下大狱并连坐五族。九月辛亥政变后，凡不服从太监专制者，杀的杀、关的关，迫害狂潮席卷全国。这是东汉发生的“第二次党锢之祸”。

(待续)

③退隐山林为何成高尚的生活方式？记张奂、李咸、王畅与郭泰（续1）

九月辛亥政变及党锢之祸后，因宦官滥施淫威，清流官员或被害、或被贬、或不屑与宦官为伍而退隐，高层空出许多职位。太仆李咸内心景仰清流但处事谨小慎微，太监不认为他是危险人物。从而在建宁四年（171年），他顺利替补了太尉职务，步入最高决策层的三公之列。
第二年，被太监们软禁在南宫云台的窦妙皇太后，因天天为自己的失误而自责，还因父母及整个家族的不幸而痛苦，还对眼前出现太监的无耻而愤怒!她在悲痛与悔恨中早早结束性命，那年不到25岁。
然而，太监曹节、王甫依然不肯饶过窦太后，喊人弄辆普通的衣车载着她尸体，放到南市一处无人居住的普通民房中， 还企图将其降格为普通“贵人”的身份，草草埋葬，另外找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冯贵人遗骸代替皇太后陪葬汉桓帝刘志。
此时，灵帝刘宏终于说了一句良心话：“太后亲立朕躬，统承大业。 《诗》云：‘无德不报，无言不酬’ 岂宜以贵人终乎?”
“无德不报，无言不酬”出自《诗•大雅•抑》。这很可能是国师杨赐教刘宏学诗经时批发的一点点伦理道德。但是，迫于太监集团的淫威，灵帝刘宏还是不敢直驳太监们，而提议三公六卿全体在朝廷集体讨论，搞一次畅所欲言的大民主。但不忘加上一句：这要在中常侍赵忠公公监议之下进行“畅所欲言”。注意这男不男、女不女的赵忠，正就是灵帝刘宏喊“阿妈”之人！由太监“阿妈”代替皇帝去“监议”文武百官，恐怕这大民主要大打折扣，成为太监集中制了。
太尉李咸当时卧病在家，听说是有大事待议，就扶着车把而起要去参加。临走他对老婆说:"要是皇太后不能陪葬桓帝，我就死在那里不回家！"
难得啊，李太尉终于说出一生中最惊人的豪言壮语，表现出难得的慷慨激昂！
为了做好“不成功则成仁”的准备，他随身备好自杀用的毒药，只要话不投机，就立地成仁，提脑袋去见先帝！
不想，他到朝廷一看：临朝官员数百人，眼光齐唰唰地瞻望监议的中官太监“皇阿妈”赵忠，没人敢先开第一口！李咸气势一下子就蔫了，有口难开了。赵忠公公看会场气氛正合心意，于是放话了:各位大人,有话说，有屁放嘛！ 扭扭捏捏成何体统？反正不论说不说，均"议当时定"！
赵公公看来，文武百官个个是孬种，就是就让他说，谅也不敢！
（待续）

③退隐山林为何成高尚的生活方式？记张奂、李咸、王畅与郭泰（续2）

赵公公看来，文武百官个个是孬种，就是就让他说，谅也不敢！
突然站起来一个人！此人是廷尉陈球。他不久前从南阳太守的位置回京任廷尉之职。他说:"皇太后以盛德良家而母临天下，宜配先帝，是无所疑。"
太监赵忠先是一愣，见是陈球，就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写成文字吧！"这位“皇阿妈”见多识广，他料陈球没那个胆量。这里三公九卿济济一堂，什么时候轮到你陈球落笔签署文件的时候了。他猜，陈球一定会推卸让三公太尉、太傅、司空执笔署名下文。只要三公谦让，赵忠马上实行集中制，剥夺陈球的发言权！
却没料到，这陈球居然不让三公，毅然落笔。快人快语，一篇批驳太监荒谬的动议，如同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赵忠接过陈球的动议一看，字字大义凛然，不觉一惊：好你个陈球，果然观点犀利！你分明在为窦武、陈蕃翻案嘛！
于是“皇阿妈”赵公公亮出了太监所固有那种绝招：身子扭妮作态像没有骨似地扭摆着、不时地前俯后仰，嘻笑着讥讽陈球: "好你个陈廷尉，你牛啊！居然这等说，还白纸黑字地立下凭证。厉害啊，厉害!"
陈球毫不退缩:"陈蕃、窦武既冤，皇太后又无故遭幽闭，臣等时常为之痛心，普天下为之愤叹。我今天既然说了，即使是退而受罪，也是夙昔之愿！"
言词慷慨激昂，文武百官顿时振奋起来，大家佩服！于是纷纷表态：拥护陈球的动议。
颤颤惊惊的太尉李咸本不敢开第一声，但看到陈球如此义正辞严，他深受感动，不禁大声地出来响应:"我原本就是这样想！陈廷尉所言正合我意！ "
经合庭复议：皇太后身份勿容置疑！
事后，太监曹节、王甫不服，再次复争。被逼上梁山的李咸终于挺住压力，让汉灵帝声明尊窦妙为母后，然后配葬汉桓帝刘志。
太尉李咸不敢像陈球那样勇敢地面对太监曹节、王甫。但内心也十分鄙视太监！皇太后窦妙按规格安葬后，他立即卸职告老还乡。
因为社会黑暗，人世险恶，李咸无力抗争，但也绝不与太监同流合污！李咸贵在是非分明、爱恨鲜明、良心光明！他依然是个备受大众赞许的好人。任何年代，做个好人都很难。李咸就是好人！任何人都有缺点，无法十全十美，谁都有恐惧与软弱的一面，从而多数人成不了英雄好汉。但那一切都没必要感到遗憾！
李咸告老归田，隐居山林，与世无争，远离卑鄙与无耻，过自己清高与平淡生活，这是他对理想、对高尚的选择。

