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生在此世,你将如何抉择?《台城遗梦》,风云变幻,天涯长期更新

第二百零八章 大战之后
魏琼楼被贼寇捅了一刀,弯腰用手捂住腹部,好在他已经骑到马上,听到军士询问只说一句“掉头,走!”
兰子义指挥将士们在贼阵中调转马头,可这样一来骑兵将士们冲击的优势就化为乌有,反应过来的贼寇又逐渐涌上前来,
桃逐兔一边护卫兰子义转身,一边问道:
“少爷为何不让我们直接冲过去击穿贼阵?”
兰子义说道:
“你能保证贼寇阵后只有弓箭手?贼寇在暗我在明,冲到前面一旦被贼寇拦住我们就会被两面夹击。”
桃逐兔说道:
“可现在我们在贼中转身会被贼寇围攻的!”
兰子义说道:
“那总好过逃不出去!”
将士们一边在贼寇中奋力调转马头,一边抽刀斩杀靠近的贼寇,可哪怕如此还是免不了被贼寇贴近,辑虎营将士和贼寇步兵混在一起,寸步难行,又有贼寇举刀准备挥砍马腿,
就在此时众人身后突然传来厮杀声,一直隐藏在贼寇阵后的弓箭手冲出黑暗四散奔逃,护卫弓箭手的长矛手和其他手持短兵的贼寇想要调转枪头应对身后的威胁,怎奈身后铁蹄声大作,急速靠近的骑兵在贼寇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撕开贼寇阵型冲杀到前面来,
兰子义回头一看,原来是绕道远方的桃逐虎率领着辑虎营将士从贼寇阵后冲杀了出来,说到底骑兵终归是骑兵,机动能力比起贼寇的步兵来可是能够带着贼寇跑的。
桃逐虎领着众将士用手中马刀开路,不仅冲垮了贼寇的弓箭手,还一路冲到兰子义跟前将包围兰子义的贼寇步兵驱散,
兰子义与手下将士借此机会得以催发马力,跟随桃逐虎加速冲杀出去。
兰子义骑在马上遥遥对着桃逐虎说道:
“大哥来的好及时!”
桃逐虎回头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抓的准机会,我自然要替卫侯保驾护航了。”
然后两军并作一军,以极快的速度冲破乱哄哄的贼寇人群,
原先保护贼寇敢死队两翼的长矛手见身后有骑兵要突围,赶忙调转枪头向后压上,准备阻截出逃的兰子义他们,
只是全军作战牵一发而动全身,步兵的功效体现在手持不同武器的各个方阵之间的配合,骑兵则拥有高度的机动性和冲击能力,所以骑兵与步兵作战骑兵一般都是主动的一方,
雷有德布置下来的步兵之所以将兰子义吓退并且将贸然冲锋的魏琼楼杀得大败,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雷有德的配兵和阵型安排完全断绝了兰子义主动进攻的道路,
可现在经过魏琼楼冲阵,敢死队混战,兰子义再冲锋,贼寇的阵型已被打乱,这些掉头的长枪手会员的决定并不能说有错,但他们忘了在外还有桃逐鹿的一只游军一直在阵外徘徊,长枪手们掉头攻击身后的兰子义,那么他们的后背交给谁来防守呢?
在贼寇阵外骑射放箭的桃逐鹿见贼寇长枪手掉头,立马抓住机会带领手下将士朝一侧贼寇冲击而去,这五百辑虎营骑兵像一把榔头猛地砸向贼寇阵线,没有了长枪的干扰,冲击异常顺利,立马便在贼寇阵线上撕出了一道巨大的缺口,
桃逐鹿更是向贼寇阵内正在寻求突围的兰子义高声吼道:
“卫侯!这边来!”
兰子义与桃逐虎一直都留意着桃逐鹿的这只游军,在桃逐鹿发动冲击的一瞬间两人便下令全军朝桃逐鹿打开的缺口冲去。只此一下便彻底冲开了贼寇阵线,全军合力冲出了贼寇包围。
辑虎营将士们终于在贼阵中杀了一个来回后安然撤出,等回到之前出发的阵地后兰子义与手下将士们终于可以喘口气休息一会了。
桃逐兔这时对兰子义说道:
“少爷,贼寇已被我们冲乱,现在正是将其一举歼灭的好时机,只要我们再冲上几遍一定可以将贼寇冲垮。”
兰子义听到桃逐兔所说回头看向贼阵,
这时桃逐虎说道:
“贼寇阵型随乱但士气尚在,组织完善,卫侯你看贼寇已经开始重整阵型了。
雷有德诡计多端肯安排人手留下酣战还能放心自己退走肯定做了十足的计划,再战就算能赢对我军怕也不利。“
桃逐鹿也说道:
“贼寇东边就是大军,我军项城却已无援军,
我们将眼前这些贼寇全歼对贼寇造成不了什么损伤,但贼寇要是派人回头来援我们可就有麻烦了。“
刚才兰子义他们的冲击虽然猛烈,但主要是为了救人,并没有趁机诛杀贼寇指挥作战的头脑,现在的贼寇正在军中头目的指挥下重新排列,重新列阵,眼看着那些敢死队和长枪手又要恢复到刚才迎战魏琼楼时候的样子了。
刚才桃逐虎深入敌后还能杀个回马枪,可见贼寇短期内的确没有援军了,现在要战也不是不可,
就在兰子义思索的时候,身旁不远处却传来“扑通”一声响,明显是有人摔落马下,接着就有军士哭道:
“将军!”
兰子义听到军士哭声心中一沉,赶忙下马小跑过去,
挤到跟前看到魏琼楼已经躺倒在地,被一名辑虎营军士搂在怀里,
魏琼楼面色煞白,两手捂着右侧腹部,鲜血淋漓,甚至还能看到内脏外露。
兰子义见到这样子大吃一惊,问道:
“魏将军是怎么了?”
搂着魏琼楼的军士哭道:
“将军刚才上马时被贼寇捅了一刀。”
桃逐虎这时也下马跑到魏琼楼身旁跪下,握住魏琼楼的手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琼楼,你......”
魏琼楼虽然面无血色,但呼吸却异常匀称,神情也非常淡定,他看着桃逐虎,说道:
“我违抗卫侯军令,擅自率队出击,害了好几百个兄弟的性命,依军法当斩,罪不容赦,现在死于敌手,也算是死有余辜。”
然后魏琼楼把目光投向兰子义,说道:
“卫侯精明果敢,智勇双全,有你指挥辑虎营剩下的弟兄我也就放心了。”
然后魏琼楼用力大声说道:
“你们好好护卫卫侯,今后好好听从卫侯指挥,
魏琼楼为泄私愤折了弟兄们性命,该死,没有什么可怜的。“
周为将士们都是魏琼楼一手带出来的军士,听到这话都呜咽哭泣,不知道该说什么。
桃逐虎握着魏琼楼的手,瀛着泪问道:
“琼楼有什么后事要安排?”
魏琼楼摇头说道:
“家中老父老母都已过世,没有什么牵挂的,
只有一个弟弟,在禁军中带兵,现在驻扎在渔阳一线,也算是立业,
我没有什么牵挂了。“
接着魏琼楼放眼望天,瞳孔逐渐散开,缓缓的说道:
“孝直先生神算,我今天还真是马革裹尸了。”
说罢魏琼楼闭上眼,咽气而去。
看到魏琼楼咽气,辑虎营众将士全都抽泣了起来。
兰子义看着魏琼楼叹了口气,然后说道:
“按规矩裹起来驼回城里吧。”
然后兰子义便走回阵前上马,
一旁桃逐鹿和桃逐兔看来也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多问什么,
桃逐兔只是淡淡的说道:
“少爷,还战不战?”
兰子义看着身后抽泣不止的将士们,又看了看眼前已经严阵以待的贼寇,长叹道:
“今天死的人已经够多了,我们撤吧。”
桃逐兔又说道:
“少爷,哀兵必胜,正可以接着将士们同仇敌忾之机灭了贼寇。”
兰子义一遍调马一遍说道:
“哀兵必胜不假,可将士们怒火冲脑,就容易冲动,现在贼寇阵型已完,再打讨不到便宜,
走吧。“
说着带头撤向项城去。
桃家兄弟见状也都知道兰子义去意已决,没在多说什么,只是指挥将士们随兰子义一道撤回城,
回城途中将士们都沉默不语,死了主将谁要高兴不起来,
兰子义还是小心翼翼,排除桃逐虎与桃逐鹿亲自带斥候散开侦查,
不过贼寇明显没有能力在这一条路上继续安排埋伏,众将士没有一点风波的回到城中。
仇孝直与仇文若一直都在东城门上驻足观望远方,
看到兰子义他们回到城下后父子两人赶忙下城迎接,
见到回城的将士们情绪低落,还有人抽泣仇家父子还以为兰子义出事,等弄清楚是魏琼楼阵亡后,父子两长叹一声,安排人准备棺材去了。
刚一入城兰子义便下马列队,叫来高延宗说道:
“高大人虽是文官,但今日出战却是战时,你不听我号令擅自出战,折损许多将士性命,这应当怎么办?”
高延宗跪地抱拳,说道:
“愿凭卫侯发落!”
兰子义看了看高延宗说道:
“念在你不是统兵主将,又只是胁从的份上饶你不死,
赏你五十军棍,以正军纪。“
高延宗听到发落起身作揖,二话不说跟着行刑人就走。
这时仇孝直来到兰子义旁边说道:
“卫侯今夜一战已经中了雷有德下怀,贼寇为避开我军援军,慌不择路向东逃窜,我料雷有德击败卫侯之后着急要赶路东撤,现在后面的贼寇必然没有防备,
现在项城里马匹充裕,我又从守城将士中捡拔出来禁军骑兵可为生力军,还请卫侯率部追杀贼寇,不要错失良机。“
兰子义在仇孝直说话的时候已经起身准备回去,听到仇孝直的话后只是想了想,然后说道:
“今晚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不要再讨苦吃,大家都歇了吧。”
说着就上马向府衙那边撤去。

第二百零九章 城中琐事
兰子义一觉睡醒已经快到正午,兰子义觉得这时他这辈子睡得最香的一觉,
虽然兰子义人醒了过来,但他真的还想再继续睡下去,太累了,如果没有“啪啪啪”的敲门声的话那就更好了。
等一等,敲门声?如果有敲门声那么兰子义是怎么醒过来的呢?难道是被吵醒的。
兰子义翻过身急促的喘了几口气,屋内谈不上新鲜的空气涌进肺部好像把兰子义的脑袋冲的清醒了些,
眨了眨眼睛后兰子义终于弄清楚自己在哪,然后就听到门口的拍门声和门外桃逐兔的询问:
“少爷?少爷?睡醒了吗?”
接着又听到有人对桃逐兔说:
“要不咱进去把卫侯叫起来吧。”
兰子义听出这是仇文若的声音。
听到仇文若所说桃逐兔不快的答道:
“少爷累了三天,好不容易有机会休息休息,又不是紧急军情,干嘛要把少爷轰起来?
既然不起来我们就走吧,不要再吵少爷睡觉了。“
仇文若有些着急的对桃逐兔说:
“可是三郎,这一个时辰我们已经敲门敲了五回了,卫侯不起来城里下一步不好安排啊。”
兰子义在床上听着门外的谈话,人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他一脚蹬开被子翻身起床,也不穿衣也不擐甲,只穿着身上纨绔就把屋门打开,
门外已经转身准本离开的两人见到兰子义出来都靠了上来,仇文若连忙作揖行礼,桃逐兔则说道:
“少爷,把你吵醒了?”
兰子义摇了摇头,说道:
“该醒了,现在哪里是睡觉的时候。”
然后兰子义问仇文若道:
“文若先生有什么要紧事情?”
仇文若作揖之后起身答道:
“并没有什么要事,都是些琐事。
首先是城外围城的贼寇已经退去,项城城内收拢的周边百姓要如何安置,城外乡镇也需要派人联络,这些都需要卫侯做主。“
兰子义想了想后摇头说道:
“我只是前军统帅,贼寇若在我当然要事兼文武,统管军民,但现在外围已经解除,项城的事情就应当交给项城的父母官。
这些事情今后不必问我,全权交由高大人处理,如果高大人有什么需要我军帮助的就尽可能的给予帮助。“
顿了顿后兰子义又对仇文若说道:
“如今项城已经没有危险,高大人征召的民兵也该解散了。
文若先生抽空去和高大人说说这事。”
然后兰子义摇了摇头说道:
“算了,这事还是我亲自去比较好。
还有什么事情吗?”
仇文若说道:
“今早陆续接到周围郡县来人通报,贼寇在城外屯聚三日,这三日来周围村镇都惨遭劫掠,山上林木全被贼寇砍光,房屋被拆,石料用来攻城,项城周围损失惨重。”
兰子义听着皱着眉头说道:
“先请旧都罗应民调本道粮草赈济吧。”
桃逐兔闻言说道:
“可是少爷你难道忘了旧都那档子事?还有京城的事情?”
兰子义一听这话愣了半天,想了想苦笑道:
“算了,罗应民巴不得我这里乱成一锅粥呢,我还是给朝廷上书吧。”
仇文若听兰子义说完后说道:
“这就是当下最要紧的事情,
贼寇东去肯定是向京城去了,那么卫侯上书的道路就已经被阻断,但这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卫侯出京本就是为了灭贼,现在却让贼寇攻入腹地,而以卫侯现在的兵力就是追上去都不敢与贼寇正面决战,那我们该怎么办?要在项城等待援军到来吗?“
兰子义听着仇文若所说的事情头都大了,贼寇在时需要操心,贼寇走了还是不得安宁。
兰子义想了想叹气道:
“这些事情不是在这里说得,我们需要把人都召集起来一起讨论。
现在都有谁在府衙里?“
桃逐兔闻言答道:
“大哥今天一大早就一直在城里四处督导军士,访问军情,二哥和李广忠天一亮就出城。
我估计他们三人现在也该回城了”
仇文若也说道:
“我与父亲倒是一直都在府衙处理各处寄来的文书,高县令早晨出去巡城,现在已经回到衙门里了。”
兰子义听完转身进屋,边走边说:
“孝直先生先去前面大家办公的哪里等一等,我穿好衣服马上就来。”
仇文若闻言作揖后掉头向外走,桃逐兔则跟着兰子义进来帮兰子义穿衣,然后端茶递水,等兰子义穿戴整齐两人便穿出后面卧房,来到前院。
仇家父子这几天办公的地方并未设置在大堂,而是安排在胥吏们办公的两排厢房这里,毕竟四方飞来的文书都是直接交给胥吏们的,在大堂上无法直接得到各方情报,而且仇家父子无官无品,做到大堂座上也不像样子。
兰子义进到厢房最大的一间,桃逐虎与桃逐鹿刚好也从呀门外赶来,两拨人在门口相遇,
兰子义见到桃逐鹿和桃逐虎两人手里抬着高延宗昨晚扔掉的关王刀,笑道:
“二哥专门出城去给高大人捡刀去了?怎么不见李将军回来?”
桃逐鹿答道:
“我是出城察看,然后去了昨天战场给弟兄们收尸,见到这东西还在地上扔着就顺路捡了回来。
至于李广忠,他向北边去了,看能不能联系到其他人。”
几人说着话一起进屋,屋里仇家父子与高延宗纷纷起身行礼,高延宗见到自己的大刀被找了回来,喜笑颜开,兰子义调侃道:
“高大人不是刀在人在吗?怎么昨晚上马就把刀给扔了?”
高延宗一手拎起桃家兄弟两人抬进来的大刀,爱抚着刀身说道:
“君子有所以为有所不为嘛,我这么重,跟人骑一匹马已经快把马给压坏,要是再拿上这把刀,拿昨晚我就冲不出贼阵了。”
桃逐鹿对高延宗说道:
“这把刀就在原地趟着,只是有一些挪动的痕迹,但没被抬走。”
桃逐虎笑道:
“贼寇想搬也搬不动,而高县令却舞的呼呼生风,我看这一下足够被贼寇吓得屁滚尿流了。”
众人一听都朗声笑了起来,久违的笑容又浮现在众人脸上。
待众人都入座做好后,兰子义发现高延宗后背并不往椅子上靠,于是问道:
“高大人背后是有伤吗?为何不靠背?”
兰子义此言一出桃逐兔赶忙给兰子义打眼色,还小声对兰子义说:
“少爷你忘了昨晚……”
高延宗倒是大方,直接说道:
“卫侯忘了昨晚罚我五十军棍?要不是我胖,今天就得在床上趴着了。”
兰子义这才想起来昨晚入城作出的处罚,他倒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只是调侃道:
“高大人挨了五十军棍今天还能健步如飞,这可是壮,不是胖。”
此言一出又惹得众人一阵笑。
等到笑声落下大家也都知道嬉笑完毕,该谈正事了,
兰子义望着高延宗说:
“现在贼寇已经走远,项城内外再无战事,我兰子义只是前锋将军,无权在干预民事,自今往后项城的事情就有高大人你这父母官负责了,我就不再干涉,高大人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请尽管开口,我肯定会全力帮助,这几天将士们也都与项城百姓打成一片了,不会见死不救的。“
高延宗点点头,说道:
“卫侯如此通情达理,下官当然会把项城的事情处理满意的。”
这时兰子义眼睛稍稍眯了起来,然后对高延宗说道:
“通情达理?我只是做了分内的事情而已,谈不上什么通情达理。
现在倒是有件事情需要高大人通情达理,却不知道高大人愿不愿意。“
高延宗问道:
“卫侯有何吩咐?”
兰子义说道:
“朝廷并没有旨意要各地操办团练,但高大人却在项城拉起了这么大的一支队伍,
之前我们一直都在抵御贼寇,现在贼寇已退,高大人也该让大家伙回家种田去了。“
高延宗听兰子义说完,吩咐衙役出去端几杯茶水进来,
等到衙役给各位上茶的时候,高延宗开口说道:
“卫侯所说的下官当然清楚,我私自招募壮丁守城已经犯了朝廷规矩,现在项城的仗已经打完,我也确实该让大家伙回家去了,
但贼寇只是退走,并没有被消灭,虽然贼寇回来的可能性较小,但也不是没有可能,为了城中百姓的安全,我想请卫侯给我留一些人,这些人也能方便我修缮城池,掩埋尸体。“
兰子义听到高延宗同意让他的人卸甲归田,松了一口,高延宗本人还是很通情达理的嘛。
然后兰子义看了看仇文若,问道:
“先生认为项城留下多少人协防比较好呢?”
仇文若听到问题顺手抄起桌上文书看了看,然后用手拨了几下算盘说道:
“按照我的计算,要想尽快完成项城的善后工作,又不耽误农忙的话,留下两千到两千五左右的人较好,
修城只是小事,那需要等到朝廷的拨款才能开工,清理尸体才是大头,而且还要维持城内治安,留下这么些人只是够用。“
兰子义听后点了点头,高延宗也说道:
“那么就按文若先生所言来办。”
然后兰子义又问仇文若道:
“那么在贼寇围城之前我们收拢的散军现在还有多少?“
仇文若答道:
“按照清点的结果,能继续作战的勉强一万,这还加上了辑虎营的人。”
桃逐虎也说道:
“弟兄们伤亡惨重,受了伤需要医治的人城里躺满了十几个院子,药材也很紧张。”
这时仇孝直说道:
“更紧张的是京城,我们得要率部入援京城才行。”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1-16 21:25:46 +0800 CST  
第二百一十章 何去何从
仇孝直说道:
“药材紧张还可以买,还可以挖,但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还有更要紧的事情,那就是京城,
贼寇东去必然是去向京城,卫侯可不能继续在项城呆着,得要前出京城才行。“
仇孝直所说的事情在做众人其实都明白,兰子义心中尤其清楚,但真等到事情被拿出来说的时候还是会让人有些窒息,就好像不去讨论这件事,这件事情就不存在一样。
仇孝直说完后屋里沉默了片刻,桃逐虎最先打破寂静,说道:
“贼寇退走是慑于北方援军,并不是因为我们这可怜巴巴的一点项城守军,凭现在项城里这些人想和贼寇开战根本不可能。
既然我们已经知道大河以北的援军即将开来,那我们就干脆与援军汇合之后再追击贼寇,这才是明智之举。“
兰子义看了一眼桃逐虎,桃逐虎等待援军汇合的意见当然是在目前情况下非常合理的建议,但兰子义知道桃逐虎更想要等的是南下的北镇兵,
自与贼寇开战以来他兰子义要么是靠桃逐虎与魏琼楼的私人关系指挥辑虎营,要么是挂名指挥禁军,虽然现在两支军队都已经对兰子义心服口服,但是为了实现全面掌控这些非嫡系部队,中间经历过的那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已经让人身心疲惫,这中间出现的官军内讧又被贼寇抓住,让兰子义他们吃了大亏,现在兰子义手底下的官军已经不多,
而且贼寇越过项城就已经攻入了凤阳道,下一步无论向南向东进攻都将逼近大江,京畿危矣。这个时候要是兰子义还是空降下去带领一支不熟悉的军队,等到把手下那些人都收拾听话,京城恐怕也已经快要守不住了。
留给兰子义的时间已经不多,容不得他再花时间与手下军队磨合,但也因为兰子义所剩的时间不多,所以他留在项城坐等援军也有问题。
果然,等到桃逐虎说完,仇孝直立马说道:
“项城往东不远就是汝阴,一旦贼寇到达汝阴便可以借河水之便快速运动,
贼寇行军的速度大家可都是见识过的,靠两条腿都能跑过官军马匹的四条腿,要是让贼寇下水我们可就更追不上了。“
桃逐兔结果仇孝直的话头问道:
“贼寇浩浩荡荡几十万人,怎么方便下水去?孝直先生莫不是在吓唬人?”
仇孝直说道:
“三郎莫非忘了贼寇起兵是在零陵?南方多水,这些妖贼自小便会造舟操船,他们下河不是难事。”
桃逐鹿也说道:
“我今早出城寻访了多处村镇,据幸存下来的百姓所说贼寇这些天来一直都在搜集木材、粘胶、船桨,连门板都拆,还搜集原料制作腻子,
我本来想不通贼寇为什么这么做,现在听孝直先生所言也算想明白,贼寇极有可能是在为东去之后造船下河做准备。“
听到桃逐鹿所讲屋内众人又把眉头皱的更紧,高延宗摸着下巴说道:
“几十万人,还有用来制作拉几十万人木船所需的材料,贼寇是怎么做到的?”
桃逐鹿说道:
“我搜集到得情报还未汇总,也不全面,但据我得到的贼寇攻略村镇的情况来看,贼寇应当是已经在各村中安插了细作,这倒也没什么奇怪的,连项城里面都有贼寇派进来的人,城门还被打开过,
所以贼寇能够动止如风应当是有人在沿途接应的结果。“
兰子义被桃逐鹿这么一提醒,突然啊想到了些事情,说道:
“哪怕贼寇有人接应,能够背负大量木材以这样的速度移动已经超乎想象,至少我带人是做不到的。
对了文若先生,你算出来的剩下的军士有没有把从贼寇中入城的那五千人加上?“
仇文若答道:
“当然加上了,他们早就没有五千人了,现在连一千人多不到。
最后贼寇攻城那天这些兄弟战得非常勇猛,他们一定是想向城里的官军证明自己的忠诚,洗刷自己投敌的耻辱。“
兰子义吸了一口气打消了心中的疑虑,看来这些入城的人不会再是贼寇的细作,就算是贼寇的细作,剩下这点人也不会再对官军造成威胁了。
兰子义长叹道:
“他们已经是证明了自己的忠诚,都是好兄弟。”
然后兰子义对桃逐鹿说道:
“二哥你带人去好好犒劳剩下的那些入城弟兄吧,可要好好安抚啊。”
说道安抚两字时兰子义着重加强了语气,桃逐鹿闻言望了兰子义一眼,没有多说话。
接着兰子义问高延宗道:
“高大人这里可有地图?
贼寇东去要是真走水路那么贼寇进军的路线就会被河道锁死,我们需要看看贼寇会怎么走。“
高延宗点头答道:
“有的卫侯,我一直都备着地图。“
仇文若说道:
“这几天你们在城墙上血战,我顺手收拾了府衙,地图我已经收了过来,就在这屋里。“
说着仇文若吩咐衙役将地图拿出来,高延宗赶紧命人将地图挂起来,众人立马围到了地图跟前,
仇孝直走到地图前面举手指图说道:
“贼寇一旦到达汝阴就等于进入了河道,顺河而下可以直接穿过凤阳道,进入江北道,
亦或者在河道上游沿瘦水南下进攻庐州。“
兰子义看着地图上弯弯曲曲的河道还有层峦叠嶂的山脉,一边问道:
“那依孝直先生只见贼寇会走那条路?“
这时仇文若答道:
“沿河东下,河道较宽,一般来讲更立于大军行动,
瘦水与河相接的河道其实是古时开挖的运河,河道狭窄,河床又浅,并不适合大军进入。
但每年夏季南方雨量充沛之时瘦水河河水会涨起来,今年开春以来江南一直多雨,我估计现在瘦水河连艨艟斗舰都能过了。“
桃逐兔听着问道:
“听文若先生话里的意思是觉得贼寇更会走南路,为什么贼寇会走南路呢?“
仇孝直指着地图上的大江答道:
“很简单,沿瘦水攻下庐州之后与京城就只有一江之隔了,贼寇若想的是‘斩妖除魔‘那么就一定会南下攻庐州。
相反,要是贼寇顺河而下,进入江北道,那就离京城远了,这与贼寇造反的本意背道而驰。“
桃逐虎闻言也说道:
“自古南北对峙,瘦水一线便是南北争夺的交点,
一般南军北伐多会借助夏水暴涨的机会从瘦水运兵舰载兵北上,但现在贼寇也是操舟能手,沿瘦水南下可能性很大。“
兰子义闻言想起了出京是张望所说的话,于是说道:
“流寇不是官军,我们不能以常人的思维去判断他,自贼寇起事至今,贼寇一路所过有几处是我们能够预料出来的?甚至按照我们的想法,贼寇都不应该起事。
我看孝直先生还是不要着急下结论的好。“
仇孝直听兰子义说完后又说道:
“我这么判断除了地形之外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
兰子义问道:
“什么原因?”
仇孝直答道:
“江北、江东以及再往南的浙、闽等道都是戚准东军的辖区,沿河东进会遇到驻扎在海陵剿灭岛夷海贼的东镇兵,这就是我断言贼寇不敢东下的重要原因。”
桃逐虎与桃逐鹿听仇孝直说完也说道:
“孝直先生所言不假,江北道在东军剿灭海贼的作战中是主战场之一,海陵屯有东镇大军,贼寇只要知道这情报就不会轻易南下。”
兰子义听着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后问道:
“那么庐州有没有守军呢?”
听到这个问题在场的其他人都互相看了看,最后还是仇孝直说道:
“除过卫侯和京城的京军之外,现在离庐州最近的就是德王率领的京军主力了。”
兰子义闻言心中叫苦,失声问道:
“你说什么?”
仇孝直说道:
“若南北对峙,那么庐州必然是重兵把手,可我大正顺守天下两百多年,庐州早已不屯重兵,之前屯驻的禁军也在年初北伐喏喏时派到河北督战……援助北军去了,死在裕州和项城的官军说不定就有庐州的驻军。
可以说现在庐州是无人防守。“
兰子义听着仇孝直所说心里真是五味杂陈,问道:
“德王……“
提到德王两个字兰子义就想骂娘,他带着京军主力还不知道在哪呢,就更别提让他出京是为了缴费这档子事了。
兰子义摇头驱散脑中的胡思乱想,接着问道:
“德王和京军主力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就算知道估计也在荆州,最近也在江城,怎么能说近?“
仇孝直说道:
“只要在江边,顺江而下入援庐州只是眨眼之间,
但德王带的兵,大家还是别去指望,所以我说庐州等于无人防守。“
这时桃逐兔问道:
“京城北边镜湖不是有个什么赤蛟营么?那可是正儿八经的水军,情况紧急让他们封锁江面就好,贼寇过不了江的。“
仇文若闻言答道:
“三郎有所不知,自我大正平定天下以来忧患多生于外,水军也都布置在岭南,闽、浙、江南江北等道,抵御海贼,大江之内并无水军,
那赤蛟营说是水军,其实顶多算是皇上出行江面的仪仗,华而不实,能看不能打,就算他们能打人数也太少,指望着他们封锁江面根本不可能。“
兰子义越听越觉得形式严重,没想到年初刚刚踏平了草原上的喏喏,回头却被一伙贼寇在腹地搅得天翻地覆,
兰子义问道:
“河道东走,瘦水南下,两支水系肯定有汇聚地,那是哪儿?“
仇孝直闻言答道:
“是寿春。“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1-16 21:29:06 +0800 CST  
第二百一十一章 纷纷扰扰
仇孝直的手顺着地图上的河道东走,最后指在一处说道:
“南北交汇便在寿春,想攻庐州必攻寿春,寿春不保则庐州藩篱尽失。”
兰子义看着地图问道:
“那么寿春的情况如何?有没有守军?”
这个问题真是问到了众人的难处,大家伙又是一阵大眼瞪小眼,然后仇文若说道:
“卫侯,我们被围了三天,这三天与外界的联系全是断决的,寿春如何现在还不知道。”
兰子义又问桃逐鹿道:
“二哥也没有寿春的消息么?”
桃逐鹿抱拳答道:
“回卫侯,我今早也只是率部出去大概察看项城外情况而已,并没有遇到东边郡县来的信使。”
兰子义听着叹了口气,回头抓起高延宗的手说道:
“国难思良将,要是我大正各地守、令都想高大人一样文武双全那我也不用担心各地防务了。”
高延宗微微颔首答道:
“卫侯过誉了,下官哪有那本事。”
然后兰子义回到椅子上坐下,其他人也都陆续从地图周围撤回来,
仇孝直不等坐下便说:
“卫侯,我们不能再等了,情况如此,再不入援可就是不忠了。”
桃逐虎说道:
“可是孝直先生,如果我们不等援军,就现在手下这些人追击贼寇那可不是入援,那是送死。”
仇孝直听桃逐虎还是打算等待后援,颇为恼怒,说道:
“入援战死是死,被朝廷降诏诛灭也是死,要死就死的忠烈,畏敌不前死的窝囊。”
仇孝直言辞甚是激烈,桃逐虎也不吃素,他一个赳赳武夫,听着当场就发火,
桃逐虎说道:
“事有所谓有所不为,眼看着去送死还要上,要是当了烈士能把贼寇挡下那我去死也罢,现在我人去死了贼寇还是要进逼京城,我死有什么意义?”
仇孝直看着桃逐虎,人被气的脑门油光澄亮,本就不多的头发都快从脑袋上竖起来,
仇孝直说道:
“逐虎将军拥兵不前难道是想做柳仲礼?现在的朝廷当政的可不是萧衍老匹夫,你敢迟疑不进,一旦惹得朝廷怀疑,我们都得掉脑袋。”
桃逐虎虎目圆瞪,看着仇孝直还想顶回去,
这时兰子义悠悠的说道:
“够了!”
兰子义话音虽然轻,语素也不快,但中气十足,气象万千,正在争执的两人闻言看了看兰子义,都坐回椅子上,不敢再多说,想不到兰子义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出城带兵带了不多几日居然像模像样的有些虎踞龙盘的样子,真是令人惊讶。
兰子义揉着眉头看着两人坐下,然后慢慢说道:
“绝非萧衍,我一个白身将军也没资格去当箫铎,大哥就更谈不上什么柳仲礼了,
在座各位都是忠心耿耿,都是一心为公,没人会坐看京城被围,大哥他只是从军人的角度看战局罢了。“
然后兰子义放下手,把头扭向桃逐虎说道:
“大哥,我们确实不能再等了,寿春、庐州没有驻兵,京城已经暴露在贼寇面前,我们出去哪怕不战,只要跟着贼寇也好过留在这里畏敌不前。”
桃逐虎闻言不敢多说,只是点头说道:
“全听少爷吩咐!”
接着兰子义心情沉重的看向天花板,瞅了一眼又把目光投向仇家父子,语气沉重的说道:
“而且我觉得,朝廷不太可能让北镇兵南下到京城附近。”
仇孝直与仇文若闻言也叹了口气,摇着头不说话。
桃逐兔没听明白,问道:
“少爷为什么这么说?我们北镇健儿不是已经南下了吗?而且我们的人来是为了灭贼,朝廷凭什么不让北镇兵靠近京城?”
兰子义长叹道:
“大河以北……以北援助北军的禁军几乎都南下来剿匪,北边只剩北军,这时候再放人南下,是不是有一点胡马窥江的味道?”
桃逐兔闻言不服气的说:
“我等都是大正子民,怎么就成胡马窥江了呢?
要说没有禁军监视我们,东军这边更没人监视,而且离京城还特别近,这怎么不说?“
兰子义想了想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桃逐兔忘记了一点,北镇兵的前身是建国时南下投降的塞外胡人鞑子,虽然作战勇猛,但一直以来朝中士大夫都对北军颇有微词,而且现在北镇军声势正盛,按照朝廷以往的传统,强藩必削,要是放任北军南下剿匪,一旦击败贼寇到时候北军可就裹挟北伐南征两胜的声势,功高震主了。
兰子义想着这些烦心事,说道:
“东军怎么样那是戚家父子与朝廷的事情,我说不上,
但北军如何我多少还是了解的。“
兰子义把话说完,屋里气氛顿时显得沉重,大家都不说话,只是拿起茶杯喝起茶来。
兰子义缓了缓,然后说道:
“出城,我们要尾随贼寇而去。
高大人。“
高延宗听到兰子义突然发话,连忙问道:
“卫侯有何吩咐?“
兰子义起身抱拳说道:
“我这次向东出城肯定不能指望京城来补给我,
河阴道去年向北供给粮草,这段日子又被贼寇烧杀劫掠,已经满目疮痍,不可能向我提供粮草,只有高大人这里可以做我的后方,还劳请高大人相助。“
高延宗立马起身,扶着兰子义坐下,然后说道:
“卫侯说得什么话?我高延宗一心为国,你是出去灭贼,我供你粮草天经地义,这还要请我助什么?
这事情卫侯不必担心,卫侯只管东进讨贼,城里粮草我给你运过去。“
仇文若也说道:
“只要贼寇不再围城,项城的粮草就可以从其他地方运进来,城里积攒的粮草是能够供给前军一部分。“
兰子义与高延宗都听着点头,在座其他人也都知道该要出发,各个都准备起身出去收拾行礼,这时门外却有衙役突然进来说道:
“各位大人,李广忠将军回来。“
兰子义已经起身,闻言说道:
“回来的正是时候,我们这就可以出发了。“
衙役说道:
“可是李将军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派人来说戚荣勋戚侯爷带兵与他一起来了。“
兰子义听到这话手中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屋里众人也都大眼瞪小眼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无所适从,只有高延宗高兴地说道:
“援军已经来了?这不正好吗?卫侯正可以与戚侯合兵一处,共力灭贼。“
看到兰子义和他的幕僚们脸色都很奇怪,高延宗也意识到两军可能有龌龊,于是说:
“我去为大家备马。“
然后就要出屋。
兰子义叫住高延宗问道:
“高大人不用着急,戚侯亲来,我们一起去迎接戚侯。“
然后兰子义又问衙役道:
“戚侯带来多少人马?“
衙役说道:
“李将军派人来说约有两万人。“
兰子义听着点点头,对衙役说道:
“你出去为我们备马吧,顺便通知后厨做好准备,搞不好得吃了饭再走。”
衙役领命而去,兰子义则招呼众人一并外出。
走在出衙门的路上,桃逐虎非常有默契的与高延宗一路攀谈,走在前面开路
仇孝直与仇文若两人则趁机凑到兰子义跟前,
仇孝直低声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戚荣勋远道来此,带兵又多,要是和他合军一处恐怕会受制于人。”
兰子义问道:
“那文若先生的意思是我们先走一步,不管后面戚荣勋了?”
桃逐鹿这时在一旁说道:
“不可,
高延宗这样子是真的一心为公,并非是谁的人,无论谁来,只要是为了灭贼他高延宗都会尽力相助,
我们先走一步就等于将项城留给戚荣勋,他的两万人过来我们哪里还有粮食吃?到时候不还是会受制于人?“
兰子义听闻此言看了看高延宗,没有反驳,
这时仇孝直说道:
“我并非要让卫侯躲开戚荣勋,戚荣勋带队已经到勒城外,现在想躲都躲不开。
但戚荣勋带兵,带的也不是他的人,说到底他手下除了神机营听他的,剩下的全是禁军,而他戚荣勋治军软弱,这些收拢的禁军老爷听不听他的还得另说。“
兰子义听仇孝直这话里还有意思,于是问道:
“那孝直先生是什么打算?”
仇孝直看了一眼周围人,看到没人注意这边后撮手成刀,一边斩下手刀一边斩钉截铁地说:
“我劝卫侯快刀斩乱麻,学解宣明军中夺权,待会接回戚荣勋后,趁他吃饭的当口派人到他营中将那些禁军拉拢过来,
神机营与戚荣勋关系密切我们不管也罢,但只要禁军过来了,我们就能掌握全军。“
兰子义旁边桃逐兔听到这话,嘴里小声说道:
“鸿门宴。”
兰子义没有说话,不过仇文若对自己父亲的计策却非常不满,
仇文若凑近兰子义,压低声音,语气激烈的说道:
“父亲用计太险!
戚荣勋虽然治军松散,但卫侯在禁军中时日也短,恩信不行,那些禁军不停戚荣勋的又凭什么会听卫侯的?
而且在一顿饭的时间里想要将一万多人拉拢过来光想想都不容易,怎么去操作?难道二郎在那些禁军中也布有眼线吗?就算是有又怎么可能在一顿饭时间里联系上还要拉动兵变?
戚荣勋虽然与卫侯有利益之争,背后还有东、北两大藩镇的明争暗斗,但从之前当阳血战和裕州之战来看,戚荣勋只是一员武将,并非是有心搞阴谋的人,卫侯哪怕不争我想戚荣勋也不会掣肘卫侯的行动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以诚待人
仇文若说道:
“戚荣勋为人木讷忠信,不会处心积虑去搞阴谋诡计,如果没有章鸣岳从背后安排我才戚荣勋不会掣肘卫侯行动,哪怕有章鸣岳作梗在目前这种军情紧急的情况下戚荣勋也不会害卫侯,之前在裕州时戚荣勋实际上就在保持中立。”
兰子义听着仇文若所说若有所思,一旁桃逐鹿也说:
“我看文若先生此计行得通,吃饭的时间太短根本容不得我们下手,先把戚荣勋安稳下来,来日还长。
就算戚荣勋真的图谋不轨,我们手下这些人经过连日苦战已经被卫侯拧成一股绳,人数随少但比起戚荣勋手下收拢的那些散兵来也不差分毫,到时候火并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
这时众人也快走到府衙门口,桃逐虎已经拉着高延宗要上马了,
兰子义回头对仇孝直说道:
“孝直先生计策太险,真要是动起手来不仅时间不够,准备不足,高大人的反应也难以预料,
今天我们就听令郎文若先生的,大家只管迎接戚荣勋,做好防备就可以,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说。“
仇孝直看了看自己儿子,然后对着兰子义点点头,不再说话。
兰子义带领后面众人来到府衙门口上马,然后对高延宗高声说道:
“援军已到,我们就与高大人一道出城迎接吧。”
高延宗闻声点头回敬,
接着兰子义又吩咐桃逐虎道:
“既然有援军来此,哪怕我们刚刚大战结束,也得拿出军威来,
大哥你去把辑虎营将士叫出来吧,我们一起迎接戚侯。“
桃逐虎听到命令看了看兰子义,又看了看跟着兰子义上马的其他人,确定众人面色没有异常,也不带杀气后,桃逐虎点头骑马先去了。
兰子义与高延宗齐头并进,带领众人一道出城,
高延宗顺路问道:
“敢问卫侯,这位戚侯爷是个怎么样的人?”
兰子义笑道:
“戚大人忠勇厚重,是个好人。”
高延宗听到这话想了想,然后说道:
“下官要是说得触怒卫侯,还请卫侯见谅。
刚才衙役进来通报时我看卫侯脸色不好,应当是与戚侯有些龌龊,
两位后也私底下的交情如何绝非下官可以插嘴的,但身为官军,现在京城又危在旦夕,下官还是想请卫侯卖下官一个面子,私人恩怨以后再说,剿灭贼寇才是要紧事。“
兰子义听着高延宗这番毫不客气的进言,心中稍稍有些愠怒,
你高延宗看破事情难道很聪明?看破了还要说出来是想干什么?
以你高延宗的身份地位有什么资格对兰子义说三道四,戚荣勋在京城里做得那些龌龊事情高延宗你知道吗?兰子义进德王府第一天就被戚荣勋挤兑,这梁子其实你高延宗一句话就消解的了的?
但这种愠怒只是那么一点点,在兰子义心中更多的是一种对高延宗的钦佩,
高延宗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真要是因为这么一番话得罪了兰子义,那将来肯定没有好果子吃,就算劝和了兰、戚二人,高延宗自己也没有半点好处,劝说兰子义这件事情是在牺牲高延宗自己,成全朝廷,
也正因为如此高延宗才值得钦佩,这可真是朝廷的忠诚啊。
兰子义用欣赏的目光看着高延宗,说道:
“高大人哪里话,你只不过是一心为国,没什么触怒。
我与戚大人的事情肯定会处理好,我们都没异心就可以并力讨贼,高大人放心好了。“
高延宗看了看兰子义,又回头看了看众人,不再说话,
一行人来到北城门口,与桃逐虎和手下辑虎营将士们汇合之后,就一起向北而去。
刚一出城就能看到北边低矮而短促的烟尘正在靠向项城,
桃逐鹿凑到兰子义耳前说道:
“戚荣勋收拢了一拨步兵。“
兰子义点点头没有说话,几人带领辑虎营将士一路策马来到戚荣勋军前。
正如桃逐鹿所言,戚荣勋带来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全是步兵,前后相接,见头不见尾,
这些将士普遍神情疲惫,看来是经历了一番急行军而来,
不过将士虽累却阵型完整,也不喧哗,前军远远看到兰子义率领骑兵而来甚至还停下脚步准备展开阵型防御,这戚荣勋带兵也很有一套嘛。
见到项城那边有队伍前来,戚荣勋仅带着两骑护卫便与李广忠和他手下过来迎接,
兰子义见戚荣勋只身前来,心中疑惑消去大半,对戚荣勋的戒备也小了不少,
戚荣勋看到兰子义后立刻催马上前,迎面奔向兰子义,两边勒马停下后戚荣勋在马上仔仔细细打量了兰子义一番,脸上的肌肉也慢慢放松下来,几乎就快挂上欣慰的笑容,只是到了最后戚荣勋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把脸板起来,压住兴奋的声音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无恙?”