（待续）

③退隐山林为何成高尚的生活方式？记张奂、李咸、王畅与郭泰（续3）

李咸随即告老归田，隐居山林，与世无争，远离卑鄙与无耻，过自己清高与平淡生活，这是他对理想、对高尚的选择。
其实，司空王畅是比李咸更早选择归隐山林的另一位高官。王畅是大儒，也算是蔡邕的恩师。他原本与陈蕃一样刚正不阿，同样因不屈从宦官集团而被构陷为“朋党”，在第一次“党锢之祸”中就被降了级。
桓帝刘志死后，窦武、陈蕃、胡广、王畅分别出山担任大将军、太傅、司徒、司空等最高官职，组成“新内阁”。 第一次党錮之祸中，洛阳太学的太学生们树立的“天下楷模，李元礼；不畏强御，陈仲举；天下俊秀，王叔茂”中的王叔茂正就是王畅！可见王畅在民间的声誉很高。王畅当时官居司空。司空是主管有关于礼仪、祭祀、观测天象、避凶趋吉等方面的事务。他上位不久，就因发生水灾，而主动辞职。
预报自然灾害谈何容易？那来的“天人感应”的鬼话，会向“司空”官告知自然灾害？两千年之后的今天，尽管有超级云计算系统，有满天飞的气象卫星，我们依然无法准确预告自然灾害。何况是两千年前未进入科学文明启蒙的古代人？不过，司空王畅主动辞职却是因祸得福！当太监发动“九月辛亥政变”时，他没有像窦武、陈蕃一样以身殉职，也没有像胡广那样屈从并附和太监的淫威。王畅因辞职而最早选择了归隐山林的出路。他放弃了仕途，但没有放弃研究学问。所以，他的王门家第依然书香飘逸。他孙子就是后来“建安七子”中才华首屈一指的王粲。王畅断绝与宦党同流合污，放弃功名利禄，告老归田，隐居山林，当隐士过自己清高与平淡生活。这是他的选择。
隐士这生活方式历史上本来就有，但把“隐士”看成道德风尚的象征，当作高尚的节操的体现，则是从东汉两次“党锢之祸”开始。归隐不是初心，而只是绝望之后不得已的选择。或许，因这场党锢之祸造成知识分子对功名利禄的绝望，对皇权政治的厌恶，才选择回归自然，逍遥于山林田野，与世无争，回复人的本性。以为就此能脱离人间的丑恶。
当“隐士” 保持清正廉洁，其气节在于不与丑恶势力同流合污，体现了清流节操！这种清流节操的自然赢得社会的尊重。到魏晋年代，人们崇尚的风格与操行发生了变化，但归隐山林的生活方式依然受到崇尚。甚至也正是魏晋风格的一种重要的体现。

（待续）

③退隐山林为何成高尚的生活方式？记张奂、李咸、王畅与郭泰（续4）


桓、灵二帝制造的两次党锢之祸也给洛阳太学造成严重的灾难。以郭泰、贾彪为学生领袖的洛阳太学的学生与清流士大夫跟宦官集团的斗争是密切配合的。
郭泰、贾彪等诸多名士游学洛阳太学时，利用太学讲坛开展清议，针对当时宦官专权、肆行无道的腐败朝政大加挞伐，褒贬朝臣。由于清议所涉人物与问题，个个切中时弊，很快赢得社会舆论的赞同。在他们的带动和影响下，一时朝野成风，“竞以臧否相尚”，致使“公卿以下”均惧其贬议而不敢登太学之门。
这郭泰就是郭林宗，他被誉为八顾之首。他是以德行带动引导他人的表率人物。
建宁元年太监们策动九月辛亥政变得逞，陈蕃、窦武为代表的清流人士遭屠杀，大量太学生死于非命。郭泰听到后，高声痛哭。他哀叹说：‘人死了，国家也危险了。’
在太监们的淫威之下，郭泰唉叹：不知道象征凶兆的乌鸦会落在哪户人家的屋上啊？
不久郭泰的至交李赝果然入狱而亡。李赝就是李元礼。
曾经，李元礼与郭泰等洛阳太学生们倡导的“清议”所代表的言论自由、反宦官专制的勇气与鲜明态度，呈现了那时代清流文人的风骨。在遭受党锢之患之后，郭泰与绝大多数的太学生一样失望至极，自此断绝了入仕的梦想。气愤之余，太学生们拒绝入士，不愿与政权妥协，走回社会底层。他们的出世的立场，事实上是对黑暗与丑恶的宦官专制的反动。既然选择出世立场，于是就转向了回归自然，崇尚逍遥的态度。人们就自动放弃“独尊儒术”而接受老庄之道的认识论。于是出现了以老庄之道的认识论为手段，对经典的孔孟之道加以改造的哲学思潮，称为玄学。郭泰隐居在家时也正从崇儒转向研究玄学。玄学此后成为魏晋时代的时髦学问。玄学术语来自《老子》的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其本身就是一种形而上学。略微早些年月，希腊亚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学》已面世，这貌似是一种东方西方的一种互相呼应！对于纯正儒学而言，玄学是修正主义，是用老庄的论证体系对孔孟的人生观进行脱胎换骨的改造，是以老庄之用修正孔孟之体。
在反击第一次党锢之祸时，郭泰热衷于清议所代表的那种言论自由，那还是一种积极入世的态度。然而，第二次党锢之祸之后，大批清流人士毅然放弃入丗，转而采取出世态立场，他们就不再过问朝廷政治，不屑议论政治人物，而只交流学术观点。于是，他们的交流方式就从“清议”转为“清谈”。如果说，“清议”是“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话，那么“清谈”就是指“莫谈国事，只辩真理”。由于清谈重点在于学术探讨，从而与之前议论朝政、针砭时弊、打击宦官专制的清议有所不同，凶残但肤浅的宦官势力对清谈的打压力度有所缓和。但清谈搞玄学却是颠覆董仲舒确立的那套“独尊儒术”的意识形态，动摇了“君权神授”的基础，东汉也正走向灭亡。所以，我们要注意清议与清谈一字之差的细微变化。
郭泰此后坚持办学，他与学生之间就是通过这种清谈来启发他们，教育他们。
在建宁二年正月（169），郭泰在家中去世，终年四十二岁。当时从弘农郡函谷关以西，河内郡汤阴以北的二千里内，有近万人“负笈荷担弥路，柴车苇装塞涂”前来送葬。 这正说明：人们不因宦官专制的强势而忘记了清流人物。而且，郭泰这位清流中的“八顾"之首，绝非浪得虚名之辈。
郭泰死后，众人一致请求当年东汉文豪蔡邕为郭泰撰写碑文，然后刻石立碑，流传永久！

（待续）

③退隐山林为何成高尚的生活方式？记张奂、李咸、王畅与郭泰（续5）

蔡邕不负众望，落笔题写了《郭有道碑》。这完全是出自对朋友真心钦佩而丝毫不落俗套。蔡邕写下的每一句每一字，都出自自身之心血，都是诚挚的真心话。树碑之后，蔡邕对老友卢植说：“我作的碑铭有很多，都有些感到惭愧，只有作郭有道的碑没有愧色。”
《郭有道碑》：
先生讳泰，字林宗，太原界休人也。其先出自有周，王季之穆有虢叔者，实有懿德，文王咨焉。建国命氏，或谓之郭，即其后也。
先生诞应天衷， 聪睿明哲， 孝友温恭，仁笃慈惠。 夫其器量弘深，姿度广大，浩浩焉，汪汪焉，奥乎不可测已。若乃砥节厉行，直道正辞：贞固足以干事；隐括足以矫时。 遂考览六经， 探综图纬；周流华夏，随集帝学。收文武之将坠；拯微言之未绝。于时缨緌之徒，绅佩之士，望形表而影附，聆嘉声而响和者，犹百川之归巨海，鳞介之宗龟龙也。尔乃潜隐衡门，收朋勤诲，童蒙赖焉，用袪其蔽。州郡闻德，虚己备礼，莫之能致。群公休之，遂辟司徒掾，又举有道，皆以疾辞。将蹈鸿涯之遐迹，绍巢许之绝轨。翔区外以舒翼；超天衢以高峙。
禀命不融，享年四十有二，以建宁二年正月乙亥卒。
凡我四方同好之人，永怀哀悼，靡所置念。乃相与惟先生之德，以谋不朽之事。僉以为先民既没而德音犹存者，亦赖之于见述也。今其如何而阙斯礼！ 于是树碑表墓，昭铭景行。 俾芳烈奋于百世；令闻显于无穷。其辞曰：
於休先生！明德通玄。纯懿淑灵，受之自天。
崇壮幽浚，如山如渊。礼乐是悦，诗书是敦。
匪惟摭华，乃寻厥根。宫墙重仞，允得其门。
懿乎其纯，确乎其操。洋洋耆绅，言观其高。
栖迟泌丘，善诱能教。赫赫三事，几行其招。
委辞召贡，保此清妙。降年不永，民斯悲悼。
爱勒兹铭，摛其光耀。嗟尔来世！是则是效。