兰子义没有说话,桃逐兔倒是先开口说:
“我家少爷当然没事,裕州城里解宣明那王八蛋夺了军权关进囚车都没事,现在怎么可能有事?”
戚荣勋听到桃逐兔提起裕州城里的旧事,脸上稍微有些脸红,然后岔开话题问道:
“我听李将军说卫侯在裕州城里打了三天硬仗,狠狠的杀了贼寇威风。”
这次仇文若接过话说:
“戚侯过奖了,我们卫侯也不是嫌命长专门找贼寇打硬仗的,
如果没有戚侯送给贼寇的那几门红衣大炮,相信我们这仗也能打得稍微软一点。“
兰子义听到仇文若主动出言恶语伤人心中想笑,文若先生平日里多以温良恭俭让自居,处事虽然也会有像那晚放人入城时那样言辞激烈,但并不向他爹仇孝直那样阴戾,这次主动出口揭戚荣勋的底想必也是想以此为借口要挟戚荣勋,让他一开始就矮人一头,打消兰子义开鸿门宴的念头,
兰子义强忍着自己想笑的冲动,心想其实在戚荣勋主动出来相迎的时候他就已经打消了火拼的念头,因为戚荣勋是个老实人啊。
听到仇文若的挖苦戚荣勋果然满脸通红,低头都不敢再看众人,只是说道:
“贼寇攻的紧急,我手下的又全是步兵,不赶快跑就要被贼寇灭在城里了,
大炮沉重我实在带不走,但没有把炮炸掉的确……“
看着一旁继续向项城开进的行军队伍,兰子义嘲笑自己这么拆人老底跟个小孩子一样,真没意思,没等戚荣勋把话说完他就催马上前,打岔道:
“戚侯可要知道,能打下这三天硬仗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要说这几天谁最硬,当然要数我旁边的这位高大人了,
戚侯,这位便是高延宗高大人。“
说着兰子义就伸手向戚荣勋介绍高延宗。
跟着兰子义一并前来的众人看兰子义亲自出马为戚荣勋解围,也明白兰子义收了杀心,不再多说,
高延宗则高高兴兴的上前与戚荣勋行礼。
接着兰子义吩咐桃逐虎将跟来的辑虎营将士先带回城去,等辑虎营将士一走开,兰子义就听到身后戚荣勋朗声说道:
“这么说来高县令真是一员悍将啊,与其在这七品官位上埋没自己为何不投笔从戎,参军一展宏图呢?“
高延宗也大笑道:
“下官只是为国尽忠,是文是武一回事。“
兰子义见戚荣勋已经被高延宗的气氛感染,更是放松下来,不再想着夺他戚荣勋的兵权了。
兰子义掉头对戚荣勋说道:
“戚侯来的如此匆忙,今晚是不是要在项城休息休息?“
戚荣勋听到兰子义发问,收起笑容答道:
“我本来是听说项城被围,所以带领手下将士星夜兼程赶来支援的,前天还与贼寇游骑交过手,确实非常疲惫,
现在看到卫侯与项城安然无恙,我也放心了,
但休息的事情能省还是省了吧,前线军情紧急,我们还是赶快过去阻截贼寇比较好。“
桃逐鹿闻言说道:
“贼寇战力今非昔比,戚侯可不能在小视贼寇了,以我们现在的兵力哪怕加上戚侯这两万人也不够看
大河以北的援军已经快要赶来,我们可以等到主力前来再去讨贼。“
戚荣勋听到桃逐鹿所说后,呲牙做声,很是为难,
高延宗见状问道:
“戚侯爷怎么了?援军南下难道是假消息?我们的消息可是从贼寇哪里得到的,贼寇就是因为这个才退兵的。“
戚荣勋叹口气说道:
“这消息当然是真的,但我们靠不了援军。“
此言一出众人都吃了一惊,靠不了援军?难道贼寇是被空城计吓跑的?
高延宗问道:
“戚侯此话怎讲?难道来的人不够吗?“
戚荣勋说道:
“来的人当然够,但他们全都被命令停驻在许县,不许东进,尤其是南下入援的北镇骑兵,已经被遣返了。“
兰子义听着这话直咬嘴唇,果然,朝廷还是不相信北军。
高延宗吃惊地问道:
“大敌当前不派兵入援,还让援军停下这是什么道理?”
戚荣勋也显得很气氛,说道:
“具体情况我也不知,只是知道裕州大败之后鱼公公就上书朝廷命令继续调遣北军南下,我也在许县附近接到命令收拢散军,但大军刚刚到许县就被朝廷降旨停下,北镇兵奉命撤回,我看已经不可能指望援军立马点起手下将士前来项城支援,
现在能与我一起讨贼的,只有卫侯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并力东向
戚荣勋对兰子义说道:
“现在能与我一起讨贼的,只有卫侯了。”
这个消息虽然非常糟糕,但兰子义其实早有预感,
被这个消息打击最大的当属桃逐鹿与桃逐兔,桃逐鹿直接问道:
“贼寇兵势浩大,我们这些残兵败将不可能阻拦贼寇,哪怕是与援军汇合也只是与贼寇势均力敌,怎么能让援军停下,还要让北镇骑兵回去?
贼寇大军过了地目山就要到大江边上了,京城里难道不知道吗?不让骑兵赶紧进剿还让谁去堵截贼寇?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许援军靠近,难道说传回京城的消息都被人给压住了?“
兰子义瞥了一眼情绪激动的桃逐鹿,然后又看着戚荣勋,这三天被围的时候朝中一定发生了不少事情,但这些事情兰子义一件都不知道,
虽然等项城与外界取得联系后兰子义也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很明显,兰子义没有那个时间,听戚荣勋怎么说,对兰子义有好处没坏处。
戚荣勋听到桃逐鹿的质问倒是比较淡定,或许是因为有命令的缘故,也或许是有其他原因,
戚荣勋毫无情绪地说道:
“你我出征在外都是朝廷的兵,既然是朝廷的兵那么朝廷有令执行就好。
让北方援军停下的确难以置信,而且这对战局极其不利,但朝廷的决策自然有朝廷的用意,这绝非我们可以随意诽谤的。
朝廷绝没有被人故意蒙蔽,北方南下的援军虽然停住,但据我所知朝廷已经下令海陵的驻军一部溯河而上,堵截贼寇,我们要尽快与这些援军汇合,这样才有能力在贼寇接近大江之前击败他们。“
兰子义听到海陵驻军有动静的消息“啧”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仇孝直与仇文若,
仇家父子看兰子义的眼神中写满了无奈,
兰子义知道,会有如此混乱的调令一定是朝中章鸣岳与鱼公公相互角力的结果,没有继续调遣北军南下很有可能是因为裕州大败的黑锅被扣在了鱼公公头上,
桃逐兔一听“海陵驻军西进”立马不乐意,说道:
“什么情况?海陵的驻军是你们戚家军,凭什么戚家军就能参加会战,我们北军就不能南下?
戚荣勋你倒是跟我说说你们东军的步兵跑的快还是我们北军的骑兵跑的快?谁能先赶上贼寇大军?“
戚荣勋闻言倒是没有动气,他只是冷冷的看着桃逐兔,用带兵的口气训斥桃逐兔道:
“你好歹也是北镇出身,难道不知道军令如山?我大正哪怕是要调动一兵一卒也要皇上点头,兵部下令,谈得上谁是谁的兵?
我在裕州与贼寇大战难道不知道贼寇兵势浩大,需要大军进剿?要是朝廷肯听我的就应当让海陵的驻军全部开拔西进,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只是调一部过来,这有什么用?“
兰子义听着戚荣勋的话,嗅出了一丝异样的感觉,抬手制止桃逐兔继续开骂,自己问道:
“戚侯说海陵驻军只调拨了一部,为什么?“
戚荣勋闻言说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朝廷既不让北边援军南下,又不让东边镇军全力出击,只能说是朝廷自有安排了。”
兰子义又问:
“那这一部有说少人?”
戚荣勋答道:
“只有两营计两万人。”
兰子义问道:
“那么海陵驻军有多少?”
戚荣勋说道:
“江北道海贼剿灭的最早,很多镇兵都被调往大江以南沿海各道剿贼,可即便如此海陵也有六万驻军,这一次朝廷只是下令调拨两营军士进驻都梁,依我之见其实应当调拨镇军扼守寿春或者驻守钟离,退一步也应当驻守庐州,怎么能去守都梁?“
这时桃逐兔冷笑道:
“戚将军不是要坚守命令,决不妄议朝廷吗?怎么现在也牢骚满腹?“
兰子义没有心情跟着桃逐兔一起去挖苦戚荣勋,他的脑海里渐渐地有一些东西成型,但他还说不出来是什么。
兰子义等桃逐兔把话说完,问戚荣勋道:
“戚侯是不是收到了德王那边有动静的消息?“
戚荣勋被兰子义拉了过来,没有再去管桃逐兔,他说道:
“我确实收到了德王动作的消息,据说德王即将乘船顺江而下。
怎么了卫侯?这与全军的安排有关系吗?“
没等兰子义说话,身后仇孝直便说道:
“皇上还是相让德王立功啊!”
戚荣勋被仇孝直一语点醒,恍然大悟,然后说道:
“要是这样的话让南下援军东进,海陵驻军西进,三面围剿岂不更加稳妥,为什么要像现在这样排兵?”
兰子义嘴上没说,心里却很清楚,这样安排明显是京城各方角力到最后妥协的结果。
德王那烂泥扶不上墙的德行,这些日子虽然听不到,但靠大拇指都能想到他是带着大军进山围猎去了,这样子还能率部回援,把灭贼的头功交给他,想必皇上和隆公公费了极大的力气才说服朝中大臣,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1-17 20:52:20 +0800 CST  
第二百一十一章 纷纷扰扰
仇孝直的手顺着地图上的河道东走,最后指在一处说道:
“南北交汇便在寿春,想攻庐州必攻寿春,寿春不保则庐州藩篱尽失。”
兰子义看着地图问道:
“那么寿春的情况如何?有没有守军?”
这个问题真是问到了众人的难处,大家伙又是一阵大眼瞪小眼,然后仇文若说道:
“卫侯,我们被围了三天,这三天与外界的联系全是断决的,寿春如何现在还不知道。”
兰子义又问桃逐鹿道:
“二哥也没有寿春的消息么?”
桃逐鹿抱拳答道:
“回卫侯,我今早也只是率部出去大概察看项城外情况而已,并没有遇到东边郡县来的信使。”
兰子义听着叹了口气,回头抓起高延宗的手说道:
“国难思良将,要是我大正各地守、令都想高大人一样文武双全那我也不用担心各地防务了。”
高延宗微微颔首答道:
“卫侯过誉了,下官哪有那本事。”
然后兰子义回到椅子上坐下,其他人也都陆续从地图周围撤回来,
仇孝直不等坐下便说:
“卫侯,我们不能再等了,情况如此,再不入援可就是不忠了。”
桃逐虎说道:
“可是孝直先生,如果我们不等援军,就现在手下这些人追击贼寇那可不是入援,那是送死。”
仇孝直听桃逐虎还是打算等待后援,颇为恼怒,说道:
“入援战死是死,被朝廷降诏诛灭也是死,要死就死的忠烈,畏敌不前死的窝囊。”
仇孝直言辞甚是激烈,桃逐虎也不吃素,他一个赳赳武夫,听着当场就发火,
桃逐虎说道:
“事有所谓有所不为,眼看着去送死还要上,要是当了烈士能把贼寇挡下那我去死也罢,现在我人去死了贼寇还是要进逼京城,我死有什么意义?”
仇孝直看着桃逐虎,人被气的脑门油光澄亮,本就不多的头发都快从脑袋上竖起来,
仇孝直说道:
“逐虎将军拥兵不前难道是想做柳仲礼?现在的朝廷当政的可不是萧衍老匹夫,你敢迟疑不进,一旦惹得朝廷怀疑,我们都得掉脑袋。”
桃逐虎虎目圆瞪,看着仇孝直还想顶回去,
这时兰子义悠悠的说道:
“够了!”
兰子义话音虽然轻,语素也不快,但中气十足,气象万千,正在争执的两人闻言看了看兰子义,都坐回椅子上,不敢再多说,想不到兰子义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出城带兵带了不多几日居然像模像样的有些虎踞龙盘的样子,真是令人惊讶。
兰子义揉着眉头看着两人坐下,然后慢慢说道:
“绝非萧衍,我一个白身将军也没资格去当箫铎,大哥就更谈不上什么柳仲礼了,
在座各位都是忠心耿耿,都是一心为公,没人会坐看京城被围,大哥他只是从军人的角度看战局罢了。“
然后兰子义放下手,把头扭向桃逐虎说道:
“大哥,我们确实不能再等了,寿春、庐州没有驻兵,京城已经暴露在贼寇面前,我们出去哪怕不战,只要跟着贼寇也好过留在这里畏敌不前。”
桃逐虎闻言不敢多说,只是点头说道:
“全听少爷吩咐!”
接着兰子义心情沉重的看向天花板,瞅了一眼又把目光投向仇家父子,语气沉重的说道:
“而且我觉得,朝廷不太可能让北镇兵南下到京城附近。”
仇孝直与仇文若闻言也叹了口气,摇着头不说话。
桃逐兔没听明白,问道:
“少爷为什么这么说?我们北镇健儿不是已经南下了吗?而且我们的人来是为了灭贼,朝廷凭什么不让北镇兵靠近京城?”
兰子义长叹道:
“大河以北……以北援助北军的禁军几乎都南下来剿匪,北边只剩北军,这时候再放人南下,是不是有一点胡马窥江的味道?”
桃逐兔闻言不服气的说:
“我等都是大正子民,怎么就成胡马窥江了呢?
要说没有禁军监视我们,东军这边更没人监视,而且离京城还特别近,这怎么不说?“
兰子义想了想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桃逐兔忘记了一点,北镇兵的前身是建国时南下投降的塞外胡人鞑子,虽然作战勇猛,但一直以来朝中士大夫都对北军颇有微词,而且现在北镇军声势正盛,按照朝廷以往的传统,强藩必削,要是放任北军南下剿匪,一旦击败贼寇到时候北军可就裹挟北伐南征两胜的声势,功高震主了。
兰子义想着这些烦心事,说道:
“东军怎么样那是戚家父子与朝廷的事情,我说不上,
但北军如何我多少还是了解的。“
兰子义把话说完,屋里气氛顿时显得沉重,大家都不说话,只是拿起茶杯喝起茶来。
兰子义缓了缓,然后说道:
“出城,我们要尾随贼寇而去。
高大人。“
高延宗听到兰子义突然发话,连忙问道:
“卫侯有何吩咐?“
兰子义起身抱拳说道:
“我这次向东出城肯定不能指望京城来补给我,
河阴道去年向北供给粮草,这段日子又被贼寇烧杀劫掠,已经满目疮痍,不可能向我提供粮草,只有高大人这里可以做我的后方,还劳请高大人相助。“
高延宗立马起身,扶着兰子义坐下,然后说道:
“卫侯说得什么话?我高延宗一心为国,你是出去灭贼,我供你粮草天经地义,这还要请我助什么?
这事情卫侯不必担心,卫侯只管东进讨贼,城里粮草我给你运过去。“
仇文若也说道:
“只要贼寇不再围城,项城的粮草就可以从其他地方运进来,城里积攒的粮草是能够供给前军一部分。“
兰子义与高延宗都听着点头,在座其他人也都知道该要出发,各个都准备起身出去收拾行礼,这时门外却有衙役突然进来说道:
“各位大人,李广忠将军回来。“
兰子义已经起身,闻言说道:
“回来的正是时候,我们这就可以出发了。“
衙役说道:
“可是李将军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派人来说戚荣勋戚侯爷带兵与他一起来了。“
兰子义听到这话手中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屋里众人也都大眼瞪小眼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无所适从,只有高延宗高兴地说道:
“援军已经来了?这不正好吗?卫侯正可以与戚侯合兵一处,共力灭贼。“
看到兰子义和他的幕僚们脸色都很奇怪,高延宗也意识到两军可能有龌龊,于是说:
“我去为大家备马。“
然后就要出屋。
兰子义叫住高延宗问道:
“高大人不用着急,戚侯亲来,我们一起去迎接戚侯。“
然后兰子义又问衙役道:
“戚侯带来多少人马?“
衙役说道:
“李将军派人来说约有两万人。“
兰子义听着点点头,对衙役说道:
“你出去为我们备马吧,顺便通知后厨做好准备,搞不好得吃了饭再走。”
衙役领命而去,兰子义则招呼众人一并外出。
走在出衙门的路上,桃逐虎非常有默契的与高延宗一路攀谈,走在前面开路
仇孝直与仇文若两人则趁机凑到兰子义跟前,
仇孝直低声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戚荣勋远道来此,带兵又多,要是和他合军一处恐怕会受制于人。”
兰子义问道:
“那文若先生的意思是我们先走一步,不管后面戚荣勋了?”
桃逐鹿这时在一旁说道:
“不可,
高延宗这样子是真的一心为公,并非是谁的人,无论谁来,只要是为了灭贼他高延宗都会尽力相助,
我们先走一步就等于将项城留给戚荣勋,他的两万人过来我们哪里还有粮食吃?到时候不还是会受制于人?“
兰子义听闻此言看了看高延宗,没有反驳,
这时仇孝直说道:
“我并非要让卫侯躲开戚荣勋,戚荣勋带队已经到勒城外,现在想躲都躲不开。
但戚荣勋带兵,带的也不是他的人,说到底他手下除了神机营听他的,剩下的全是禁军,而他戚荣勋治军软弱,这些收拢的禁军老爷听不听他的还得另说。“
兰子义听仇孝直这话里还有意思,于是问道:
“那孝直先生是什么打算?”
仇孝直看了一眼周围人,看到没人注意这边后撮手成刀,一边斩下手刀一边斩钉截铁地说:
“我劝卫侯快刀斩乱麻,学解宣明军中夺权,待会接回戚荣勋后,趁他吃饭的当口派人到他营中将那些禁军拉拢过来,
神机营与戚荣勋关系密切我们不管也罢,但只要禁军过来了,我们就能掌握全军。“
兰子义旁边桃逐兔听到这话,嘴里小声说道:
“鸿门宴。”
兰子义没有说话,不过仇文若对自己父亲的计策却非常不满,
仇文若凑近兰子义,压低声音,语气激烈的说道:
“父亲用计太险!
戚荣勋虽然治军松散,但卫侯在禁军中时日也短,恩信不行,那些禁军不停戚荣勋的又凭什么会听卫侯的?
而且在一顿饭的时间里想要将一万多人拉拢过来光想想都不容易,怎么去操作?难道二郎在那些禁军中也布有眼线吗?就算是有又怎么可能在一顿饭时间里联系上还要拉动兵变?
戚荣勋虽然与卫侯有利益之争,背后还有东、北两大藩镇的明争暗斗,但从之前当阳血战和裕州之战来看,戚荣勋只是一员武将,并非是有心搞阴谋的人,卫侯哪怕不争我想戚荣勋也不会掣肘卫侯的行动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以诚待人
仇文若说道:
“戚荣勋为人木讷忠信,不会处心积虑去搞阴谋诡计,如果没有章鸣岳从背后安排我才戚荣勋不会掣肘卫侯行动,哪怕有章鸣岳作梗在目前这种军情紧急的情况下戚荣勋也不会害卫侯,之前在裕州时戚荣勋实际上就在保持中立。”
兰子义听着仇文若所说若有所思,一旁桃逐鹿也说:
“我看文若先生此计行得通,吃饭的时间太短根本容不得我们下手,先把戚荣勋安稳下来,来日还长。
就算戚荣勋真的图谋不轨,我们手下这些人经过连日苦战已经被卫侯拧成一股绳,人数随少但比起戚荣勋手下收拢的那些散兵来也不差分毫,到时候火并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
这时众人也快走到府衙门口,桃逐虎已经拉着高延宗要上马了,
兰子义回头对仇孝直说道:
“孝直先生计策太险,真要是动起手来不仅时间不够,准备不足,高大人的反应也难以预料,
今天我们就听令郎文若先生的,大家只管迎接戚荣勋,做好防备就可以,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说。“
仇孝直看了看自己儿子,然后对着兰子义点点头,不再说话。
兰子义带领后面众人来到府衙门口上马,然后对高延宗高声说道:
“援军已到,我们就与高大人一道出城迎接吧。”
高延宗闻声点头回敬,
接着兰子义又吩咐桃逐虎道:
“既然有援军来此,哪怕我们刚刚大战结束,也得拿出军威来,
大哥你去把辑虎营将士叫出来吧,我们一起迎接戚侯。“
桃逐虎听到命令看了看兰子义,又看了看跟着兰子义上马的其他人,确定众人面色没有异常,也不带杀气后,桃逐虎点头骑马先去了。
兰子义与高延宗齐头并进,带领众人一道出城,
高延宗顺路问道:
“敢问卫侯,这位戚侯爷是个怎么样的人?”