郭泰是那时代著名的贤者，也是东汉著名的清流派学者。他反对宦官政治，因不屑与太监同朝为官，他拒绝出仕，终身教书育人，培养成千的正义学人。后人中，不仅有蔡邕敬重他，就连魏文帝曹丕很佩服这位老前辈。曹丕称帝前，将郭泰等二十四人旌表为二十四贤。北周武帝宇文邕曾下令除天下碑，唯有郭泰碑被下诏特别保留。
我们说过，后面将要讨论的魏晋风流人物往往是反体制的，是对汉初 “独尊儒术、集权统一、天人合一”政治理念的反动。而深受洛阳太学熏陶的郭泰却是依然忠君爱国的榜样。他反对宦官太监的邪恶，本质上依然秉持“礼乐是悦，诗书是敦”的宗旨。然而，因党锢之祸，他开始怀疑 “独尊儒术、集权统一、天人合一”的意识形态了。于是，他与同时代的学者开始研究玄学。那就是引入老庄之说的认识论原理，对传统的“诗书礼乐”进行改造。然而此时郭泰，他依然是要补天而非变天。以他为代表东汉文人流露的清流风格仍然与魏晋风流还是有明显的差异之处。当然，郭泰是从清流向魏晋名士过渡的人物,是与日俱进的典型。他对玄学的探索以及他所热衷的清谈，都延续到魏晋南北朝，深刻地影响了数代人的生活方式。
郭泰的进步代表了东汉向魏晋过渡时所发生的思想演变。

本节续完

④ 望门投止
就此，我们讲到了东汉两次“党锢之祸”所涉及的“三君、八俊、八顾、八厨”的代表人物。他们在大风浪中或奋力拼杀慷慨就义成功成仁，或下决心坐穿牢底等待时期，或退出官场归田退隐与腐败黑暗决裂。
这里我们将要说的张俭是另一种典型。面对突如其来的“党锢之祸”，张俭选择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惹不起，还躲避不起吗？这选择很正常。慷慨就义成功成仁诚然可贵，但珍惜生命更是最好的选择！不能因为批判过“范跑跑”就绝对地否定了“走为上策”的选择。
张俭在清流中享有很高的声誉，从而与八个名人一道被列“八及”。所谓“及”是指他是“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的带头人。张俭还与刘表等人并列为“江夏八俊”。
延熹八年，山阳太守翟超举荐张俭出任东部督邮。督邮这官职只因为《三国演义》的第二回有“张翼德怒鞭督邮”而闻名，但多数人很难弄清是个什麽官。反正能明白其高于县令又是太守属下就行。我们也不能因张翼德怒鞭督邮，就断定山阳东部督邮张俭不是好东西。事实上，张俭官职不高，名望却很高！关键在于他不畏强权，敢于依法执法。
那时正处于桓帝、灵帝交接期的宦官专制时代。太监候览官居中常侍，他利用权势包庇家人在山阳地面，残害百姓，行为不轨。建宁二年（169），侯览因母亲去世而归家。他为超标准修建母亲的陵墓并预建自己的陵墓而破坏他人的房屋，发掘他人祖坟；此外，他还涉及劫掠善良百姓，抢夺良家女子为妻等等许多罪行。张俭写成奏折请汉桓帝将其处死。侯览却中途截留上奏，使其无法上汉报桓帝。张俭于是冲击了侯览的寿冢家宅并没收其家财，列举其罪再次上报，又遭侯览拦截！侯览看到张俭多次举报自己，决定实施报复！他找到张俭的老乡朱某，然后联名诬告张俭，说他与同郡二十四人结为私党。这还牵涉到另一名士夏馥。
在桓灵两代，士人结党就是图谋不轨，就是大罪！按颠覆朝廷，可按杀头灭族处治！侯览这招可谓恶毒至极。他正是配合汉灵帝制造第二次“党锢之祸”，根本目的就是要对清流官员李膺、张俭、范滂、夏馥斩尽杀绝。
与李膺、范滂等引颈就戮不同，张俭和夏馥决定逃命。张俭四处奔逃，难免困顿窘迫，看到人家就投宿。当年汉代对“包庇犯”要处以与犯人同样的刑罚！这点，几乎所有平头百姓都知道。但是，一旦知道来人正是遭迫害的张俭时，人们无不同情与敬重，都甘冒着家破人亡的危险而收留他。张俭流浪到东莱郡藏在李笃家。东莱郡外黄县令毛钦手执兵器来到李笃家奉命搜捕。进屋之后李笃对县令说：“张俭是钦犯，我怎敢窝藏他？假如他今天真来了，这等名士，您难道也非捉不可？”
毛钦立即站起身，拍了拍着李笃的肩膀：“当年蘧伯玉以自己单独为君子而感到耻辱，你为何要独享仁义的专理？”李笃放心了，说：“那好，那你我就一人一半，分享仁义。”
于是毛钦叹息告辞，空手而去。
然而，并非所有父母官都像毛钦。张俭自逃亡以来，不少人家因窝藏和收容他而遭官府诛杀甚至灭族，受牵连而遭到逮捕和审问的几乎遍及全国，甚至有的小县因张俭路过而被毁。
(待续)

④ 望门投止（续）

然而，并非所有父母官都像毛钦。张俭自逃亡以来，不少人家因窝藏和收容他而遭官府诛杀甚至灭族，受牵连而遭到逮捕和审问的几乎遍及全国，甚至有的小县因张俭路过而被毁。
张俭曾投奔老友孔褒家，不巧东家不在。十六岁的弟弟孔融自作主张把张俭藏匿在家里。不料没多久消息被泄露了，张俭连夜逃走。孔褒、孔融却因此被逮捕入狱。包庇罪是要杀头的。然而要由谁承担包庇罪去领死呢？在衙门受审时孔融说：“是我孔融自拿主意把张俭藏匿在家中，应当由我坐罪！”孔褒辩论说：“张俭是来投奔我的，不是弟弟的罪过。”
审判官拿不定主意，找来他俩母亲。母亲说：“一家的事，由家长负责，罪在我身。”于是一家母子三口，争相赴死。此事上报朝廷。汉灵帝下诏：杀孔褒以抵罪。
这是本文第一个涉及孔融的故事。孔融后来是曹丕所列建安七子的第一名，他的故事很多。然而，许多有关孔融的故事中，最普及的莫过于“孔融让梨”，说的就是孔融每次总把大的梨让给哥哥孔褒。
这里，我们讲的故事，却是让孔褒领先死了。朝朝代代，都把“孔融让梨”的鸡汤故事视为经典与模范，却对更可歌可泣的事迹轻描淡写而过。孔融一家为承担包庇张俭的“罪”，争着去被砍头而呈现的无畏与慷慨，那才是更感动人心。
书生夏馥，言行质直，品格高尚。他虽然不与宦官交往，但因声名太大而为宦官所畏惧。他与范滂、张俭等人都被宦官诬陷，朝廷下诏到州郡，要把他作为党魁处置。
夏馥也选择了逃亡之路。当听到张俭一路逃亡一路给恩人留下祸害的消息，于是叹息道：“自己作孽，应由自己承当，却怎能凭空去牵连善良的人？ 如此一人逃命导致使万家蒙难，有何面目活下去？”
于是他把胡须剃光，改变外貌，逃入深山老林.隐姓埋名后找一家冶铸作坊当佣工。每天挖窑烧炭，贫困潦倒，形容憔悴。不觉二、三年过去，没人发现秘密。弟弟夏静不放心，带些缣帛当货币要接济他。夏馥不肯接受。他对说：“你这不就是没事找事？”党锢之祸久久不得解除，夏馥也熬不到底而死于暗无天日之中。
张俭、夏馥这批士人在东汉末年“党锢之祸”的逃难经历，就以“望门投止”的成语故事流传至今。我们不想比较夏馥与张俭之间个人品格之高低，只愿“望门投止”的灾难历史不会重演。
“望门投止”留给后人最深刻印象的,是孔融一家见仁见义，为救而张俭而争着慷慨赴死的情节。这种风格令人刻骨铭心！
夏馥等知识分子既保持不向黑势力屈服的高尚气节，又在逆境中为维护生命的崇高价值而顽强地生存，而奋斗。这更是值得赞扬与光大！在任何时候，生命是最珍贵、最伟大的。但愿珍惜生命的价值，成为人类的共识！
到这里，我们列举了一些汉末清流面临黑暗不甘屈服，毅然决裂的清风傲骨；更有许多面对死亡慷慨就义的悲壮情节。多少豪情、多少感慨、更有多少辛酸与苦涩牵挂着我们的心。汉末清流是什么？是廉洁、是辛酸，是牺牲，是高亢壮烈的抗争、是慷慨赴死的豪情、是与黑暗不二立的意志。这正就是两千年前遗传在我们血肉中的民族基因。

@西风罗杰 2021-03-26 12:02:29
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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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辈不忘谭嗣同！
谢谢仁兄光临~~

5、苍天已死
“太平道”道长张角喊出的“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口号，改变了历史进程。



①曹操初出
党锢之祸令宦官气焰嚣天，更加不可一世！大头目曹节的势力更盛，他先迁长乐卫尉，封育阳侯，增邑三千户，又迁车骑将军，转大长秋。以后还增封邑户，共达七千六百户,几乎成了近万户侯了。但宦官太监们没料到：他们的气数将尽，末日就要来临。阉党眼前有诸如陈球、刘郃、刘纳、阳球以及何进等等眼中钉、肉中刺威胁着他们，更有许多未来之星已经冉冉升起。他们就是袁绍、袁术与曹操为代表的新生代！这些未来之星将是导致他们彻底覆灭的灾星。
袁术与袁绍俩兄弟凭着父亲袁逢与叔父隗的关系，已经官居虎贲中郎将等要职。而与他们走在一起的曹操则另是一种类型。
曹操的养祖父曹腾是宦官，因功而荫及养子曹嵩。从而曹嵩出任过太尉，竟然也位列三公！曹嵩之子就是曹操。因这家庭关系,曹操从小生活在优越的环境中,得到良好的贵族式经院教育。但又因养祖父曹腾的宦官身份，曹操却成为其它太学生们嘲笑、鄙视的对象。他被看成 “寒门、下等人”,而非什么高大上的红二代、官三代。诸多清流派士大夫子弟均不屑与他为伍。
身份的卑微反而激励曹操勤奋好学、积极进取的态度。他不喜欢董仲舒“独尊儒术抑黜百家”的主张，厌恶建立在“天人感应”基础上的神鬼迷信与谶纬学说。除此之外他爱读各种各样诗书经学书籍，特别是军事学著作。其中他尤其酷爱《孙子兵法》！他还在诗歌、书法、音乐方面独具天赋，加上他任性好侠、放荡不羁，不修品行，从而养成了他特殊的品性。他所具备的侠性、痞性正是后来历代愤青引为自豪的特性，也正是曹操后来能当上乱世领袖的基本素质。所以我们说，曹操是一代“愤青”而非“红二代”、“官三代”。像曹操这样的愤青是否忠于汉代的刘姓皇帝？ 给他打上这个问号是理所当然的。但后来的一生经历正说明：曹操对刘姓汉天子绝非惟命是从的忠臣，但也没有僭越一个封建臣子的本份。他是自己给自己当家，实现自己的主张。天子身边人要是危害他，他就会毫不客气地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甚至是先出手打倒别人保护自己！但他没有废除无能的汉朝末代皇帝，而是为那皇帝嫁出七个女儿，收为自己的女婿。曹操是一代枭雄，但最终还是守住了不篡位的承诺。
曹操不认同养祖父曹腾所处宦官集团，希望能洗刷养祖父留给自己的污点。这就是他愤世嫉俗而成为愤青的原因。汉灵帝熹平三年（174年），十九岁的曹操被举为孝廉，入京都任洛阳北部尉。这官职相当于如今京师一个区公安分局局长，负责一方的治安。
他上任后，第一个被他以违反宵禁罪拿下而被棒杀的不是别人，恰是宦官首领蹇硕的叔父蹇图！蹇硕正是汉灵帝最宠幸的太监，曾被任命为全国最高的军事长官！初出茅庐的曹愤青果然手段犀利！敢拿宦官头子的亲属的命来为自己的仕途奠基。这说明曹操选择了清流的立场，而拒绝与宦官的同流合污。而此时，东汉正处于第二次“党锢之祸”的黑暗年代。
此后不久，曹操二十三岁那年被调出京城，改任七品县官顿丘令。
此时是熹平六年（177年），这年，先帝桓帝的阳安长公主刘华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她最终下嫁给伏完。伏完祖上伏湛是光武帝刘秀的中兴大臣。伏完当上驸马，从而官居要职，最后成了金吾将军。伏完后来娶妾樊氏，育有一女伏寿。伏寿就是后来汉献帝的皇后。伏完娶了刘家皇室的公主，又向刘家贡献了一个皇后，不吃亏也不白占便宜。提起这事，是因为此后，伏完与他女儿伏寿与后来的曹操结了冤家。
同是熹平六年，朝廷出了一件大事：正宫娘娘宋皇后被废。事情起端于太监王甫与程阿两人同时诬陷宋皇后。可悲的汉灵帝刘宏不但不替老婆洗清冤屈，反而在老婆和太监之间选边站，任凭太监诬陷老婆，还亲手废了宋皇后！
这事，严重影响了愤青曹操的前程。