兰子义笑道:
“戚大人忠勇厚重,是个好人。”
高延宗听到这话想了想,然后说道:
“下官要是说得触怒卫侯,还请卫侯见谅。
刚才衙役进来通报时我看卫侯脸色不好,应当是与戚侯有些龌龊,
两位后也私底下的交情如何绝非下官可以插嘴的,但身为官军,现在京城又危在旦夕,下官还是想请卫侯卖下官一个面子,私人恩怨以后再说,剿灭贼寇才是要紧事。“
兰子义听着高延宗这番毫不客气的进言,心中稍稍有些愠怒,
你高延宗看破事情难道很聪明?看破了还要说出来是想干什么?
以你高延宗的身份地位有什么资格对兰子义说三道四,戚荣勋在京城里做得那些龌龊事情高延宗你知道吗?兰子义进德王府第一天就被戚荣勋挤兑,这梁子其实你高延宗一句话就消解的了的?
但这种愠怒只是那么一点点,在兰子义心中更多的是一种对高延宗的钦佩,
高延宗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真要是因为这么一番话得罪了兰子义,那将来肯定没有好果子吃,就算劝和了兰、戚二人,高延宗自己也没有半点好处,劝说兰子义这件事情是在牺牲高延宗自己,成全朝廷,
也正因为如此高延宗才值得钦佩,这可真是朝廷的忠诚啊。
兰子义用欣赏的目光看着高延宗,说道:
“高大人哪里话,你只不过是一心为国,没什么触怒。
我与戚大人的事情肯定会处理好,我们都没异心就可以并力讨贼,高大人放心好了。“
高延宗看了看兰子义,又回头看了看众人,不再说话,
一行人来到北城门口,与桃逐虎和手下辑虎营将士们汇合之后,就一起向北而去。
刚一出城就能看到北边低矮而短促的烟尘正在靠向项城,
桃逐鹿凑到兰子义耳前说道:
“戚荣勋收拢了一拨步兵。“
兰子义点点头没有说话,几人带领辑虎营将士一路策马来到戚荣勋军前。
正如桃逐鹿所言,戚荣勋带来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全是步兵,前后相接,见头不见尾,
这些将士普遍神情疲惫,看来是经历了一番急行军而来,
不过将士虽累却阵型完整,也不喧哗,前军远远看到兰子义率领骑兵而来甚至还停下脚步准备展开阵型防御,这戚荣勋带兵也很有一套嘛。
见到项城那边有队伍前来,戚荣勋仅带着两骑护卫便与李广忠和他手下过来迎接,
兰子义见戚荣勋只身前来,心中疑惑消去大半,对戚荣勋的戒备也小了不少,
戚荣勋看到兰子义后立刻催马上前,迎面奔向兰子义,两边勒马停下后戚荣勋在马上仔仔细细打量了兰子义一番,脸上的肌肉也慢慢放松下来,几乎就快挂上欣慰的笑容,只是到了最后戚荣勋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把脸板起来,压住兴奋的声音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无恙?”
兰子义没有说话,桃逐兔倒是先开口说:
“我家少爷当然没事,裕州城里解宣明那王八蛋夺了军权关进囚车都没事,现在怎么可能有事?”
戚荣勋听到桃逐兔提起裕州城里的旧事,脸上稍微有些脸红,然后岔开话题问道:
“我听李将军说卫侯在裕州城里打了三天硬仗,狠狠的杀了贼寇威风。”
这次仇文若接过话说:
“戚侯过奖了,我们卫侯也不是嫌命长专门找贼寇打硬仗的,
如果没有戚侯送给贼寇的那几门红衣大炮,相信我们这仗也能打得稍微软一点。“
兰子义听到仇文若主动出言恶语伤人心中想笑,文若先生平日里多以温良恭俭让自居,处事虽然也会有像那晚放人入城时那样言辞激烈,但并不向他爹仇孝直那样阴戾,这次主动出口揭戚荣勋的底想必也是想以此为借口要挟戚荣勋,让他一开始就矮人一头,打消兰子义开鸿门宴的念头,
兰子义强忍着自己想笑的冲动,心想其实在戚荣勋主动出来相迎的时候他就已经打消了火拼的念头,因为戚荣勋是个老实人啊。
听到仇文若的挖苦戚荣勋果然满脸通红,低头都不敢再看众人,只是说道:
“贼寇攻的紧急,我手下的又全是步兵,不赶快跑就要被贼寇灭在城里了,
大炮沉重我实在带不走,但没有把炮炸掉的确……“
看着一旁继续向项城开进的行军队伍,兰子义嘲笑自己这么拆人老底跟个小孩子一样,真没意思,没等戚荣勋把话说完他就催马上前,打岔道:
“戚侯可要知道,能打下这三天硬仗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要说这几天谁最硬,当然要数我旁边的这位高大人了,
戚侯,这位便是高延宗高大人。“
说着兰子义就伸手向戚荣勋介绍高延宗。
跟着兰子义一并前来的众人看兰子义亲自出马为戚荣勋解围,也明白兰子义收了杀心,不再多说,
高延宗则高高兴兴的上前与戚荣勋行礼。
接着兰子义吩咐桃逐虎将跟来的辑虎营将士先带回城去,等辑虎营将士一走开,兰子义就听到身后戚荣勋朗声说道:
“这么说来高县令真是一员悍将啊,与其在这七品官位上埋没自己为何不投笔从戎,参军一展宏图呢?“
高延宗也大笑道:
“下官只是为国尽忠,是文是武一回事。“
兰子义见戚荣勋已经被高延宗的气氛感染,更是放松下来,不再想着夺他戚荣勋的兵权了。
兰子义掉头对戚荣勋说道:
“戚侯来的如此匆忙,今晚是不是要在项城休息休息?“
戚荣勋听到兰子义发问,收起笑容答道:
“我本来是听说项城被围,所以带领手下将士星夜兼程赶来支援的,前天还与贼寇游骑交过手,确实非常疲惫,
现在看到卫侯与项城安然无恙,我也放心了,
但休息的事情能省还是省了吧,前线军情紧急,我们还是赶快过去阻截贼寇比较好。“
桃逐鹿闻言说道:
“贼寇战力今非昔比,戚侯可不能在小视贼寇了,以我们现在的兵力哪怕加上戚侯这两万人也不够看
大河以北的援军已经快要赶来,我们可以等到主力前来再去讨贼。“
戚荣勋听到桃逐鹿所说后,呲牙做声,很是为难,
高延宗见状问道:
“戚侯爷怎么了?援军南下难道是假消息?我们的消息可是从贼寇哪里得到的,贼寇就是因为这个才退兵的。“
戚荣勋叹口气说道:
“这消息当然是真的,但我们靠不了援军。“
此言一出众人都吃了一惊,靠不了援军?难道贼寇是被空城计吓跑的?
高延宗问道:
“戚侯此话怎讲?难道来的人不够吗?“
戚荣勋说道:
“来的人当然够,但他们全都被命令停驻在许县,不许东进,尤其是南下入援的北镇骑兵,已经被遣返了。“
兰子义听着这话直咬嘴唇,果然,朝廷还是不相信北军。
高延宗吃惊地问道:
“大敌当前不派兵入援,还让援军停下这是什么道理?”
戚荣勋也显得很气氛,说道:
“具体情况我也不知,只是知道裕州大败之后鱼公公就上书朝廷命令继续调遣北军南下,我也在许县附近接到命令收拢散军,但大军刚刚到许县就被朝廷降旨停下,北镇兵奉命撤回,我看已经不可能指望援军立马点起手下将士前来项城支援,
现在能与我一起讨贼的,只有卫侯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并力东向
戚荣勋对兰子义说道:
“现在能与我一起讨贼的,只有卫侯了。”
这个消息虽然非常糟糕,但兰子义其实早有预感,
被这个消息打击最大的当属桃逐鹿与桃逐兔,桃逐鹿直接问道:
“贼寇兵势浩大,我们这些残兵败将不可能阻拦贼寇,哪怕是与援军汇合也只是与贼寇势均力敌,怎么能让援军停下,还要让北镇骑兵回去?
贼寇大军过了地目山就要到大江边上了,京城里难道不知道吗?不让骑兵赶紧进剿还让谁去堵截贼寇?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许援军靠近,难道说传回京城的消息都被人给压住了?“
兰子义瞥了一眼情绪激动的桃逐鹿,然后又看着戚荣勋,这三天被围的时候朝中一定发生了不少事情,但这些事情兰子义一件都不知道,
虽然等项城与外界取得联系后兰子义也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很明显,兰子义没有那个时间,听戚荣勋怎么说,对兰子义有好处没坏处。
戚荣勋听到桃逐鹿的质问倒是比较淡定,或许是因为有命令的缘故,也或许是有其他原因,
戚荣勋毫无情绪地说道:
“你我出征在外都是朝廷的兵,既然是朝廷的兵那么朝廷有令执行就好。
让北方援军停下的确难以置信,而且这对战局极其不利,但朝廷的决策自然有朝廷的用意,这绝非我们可以随意诽谤的。
朝廷绝没有被人故意蒙蔽,北方南下的援军虽然停住,但据我所知朝廷已经下令海陵的驻军一部溯河而上,堵截贼寇,我们要尽快与这些援军汇合,这样才有能力在贼寇接近大江之前击败他们。“
兰子义听到海陵驻军有动静的消息“啧”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仇孝直与仇文若,
仇家父子看兰子义的眼神中写满了无奈,
兰子义知道,会有如此混乱的调令一定是朝中章鸣岳与鱼公公相互角力的结果,没有继续调遣北军南下很有可能是因为裕州大败的黑锅被扣在了鱼公公头上,
桃逐兔一听“海陵驻军西进”立马不乐意,说道:
“什么情况?海陵的驻军是你们戚家军,凭什么戚家军就能参加会战,我们北军就不能南下?
戚荣勋你倒是跟我说说你们东军的步兵跑的快还是我们北军的骑兵跑的快?谁能先赶上贼寇大军?“
戚荣勋闻言倒是没有动气,他只是冷冷的看着桃逐兔,用带兵的口气训斥桃逐兔道:
“你好歹也是北镇出身,难道不知道军令如山?我大正哪怕是要调动一兵一卒也要皇上点头,兵部下令,谈得上谁是谁的兵?
我在裕州与贼寇大战难道不知道贼寇兵势浩大,需要大军进剿?要是朝廷肯听我的就应当让海陵的驻军全部开拔西进,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只是调一部过来,这有什么用?“
兰子义听着戚荣勋的话,嗅出了一丝异样的感觉,抬手制止桃逐兔继续开骂,自己问道:
“戚侯说海陵驻军只调拨了一部,为什么?“
戚荣勋闻言说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朝廷既不让北边援军南下,又不让东边镇军全力出击,只能说是朝廷自有安排了。”
兰子义又问:
“那这一部有说少人?”
戚荣勋答道:
“只有两营计两万人。”
兰子义问道:
“那么海陵驻军有多少?”
戚荣勋说道:
“江北道海贼剿灭的最早,很多镇兵都被调往大江以南沿海各道剿贼,可即便如此海陵也有六万驻军,这一次朝廷只是下令调拨两营军士进驻都梁,依我之见其实应当调拨镇军扼守寿春或者驻守钟离,退一步也应当驻守庐州,怎么能去守都梁?“
这时桃逐兔冷笑道:
“戚将军不是要坚守命令,决不妄议朝廷吗?怎么现在也牢骚满腹?“
兰子义没有心情跟着桃逐兔一起去挖苦戚荣勋,他的脑海里渐渐地有一些东西成型,但他还说不出来是什么。
兰子义等桃逐兔把话说完,问戚荣勋道:
“戚侯是不是收到了德王那边有动静的消息?“
戚荣勋被兰子义拉了过来,没有再去管桃逐兔,他说道:
“我确实收到了德王动作的消息,据说德王即将乘船顺江而下。
怎么了卫侯?这与全军的安排有关系吗?“
没等兰子义说话,身后仇孝直便说道:
“皇上还是相让德王立功啊!”
戚荣勋被仇孝直一语点醒,恍然大悟,然后说道:
“要是这样的话让南下援军东进,海陵驻军西进,三面围剿岂不更加稳妥,为什么要像现在这样排兵?”
兰子义嘴上没说,心里却很清楚,这样安排明显是京城各方角力到最后妥协的结果。
德王那烂泥扶不上墙的德行,这些日子虽然听不到,但靠大拇指都能想到他是带着大军进山围猎去了,这样子还能率部回援,把灭贼的头功交给他,想必皇上和隆公公费了极大的力气才说服朝中大臣,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1-17 20:53:03 +0800 CST  
第二百一十一章 纷纷扰扰
仇孝直的手顺着地图上的河道东走,最后指在一处说道:
“南北交汇便在寿春,想攻庐州必攻寿春,寿春不保则庐州藩篱尽失。”
兰子义看着地图问道:
“那么寿春的情况如何?有没有守军?”
这个问题真是问到了众人的难处,大家伙又是一阵大眼瞪小眼,然后仇文若说道:
“卫侯,我们被围了三天,这三天与外界的联系全是断决的,寿春如何现在还不知道。”
兰子义又问桃逐鹿道:
“二哥也没有寿春的消息么?”
桃逐鹿抱拳答道:
“回卫侯,我今早也只是率部出去大概察看项城外情况而已,并没有遇到东边郡县来的信使。”
兰子义听着叹了口气,回头抓起高延宗的手说道:
“国难思良将,要是我大正各地守、令都想高大人一样文武双全那我也不用担心各地防务了。”
高延宗微微颔首答道:
“卫侯过誉了,下官哪有那本事。”
然后兰子义回到椅子上坐下,其他人也都陆续从地图周围撤回来,
仇孝直不等坐下便说:
“卫侯,我们不能再等了,情况如此,再不入援可就是不忠了。”
桃逐虎说道:
“可是孝直先生,如果我们不等援军,就现在手下这些人追击贼寇那可不是入援,那是送死。”
仇孝直听桃逐虎还是打算等待后援,颇为恼怒,说道:
“入援战死是死,被朝廷降诏诛灭也是死,要死就死的忠烈,畏敌不前死的窝囊。”
仇孝直言辞甚是激烈,桃逐虎也不吃素,他一个赳赳武夫,听着当场就发火,
桃逐虎说道:
“事有所谓有所不为,眼看着去送死还要上,要是当了烈士能把贼寇挡下那我去死也罢,现在我人去死了贼寇还是要进逼京城,我死有什么意义?”
仇孝直看着桃逐虎,人被气的脑门油光澄亮,本就不多的头发都快从脑袋上竖起来,
仇孝直说道:
“逐虎将军拥兵不前难道是想做柳仲礼?现在的朝廷当政的可不是萧衍老匹夫,你敢迟疑不进,一旦惹得朝廷怀疑,我们都得掉脑袋。”
桃逐虎虎目圆瞪,看着仇孝直还想顶回去,
这时兰子义悠悠的说道:
“够了!”
兰子义话音虽然轻,语素也不快,但中气十足,气象万千,正在争执的两人闻言看了看兰子义,都坐回椅子上,不敢再多说,想不到兰子义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出城带兵带了不多几日居然像模像样的有些虎踞龙盘的样子,真是令人惊讶。
兰子义揉着眉头看着两人坐下,然后慢慢说道:
“绝非萧衍,我一个白身将军也没资格去当箫铎,大哥就更谈不上什么柳仲礼了,
在座各位都是忠心耿耿,都是一心为公,没人会坐看京城被围,大哥他只是从军人的角度看战局罢了。“
然后兰子义放下手,把头扭向桃逐虎说道:
“大哥,我们确实不能再等了,寿春、庐州没有驻兵,京城已经暴露在贼寇面前,我们出去哪怕不战,只要跟着贼寇也好过留在这里畏敌不前。”
桃逐虎闻言不敢多说,只是点头说道:
“全听少爷吩咐!”
接着兰子义心情沉重的看向天花板,瞅了一眼又把目光投向仇家父子,语气沉重的说道:
“而且我觉得,朝廷不太可能让北镇兵南下到京城附近。”
仇孝直与仇文若闻言也叹了口气,摇着头不说话。
桃逐兔没听明白,问道:
“少爷为什么这么说?我们北镇健儿不是已经南下了吗?而且我们的人来是为了灭贼,朝廷凭什么不让北镇兵靠近京城?”
兰子义长叹道:
“大河以北……以北援助北军的禁军几乎都南下来剿匪,北边只剩北军,这时候再放人南下,是不是有一点胡马窥江的味道?”
桃逐兔闻言不服气的说:
“我等都是大正子民,怎么就成胡马窥江了呢?
要说没有禁军监视我们,东军这边更没人监视,而且离京城还特别近,这怎么不说?“
兰子义想了想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桃逐兔忘记了一点,北镇兵的前身是建国时南下投降的塞外胡人鞑子,虽然作战勇猛,但一直以来朝中士大夫都对北军颇有微词,而且现在北镇军声势正盛,按照朝廷以往的传统,强藩必削,要是放任北军南下剿匪,一旦击败贼寇到时候北军可就裹挟北伐南征两胜的声势,功高震主了。
兰子义想着这些烦心事,说道:
“东军怎么样那是戚家父子与朝廷的事情,我说不上,
但北军如何我多少还是了解的。“
兰子义把话说完,屋里气氛顿时显得沉重,大家都不说话,只是拿起茶杯喝起茶来。
兰子义缓了缓,然后说道:
“出城,我们要尾随贼寇而去。
高大人。“
高延宗听到兰子义突然发话,连忙问道:
“卫侯有何吩咐?“
兰子义起身抱拳说道:
“我这次向东出城肯定不能指望京城来补给我,
河阴道去年向北供给粮草,这段日子又被贼寇烧杀劫掠,已经满目疮痍,不可能向我提供粮草,只有高大人这里可以做我的后方,还劳请高大人相助。“
高延宗立马起身,扶着兰子义坐下,然后说道:
“卫侯说得什么话?我高延宗一心为国,你是出去灭贼,我供你粮草天经地义,这还要请我助什么?
这事情卫侯不必担心,卫侯只管东进讨贼,城里粮草我给你运过去。“
仇文若也说道:
“只要贼寇不再围城,项城的粮草就可以从其他地方运进来,城里积攒的粮草是能够供给前军一部分。“
兰子义与高延宗都听着点头,在座其他人也都知道该要出发,各个都准备起身出去收拾行礼,这时门外却有衙役突然进来说道:
“各位大人,李广忠将军回来。“
兰子义已经起身,闻言说道:
“回来的正是时候,我们这就可以出发了。“
衙役说道:
“可是李将军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派人来说戚荣勋戚侯爷带兵与他一起来了。“
兰子义听到这话手中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屋里众人也都大眼瞪小眼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无所适从,只有高延宗高兴地说道:
“援军已经来了?这不正好吗?卫侯正可以与戚侯合兵一处,共力灭贼。“
看到兰子义和他的幕僚们脸色都很奇怪,高延宗也意识到两军可能有龌龊,于是说:
“我去为大家备马。“
然后就要出屋。
兰子义叫住高延宗问道:
“高大人不用着急,戚侯亲来,我们一起去迎接戚侯。“
然后兰子义又问衙役道:
“戚侯带来多少人马?“
衙役说道:
“李将军派人来说约有两万人。“
兰子义听着点点头,对衙役说道:
“你出去为我们备马吧,顺便通知后厨做好准备,搞不好得吃了饭再走。”
衙役领命而去,兰子义则招呼众人一并外出。
走在出衙门的路上,桃逐虎非常有默契的与高延宗一路攀谈,走在前面开路
仇孝直与仇文若两人则趁机凑到兰子义跟前,
仇孝直低声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戚荣勋远道来此,带兵又多,要是和他合军一处恐怕会受制于人。”
兰子义问道:
“那文若先生的意思是我们先走一步,不管后面戚荣勋了?”
桃逐鹿这时在一旁说道:
“不可,
高延宗这样子是真的一心为公,并非是谁的人,无论谁来,只要是为了灭贼他高延宗都会尽力相助,
我们先走一步就等于将项城留给戚荣勋,他的两万人过来我们哪里还有粮食吃?到时候不还是会受制于人?“
兰子义听闻此言看了看高延宗,没有反驳,
这时仇孝直说道:
“我并非要让卫侯躲开戚荣勋,戚荣勋带队已经到勒城外,现在想躲都躲不开。
但戚荣勋带兵,带的也不是他的人,说到底他手下除了神机营听他的,剩下的全是禁军,而他戚荣勋治军软弱,这些收拢的禁军老爷听不听他的还得另说。“
兰子义听仇孝直这话里还有意思,于是问道:
“那孝直先生是什么打算?”