待续

①曹操初出（续）

宋皇后蒙受冤案，还导致她父亲宋酆及兄长宋奇遭连坐而冤死。这事还莫名其妙地连累到二十三岁曹操身上：顿丘令这份小小的七品芝麻官被罢了。原来，这宋奇是曹仁与曹纯的姐夫，曹仁、曹纯此时没有功名，无职可撤，就把账算到远房堂兄曹操身上！谁让你也姓曹？说实在话，曹操此曹还真的不是彼曹！在当时，他老爸曹嵩更是被认为是夏侯家的血肉。这只说明，汉灵帝时代，曹操在宦官集团的心目中太调皮捣蛋了。他们甚至早就认定曹腾的这位养孙是祸害、是异类，与诸公公不同心，所以才找个借口教训教训他。
无官一身轻的曹操少年气盛。为表白自己的光明磊落，他要动手杀掉首恶太监张让让大家看看。此事，可从裴松之注释的《三国志》中引用孙盛的《异同杂语》中的一段记述来叙述。《异同杂语》中的原文是这样的：“ 太祖尝私入中常侍张让室，让觉之，乃舞手戟于庭，逾垣而出。才武绝人，莫之能害。”就是说曹操手执一柄格虎大戟潜入首恶太监张让家中，但没动手就被发觉。张让府内卫士亲兵众多，多亏这位曹壮士武艺高强！在庭院内挥舞大戟，无人能近，最后跳墙而出，全身以退！按此说，二十多岁的曹操分明是活脱脱的愤青一枚！这正是他入选“愤青”的第一份投名状。据说，壹千九百年后，考古工作者在曹操的老家亳州进行考古挖掘时，还果真出土了一柄格虎大戟！至于是不是属于曹操的，是否就是潜到张让家当刺客时用的？还只能等待最终结论。
就在这段时间，曹操结识了袁绍，并参与了袁绍为首反宦官专制的秘密小集团。
此前，袁绍在二十几岁时也出任濮阳县令，有清正能干的名声。不久，他因母亲病故服丧，不受朝廷征辟不出面当官。濮阳与顿丘相邻，后来两县还合成一郡。 这说明，曹操结识袁绍还是有缘故的。此时袁绍虽隐居在家，表面上不妄通宾客，但暗中结交清流人士张邈、何颙、许攸等人。张邈与前文提到的荆州刺史度尚一样，都是大名鼎鼎的清流"八厨"之一。何颙是前辈，他与陈蕃、李膺过从甚密的清流，在第二次党锢之祸中，他一年中几次私入洛阳，与袁绍商量对策，帮助党人避难。而许攸同样是反对宦官斗争的积极参与者。由于袁绍叔父袁隗的干预，这些人谋划的行动事前被制止，但他们并没有改变初衷。
我们注意到：何颙后来参与谋杀董卓不成而死。张邈与袁绍、曹操一样，都成为三国初期的一路军阀，并在战场上彼此兵戎相见。而许攸在曹、袁官渡之战中，先后在袁、曹两边出谋划策，最终协助曹操以少胜多，打败袁绍。不过功臣许攸后来又被曹操卫士许褚杀死。难怪，人们总是抱怨人生无常：人与人之间的友谊与恩怨，总是变幻莫测的。

本节续完。

②青青河畔草（续）

质疑《青青河畔草》不是蔡邕所作的人或许认为:蔡邕是东汉大文豪，是“高大上”与“白富美”典型人物，洛阳太学供数万太学生作为典范的《刻印熹平石经》就是他编纂书写的。蔡邕作品必是替伟人树碑立传的阳春白雪。《青青河畔草》不过是郑音，是那种缠绵于儿女情长的下里巴人之作，只能与佚名的《十九首》归在在同一类。怎配得上蔡邕动手？
其实，有谁能证实郑音就是低档货？ “下里巴人” 何尝其中无珍品？东汉佚名之作《十九首》何偿不被是视为下里巴人？而《十九首》几乎都是珍品。其实，佚名《十九首》与后来的三曹与建安七子的作品正是汉末魏初，中原文化复苏的象征。其中《迢迢牵牛星》正是当代人耳熟能详的歌谣。
迢迢牵牛星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人间爱与情之美，就映在这盈盈一水间。不用大声吆喝叫卖，大家都能从中得到体会。
（待续）

我弄错了！

②青青河畔草

那些年,朝廷内的清流派官员与宦官集团之间你死我活的争斗,无时不刻不是血淋淋的。光和元年（即公元178年）因天象异常，按汉代的维护刘氏皇帝讖纬学说，皇帝必须组织官员来参透天象异常对人间的凶吉征兆，以求化凶为吉。于是，汉灵帝在皇宫金商门的崇德殿召见杨赐、蔡邕、马日磾、卢植等人商议凶吉及对策。这四位博学的谋臣均不约而同提及：天灾人祸之中，消除人祸最为重要。所以他们决定联名上书弹劾太监乐松、程璜等人。不料奏折内容被大长秋曹节偷窥！曹节十分狡猾，为了不暴露自己，他不让太监出面与朝臣斗，而去挑动朝臣内斗。他看准的人是刘郃和阳球。其实，杨赐、马日磾、卢植、蔡邕与刘郃、阳球本就同是反对宦官的同盟者。仅因刘郃和阳球的女人，曾是程璜的养女。而刘郃和阳球因为胡广的关系，与胡广的门生蔡邕关系有点疏远。曹节就利用这点挑起刘郃和阳球去单独反对蔡邕一人。最终导致蔡邕被流放遥远的朔方。这场太监曹节偷窥奏章而酿成朝廷风波称为金商门之祸，发生的地点就在皇宫的金商门崇德殿。因金商门之祸，杨赐对蔡邕遭遇愧疚终身。
蔡邕被流放到朔方修建长城。朔方就是指大西北的沙漠草原交界处，那正是匈奴与草原畜牧民族经常侵犯中原的地带。遭发配流放的蔡邕，从受人羡慕的朝廷官员落到遭万人唾斥的劳改犯地步，其经历十分凄惨。
蔡邕究竟是博学之士，面临逆境，也不喪志。流放之际，他留下《饮马长城窟行》一曲歌谣。这曲歌谣后来收集在《乐府》中。然而《乐府》收集的《饮马长城窟行》歌谣有多首，哪首是蔡邕的？我们看到一首署名作者为蔡邕《饮马长城窟行》又收集在《玉台新咏》中，这首歌词是以“青青河畔草”开头的。为了便于区分，我们就简称蔡邕的这首为<青青河畔草>。
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
远道不可思，宿昔梦见之。
梦见在我傍，忽觉在他乡。
他乡各异县，辗转不相见。
枯桑知天风，海水知天寒。
入门各自媚，谁肯相为言。
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
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
长跪读素书，书中竟何如。
上言加餐食，下言长相忆。
有人不赞同此歌谣是蔡邕的作品。理由是：此歌词反映的是底层人们的悲苦情景，与蔡邕状况悬殊很大，从而判断它是一首假托之作。但他们可能不了解蔡邕的真实经历！如果大家都知道蔡邕因金昌商门事件而被流放发配朔方时,大家就一定能明白,被发配流放的他,其经历十分凄惨。从而他也比普通人更深入社会底层。
或许，正就是蔡邕来到大西北朔方的长城脚下，因想家，就给夫人寄了一对鲤鱼及夹带了一份便书。他由此想象妻儿收到信物的情景，于是破例哼了小曲，写成此诗。捎信人的脚骑，彼时正停在城跟的泉窟前饮水。所以按乐府曲名《饮马长城窟行》记述下来。
同名为《饮马长城窟行》的作品还不少，另有一首建安七子之一的陈琳的作品，后面有机会时，将共同欣赏。
（待续）

②青青河畔草（续2）

在塞北，蔡邕经历了九个月被放逐的艰苦日月。第二年他遇到大赦。就要启程回乡时，五原太守王智为他送行。酒喝足后，王智起舞为蔡邕助兴，然而蔡邕不理他。王智是太监头子王甫的弟弟，仗着哥哥王甫是皇帝身边中常侍的牌头，平时十分骄贵。见蔡邕不给面子而引来宾客的哄笑，就破口大骂：“罪犯也敢轻侮我？”蔡邕振衣而去。王智怀恨在心，就向皇上密告蔡邕，造谣他心怀怨恨、诽谤朝廷。于是汉灵帝身边的宦官也都跟着出动，跟着诬陷蔡邕。蔡邕不敢回洛阳，也不敢留居老家陈留，只好亡命江湖。
蔡邕曾为已故荆州刺史度尚题写过墓碑，所以他先到先是到徐、兗地区，来到山阳湖陆拜访度尚的家人。蔡邕来往陈留与山阳路途的困难，全靠为人仗义的泰山羊氏提供的方便。在徐、兗地区，童生阮瑀和路粹仰慕大名，就拜蔡邕为师。后来阮瑀和路粹都因才学出众，成为曹操的大秘及政策研究室主任。他们成为老曹的笔杆子，起草重要文件，还为军政大事提供主意。
音乐基础优越的阮瑀，因得到蔡邕的指导，琴技水涨船高，阮家因此成为当时著名的音乐世家。阮瑀后人阮籍与阮咸都是典型音乐名家，中国琵琶甚至以阮咸来命名。
随后，蔡邕远走吴会之地，应邀为顾雍授琴艺与书法。从此蔡邕在东吴一待就是十二年。顾雍出自江东四大豪门大族之一的顾家，自幼才思敏捷、心静专一，拜蔡邕为师之后深受老师的喜爱。顾雍这名字就是蔡邕给起的。因雍与邕同音，所以都说顾雍与老师蔡邕同名。在江东十二年中蔡邕得到顾家的关怀与照顾。由此我们知道，蔡邕遭流放后，招了一批学生，其中最出众的莫过于阮瑀、路粹和顾雍。而论名气与成就，当数顾雍最高。顾雍后来是东吴首屈一指的谋臣，也是东吴的第一任丞相。这当中，也就数蔡邕陪护顾雍的年月最长，花的心血最多。
蔡邕为度尚题写墓志铭的事，应该发生在金商门之祸之前。汉桓帝延熹九年，辽东太守度尚去世了。度尚也是崇尚清流的官员。其自身廉洁从政光明磊落，而对犯科作奸的宦官集团十分厌恶。度尚十分同情因得罪宦官而受冤枉的清流同道，不论过去是否相识，凡知道同志受难，他总是慷慨解囊帮助。从而，全国的舆论也高度评价度尚的为人。他被列入清流的“八厨”之一。所谓“厨”，那就是挥金如土、助人为乐，为朋友尽心尽意。他的家是仁人志士的公共食堂。只可惜，度尚将军壮志未酬身先死，在宦官们制造 “党锢之祸”的血雨腥风中合上了眼！一代文豪蔡邕对度尚的早逝十分惋惜。由于度尚长期担任过荆州刺史死后安葬于山阳老家，所以蔡邕特地写了《荆州刺史度尚碑》。度尚的老家如今是属于山东，还是江苏？或许有争议，但反正那地方属于鲁苏皖豫四省交界，但说它在东汉徐、兗地区是不错的。
由于年代久远，度尚碑早已下落不明。但蔡邕写的碑文还能从文件资料中查到：
君资天地之正气，含太极之纯精。
明洁鲜于白珪，贞操厉乎寒松。
朗鉴出于自然，英风发乎天骨。
事亲以孝，则行侔于曾闵;结交以信，则契明于黄石。温温然弘裕虚引，落落然高风起世。
信荆山之良宝，灵川之明球也。爰在弱冠，英风固以扬于四海矣。
拜为荆州刺史，仗冲静以临民，施仁义以接物，恩惠著于万里，诚信畅于殊俗。
由是抚乱以治，绥扰以静也。帝嘉其功，锡以车服。
方将扫除寇逆，清一宇宙，廓天步之艰难，宁陵夷之屯否。
度尚情结清流、慷慨大度，一生忠于职守，军功累累。蔡邕的碑文赞誉，恰如其纷。

待续

②青青河畔草（续3）


蔡邕为度尚题碑，其实度尚是先替别人树碑立传。早在度尚死前十五年的元嘉元年，他还只是会稽上虞令时，就把当地一位殉父而亡的十四岁少女曹娥树立为全国道德楷模，并为曹娥立碑以作永久纪念。
中平二年，蔡邕正在江东。他久闻曹娥与曹娥碑的传奇，于是决定去会稽上虞的曹娥江。在中秋的月光下，他仔细阅读着碑文，字迹模糊处，他用手指逐字触摸辨识。每字每句，细细品味！蔡邕盛赞碑文言词之美、风格之异。碑文与言词之美能得到蔡邕如此重视，可见水平非同一般。其实蔡邕早已知道：操刀作者就是大名赫赫的学者、度尚的外甥邯郸淳。
于是有人取来笔墨纸砚，蔡邕留下了赞美的文字。
这里“有人取来笔墨纸砚”的用语并没有直接的古文字依据，但要留下字迹，首先必须要有笔墨，至于是否讨了纸张？不得而知。不过可以想象，这“有人”正是学生顾雍。顾雍既当向导，又全程陪同了老师。见到老师高兴，想写点什麽，他就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笔墨与绸布，以让老师留下文字。随后，顾雍经当地县衙同意，才请石匠小心在石碑背面依样鋆刻。刻出来的就是“黄绢幼妇外孙齑臼”八个字！文字题写在绢纺绸布而不是直接写在碑阴的理由很简单：当地雨水频繁，而在碑阴雕刻文字不是一天半日可完工的，时间长了，墨迹很容易因雨水冲洗而消失或走样。所以，最可靠的做法是先在绸布上留下题字。
都说顾雍在弱冠之年当了上虞县长。但蔡邕读曹娥碑文时，顾雍才十七岁，不到出仕年龄。所以中平二年的上虞长不是顾雍而另有其人。只是不管上虞长是谁，都不会拒绝顾家的这种豪门在曹嫦娥碑背面添刻蔡邕题词的要求。究竟竖立在京师洛阳太学内作为经典样本的大石碑就是蔡邕题写的。
说这事，只因为曹娥碑正、反两面碑文涉及一桩一千八百多年来为众人津津乐道的字谜官司，它牵动了许多人的目光。字谜就是蔡邕题写的“黄绢幼妇外孙齑臼”八个字。这事，我们先说到此为止，等凑齐曹娥碑正面碑文始作俑者邯郸淳，以及提供答案的曹操、杨修等人之后，再详细评判。