仇孝直看了一眼周围人,看到没人注意这边后撮手成刀,一边斩下手刀一边斩钉截铁地说:
“我劝卫侯快刀斩乱麻,学解宣明军中夺权,待会接回戚荣勋后,趁他吃饭的当口派人到他营中将那些禁军拉拢过来,
神机营与戚荣勋关系密切我们不管也罢,但只要禁军过来了,我们就能掌握全军。“
兰子义旁边桃逐兔听到这话,嘴里小声说道:
“鸿门宴。”
兰子义没有说话,不过仇文若对自己父亲的计策却非常不满,
仇文若凑近兰子义,压低声音,语气激烈的说道:
“父亲用计太险!
戚荣勋虽然治军松散,但卫侯在禁军中时日也短,恩信不行,那些禁军不停戚荣勋的又凭什么会听卫侯的?
而且在一顿饭的时间里想要将一万多人拉拢过来光想想都不容易,怎么去操作?难道二郎在那些禁军中也布有眼线吗?就算是有又怎么可能在一顿饭时间里联系上还要拉动兵变?
戚荣勋虽然与卫侯有利益之争,背后还有东、北两大藩镇的明争暗斗,但从之前当阳血战和裕州之战来看,戚荣勋只是一员武将,并非是有心搞阴谋的人,卫侯哪怕不争我想戚荣勋也不会掣肘卫侯的行动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以诚待人
仇文若说道:
“戚荣勋为人木讷忠信,不会处心积虑去搞阴谋诡计,如果没有章鸣岳从背后安排我才戚荣勋不会掣肘卫侯行动,哪怕有章鸣岳作梗在目前这种军情紧急的情况下戚荣勋也不会害卫侯,之前在裕州时戚荣勋实际上就在保持中立。”
兰子义听着仇文若所说若有所思,一旁桃逐鹿也说:
“我看文若先生此计行得通,吃饭的时间太短根本容不得我们下手,先把戚荣勋安稳下来,来日还长。
就算戚荣勋真的图谋不轨,我们手下这些人经过连日苦战已经被卫侯拧成一股绳,人数随少但比起戚荣勋手下收拢的那些散兵来也不差分毫,到时候火并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
这时众人也快走到府衙门口,桃逐虎已经拉着高延宗要上马了,
兰子义回头对仇孝直说道:
“孝直先生计策太险,真要是动起手来不仅时间不够,准备不足,高大人的反应也难以预料,
今天我们就听令郎文若先生的,大家只管迎接戚荣勋,做好防备就可以,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说。“
仇孝直看了看自己儿子,然后对着兰子义点点头,不再说话。
兰子义带领后面众人来到府衙门口上马,然后对高延宗高声说道:
“援军已到,我们就与高大人一道出城迎接吧。”
高延宗闻声点头回敬,
接着兰子义又吩咐桃逐虎道:
“既然有援军来此,哪怕我们刚刚大战结束,也得拿出军威来,
大哥你去把辑虎营将士叫出来吧,我们一起迎接戚侯。“
桃逐虎听到命令看了看兰子义,又看了看跟着兰子义上马的其他人,确定众人面色没有异常,也不带杀气后,桃逐虎点头骑马先去了。
兰子义与高延宗齐头并进,带领众人一道出城,
高延宗顺路问道:
“敢问卫侯,这位戚侯爷是个怎么样的人?”
兰子义笑道:
“戚大人忠勇厚重,是个好人。”
高延宗听到这话想了想,然后说道:
“下官要是说得触怒卫侯,还请卫侯见谅。
刚才衙役进来通报时我看卫侯脸色不好,应当是与戚侯有些龌龊,
两位后也私底下的交情如何绝非下官可以插嘴的,但身为官军,现在京城又危在旦夕,下官还是想请卫侯卖下官一个面子,私人恩怨以后再说,剿灭贼寇才是要紧事。“
兰子义听着高延宗这番毫不客气的进言,心中稍稍有些愠怒,
你高延宗看破事情难道很聪明?看破了还要说出来是想干什么?
以你高延宗的身份地位有什么资格对兰子义说三道四,戚荣勋在京城里做得那些龌龊事情高延宗你知道吗?兰子义进德王府第一天就被戚荣勋挤兑,这梁子其实你高延宗一句话就消解的了的?
但这种愠怒只是那么一点点,在兰子义心中更多的是一种对高延宗的钦佩,
高延宗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真要是因为这么一番话得罪了兰子义,那将来肯定没有好果子吃,就算劝和了兰、戚二人,高延宗自己也没有半点好处,劝说兰子义这件事情是在牺牲高延宗自己,成全朝廷,
也正因为如此高延宗才值得钦佩,这可真是朝廷的忠诚啊。
兰子义用欣赏的目光看着高延宗,说道:
“高大人哪里话,你只不过是一心为国,没什么触怒。
我与戚大人的事情肯定会处理好,我们都没异心就可以并力讨贼,高大人放心好了。“
高延宗看了看兰子义,又回头看了看众人,不再说话,
一行人来到北城门口,与桃逐虎和手下辑虎营将士们汇合之后,就一起向北而去。
刚一出城就能看到北边低矮而短促的烟尘正在靠向项城,
桃逐鹿凑到兰子义耳前说道:
“戚荣勋收拢了一拨步兵。“
兰子义点点头没有说话,几人带领辑虎营将士一路策马来到戚荣勋军前。
正如桃逐鹿所言,戚荣勋带来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全是步兵,前后相接,见头不见尾,
这些将士普遍神情疲惫,看来是经历了一番急行军而来,
不过将士虽累却阵型完整,也不喧哗,前军远远看到兰子义率领骑兵而来甚至还停下脚步准备展开阵型防御,这戚荣勋带兵也很有一套嘛。
见到项城那边有队伍前来,戚荣勋仅带着两骑护卫便与李广忠和他手下过来迎接,
兰子义见戚荣勋只身前来,心中疑惑消去大半,对戚荣勋的戒备也小了不少,
戚荣勋看到兰子义后立刻催马上前,迎面奔向兰子义,两边勒马停下后戚荣勋在马上仔仔细细打量了兰子义一番,脸上的肌肉也慢慢放松下来,几乎就快挂上欣慰的笑容,只是到了最后戚荣勋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把脸板起来,压住兴奋的声音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无恙?”
兰子义没有说话,桃逐兔倒是先开口说:
“我家少爷当然没事,裕州城里解宣明那王八蛋夺了军权关进囚车都没事,现在怎么可能有事?”
戚荣勋听到桃逐兔提起裕州城里的旧事,脸上稍微有些脸红,然后岔开话题问道:
“我听李将军说卫侯在裕州城里打了三天硬仗,狠狠的杀了贼寇威风。”
这次仇文若接过话说:
“戚侯过奖了,我们卫侯也不是嫌命长专门找贼寇打硬仗的,
如果没有戚侯送给贼寇的那几门红衣大炮,相信我们这仗也能打得稍微软一点。“
兰子义听到仇文若主动出言恶语伤人心中想笑,文若先生平日里多以温良恭俭让自居,处事虽然也会有像那晚放人入城时那样言辞激烈,但并不向他爹仇孝直那样阴戾,这次主动出口揭戚荣勋的底想必也是想以此为借口要挟戚荣勋,让他一开始就矮人一头,打消兰子义开鸿门宴的念头,
兰子义强忍着自己想笑的冲动,心想其实在戚荣勋主动出来相迎的时候他就已经打消了火拼的念头,因为戚荣勋是个老实人啊。
听到仇文若的挖苦戚荣勋果然满脸通红,低头都不敢再看众人,只是说道:
“贼寇攻的紧急,我手下的又全是步兵,不赶快跑就要被贼寇灭在城里了,
大炮沉重我实在带不走,但没有把炮炸掉的确……“
看着一旁继续向项城开进的行军队伍,兰子义嘲笑自己这么拆人老底跟个小孩子一样,真没意思,没等戚荣勋把话说完他就催马上前,打岔道:
“戚侯可要知道,能打下这三天硬仗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要说这几天谁最硬,当然要数我旁边的这位高大人了,
戚侯,这位便是高延宗高大人。“
说着兰子义就伸手向戚荣勋介绍高延宗。
跟着兰子义一并前来的众人看兰子义亲自出马为戚荣勋解围,也明白兰子义收了杀心,不再多说,
高延宗则高高兴兴的上前与戚荣勋行礼。
接着兰子义吩咐桃逐虎将跟来的辑虎营将士先带回城去,等辑虎营将士一走开,兰子义就听到身后戚荣勋朗声说道:
“这么说来高县令真是一员悍将啊,与其在这七品官位上埋没自己为何不投笔从戎,参军一展宏图呢?“
高延宗也大笑道:
“下官只是为国尽忠,是文是武一回事。“
兰子义见戚荣勋已经被高延宗的气氛感染,更是放松下来,不再想着夺他戚荣勋的兵权了。
兰子义掉头对戚荣勋说道:
“戚侯来的如此匆忙,今晚是不是要在项城休息休息?“
戚荣勋听到兰子义发问,收起笑容答道:
“我本来是听说项城被围,所以带领手下将士星夜兼程赶来支援的,前天还与贼寇游骑交过手,确实非常疲惫,
现在看到卫侯与项城安然无恙,我也放心了,
但休息的事情能省还是省了吧,前线军情紧急,我们还是赶快过去阻截贼寇比较好。“
桃逐鹿闻言说道:
“贼寇战力今非昔比,戚侯可不能在小视贼寇了,以我们现在的兵力哪怕加上戚侯这两万人也不够看
大河以北的援军已经快要赶来,我们可以等到主力前来再去讨贼。“
戚荣勋听到桃逐鹿所说后,呲牙做声,很是为难,
高延宗见状问道:
“戚侯爷怎么了?援军南下难道是假消息?我们的消息可是从贼寇哪里得到的,贼寇就是因为这个才退兵的。“
戚荣勋叹口气说道:
“这消息当然是真的,但我们靠不了援军。“
此言一出众人都吃了一惊,靠不了援军?难道贼寇是被空城计吓跑的?
高延宗问道:
“戚侯此话怎讲?难道来的人不够吗?“
戚荣勋说道:
“来的人当然够,但他们全都被命令停驻在许县,不许东进,尤其是南下入援的北镇骑兵,已经被遣返了。“
兰子义听着这话直咬嘴唇,果然,朝廷还是不相信北军。
高延宗吃惊地问道:
“大敌当前不派兵入援,还让援军停下这是什么道理?”
戚荣勋也显得很气氛,说道:
“具体情况我也不知,只是知道裕州大败之后鱼公公就上书朝廷命令继续调遣北军南下,我也在许县附近接到命令收拢散军,但大军刚刚到许县就被朝廷降旨停下,北镇兵奉命撤回,我看已经不可能指望援军立马点起手下将士前来项城支援,
现在能与我一起讨贼的,只有卫侯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并力东向
戚荣勋对兰子义说道:
“现在能与我一起讨贼的,只有卫侯了。”
这个消息虽然非常糟糕,但兰子义其实早有预感,
被这个消息打击最大的当属桃逐鹿与桃逐兔,桃逐鹿直接问道:
“贼寇兵势浩大,我们这些残兵败将不可能阻拦贼寇,哪怕是与援军汇合也只是与贼寇势均力敌,怎么能让援军停下,还要让北镇骑兵回去?
贼寇大军过了地目山就要到大江边上了,京城里难道不知道吗?不让骑兵赶紧进剿还让谁去堵截贼寇?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许援军靠近,难道说传回京城的消息都被人给压住了?“
兰子义瞥了一眼情绪激动的桃逐鹿,然后又看着戚荣勋,这三天被围的时候朝中一定发生了不少事情,但这些事情兰子义一件都不知道,
虽然等项城与外界取得联系后兰子义也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很明显,兰子义没有那个时间,听戚荣勋怎么说,对兰子义有好处没坏处。
戚荣勋听到桃逐鹿的质问倒是比较淡定,或许是因为有命令的缘故,也或许是有其他原因,
戚荣勋毫无情绪地说道:
“你我出征在外都是朝廷的兵,既然是朝廷的兵那么朝廷有令执行就好。
让北方援军停下的确难以置信,而且这对战局极其不利,但朝廷的决策自然有朝廷的用意,这绝非我们可以随意诽谤的。
朝廷绝没有被人故意蒙蔽,北方南下的援军虽然停住,但据我所知朝廷已经下令海陵的驻军一部溯河而上,堵截贼寇,我们要尽快与这些援军汇合,这样才有能力在贼寇接近大江之前击败他们。“
兰子义听到海陵驻军有动静的消息“啧”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仇孝直与仇文若,
仇家父子看兰子义的眼神中写满了无奈,
兰子义知道,会有如此混乱的调令一定是朝中章鸣岳与鱼公公相互角力的结果,没有继续调遣北军南下很有可能是因为裕州大败的黑锅被扣在了鱼公公头上,
桃逐兔一听“海陵驻军西进”立马不乐意,说道:
“什么情况?海陵的驻军是你们戚家军,凭什么戚家军就能参加会战,我们北军就不能南下?
戚荣勋你倒是跟我说说你们东军的步兵跑的快还是我们北军的骑兵跑的快?谁能先赶上贼寇大军?“
戚荣勋闻言倒是没有动气,他只是冷冷的看着桃逐兔,用带兵的口气训斥桃逐兔道:
“你好歹也是北镇出身,难道不知道军令如山?我大正哪怕是要调动一兵一卒也要皇上点头,兵部下令,谈得上谁是谁的兵?
我在裕州与贼寇大战难道不知道贼寇兵势浩大,需要大军进剿?要是朝廷肯听我的就应当让海陵的驻军全部开拔西进,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只是调一部过来,这有什么用?“
兰子义听着戚荣勋的话,嗅出了一丝异样的感觉,抬手制止桃逐兔继续开骂,自己问道:
“戚侯说海陵驻军只调拨了一部,为什么?“
戚荣勋闻言说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朝廷既不让北边援军南下,又不让东边镇军全力出击,只能说是朝廷自有安排了。”
兰子义又问:
“那这一部有说少人?”
戚荣勋答道:
“只有两营计两万人。”
兰子义问道:
“那么海陵驻军有多少?”
戚荣勋说道:
“江北道海贼剿灭的最早,很多镇兵都被调往大江以南沿海各道剿贼,可即便如此海陵也有六万驻军,这一次朝廷只是下令调拨两营军士进驻都梁,依我之见其实应当调拨镇军扼守寿春或者驻守钟离,退一步也应当驻守庐州,怎么能去守都梁?“
这时桃逐兔冷笑道:
“戚将军不是要坚守命令,决不妄议朝廷吗?怎么现在也牢骚满腹?“
兰子义没有心情跟着桃逐兔一起去挖苦戚荣勋,他的脑海里渐渐地有一些东西成型,但他还说不出来是什么。
兰子义等桃逐兔把话说完,问戚荣勋道:
“戚侯是不是收到了德王那边有动静的消息?“
戚荣勋被兰子义拉了过来,没有再去管桃逐兔,他说道:
“我确实收到了德王动作的消息,据说德王即将乘船顺江而下。
怎么了卫侯?这与全军的安排有关系吗?“
没等兰子义说话,身后仇孝直便说道:
“皇上还是相让德王立功啊!”
戚荣勋被仇孝直一语点醒,恍然大悟,然后说道:
“要是这样的话让南下援军东进,海陵驻军西进,三面围剿岂不更加稳妥,为什么要像现在这样排兵?”
兰子义嘴上没说,心里却很清楚,这样安排明显是京城各方角力到最后妥协的结果。
德王那烂泥扶不上墙的德行,这些日子虽然听不到,但靠大拇指都能想到他是带着大军进山围猎去了,这样子还能率部回援,把灭贼的头功交给他,想必皇上和隆公公费了极大的力气才说服朝中大臣,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1-17 20:54:02 +0800 CST  
到现在这样排兵,北镇出局等于兰子义和鱼公公在最后决战中没有军功可捞,东镇入援给了戚荣勋、戚准和他们背后的章鸣岳一个摘桃子的机会,
至于目前兰子义与戚荣勋手下这些七拼八凑出来的残军,估计朝廷就没指望着能有功用,之前打下来的军功全在裕州城的大火中被少了个精光,哪怕后面这些人还能有所作为,最后功劳算谁的也得靠嘴去争个清楚不是?
这局看上去虽好,可漏洞实在太大,
刚开始出京时为了让德王立功,没有调拨任何援军,只让京军出征,结果京军主力还被德王满世界溜得现在都找不到,贼寇一步一步做大,到最后裕州之战连禁军南下都摁不住,
现在贼寇军势已经不容小觑,可朝廷还敢这么玩,不让北边援军来就不让来吧,东边的镇军总该全派来吧?可东军只来了一点人,这肯定是鱼公公,说不定还有隆公公,在背后作梗,想要拆章鸣岳的台。
兰子义头一次觉得朝廷里面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让人作呕,现在贼寇都快要兵临城下了,居然还有心情内讧,哪怕让东军全来呢,只要能灭了贼,这点军功不要也罢,鱼公公你为什么分不清楚轻重缓急?
兰子义长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回头再看仇家父子,仇文若也和兰子义一样叹着气低下脑袋,仇孝直则骑在马上冷笑不止。
兰子义看着身旁已经快要全部开过,进入项城的援军,再看戚荣勋,想了想问道:
“我本来打算今日开拔,东进追击贼寇的。
现在戚侯帅兵入援,要不要先在项城休息一天?“
戚荣勋说道:
“我刚才就说了,我的人快马加鞭而来已经疲惫不堪,确实需要休息,
但比起军士们的休息来,寿春城中的百姓更需要官军前去保护。“
兰子义说道:
“寿春城我去过,城墙高大,从前朝留下来一直修到现在,贼寇不可能轻易拿下来。”
戚荣勋说道:
“卫侯有所不知,若只是寿春城里的百姓我当然可以稍微缓一缓,但为了躲避贼寇一路东进的流民大部分都被安置在寿春,我们不赶快过去,这些流民可就危险了。”
兰子义听到这话真是感觉自己的心彻底掉了底,浑身血液都漏到了肚子里,
兰子义有气无力的问道:
“你说什么?”
-------------------------------------
戚荣勋赶来的当天只是稍作休整,当天下午两军便合兵一处火急火燎的向东进发
原因只在于戚荣勋向兰子义透漏了一个重要消息,那就是朝廷将贼寇追赶的流民都沿河道一线安置,寿春与钟离两地收留的流民最多,庐州还收留了一部分,
兰子义不得不说想出这个点子来的人绝对是他妈的一个天才,流民当中必然混有贼寇,而这些背井离乡的人漂泊在外无依无靠,正是妖贼的邪道蛊惑人心的好机会,
将流民安置一处其实还好处理,现在流民沿河分布,就是说整个河道所有流域的大小城镇都有被贼寇渗透的可能。
到了这时兰子义可算认识到仇孝直的先见之明,果然见几知微,神人之功也。
戚荣勋开始并不明白流民的安置为何会让兰子义惊慌失措,流民数量众多,虽然安置在一处便于管理,但突然增加的众多户口会让收容地库存的粮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分散布置流民可以将粮食的压力减低,
直到兰子义向戚荣勋讲解了贼寇的攻城方法和流民本身的情况后戚荣勋才反应过来大事不妙,于是众人辞别高延宗后就率队昼夜兼程向东开拔。
兰子义他们现在合计三万人的队伍虽然比起裕州时小了许多,但现在兰子义他们的粮草补给却只能靠一座小小的项城,而随着队伍不断东进,项城运送补给也变得困难起来,从贼寇大队中逃离出来,占山为王的流寇们还不是打劫兰子义的辎重,兰子义与戚荣勋不得不分兵保护后勤线。
这都还不是最糟的消息,最糟糕的是在兰子义他们刚刚进入凤阳道境内不久后得到的消息,那就是汝阴失守了。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1-17 20:54:49 +0800 CST  
到现在这样排兵,北镇出局等于兰子义和鱼公公在最后决战中没有军功可捞,东镇入援给了戚荣勋、戚准和他们背后的章鸣岳一个摘桃子的机会,
至于目前兰子义与戚荣勋手下这些七拼八凑出来的残军,估计朝廷就没指望着能有功用,之前打下来的军功全在裕州城的大火中被少了个精光,哪怕后面这些人还能有所作为,最后功劳算谁的也得靠嘴去争个清楚不是?
这局看上去虽好,可漏洞实在太大,
刚开始出京时为了让德王立功,没有调拨任何援军,只让京军出征,结果京军主力还被德王满世界溜得现在都找不到,贼寇一步一步做大,到最后裕州之战连禁军南下都摁不住,
现在贼寇军势已经不容小觑,可朝廷还敢这么玩,不让北边援军来就不让来吧,东边的镇军总该全派来吧?可东军只来了一点人,这肯定是鱼公公,说不定还有隆公公,在背后作梗,想要拆章鸣岳的台。
兰子义头一次觉得朝廷里面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让人作呕,现在贼寇都快要兵临城下了,居然还有心情内讧,哪怕让东军全来呢,只要能灭了贼,这点军功不要也罢,鱼公公你为什么分不清楚轻重缓急?