本节续完

③太监王甫之死

前文已讲到刘宏偏信太监王甫，竟然冤屈了自己心爱的宋皇后。
这冤案终因众人不服而继续发酵中。渐渐地，王甫造谣诬陷宋皇后及其一家人的真相被披露了。他的一系列其它恶行也实在令众人看不下去了。汉灵帝刘宏被王甫利用而冤杀皇后，此事也令他十分难堪。
此时，南阳太守陈球返回京城出任廷尉，进而又迁为主管宫廷事务的少府。此时，另一位清流人物刘郃已高居司徒之位。刘郃何许人耶？他何德何能当上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官？ 原来，他就是光禄大夫刘倏的亲兄弟，兄弟倆本是河间王的宗室。曾经，就是刘倏向窦武窦妙推荐刘宏，刘宏才接替刘志登基当上皇帝的。可他却在“九月辛亥政变” 中被宦官谋害了。汉灵帝刘宏也不会动脑筋想想自己是怎么登上皇位的？要不是刘倏力荐，皇太后窦妙完全可能选择别的皇儿，那有自己当皇帝的份？这点道理，汉灵帝刘宏是受帝师杨赐的开导之后才弄明白的。皇帝不能是忘恩负义之徒，更不可以恩将仇报。他欠刘倏一个大恩情，更欠了他一条命。这只能通过给刘倏亲弟刘郃加官晋级来弥补。事前，洛阳城已流传这样一道歌谣：
白盖小车何延延，河间来和谐!
歌谣也是讖语。这意思就是说，一旦朝廷明白刘倏受委屈了，就一会追悯刘倏的功劳！作为补偿，皇帝就会派车马下河间，接刘倏的兄弟刘郃来京当官作为报答。
到了京城，刘郃弄清了一件事：当年杀死刘倏的主谋就是太监王甫！到光和元年(178年)，王甫因造谣陷害宋皇后的事正被汉灵帝知道了，从而失去汉灵帝的宠信。于是刘郃萌生了报仇的念头。位居宰相高位的刘郃也知道永乐少府陈球、步兵校尉刘纳、议郎阳球都尚清流，对横行朝野的太监十分不满。其中，在一次聚会中，阳球曾经激动地拍着腿：
"要是我阳球做司隶校尉，这些人怎么能放过呢?"
于是，刘郃、陈球、刘纳、阳球渐渐接近靠拢。陈球写信给刘郃：
公出自宗室，位登台鼎，天下瞻望，社稷镇卫，岂得雷同容无违而已?今曹节等放纵为害，而久在左右，又公兄侍中受害节等，永乐太后所亲知也。今可表徙卫尉阳球为司隶校尉，以次收节等诛之。政出圣主，天下太平，可翘足而待也。
读了陈球写来信，刘郃果然向灵帝刘宏举荐阳球出任司隶校尉。
机会来了。此时帝师杨赐之子杨彪任京兆尹，京兆尹就是直辖市长安的市委书记！当年全国东都洛阳与西都两个直辖市。可见朝廷杨彪的重视！杨彪保持杨家清流家风，对那些鱼肉百姓、贪得无厌的宦官深为痛恶。他查实了太监大头目王甫派人到长安霸占官家财产的事实后大怒，就向时任司隶校尉阳球举报！于是阳球联合位居高位的司徒刘郃、永乐少府陈球、步兵校尉刘纳联名参奏，要查办王甫及太尉段颎。

待续

③太监王甫之死（续）

获批准后，阳球火速行动，抓捕了宦官头子王甫及其党羽!风风火火的阳球在审判时，因用刑略重了一些，王甫熬不住疼痛，就死了。死后，王甫还遭碎尸示众。太尉段颎长期与宦党沆瀣一气，听说王甫惨死，担心被牵连而饮鸩自杀。杨彪与刘郃、陈球、刘纳等人终于替当年被曹节、王甫害死的大将军窦武和太傅陈蕃报了仇，也打击了宦官集团的气焰。
此事令曹节公公产生兔死狐悲之感，于是再次策划众太监进行反击。他首先逼迫太监程璜出卖自己女婿刘郃和阳球，提供黑材料证明他俩背后有结盟行为。同时又利用了汉灵帝刘宏的偏心，最终仍是以邪压正，卑鄙地谋害了刘郃、阳球和陈球。
陈球是著名的学者，在洛阳太学有大批的粉丝与门生。他名下学生最出名的就有卢植、郑玄、管宁与华歆。陈球遇难后，这些门生多数敬仰老师的为人。其中郑玄、管宁两位因对东汉官僚政治的厌恶与鄙视，终身不仕而隐居山林田野，研究学问，授徒讲学。党锢之祸起，郑玄遭禁锢，他杜门注疏，潜心著述，终成大儒。他的学生有崔琰、郗虑等名人。晚年郑玄更是守节不仕。郑玄是北海高密人，此地的一方水土，如今也养育了当代的文豪。看来，那地方从古至今都是藏龙窝虎之地，风水不错。
前面已经说过，隐士这行当自古就有，但把隐士看成道德风尚的象征，当作高尚的节操的体现，则是从东汉两次“党锢之祸”开始。隐士保持清正廉洁，不与丑恶势力同流合污，自然赢得社会的尊重。
陈球另一个门生是卢植。卢植积极从政，则继承陈球的遗志，继续反对宦官政治。他后来与何进、袁绍、曹操一道从事铲除宦官的斗争。卢植手下最著名的门生是刘备和公孙瓒，自然不是等闲之辈。
当时士大夫阶层普遍认为，卢植、郑玄、管宁这样的学生是品格高尚的典范。能教育出这样的好学生，可见陈球是个高尚的导师与学者。只可惜，像陈球这样一批崇尚廉政的清流，却总是牺牲在昏君与太监们的手下，总逃不过黑势力的暗算。

④新外戚集团
光和三年（180年），灵帝刘宏立太子刘辩之母何贵人为皇后。何皇后早在建宁四年（公元171年）被选为采女入宫。但因为家庭是经营生猪买卖的商人，出身贫贱，所以开头只能服侍别人,充当低等宫女。或许是兄长何进、何苗担心妹妹受委屈，向太监行贿，这位何采女虽然只是使女，但成了跑腿。就是说，她有了在宫中走动的机会。但她十分处事比较谨慎，加上她遵守宫中的“七不”规范，特别是裙内不穿裤子这一条！终于有一天她遭到好色皇上就地镇压的处分！一番折腾，刘宏发现：原来宫中还有这么一个身高七尺一寸、体态匀称、曲线优美且容貌光彩照人的美女！于是何采女升为贵人。接着又接连被刘宏宠幸了好几次！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广种薄收的刘宏皇帝在何贵人身上耕耘成功，何贵人在进宫的第五年生下汉灵帝刘宏的第一个儿子，他就是后来的少帝刘辩。
这是宫中美人最大的荣誉！何贵人升级为皇后！而且一荣俱荣，何皇后的两位兄长也因此加官晋爵。次年（181年）大哥何进从河南尹的职务上提升为最有实权的大将军，二哥何苗为车骑将军。大将军权倾朝野比三公还威严，车骑将军也是仪同三司，享受与“三公”一样的礼仪与待遇。于是，因妹子当了皇后，何氏家族荣耀无比！然而，何家兄弟与杨赐、袁逢和袁隗完全不同，不是承享祖上荫德，而是依靠姐妹的美貌而获益。