兰子义长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回头再看仇家父子,仇文若也和兰子义一样叹着气低下脑袋,仇孝直则骑在马上冷笑不止。
兰子义看着身旁已经快要全部开过,进入项城的援军,再看戚荣勋,想了想问道:
“我本来打算今日开拔,东进追击贼寇的。
现在戚侯帅兵入援,要不要先在项城休息一天?“
戚荣勋说道:
“我刚才就说了,我的人快马加鞭而来已经疲惫不堪,确实需要休息,
但比起军士们的休息来,寿春城中的百姓更需要官军前去保护。“
兰子义说道:
“寿春城我去过,城墙高大,从前朝留下来一直修到现在,贼寇不可能轻易拿下来。”
戚荣勋说道:
“卫侯有所不知,若只是寿春城里的百姓我当然可以稍微缓一缓,但为了躲避贼寇一路东进的流民大部分都被安置在寿春,我们不赶快过去,这些流民可就危险了。”
兰子义听到这话真是感觉自己的心彻底掉了底,浑身血液都漏到了肚子里,
兰子义有气无力的问道:
“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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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荣勋赶来的当天只是稍作休整,当天下午两军便合兵一处火急火燎的向东进发
原因只在于戚荣勋向兰子义透漏了一个重要消息,那就是朝廷将贼寇追赶的流民都沿河道一线安置,寿春与钟离两地收留的流民最多,庐州还收留了一部分,
兰子义不得不说想出这个点子来的人绝对是他妈的一个天才,流民当中必然混有贼寇,而这些背井离乡的人漂泊在外无依无靠,正是妖贼的邪道蛊惑人心的好机会,
将流民安置一处其实还好处理,现在流民沿河分布,就是说整个河道所有流域的大小城镇都有被贼寇渗透的可能。
到了这时兰子义可算认识到仇孝直的先见之明,果然见几知微,神人之功也。
戚荣勋开始并不明白流民的安置为何会让兰子义惊慌失措,流民数量众多,虽然安置在一处便于管理,但突然增加的众多户口会让收容地库存的粮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分散布置流民可以将粮食的压力减低,
直到兰子义向戚荣勋讲解了贼寇的攻城方法和流民本身的情况后戚荣勋才反应过来大事不妙,于是众人辞别高延宗后就率队昼夜兼程向东开拔。
兰子义他们现在合计三万人的队伍虽然比起裕州时小了许多,但现在兰子义他们的粮草补给却只能靠一座小小的项城,而随着队伍不断东进,项城运送补给也变得困难起来,从贼寇大队中逃离出来,占山为王的流寇们还不是打劫兰子义的辎重,兰子义与戚荣勋不得不分兵保护后勤线。
这都还不是最糟的消息,最糟糕的是在兰子义他们刚刚进入凤阳道境内不久后得到的消息,那就是汝阴失守了。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1-17 20:58:59 +0800 CST  
第二百一十四章 螳螂捕蝉
刚进入凤阳道不久兰子义他们就接到前方传来消息,汝阴失守,
在兰子义入项城之前,逃跑的百姓都是向着东边走,
现在兰子义他们却看到百姓拖家带口向西边走,
局面非常混乱,兰子义能够得到的消息也非常杂乱,很多还都互相矛盾,
好在有桃逐鹿与仇家父子,这三人在每天行军的途中不断地问询逆行而上的各色人等,农夫、商贩、富豪、地主还有官吏衙役,通过对比这些不同人的话语,存真去假,尽可能的消除当事人说话的偏见,再加上一定的推理,最后三人总结出了凤阳道失守的经过。
失守的过程都与兰子义他们设想的一模一样,流民与当地百姓发生摩擦,朝廷拨付的赈灾粮食又迟迟不能到位,贼寇安插在流民当中的眼线趁机传播妖法,
到最后局势已经不能控制,妖贼信徒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传教,官府虽然尽力抓人,连监狱、班房都塞得水泄不通,还是无法阻止妖术传播,
流民与地方百姓每天都会发生大大小小的争执,这又加深了两股人之间的隔阂,更使得流民本身抱作一团,
等到贼寇从项城撤围,开始东进的消息一传开,沿河道各地就沸腾了,到处都是谣言,流民中盛传官府要把流民都认作贼寇血洗流民,地方百姓则谣传流民要为贼寇带路,把本地人全杀光,抢钱抢粮抢女人,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可避免的滑向暴乱,流民们几乎是在同时开始作乱,
因为沿河周围的城镇都没有官军驻军,地方有没有团练、民兵,所以流民的攻势异常顺利,大部分城市都在贼寇到达之前陷入了疯狂之中,流民们削木为矛,揭竿而起,攻入城中烧伤抢掠,城内的官员和衙役在第一时间被杀,剩下运气好的则混在百姓当中向西逃窜,
贼寇走到城下连阵势都不用拉开城内的流民就相继出城投降,这些被贼寇驱赶的流离失所的百姓现在发现跟上贼寇居然使他们的唯一出路,而且他们还有不少的父兄子弟已经或被动或主动的加入了贼寇,
只一眨眼贼寇的声势又翻了好几倍。
随着兰子义他们继续向东,战报一个接一个向雪片一样飞来,
沿河的各个城镇一个接一个的失守,贼寇也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这样庞大的军队已经不是几万人的官军可以解决的了。
辑虎营在失去了魏琼楼之后便由兰子义亲自指挥,成了兰子义的亲兵卫队,兰子义又从汇合后的禁军中找出之前的禁军骑兵来补充辑虎营的兵力,终于将辑虎营扩充到了三千余人。
既然是前锋,辑虎营自然就跟着兰子义为大军开路,一行人赶在大军之前率先进入汝阴城。
即使还在城外,兰子义就已经可以看到城内大火衰败之后欲飞起却无力的烟尘,
这些烟尘疲惫的飘荡在空中,无依无靠,像是一个垂死的病人一样左顾右盼,终于在看到兰子义他们的援军之后可怜地招手。
贼寇所过自然是草木无存,对于眼前的景象兰子义已经做好了最坏的设想,但入城之后见到的情景却还是令人心痛。
汝阴是河道上游的重镇,是陆路入河的锁钥之处,虽然在前往项城的时候兰子义忙着赶路,只是在城外匆匆路过,但当时汝阴城的车水马龙,商旅行人还是给兰子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而等到兰子义再入城时却只有残破的大门在风烟中孤独地摇摆,
城中早就没有了行人,街道两旁的只有大火烧过的灰烬,和被烤焦的尸体,也不知这些人是在被杀死后扔进火力还是被活活烧死,
走上两步偶尔可以看到从巷尾突然窜出的狗,狗身上的毛已经被烧得长短不一,毛缝里面落满了灰烬,
狗的两眼通红,嘴里叼着形状不一的焦黑肉块,不用想也知道是从尸体上撕扯下来的。
见到大队骑兵经过,这条也够狂吠了两声,然后灰溜溜的逃走,
旁边李广忠对兰子义说道:
“这狗已经开始吃人肉,现在怕人是因为刚失去了人家还没有完全变野,等到放野了之后这些畜生可是祸患。”
兰子义顺着野狗逃跑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兰子义从城西入城,一路向东南进发,直到码头处也没有见到一个活人,
偌大的汝阴城如同鬼域。
横穿过汝阴城后兰子义心情沉重,他停在码头处,看着河里漂浮的尸体,
这些尸体有贼有官,但大部分都是普通的老百姓还有衣衫褴褛的流民。
不断东去的河水一浪又一浪,密布河上的尸体也跟着不断起伏,慢慢的漂向下游,
河道就这么被一点一点的冲干净,却还是有那么几个留恋故土的硬骨头哽咽在河岸边,任那河水冲刷,就是不愿离开。
兰子义盯着河,久久不能把眼睛挪开,
一个汝阴就已经把河填满,下游还有诸多城市,那里的百姓是不是也像这里一样,被杀死后如同牲口一样扔进河里?那里的河道又会是什么样子?
跟随在兰子义左右的桃逐兔看兰子义发呆,问道:
“少爷,怎么了?”
兰子义被桃逐兔问道,深吸了一口气,已经开始腐烂的味道让人胃里作呕。
兰子义没有回答桃逐兔,而是吩咐道:
“分几波弟兄出去,找找看城里有没有活人。”
在桃逐兔即将传令的时候兰子义又想起了什么,嘱咐道:
“让弟兄们结伴而行,一队至少十骑,千万不可单独行动,不要中了漏在城里的妖贼埋伏。”
桃逐兔点点头将命令传达下去,
这时桃逐虎策马来到兰子义旁边,看着顺流而下的尸体,说道:
“真是够惨的。”
兰子义问道:
“大哥有见过更惨烈的场面吗?”
桃逐虎摇了摇头,说道:
“没有,这是头一次。”
李广忠这时说道:
“这群该死的妖贼。”
接着李广忠问道:
“卫侯为何不让我随同后面的禁军步兵?那才是主力。
卫侯难道要让戚荣勋统领所有步兵?卫侯不是不相信戚荣勋吗?“
兰子义稍稍回头瞥了一眼李广忠的马,说道:
“李将军是骑兵将领,带步兵不合适,戚候步兵统领出身,经验丰富,把大队步兵交给他在合适不过,
而且后面还有仇孝直,仇文若两位先生为戚候管辎重补给,我家二哥桃逐鹿为戚候管情报,不会有事的。
倒是魏将军死了之后,辑虎营缺一员营将,现在辑虎营当中又补充进来不少禁军骑兵,让李将军来,既能统领辑虎营,又可以调和新老兵员的矛盾,正好。“
李广忠闻言抱拳道:
“多谢卫侯抬举。
只是辑虎营乃是京营,让我来统领,有没有朝廷文书,太不合适,
而且大郎、二郎、三郎都是骁将,让他们统领辑虎营岂不是更好?“
兰子义说道:
“我家三位哥哥怎么说都是北镇兵,擅自统领京军可是大忌,李将军禁军出身,带领京军还能说的过去。
现在军情紧急,我也只能随才授用,李将军你放心带兵就好,等将来战事结束我会上奏朝廷,让你补魏将军的缺的。“
李广忠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升官消息后先是一怔,而后立马抱拳说道:
“多谢卫侯抬举,从今往后我就是卫侯你的人了!”
兰子义看着李广忠骑在马上慷慨陈词,在瞄一眼河道里漂浮的尸体,想想看还真是讽刺啊。
等李广忠说完后兰子义又说:
“李将军先别急着谢我,我只是打算报你补缺,但最后会不会批还是朝廷说了算。”
李广忠答道:
“卫侯肯为我报名已经是我李广忠莫大的荣幸,凭这个我李广忠已经感激不尽!”
兰子义说道:
“李将军哪里的话,我们都是朝廷的兵将,谈不上欠谁的人情。
也不知道戚候和后面的大队人马走到哪里,劳请李将军为我跑一趟,带上弟兄们去接应一下后面的队伍。“
李广忠领命立刻出发。
望着远去的背影,桃逐兔略带调侃的说:
“少爷你为什么不把我补到这个缺上去?”
桃逐虎接过话说:
“你最多算是卫侯义从,根本没入军籍,
就算你入了军也是北镇军,就算你拼死拼活杀出军功来,这个官位也不可能给你,镇军是绝对不可能升任京军指挥官的,别想了。“
然后桃逐虎问兰子义道:
“少爷为何给李广忠许好处?”
兰子义叹了口气说道:
“大哥你看看这景象,比之前襄樊、宛城还要惨烈的多,
贼寇已经做大,现在我们的力量在贼寇面前微不足道,这时给自己人提提劲没坏处。
而且剿灭贼寇之后京城里面还有一个大烂摊子,早做准备才能有备无患。“
桃逐虎又问道:
“那卫侯就这么信任李广忠?”
兰子义没有立即回答,想了想后说道:
“魏琼楼一死,我只能试一试。
而且我觉得李广忠这人值得我用。“


第二百一十五章 螳螂捕蝉
辑虎营的游骑在城中寻找了许久才找到了几个躲藏起来的百姓,
这些百姓已经被连日的暴乱和屠杀吓得精神失常,连正常的语言都无法组织起来,兰子义费了好大功夫才从听明白这些百姓再说什么,
百姓们终于见到不是来杀自己的官军后,嘴里一遍又一遍的在向外人诉说着这几天汝阴城中地狱般的场景,
先是流民作乱,经过一阵短暂的冲突后城内城外的流民汇合在了一起,夺去了汝阴的控制权,接着就是暗无天日的劫掠,暴乱,抢劫,强奸,流民将这些天来的恶气全部发泄到了汝阴居民的身上,除了那些在暴乱之前就逃走的幸运儿,城里的每一户人家都遭到了不止一次的扫荡,
但这只是噩梦的开始,因为贼寇马上就赶来了,
在贼寇短暂的进攻之后,守城的流民很快投降,贼寇入城后先是清剿那些不被信任的流民,然后重新抓壮丁补充军队,四处搜刮粮食,这中间又夹杂着数不清的抢劫和搜刮,等到贼寇劫掠过后,百姓们连身上的衣服都没剩下几件。
当然除了听这些有命残存下来百姓诉苦外,兰子义还从他们这里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情报,其中最关键的一条情报就是贼寇组建了船队。
汝阴本来就是由陆路入水路的交通枢纽,城内码头商船无数,贼寇入城之前是有一些商船已经逃走,但由于突如其来的流民暴乱,大部分停靠在码头的船只都在混乱中来不及走开,等到贼寇入城之后这些船全都被贼寇占据,
然后贼寇强迫城内百姓用贼寇带来的木材没日没夜的制造船舰,部分老弱妇孺全部都泡在水中造船,造船的同时有没有东西吃,有没有水喝,有人逃亡当场就会被杀死,
贼寇在兰子义他们入城前一天乘船顺流而下,而汝阴城的人经历了连日的混战和没日没夜不停歇的劳作最后都变成了河上漂浮的死尸。
等到百姓们说完戚荣勋率领的大队人马也都已经陆续入城,
兰子义命人将百姓们带下去休息,然后立即去会见戚荣勋,两人交换过了情报之后下令将士们在城内扎营,
将士们扎营后还以为强贼在前,大军只会在汝阴城里稍作休息,没想到这一驻扎就是三天。
兰子义已经忘了梦的开头是什么样子,他甚至连梦的过程都已经记不起来,但他清楚地记得在最后自己是从悬崖上跳下才结束了这场噩梦,为此他冒出了一身热汗,躺在床上气喘吁吁。
“夜长梦多,果不其然。”兰子义一边调整呼吸,一边这样想着。
其实夜并不长,这三天来兰子义一直忙于各种事情,向外派遣斥候,布置岗哨,做好防御防止贼寇再杀回来,设法与其他各路援军取得联系,还需要搜集粮草。
种种烦心的事情让兰子义每天都得到深夜才能入睡,疲惫不堪的入睡又让噩梦充斥在整个睡梦中,睡觉本身也因此成了噩梦的一部分,
兰子义长吸一口气,慢慢从床上做起来,
天还没有亮,可兰子义已经不想再睡了,
屋里里并没有掌灯,好在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进来还不至于让兰子义什么也看不见。
兰子义住在某个不知名的人家里,
兰子义当然想将大帐安排在汝阴府衙里,但贼寇早已经把府衙烧了,也不只是流民烧的还是贼寇烧得,反正这些反贼在一开始就点了一把火把衙门烧掉了。
这间屋子有幸没有被烧,但屋里的家具都被一扫而空,门板和大块木料也被拆走,想必是被贼寇拿来造船了吧。
现在的屋子,门只挂了一个门帘,窗户则是找了几张纸糊上,勉强可以堵住疯。
夜深人静,兰子义只能听到外面偶尔狼嚎,
除过尖锐的,可以撕破人耳朵的狼嚎,兰子义听得最清楚的是屋外院子里将士们的鼾声。
兰子义住的地方当然是有巡夜的守卫的,但也没有必要让所有人都不睡觉,
这鼾声当中就有桃逐兔的,这些天来他累坏了。
兰子义借着月光点亮了桌上的烛台,
烛台周围散落着各种新的旧的文书,其中一份是高延宗发来的,他在信中说道西去逃难的流民越来越多,项城的粮草却越来越少,能够送给兰子义他们的粮草只能减少,而项城中必须募集更多的民兵维持治安,如果项城在发生民变,兰子义他们就没有后方了。
兰子义在睡前回函高延宗,让他不要再向汝阴运送粮草,先供应难民才是要紧事,至于项城的守军,兰子义很后悔当时让高延宗撤防,现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高延宗尽快将民兵团练召集起来兰子义没有任何意见。
没有项城的粮草供应的确会让兰子义这里三万人本意捉襟见肘的补给雪上加霜,但兰子义已经联系上了凤阳道北部的诸多州县,贼寇东进是沿着河道,在凤阳道南部流窜,北部的州县没有受到妖贼的劫掠,这些州县都同意会向汝阴运送粮草,这个时候支持官军就是保护自己,州县的各位大人都不敢再把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藏起来。
兰子义想着这些正在出神,门外却传来了一阵急促但轻盈的脚步声,
守门的卫兵刚放声想要盘问,却突然压低了声音问好。
兰子义知道是桃逐鹿回来了。
驻扎的这三天兰子义一直让桃逐鹿率领斥候接近贼寇,
雷有德当众杀了那个地将之后,兰子义从贼寇那里获得高级别情报的途径就被断掉了,而贼寇走的又非常匆忙,兰子义暂时失去了与之前桃逐鹿在贼寇当中初步建立的情报网之间的联系。
必须尽快得到贼寇内部的情报,也快越好,
贼寇现在的实力已经超过了兰子义所率领的官军,甚至可以说是远远超过,如果再没有贼寇的情报,那兰子义就和瞎了眼跟人打架没区别了。
桃逐鹿特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是一种如猫一样隐蔽行踪却毫不做作的敏捷动作,只是在兰子义跟前才会放下戒备与伪装,让人听到。
桃逐鹿来到屋门口,在门帘外礼仪性的敲了几下墙,然后推帘入内,问道:
“少爷还没睡吗?”
兰子义已经起身给桃逐鹿拉了一把椅子过来,然后又给桃逐鹿倒了杯水,
等到两人都坐下后,兰子义开口说道:
“当然睡了,我只是睡醒了而已。”
桃逐鹿闻言接着火光看了看兰子义发黑的眼袋,心疼的说:
“少爷你这样身体怎么吃得消?”
兰子义说道:
“要是身子垮了能把贼寇灭掉,垮了也值。”
桃逐鹿说道:
“少爷不要胡说,这样咒自己要是成真了怎么办?”
兰子义闻言笑了笑,说道:
“唉,二哥你真是不会开玩笑。”
然后兰子义话锋一转,问道:
“今夜谁在值班守城?”
桃逐鹿答道:
“是李广忠,还有戚荣勋那边跳出来的一个人,
自从少爷给他许下辑虎营营将的位置之后,李广忠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精神特别足。“
兰子义说道: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个可以理解。“
说完这句兰子义表情凝重的看着桃逐鹿,然后又瞄了瞄窗外,
桃逐鹿静静地聆听了一会,然后说道:
“少爷放心,屋外没人。”
兰子义这才放心的点点头,问道:
“二哥你和贼寇哪里的眼线联系上了吗?”
桃逐鹿说道:
“联系上了,今晚刚刚接通了和贼寇那边的联系,所以我连夜赶来向少爷通报。”
兰子义一听眼中放光,问道:
“我们布下的情报网有没有被撕毁?”
桃逐鹿说道:
“在雷有德营中的细作损失惨重,地将一死,很多人都被牵连了出来,
不过在其他营中的还好,尤其是在贼寇百姓当中布置的人几乎都保留了下来。“
兰子义听完桃逐鹿所说,身子不由自主的前倾向桃逐鹿,问道:
“那贼寇那边有什么消息?”
桃逐鹿听兰子义发问,也把身子倾向兰子义,最后几乎是咬着兰子义耳朵小声说道:
“寿春、钟离都已经失守了。”
兰子义听到这消息眯起了眼睛,他并没有被这个坏消息惊得叫出声来,虽然这个消息很糟糕,但其实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在坏消息到来之前兰子义还提心吊胆,现在终于听到了,反倒是没那么紧张了,这或许就是破罐子破摔吧。
想了想后,兰子义问道:
“怎么失守的?和汝阴城一样吗?”
桃逐鹿答道:
“是的,和汝阴类似,都是因为流民搞乱了两座城,贼寇过去就毫无阻力。
不过与汝阴不同的是贼寇更有实力了。“
兰子义闻言说道:
“你是说贼寇人数增多了?”
桃逐鹿答道:
“不只是人数,贼寇还有大大小小数不清的船只沿河攻城,据说已经达到了遮蔽河道的地步。”
兰子义问道:
“二哥你亲眼看到了吗?”
桃逐鹿答道:
“我都是趁天黑进入贼营的,河上具体的样子看不清楚,但从河上密集的灯火判断,遮蔽河道好不夸张。
贼寇数十万人,还有裹挟的百姓,全都在船上。“
兰子义听完深吸一口气,默不作声,
这时桃逐鹿说道:
“也不全是坏消息,还是有好消息的。”
兰子义一听连忙追问:
“还有好消息?什么好消息?”
桃逐鹿下意识的瞥了一眼窗外,然后说道:
“贼寇天王要和雷有德火拼。”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1-17 21:06:53 +0800 CST  
第二百一十六章 螳螂捕蝉(二)
桃逐鹿对兰子义说道:
“据我得到的消息,贼寇天王要和雷有德火拼。”
兰子义听到这个消息精神为之一振,转头看向桃逐鹿,
桃逐鹿见兰子义没有发话,于是接着问道:
“无论是贼寇军内的眼线还是外面百姓中布置的眼线都告诉我,从项城撤军后贼寇营中的情况就非常紧张。“
兰子义说道:
“因为天王项城战败的缘故?“
桃逐鹿点头答道:
“正是,
天王项城攻城之前曾说真神降旨,项城必破,可劳师糜饷最后还得被迫撤退,
反倒是雷有德从裕州之战开始就大显身手,从项城撤退时雷有德殿后又让少爷吃了大亏,现在雷有德在贼寇中的威望越来越高。
而且项城一战,效忠天王的贼寇精锐损失巨大,雷有德自己的亲兵就一直没有投入城墙……“
兰子义听着冷笑道:
“猜到了,那个滑贼肯定是拿攻城做借口借刀杀人,最后还要把没了用处的地将当我的面处死,真是妙算。”
桃逐鹿道:
“据我搜集到的情报,雷有德为人大度勇毅,与将士同甘共苦,而且此人为人机敏,临事不惧,颇有名将风范。”
兰子义插话道:
“嗯,这几次交手看得出来,当阳俘虏的贼寇嘴里也听到过类似的话。”
桃逐鹿又说道:
“可少爷不知道的是雷有德还有一个谋主,据说是个半道投贼的秀才。”
兰子义笑道:
“投贼的读书人不是都在天妹那里做面首么?”
桃逐鹿说道:
“少爷不要说笑,这是真的。
这个秀才应当是在荆州附近投到雷有德帐下,一直隐藏在幕后,非常低调,据说雷有德作出的重大决策此人都有参与,依我看这人对雷有德有些像孝直、文若两位先生对少爷的作用。“
兰子义说道:
“既然此人如此神秘,那二哥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桃逐鹿说道:
“这就是雷有德与天王水火不容的表现之一。
这人本来身居幕后,现在都被挖出来,贼寇营中传说他劝雷有德‘清君侧’传的风风火火。“
兰子义深吸一口气,两臂抱在胸口,一手摸着下巴,想了会后又问道:
“那贼寇营中还有什么消息?”
桃逐鹿说道:
“天王本部项城之战前在贼寇中占据绝对优势,但就像我刚才说得,项城一战天王手下的精锐损耗巨大,
为了避开南下官军,贼寇东进之后,本来是殿后的雷有德在击溃少爷后居然连夜急行军,无视天王的命令,从队末变成了队首,这几天沿河劫掠,雷有德都拔得头筹,啖了头口汤,流民乱军的大部分都被雷有德收编,
虽然天王的实力依然占据多数,但与雷有德已经没有绝对差距,而且雷有德还留有后招。“
兰子义问道:
“什么后招?”
桃逐鹿说道:
“卫侯记得咱们用了反间计后天王在西门外的烧烤大会吗?
雷有德当时并没有把营中的降贼官军交给天王,而是顶着压力藏了起来。“
兰子义听到这个消息倒抽一口气,说道:
“也就是说雷有德现在有一群熟悉行伍的教官可以把手下的乌合之众训练成阵战之士,
而且这伙人没有投回官来就已经死心塌地投贼,雷有德又保了他们的命,这伙人已经是雷有德的人了。“
说道这里兰子义已经坐不住,站起身来在屋中度步,
兰子义又问桃逐鹿道:
“二哥你在这些人中有没有眼线?”
桃逐鹿听着摇了摇头。
兰子义见桃逐鹿摇头,仰天长叹一声,说道:
“雷有德英雄了得,贼寇天王被雷有德干掉只是时间问题。
恨当夜不听孝直先生言,若是我再出城追击,趁雷有德急行军的机会定能有大斩获,雷有德也不会这么容易扩充实力。
宁肯让天王统军,也不能让雷有德做大啊!
现在蛟龙入海,难以复制,我军又如此弱小,强弱逆转之下怎么灭贼?“
兰子义咬牙切齿把话从嘴里挤出来,右脚照地猛踩,看那势头就算是把脚下青砖踩碎估计也没法发泄兰子义心中的怒火。
兰子义与桃逐鹿两人就这样一站一座,孤灯暗火之下满屋子的黑暗都写得是落寞二字。
接着兰子义抬起头,两眼中全是被悔恨催生而出的决心,那种誓要把贼寇剿灭的决心。
兰子义转身走出门外,
刚才兰子义在屋中跺脚声音极大,已经把院中驻守的卫兵惊动了,
见到兰子义走出来,两个卫兵连忙抱拳问道:
“侯爷有何吩咐?”
兰子义说道:
“去把人都叫过来,有事情商量。”
接着兰子义转身就要往屋里走。
卫士没有听明白,问道:
“侯爷是要叫那些人?”
兰子义被卫兵叫住,回头说道:
“我家大哥、三哥,还有仇孝直、仇文若两位先生,
李将军今晚守夜?也去通知他一下,让他有时间也过来。“
说罢兰子义便回到屋内。
大家伙都住在这家院子里,不一会人就到齐了,就连李广忠也从守夜帐中赶来,
桃逐兔进屋时还没有睡醒,睡眼惺忪的问兰子义干嘛不好好睡觉,
等到兰子义把桃逐鹿带回来的消息告诉大家后,众人都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桃逐兔也没了睡意。
兰子义把情况介绍完后先向仇孝直鞠躬作揖,说道:
“子义两次不听孝直先生言,两次都吃了大亏,
孝直先生一腔韬略却被我的愚蠢埋没,真是痛事一件。“
仇孝直赶忙起身扶起兰子义,说道:
“卫侯这是做什么?
我仇孝直做了一辈子小吏,没人赏识,没人重用,幸亏有卫侯给我施展拳脚的机会,怎么能说是埋没呢?
我能看清楚也只是旁观者清而已,卫侯处在指挥核心,你要操心的事情比我多得多,你掌握的消息也比我要多,我可以代替你想办法,却没法代替你做决策。
而且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也只是从当前的情况推断出合理的结果罢了,并不是有什么未卜先知的能力,卫侯不要迷信我。“
仇文若这时也说道:
“卫侯才思敏捷,体弱而心壮,有人主器量,论智谋不比家父差,而卫侯却只不过十六岁而已,
父亲与我投奔卫侯帐下都是因为我们相信卫侯,卫侯切不可妄自菲薄。“
兰子义被仇孝直劝下,坐回椅子上,
这时李广忠说道:
“贼寇既然已经攻破钟离,而钟离又在寿春下游,贼寇又是用水军攻城,这样说来贼寇大军是在钟离了?“
桃逐鹿闻言摇摇头说道:
“贼寇大军并未合兵,雷有德率部攻陷了钟离,在下游驻扎,天王则率部盘踞寿春。“
李广忠问道:
“贼寇为何这样安排?
就是因为雷有德与天王内讧?“
桃逐鹿说道:
“是也不全是。
贼寇天王驻扎寿春当然是向沿瘦水南下攻陷庐州,然后渡江上洛,不过雷有德并不这么想,
据我所知离开项城之后雷有德就一直力主避开京城,他说京师重地,官军必然会调集重兵防守,跨江而战风险太大,他想向其他地方进攻。”
这时桃逐虎说道:
“贼寇已经攻入我大正心腹之地,往哪个方向走没有堵截?
那雷有德想往哪个方向打?“
这时仇孝直说道:
“贼寇能驮着木材工料狂奔不止,还一直赶在官军前面不被追上,那是一定是贼寇沿途有人接应,可见贼寇的妖法已经蔓延到了周边地区,
既然贼寇有眼线就不会不知道京城防守空虚,四面大军云集这么明显的消息,
我看雷有德这是话里有话,他不愿意攻京城一定另有原因。“
桃逐鹿答道:
“孝直先生的推论非常准确,
贼寇起事之初,天王便以谣言惑众,说自己某年某月某日必入京城,现在的日期离天王所说非常接近,如果攻下京城天王必将声势无两,这可不是雷有德愿意看到的。
而且……“
桃逐虎问道:
“而且?”
桃逐鹿说道:
“而且雷有德虽然已经成了贼寇军中事实上的大老二,但贼寇起事一直靠得是妖术,天王就算在实力上不如雷有德,但贼寇大军还是需要天王才能稳住。”
仇文若这时说道:
“也就是说雷有德虽然有实力,但却没道义,一旦失去了天王雷有德就是去了统驭部下的借口,而他有没有办法给出手下另一套造反的歪理邪说。”
仇孝直也点头说道:
“可雷有德功高震主,他自己也不是什么甘心屈居人下的善男信女,要不然他也不会抢着赶到军前摘桃子,这样说来天王就一定会想尽办法除掉他。
现在贼寇外患已经不足以威胁贼寇生存,雷有德与天王已经没有并肩作战的理由了,我看贼寇内乱就在当下。“
桃逐虎说道:
“论人力才干,肯定是雷有德这边比天王强,
但天王驻地寿春,又在雷有德上游,占有地势上的优势,
可以说天王占地利,雷有德占人和。“
桃逐兔这时说道:
“我听说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这样说来雷有德必胜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进退两难
桃逐兔此言一出,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雷有德若是真的兼并贼寇全军,那对对官军来讲可是一个天大的坏消息,
至少兰子义解决雷有德是需要花大力气的,况且现在官军兵力并不占优。
在桃逐兔话音落下后屋里沉默了老半天,
过了一会后李广忠提议道:
“不如上书朝廷,请求各方驻军回援京师勤王吧。“
听到这话兰子义不耐烦地答道:
“李将军以为我没有上书吗?
我从出京之后就一直向朝廷上书请求支援,朝廷什么时候给过?
现在强贼在前,进京的道路都被掐断,费上九牛二虎之力送文书进京还不知道朝中诸位大人会怎么处理。“
仇孝直则说道:
“而且年初北伐,大军云集北方,远水解不了近渴,唯一靠得近的只有戚准的东军,
东军入援的样子李将军也看到了,去去两万人屯驻都梁,有什么用?海陵那五万人全来都不见得有用。“
李广忠闻言问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怎么才行?”
仇文若闻言说道:
“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不是怎么才行,
局势如此,怎么都不行,我们需要扭转局面才行。“
桃逐虎这时说道:
“从出京以来我军一直都在以少打多,前期还可以认为贼寇乌集,不堪一击,少数精锐官军就可以灭掉贼寇,但现在已经不能再这样轻敌,官军如果还是分成小股,各自为战,那就是一口一口给贼寇送餐,我们会越打越弱,贼寇会越打越强,此乃兵家大忌,不能这么干,
目前我军最应该做得是设法集中兵力,如果让我统军,我会说服各方友军集结起来,向北集结在彭城可以与北方大军呼应,向南集结在庐州可以与德王的京军主力汇合,退一步讲渡江退守京城还可以凭大江据守,
贼寇虽然壮大但还没有壮大到足以完全切断我军道路的地步,这三条路现在都还可以走。“
此话一出桃逐兔率先问道:
“走?我们走了江北沿河一带的百姓怎么办?扔给贼寇喂狼?“
仇文若应声点头道:
“三郎说得不错,
从带兵打仗的角度来看大郎给出的三条路都是明智的道路,但从道义上就根本说不过去了,我们若是弃百姓不顾,背骂名都是小事,等到江北被贼寇杀的成赤地一片的时候,朝廷是会拿我们的人头息民怨的。“
这时桃逐鹿插话道:
“横竖都是死。“
仇孝直 也说道:
“大郎所言看似妙计,其实却经不起推敲,
向北集结是可以与河北大军呼应,但朝中有人压根不想调北军南下,刚刚南下的人还在许县窝着呢,真要打算调北军早就把许县的人调来了。
去庐州看似妙计,可到了庐州就要听德王的,德王什么德行在座各位又不是不知道,大郎难道想听德王指挥?“
这时李广忠小声问一旁桃逐鹿道:
“德王怎么了?”
桃逐虎听到众人的反驳也知道自己所说不妥,但情况至此,坐守汝阴空城也是在慢行自杀,于是桃逐虎怀着最后的希望问众人道:
“那么回京城呢?回京城跟朝廷禀明情况如何?”
兰子义听到这话再也坐不下去了,深吸一口气起身说道:
“没有诏书,没有调令,我带着几万人入京是要干什么?要造反吗?
皇上身体的确不佳,但隆公公精明异常,章鸣岳也不是傻子,说他们两个掩耳盗铃,无视外间不断恶化的战况我是不信的。
说白了,我只是出来讨贼的将军,不是调兵遣将的统帅,大哥所言之事我根本没有本事去做。“
桃逐虎闻言问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
此言一出屋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是啊,怎么办?说了半天又绕回到了起点。
兰子义拿起油壶给灯里添了些油,然后随手挑拨灯芯,
太艰难了,越说越艰难,越想越绝望,若是不找些事情来做兰子义就要提刀给自己脖子上来一刀了,
冷冷的,桃逐鹿从嘴里慢慢吐出一句话来
“如果我们只能战,那么我们唯有一个机会。”
众人闻言都把目光集中到了桃逐鹿身上,
兰子义知道桃逐鹿说得机会是什么,仇孝直就直接说道:
“我们只能利用天王和雷有德的矛盾。”
仇文若接过话说道:
“而这两人也已经到了必须要分出高下的地步了。”
桃逐兔闻言问道:
“这么说贼寇也和我们一样,都到了关键点?”
仇孝直说道:
“的确都是关键点,但却各不一样,
我们是摇摇欲坠,贼寇是水火不容,
但为我们制造麻烦的矛盾是我们无力解决的,贼寇却有可能解决,一旦贼寇解决了自身问题,我们就有麻烦了。“
这半天一直寡言少语的兰子义这时说道:
“贼寇正要是重新整合了那我们就不是有麻烦,而是要完蛋了。”
接着兰子义话锋一转问仇孝直道:
“那依先生之见,贼寇火拼的结果会如何呢?”
仇孝直还没说话,仇文若先说道:
“贼寇火拼的结果不会有任何意外,一定是雷有德胜……”
桃逐兔这时有些得意的插话道:
“地利不如人和嘛。”
仇文若笑着对桃逐兔点点头,接着说道:
“火拼的结果对我们没有任何意义,对我们有意义的是雷有德对结果的处置,关乎我们生死的则是贼寇火拼时间的长度。”
兰子义包头扭向仇文若问道:
“先生此话怎讲?”
这时仇孝直说道:
“贼寇火拼是我们唯一的攻击机会,他们火拼时间越长我们就越能成绩浑水摸鱼,贼寇火拼的越乱,我们反败为胜的机会就越大。
而雷有德对火拼的处置则关系到贼寇未来的发展,如果我们不能趁着贼寇火拼将其一锅端掉,那我们就不得不面对雷有德掌控的贼寇大军了。“
桃逐虎这时说道:
“哪怕贼寇自己打成一锅粥,凭我们现在这点人也不可能把贼寇怎样。”
桃逐鹿说道:
“不错,贼寇一路攻破沿河诸城,现在能战之兵真的是快要破百万了,这么多的人还有许多久经战阵的老贼,我们这点人趁乱都打不赢。”
仇孝直闻言说道:
“所以我们需要集结现在能集结的所有人马。”
接着仇孝直说道:
“我们出项城已经有几天了,在汝阴驻扎也已经有三天,德王率领的主力应该已经到了庐州,只要能与德王的大军接上头,在说服鱼公公北上,这就是一伙生力军,
东边都梁有两万东军,海陵还有三万东军,只要把这五万人调来又是一股生力军,
再加上我们这三万残兵,凑一凑也有十几万人,这样的话还是有与贼寇一战之力的。“
李广忠闻言说道:
“可朝廷只调了两万东军西进,另外三万人怎么可能调来?”
仇孝直闻言盯着兰子义说道:
“只要对戚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相信他是会调动海陵的三万人的。”
兰子义看着仇孝直阴戾的眼神,
他知道仇孝直在想什么,现在调集的援军越多,胜算就越大,这还只是其次,关键是如果能让戚荣勋绕开朝廷私自调兵,那就可以给他按一个恃功骄横的帽子,不用兰子义动手,京城御史台的诸位大人就会把戚荣勋咬死,顺道还可以打击章鸣岳,一石二鸟,还真是毒辣,
但这也是是理想情况,戚荣勋会不会这么干不好说,而他兰子义肯不肯狠下心来下这黑手也不好说。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卫兵停在门帘外说道:
“启禀侯爷,戚候求见。”
屋里人一定都皱起了眉头,兰子义心想这个时候戚荣勋来干什么,
兰子义看了看仇文若和仇孝直两人,父子两都对兰子义摇头,示意不要让人进来,
兰子义与戚荣勋同为前军统帅,结果兰子义在没有知会戚荣勋的情况下自己召集了一班人马深夜会谈,要是被戚荣勋撞见实在是有些不太好解释,
于是兰子义对门外说道:
“请原话转告戚候,我要休息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还请见谅。”
门外军士领命应诺,然后转身出去。
军士突然到来打断了屋里众人的思路,等军士脚步远去后,兰子义又问道:
“如果雷有德兼并了贼寇全军,他会怎么做?”
仇孝直答道:
“坐拥百万大军,又是反贼,就算朝廷有心招安,他也没胆子投降,
到时候雷有德的出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接着反,
所以关键不是雷有德怎么做,反不反,而是他怎么反。“
仇文若这时接过他父亲的话说道:
“如果雷有德能兼并贼寇,那么他今后会怎么做都会在他对天王的处置上体现出来,这也就是我所说的对结果的处置。”
桃逐鹿问道:
“如果雷有德兼并全军,那么天王就是落水狗一只,还有什么需要处置的?
先生为何要说处置天王将会影响雷有德将来的行为?“
仇孝直替他儿子回答道:
“二郎只看到天王统军的身份,却忘了天王之所以为天王,贼寇之所以起事的原因。
贼寇若是没了天王还能再继续做现在的妖贼吗?“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1-18 20:54:31 +0800 CST  
第二百一十六章 螳螂捕蝉(二)
桃逐鹿对兰子义说道:
“据我得到的消息,贼寇天王要和雷有德火拼。”
兰子义听到这个消息精神为之一振,转头看向桃逐鹿,
桃逐鹿见兰子义没有发话,于是接着问道:
“无论是贼寇军内的眼线还是外面百姓中布置的眼线都告诉我,从项城撤军后贼寇营中的情况就非常紧张。“
兰子义说道:
“因为天王项城战败的缘故?“
桃逐鹿点头答道:
“正是,
天王项城攻城之前曾说真神降旨,项城必破,可劳师糜饷最后还得被迫撤退,
反倒是雷有德从裕州之战开始就大显身手,从项城撤退时雷有德殿后又让少爷吃了大亏,现在雷有德在贼寇中的威望越来越高。
而且项城一战,效忠天王的贼寇精锐损失巨大,雷有德自己的亲兵就一直没有投入城墙……“
兰子义听着冷笑道:
“猜到了,那个滑贼肯定是拿攻城做借口借刀杀人,最后还要把没了用处的地将当我的面处死,真是妙算。”
桃逐鹿道:
“据我搜集到的情报,雷有德为人大度勇毅,与将士同甘共苦,而且此人为人机敏,临事不惧,颇有名将风范。”
兰子义插话道:
“嗯,这几次交手看得出来,当阳俘虏的贼寇嘴里也听到过类似的话。”
桃逐鹿又说道:
“可少爷不知道的是雷有德还有一个谋主,据说是个半道投贼的秀才。”
兰子义笑道:
“投贼的读书人不是都在天妹那里做面首么?”
桃逐鹿说道:
“少爷不要说笑,这是真的。
这个秀才应当是在荆州附近投到雷有德帐下,一直隐藏在幕后,非常低调,据说雷有德作出的重大决策此人都有参与,依我看这人对雷有德有些像孝直、文若两位先生对少爷的作用。“
兰子义说道:
“既然此人如此神秘,那二哥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桃逐鹿说道:
“这就是雷有德与天王水火不容的表现之一。
这人本来身居幕后,现在都被挖出来,贼寇营中传说他劝雷有德‘清君侧’传的风风火火。“
兰子义深吸一口气,两臂抱在胸口,一手摸着下巴,想了会后又问道:
“那贼寇营中还有什么消息?”
桃逐鹿说道:
“天王本部项城之战前在贼寇中占据绝对优势,但就像我刚才说得,项城一战天王手下的精锐损耗巨大,
为了避开南下官军,贼寇东进之后,本来是殿后的雷有德在击溃少爷后居然连夜急行军,无视天王的命令,从队末变成了队首,这几天沿河劫掠,雷有德都拔得头筹,啖了头口汤,流民乱军的大部分都被雷有德收编,
虽然天王的实力依然占据多数,但与雷有德已经没有绝对差距,而且雷有德还留有后招。“
兰子义问道:
“什么后招?”
桃逐鹿说道:
“卫侯记得咱们用了反间计后天王在西门外的烧烤大会吗?