何进高升大将军的事,太尉杨赐首先知道，于是差孔融去贺喜。原来，张俭望门投止事件中，孔融一家的高尚表现名扬天下，太尉杨赐就将他聘为太尉府的掾属。孔融得命，就急冲冲赶去河南尹官府呈上拜帖与礼单，这本是好事一桩！自己来报喜，当然指望何家能以礼相待，高格迎接。对方或许在高兴之余会给一笔重赏。不料，不知是门房传达室未能及时通报，也可能何进的确要事缠身没出来。等在门外的孔融连一口水都没喝到！等等不耐烦，孔融一气之下就把拜帖礼单夺过来，回头就走。这么一走，就出麻烦了。杨赐祝贺何进这事，其实是清流派官员拉拢外戚联手以孤立打击宦官集团，关系重大！如今却因孔融的任性而把事办轧了！
其实回头没走几步，孔融也发觉自己鲁莽。他觉得没面子，不敢回报杨赐而引罪自责，另投别门！河南尹官府方面认为出了这种事，严重得罪了杨赐，势必严重破坏何进与清流派官员的关系，于是对孔融的鲁莽行为十分恼怒！想派剑客追杀孔融以挽回面子。就在迟疑未决的时候，河南府的谋士陈琳劝告何进：“孔文举有盛名，将军如果与他结怨，四方之士就会相随而去了。不如以礼对待他，使天下人都知道将军的胸怀广大。”何进觉得有理。不但不记恨孔融，还利用大将军身份，保举孔融为高第，升为侍御史。孔融从而因祸得福，办错事却反过来被提升。陈琳后来也是名列 “建安七子”的人物，这或许是他们倆第一次的互动。
虽然如此，孔融却暴露了自己为人处世中冲动、行为鲁莽的一面。他却给外人留下一种不良应象：言过其实，办事无方！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孔融这人还是不能凭一时一事就武断地给他下结论。究竟他人品不错，他才华也是有目共睹的。这就是大家对孔融的肯定。
孔融却把好事办砸，却因祸得福，得到大将军何进的重用。何进当然需要招聘大批人才充实自己的团队或下属衙门，侍御史孔融就是一个。此外还有主簿陈琳、尚书郎华歆。更有豪门出身的袁绍、袁术等人。随后，曹操也出现在何进的团队中，形成了新一波对抗宦官集团的新清流。

⑤河间姹女

我们一路喋喋不休地议论着清流与阉党的生死搏斗，议论着汉灵帝与他身边美女的纠葛，却疏忽了一个女人：她就是汉灵帝生母董氏。早在熹平元年（公元172年）太后窦妙死后，汉灵帝的母亲董氏就接替她成为永乐太后。此女一上位，身边就形成一股势力，其基本特色是用权捞钱！按当代人的习惯可称之为贪腐势力！永乐董太后就是总代表。这位原本在乡间贫穷落魄的亭侯遗孀，一夜间从丑母鸭升华为白天鹅，反差之大令她自己眼花缭乱！她不知道天下第一女人应有的风度，更不懂皇太后的高贵身份。凭本能她认为：多少年来梦寐以求的发财机会终于降临了！
她开始不知疲倦地捞钱，不但自己捞，还开导皇帝儿子也去捞！这对母子一商议就马上想到一桩效益最高的无本买卖：有偿转让官爵！朝堂三公直至地方州县官员，都要明码标价出售。谁出的钱多，官就由谁来当！
董氏老太开设私人金库捞钱也就算了。而拥天下、拥有国库的皇帝又巧立名目，设置西园来搜刮钱财，甚至将卖官鬻爵得到的巨款用于自己享乐，他就太奇葩了！
看来，前文提到的那句“河间姹女工数钱，以钱为室金为堂，石上慊慊舂黄粱。”的谶语如今果真兑真了。工于数钱的河间姹女正是渎亭侯的遗孀董氏！她如今摇身一变成永乐皇太后，却依然是卖官鬻爵的女贪官、工于数钱的守财奴！即使富得流油，达到白玉为堂金作马的地步，还是吝啬不已。随后 “梁下有悬鼓，我欲击之丞卿怒” 这也一语成谶：乾坤朗朗，天理昭昭，天下人的眼睛都在看。她们惹得民怒官怨，最终被算总账日子不远了。她们在自取灭亡！
太后董氏有两个亲侄儿一个名董重，另一名叫董承。董重沾董太后的光，当了骠骑将军。这是掌握重兵的高级统帅之一，享受仪比三司的待遇。也就是与三公对等。其骠骑将军职位还略高于车骑将军。宦官集团挟董重为同盟军，与外戚何进的权势相抗衡。董承却一时没受重用，难免因此心态不平。说起来，董承也是汉灵帝从小一起在河间县荒郊野地上玩大的表兄弟，也堪称皇亲国戚一枚。原本，他也必须像董重一样，弄顶更像样乌纱帽戴戴才是。皇上与太后手中的乌纱帽有的是，但因为高官厚爵可以卖得好价钱，董氏太后舍不得为侄儿再浪费一个高价值的指标。于是董承被雪藏到董卓西凉军内。董卓又把董承保管在自己女婿牛辅部下，让牛辅好生照料。此后一段时间，董承成为勾通“两董”的一张名片！虽说这名片没多少份量。其实，永乐太后董氏与董卓除了同姓董之外，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
后来事实表明，此前董氏因贪财不把董重、董承放在同一篮子的做法是对了。当董重遭何进的打击而面临血光之灾时，董承却因身处于底层而免难，后来尽管董太后、董卓都死了，董承还是能平步青云当了皇亲国戚，还兼了仪同三司的车骑将军！董承有机会比他妈与大哥董重多活二十年。他一生最令人弹眼落睛的亮点是“衣带诏”事件。
然而，不知不觉中，宫内出现了皇太后董氏的克星：她就是董氏的儿媳何皇后。
何皇后与灵帝育有大儿子刘辩。而灵帝与王贵人也有一个小儿子刘协，董氏将刘协收养在自己的永乐宫。刘辩是长子又是嫡生，很可能是未来的皇储。所以，一旦何皇后晋升为何太后之日，就是董太后的末日！这点, 董氏心有不甘，于是也作准备：只要通过儿子刘宏把刘协立为太子，再除掉何进、废掉何皇后就大功告成了。
婆媳二人各自打着如意算盘。
董太后当然把儿媳何皇后视为死对头，曾威胁何女说：“汝今辀张,怙汝兄耶!吾敕骠骑断何进头,如反手耳!” 意思是别以为你哥哥何进多了不起，我只要一声令下，骠骑将军董重出手斩何进的头，不费吹灰之力！在董太后看来，有灵帝这把保护伞，自己和太监成一帮，又拥有董重这把刀，拔除任何人都不在话下。显然，这对婆媳均机关算尽太聪明。
然而后来的事实却证明，她们俩的胜算率没有高低之分，她们各自的末日也没相差几天。两位女人对自己的未来均缺乏想象力。
这样，灵帝刘宏就夹在宦官十常侍、董太后与外戚何进这三座大山之间，东汉天下被搅得天昏地暗！ 汉祚不可避免地由盛而衰，盛汉的气数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