雷有德当时并没有把营中的降贼官军交给天王,而是顶着压力藏了起来。“
兰子义听到这个消息倒抽一口气,说道:
“也就是说雷有德现在有一群熟悉行伍的教官可以把手下的乌合之众训练成阵战之士,
而且这伙人没有投回官来就已经死心塌地投贼,雷有德又保了他们的命,这伙人已经是雷有德的人了。“
说道这里兰子义已经坐不住,站起身来在屋中度步,
兰子义又问桃逐鹿道:
“二哥你在这些人中有没有眼线?”
桃逐鹿听着摇了摇头。
兰子义见桃逐鹿摇头,仰天长叹一声,说道:
“雷有德英雄了得,贼寇天王被雷有德干掉只是时间问题。
恨当夜不听孝直先生言,若是我再出城追击,趁雷有德急行军的机会定能有大斩获,雷有德也不会这么容易扩充实力。
宁肯让天王统军,也不能让雷有德做大啊!
现在蛟龙入海,难以复制,我军又如此弱小,强弱逆转之下怎么灭贼?“
兰子义咬牙切齿把话从嘴里挤出来,右脚照地猛踩,看那势头就算是把脚下青砖踩碎估计也没法发泄兰子义心中的怒火。
兰子义与桃逐鹿两人就这样一站一座,孤灯暗火之下满屋子的黑暗都写得是落寞二字。
接着兰子义抬起头,两眼中全是被悔恨催生而出的决心,那种誓要把贼寇剿灭的决心。
兰子义转身走出门外,
刚才兰子义在屋中跺脚声音极大,已经把院中驻守的卫兵惊动了,
见到兰子义走出来,两个卫兵连忙抱拳问道:
“侯爷有何吩咐?”
兰子义说道:
“去把人都叫过来,有事情商量。”
接着兰子义转身就要往屋里走。
卫士没有听明白,问道:
“侯爷是要叫那些人?”
兰子义被卫兵叫住,回头说道:
“我家大哥、三哥,还有仇孝直、仇文若两位先生,
李将军今晚守夜?也去通知他一下,让他有时间也过来。“
说罢兰子义便回到屋内。
大家伙都住在这家院子里,不一会人就到齐了,就连李广忠也从守夜帐中赶来,
桃逐兔进屋时还没有睡醒,睡眼惺忪的问兰子义干嘛不好好睡觉,
等到兰子义把桃逐鹿带回来的消息告诉大家后,众人都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桃逐兔也没了睡意。
兰子义把情况介绍完后先向仇孝直鞠躬作揖,说道:
“子义两次不听孝直先生言,两次都吃了大亏,
孝直先生一腔韬略却被我的愚蠢埋没,真是痛事一件。“
仇孝直赶忙起身扶起兰子义,说道:
“卫侯这是做什么?
我仇孝直做了一辈子小吏,没人赏识,没人重用,幸亏有卫侯给我施展拳脚的机会,怎么能说是埋没呢?
我能看清楚也只是旁观者清而已,卫侯处在指挥核心,你要操心的事情比我多得多,你掌握的消息也比我要多,我可以代替你想办法,却没法代替你做决策。
而且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也只是从当前的情况推断出合理的结果罢了,并不是有什么未卜先知的能力,卫侯不要迷信我。“
仇文若这时也说道:
“卫侯才思敏捷,体弱而心壮,有人主器量,论智谋不比家父差,而卫侯却只不过十六岁而已,
父亲与我投奔卫侯帐下都是因为我们相信卫侯,卫侯切不可妄自菲薄。“
兰子义被仇孝直劝下,坐回椅子上,
这时李广忠说道:
“贼寇既然已经攻破钟离,而钟离又在寿春下游,贼寇又是用水军攻城,这样说来贼寇大军是在钟离了?“
桃逐鹿闻言摇摇头说道:
“贼寇大军并未合兵,雷有德率部攻陷了钟离,在下游驻扎,天王则率部盘踞寿春。“
李广忠问道:
“贼寇为何这样安排?
就是因为雷有德与天王内讧?“
桃逐鹿说道:
“是也不全是。
贼寇天王驻扎寿春当然是向沿瘦水南下攻陷庐州,然后渡江上洛,不过雷有德并不这么想,
据我所知离开项城之后雷有德就一直力主避开京城,他说京师重地,官军必然会调集重兵防守,跨江而战风险太大,他想向其他地方进攻。”
这时桃逐虎说道:
“贼寇已经攻入我大正心腹之地,往哪个方向走没有堵截?
那雷有德想往哪个方向打?“
这时仇孝直说道:
“贼寇能驮着木材工料狂奔不止,还一直赶在官军前面不被追上,那是一定是贼寇沿途有人接应,可见贼寇的妖法已经蔓延到了周边地区,
既然贼寇有眼线就不会不知道京城防守空虚,四面大军云集这么明显的消息,
我看雷有德这是话里有话,他不愿意攻京城一定另有原因。“
桃逐鹿答道:
“孝直先生的推论非常准确,
贼寇起事之初,天王便以谣言惑众,说自己某年某月某日必入京城,现在的日期离天王所说非常接近,如果攻下京城天王必将声势无两,这可不是雷有德愿意看到的。
而且……“
桃逐虎问道:
“而且?”
桃逐鹿说道:
“而且雷有德虽然已经成了贼寇军中事实上的大老二,但贼寇起事一直靠得是妖术,天王就算在实力上不如雷有德,但贼寇大军还是需要天王才能稳住。”
仇文若这时说道:
“也就是说雷有德虽然有实力,但却没道义,一旦失去了天王雷有德就是去了统驭部下的借口,而他有没有办法给出手下另一套造反的歪理邪说。”
仇孝直也点头说道:
“可雷有德功高震主,他自己也不是什么甘心屈居人下的善男信女,要不然他也不会抢着赶到军前摘桃子,这样说来天王就一定会想尽办法除掉他。
现在贼寇外患已经不足以威胁贼寇生存,雷有德与天王已经没有并肩作战的理由了,我看贼寇内乱就在当下。“
桃逐虎说道:
“论人力才干,肯定是雷有德这边比天王强,
但天王驻地寿春,又在雷有德上游,占有地势上的优势,
可以说天王占地利,雷有德占人和。“
桃逐兔这时说道:
“我听说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这样说来雷有德必胜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进退两难
桃逐兔此言一出,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雷有德若是真的兼并贼寇全军,那对对官军来讲可是一个天大的坏消息,
至少兰子义解决雷有德是需要花大力气的,况且现在官军兵力并不占优。
在桃逐兔话音落下后屋里沉默了老半天,
过了一会后李广忠提议道:
“不如上书朝廷,请求各方驻军回援京师勤王吧。“
听到这话兰子义不耐烦地答道:
“李将军以为我没有上书吗?
我从出京之后就一直向朝廷上书请求支援,朝廷什么时候给过?
现在强贼在前,进京的道路都被掐断,费上九牛二虎之力送文书进京还不知道朝中诸位大人会怎么处理。“
仇孝直则说道:
“而且年初北伐,大军云集北方,远水解不了近渴,唯一靠得近的只有戚准的东军,
东军入援的样子李将军也看到了,去去两万人屯驻都梁,有什么用?海陵那五万人全来都不见得有用。“
李广忠闻言问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怎么才行?”
仇文若闻言说道:
“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不是怎么才行,
局势如此,怎么都不行,我们需要扭转局面才行。“
桃逐虎这时说道:
“从出京以来我军一直都在以少打多,前期还可以认为贼寇乌集,不堪一击,少数精锐官军就可以灭掉贼寇,但现在已经不能再这样轻敌,官军如果还是分成小股,各自为战,那就是一口一口给贼寇送餐,我们会越打越弱,贼寇会越打越强,此乃兵家大忌,不能这么干,
目前我军最应该做得是设法集中兵力,如果让我统军,我会说服各方友军集结起来,向北集结在彭城可以与北方大军呼应,向南集结在庐州可以与德王的京军主力汇合,退一步讲渡江退守京城还可以凭大江据守,
贼寇虽然壮大但还没有壮大到足以完全切断我军道路的地步,这三条路现在都还可以走。“
此话一出桃逐兔率先问道:
“走?我们走了江北沿河一带的百姓怎么办?扔给贼寇喂狼?“
仇文若应声点头道:
“三郎说得不错,
从带兵打仗的角度来看大郎给出的三条路都是明智的道路,但从道义上就根本说不过去了,我们若是弃百姓不顾,背骂名都是小事,等到江北被贼寇杀的成赤地一片的时候,朝廷是会拿我们的人头息民怨的。“
这时桃逐鹿插话道:
“横竖都是死。“
仇孝直 也说道:
“大郎所言看似妙计,其实却经不起推敲,
向北集结是可以与河北大军呼应,但朝中有人压根不想调北军南下,刚刚南下的人还在许县窝着呢,真要打算调北军早就把许县的人调来了。
去庐州看似妙计,可到了庐州就要听德王的,德王什么德行在座各位又不是不知道,大郎难道想听德王指挥?“
这时李广忠小声问一旁桃逐鹿道:
“德王怎么了?”
桃逐虎听到众人的反驳也知道自己所说不妥,但情况至此,坐守汝阴空城也是在慢行自杀,于是桃逐虎怀着最后的希望问众人道:
“那么回京城呢?回京城跟朝廷禀明情况如何?”
兰子义听到这话再也坐不下去了,深吸一口气起身说道:
“没有诏书,没有调令,我带着几万人入京是要干什么?要造反吗?
皇上身体的确不佳,但隆公公精明异常,章鸣岳也不是傻子,说他们两个掩耳盗铃,无视外间不断恶化的战况我是不信的。
说白了,我只是出来讨贼的将军,不是调兵遣将的统帅,大哥所言之事我根本没有本事去做。“
桃逐虎闻言问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
此言一出屋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是啊,怎么办?说了半天又绕回到了起点。
兰子义拿起油壶给灯里添了些油,然后随手挑拨灯芯,
太艰难了,越说越艰难,越想越绝望,若是不找些事情来做兰子义就要提刀给自己脖子上来一刀了,
冷冷的,桃逐鹿从嘴里慢慢吐出一句话来
“如果我们只能战,那么我们唯有一个机会。”
众人闻言都把目光集中到了桃逐鹿身上,
兰子义知道桃逐鹿说得机会是什么,仇孝直就直接说道:
“我们只能利用天王和雷有德的矛盾。”
仇文若接过话说道:
“而这两人也已经到了必须要分出高下的地步了。”
桃逐兔闻言问道:
“这么说贼寇也和我们一样,都到了关键点?”
仇孝直说道:
“的确都是关键点,但却各不一样,
我们是摇摇欲坠,贼寇是水火不容,
但为我们制造麻烦的矛盾是我们无力解决的,贼寇却有可能解决,一旦贼寇解决了自身问题,我们就有麻烦了。“
这半天一直寡言少语的兰子义这时说道:
“贼寇正要是重新整合了那我们就不是有麻烦,而是要完蛋了。”
接着兰子义话锋一转问仇孝直道:
“那依先生之见,贼寇火拼的结果会如何呢?”
仇孝直还没说话,仇文若先说道:
“贼寇火拼的结果不会有任何意外,一定是雷有德胜……”
桃逐兔这时有些得意的插话道:
“地利不如人和嘛。”
仇文若笑着对桃逐兔点点头,接着说道:
“火拼的结果对我们没有任何意义,对我们有意义的是雷有德对结果的处置,关乎我们生死的则是贼寇火拼时间的长度。”
兰子义包头扭向仇文若问道:
“先生此话怎讲?”
这时仇孝直说道:
“贼寇火拼是我们唯一的攻击机会,他们火拼时间越长我们就越能成绩浑水摸鱼,贼寇火拼的越乱,我们反败为胜的机会就越大。
而雷有德对火拼的处置则关系到贼寇未来的发展,如果我们不能趁着贼寇火拼将其一锅端掉,那我们就不得不面对雷有德掌控的贼寇大军了。“
桃逐虎这时说道:
“哪怕贼寇自己打成一锅粥,凭我们现在这点人也不可能把贼寇怎样。”
桃逐鹿说道:
“不错,贼寇一路攻破沿河诸城,现在能战之兵真的是快要破百万了,这么多的人还有许多久经战阵的老贼,我们这点人趁乱都打不赢。”
仇孝直闻言说道:
“所以我们需要集结现在能集结的所有人马。”
接着仇孝直说道:
“我们出项城已经有几天了,在汝阴驻扎也已经有三天,德王率领的主力应该已经到了庐州,只要能与德王的大军接上头,在说服鱼公公北上,这就是一伙生力军,
东边都梁有两万东军,海陵还有三万东军,只要把这五万人调来又是一股生力军,
再加上我们这三万残兵,凑一凑也有十几万人,这样的话还是有与贼寇一战之力的。“
李广忠闻言说道:
“可朝廷只调了两万东军西进,另外三万人怎么可能调来?”
仇孝直闻言盯着兰子义说道:
“只要对戚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相信他是会调动海陵的三万人的。”
兰子义看着仇孝直阴戾的眼神,
他知道仇孝直在想什么,现在调集的援军越多,胜算就越大,这还只是其次,关键是如果能让戚荣勋绕开朝廷私自调兵,那就可以给他按一个恃功骄横的帽子,不用兰子义动手,京城御史台的诸位大人就会把戚荣勋咬死,顺道还可以打击章鸣岳,一石二鸟,还真是毒辣,
但这也是是理想情况,戚荣勋会不会这么干不好说,而他兰子义肯不肯狠下心来下这黑手也不好说。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卫兵停在门帘外说道:
“启禀侯爷,戚候求见。”
屋里人一定都皱起了眉头,兰子义心想这个时候戚荣勋来干什么,
兰子义看了看仇文若和仇孝直两人,父子两都对兰子义摇头,示意不要让人进来,
兰子义与戚荣勋同为前军统帅,结果兰子义在没有知会戚荣勋的情况下自己召集了一班人马深夜会谈,要是被戚荣勋撞见实在是有些不太好解释,
于是兰子义对门外说道:
“请原话转告戚候,我要休息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还请见谅。”
门外军士领命应诺,然后转身出去。
军士突然到来打断了屋里众人的思路,等军士脚步远去后,兰子义又问道:
“如果雷有德兼并了贼寇全军,他会怎么做?”
仇孝直答道:
“坐拥百万大军,又是反贼,就算朝廷有心招安,他也没胆子投降,
到时候雷有德的出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接着反,
所以关键不是雷有德怎么做,反不反,而是他怎么反。“
仇文若这时接过他父亲的话说道:
“如果雷有德能兼并贼寇,那么他今后会怎么做都会在他对天王的处置上体现出来,这也就是我所说的对结果的处置。”
桃逐鹿问道:
“如果雷有德兼并全军,那么天王就是落水狗一只,还有什么需要处置的?
先生为何要说处置天王将会影响雷有德将来的行为?“
仇孝直替他儿子回答道:
“二郎只看到天王统军的身份,却忘了天王之所以为天王,贼寇之所以起事的原因。
贼寇若是没了天王还能再继续做现在的妖贼吗?“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1-18 20:55:21 +0800 CST  
第二百一十八章 螳螂捕蝉
仇孝直答道:
“贼寇若是没了天王,还能继续做贼吗?”
桃逐鹿没有听懂仇孝直的话,问道:
“此话怎讲?没了天王就不能做贼?那里可有百万多贼,岂是说散就散的?”
仇孝直说道:
“正因为有百万多人聚在一起,所以一定要给他们一个团结的理由,而且这个理由必须得要能服众,
如果给不出大家一起奋战的理由,那么多人各怀鬼胎,各自都想要干各自的事情,就算不分家也得要内讧。“
桃逐兔这时问道:
“可我朝当年平定天下时也是百万大军横扫天下,也没听说当时大军当中流行什么妖法结社来蛊惑大众啊。”
仇文若这时答道:
“三郎说得不错,我朝立朝的确没有靠什么蛊惑人心的妖法,
但前朝失政,天下分崩,当时各方豪杰并起,最开始时大家只是想从前朝的暴政下讨口饭吃,等到打出百万大军时前朝朝廷已经完蛋,各方诸侯都喊出自己才是真命天子,到最后是我大正一统环宇,天命所归终究是本朝。
我朝不用妖法蛊惑人心是因为我朝自有统壹人心的正当理由,前期是除暴安良,后期是天命所归。“
桃逐兔听着直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只是听完之后桃逐兔又有了新问题,于是问道:
“既然如此,为何妖贼要用妖法,而不能像我朝平定天下一样用……”
说道这里桃逐兔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收声闭嘴。
好在在坐众人也没人会把桃逐兔这种有些大逆不道的想法告发出去,
仇文若就笑道:
“妖贼起事的原因是因为当地重新丈量土地,核实户口,激起了民变,
但我大正天下到处都在推行章鸣岳的新税法,民变只有他一处,这样说来推行新税法虽然让百姓的担子变重了,但并没有重到民不聊生的地步,而且新税法一旦推行,无论对百姓还是对朝廷,都比现行税法更加便利。
正因为如此,所以贼寇造反的理由虽有,却不牢靠,贼寇若想起事只能靠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来蛊惑众人。“
仇孝直这时说道:
“而且我朝立朝之后,四面讨伐,武功昌盛,
西平高山,南灭茅人,东逐岛夷,北战诺诺,尤其是年初塞北一战,虽然打得艰苦,天下百姓为了这一战出人出粮,辛苦非常,好多地方都粮食短缺闹饥荒,但重要的是我们赢了,为患百年的诺诺被打成了藩属,这正好向世人证明天命依然在我大正,
当今天下太平,只有妖贼一处为乱,若是没有妖贼,其他各地百姓都能安居乐业,所以贼寇作乱并不得人心。“
桃逐兔听的津津有味,两位先生所说都是大白话,在座众人也都听懂了。
桃逐鹿听罢仇孝直所说,问道:
“如果贼寇真不得人心,为何一路沿河而下,各城流民还会支持贼寇?要知道这些流民可是被贼寇追的流离失所的。“
仇孝直答道:
“流民虽然被贼寇追的流离失所,但客居他乡生计都有问题,现在又主动造反,攻杀郡县,投降贼寇是他们唯一的出路,这可不是贼寇得人心的后果。“
接着仇文若接过话说:
“而且流民的大量加入又会牵扯出后面的问题,
贼寇队伍扩张太快,妖法想要深入新加入的流民心中可不是短时间能做到的,一群不信妖法的贼寇可是一个巨大的不安定因素,我看这些流民可不会因为一句什么“转世成仙“就成排去死,“
仇孝直看着自己儿子,接着说:
“如果这些流民是被天王招募,天王又能有足够的时间,那么这些人说不定会改信妖法。“
听到这里兰子义想起了入贼营之后看到的种种景象,神棍四处传教,小孩子点火烧人,这样的洗脑之下流民还真有可能被妖法蛊惑。
仇文若又说道:
“但现在贼寇大部分被雷有德接收,那就有问题了,
雷有德本身就与天王不合,现在他更有可能在流民的压力下对天王刀兵相向。“
桃逐虎这时说道:
“雷有德与天王矛盾重重,就算没有流民他们也会动刀子。“
听到桃逐虎所说,在座不少人都点头表示同意,
这时仇文若说道:
“没有流民,雷有德就算夺了贼寇军权也还是会按着妖法邪术那一套来蛊惑手下,
有了流民,雷有德很有可能会在夺权之后抛弃妖法,如果流民支持雷有德内讧,那么雷有德抛弃妖法的可能性更高。
所以我才说,雷有德事后对天王的处理将会影响未来贼寇走向。“
兰子义听到这里发话问道:
“那依先生看,雷有德会怎么处理天王?”
仇文若答道:
“雷有德有三条路可选:
第一条路,雷有德在夺军之后留下天王,借助天王的名号用妖法号召手下,自己垂帘听政,做实权人物,
这么做的好处显而易见,雷有德可以继续给手下一个团结起来作战的理由,而且不必担心内部分裂,那些笃信妖术的人还是会跟着天王继续作战;但这么做的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雷有德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只要天王还活着一天,就会有人打着天王的名号清君侧,
雷有德始终不会安全。“
这时桃逐鹿问道:
“那如果雷有德杀了天王呢?”
仇文若转头看向桃逐鹿,说道:
“那就是第二条路,雷有德将天王诛杀,彻底不用妖术蛊惑人心,自己当老大闯出一片天。
但这样做风险很大,首先,雷有德杀了天王不是简单的下克上,而是将妖法的核心给灭掉了,天王一死妖法就不会再有号召力,那些笃信妖法的人都要被血洗掉以保证贼寇团结,其次,血洗妖术信徒基本上就把老底子全部干掉了,这样做会使流民在贼寇中的权重增加,而流民做大之后还听不听雷有德的,会不会推出自己的的领袖这些都是麻烦。“
兰子义听着仇文若有条不紊的分析也不断点头,等仇文若说完,兰子义问道:
“第三条路呢?“
仇文若说道:
“第三条路就是夺取军权后与天王分道扬镳,大家今后各走各路,井水不犯河水,
其实这样做都不用夺权,只需要让手底下人选边站队就可以,
这么做的话贼寇不用大量失血,但雷有德的野心会不会让他放过天王,天王会不会眼睁睁看着雷有德出走,手底下小兄弟会不会擦枪走火,分家之后雷有德拿什么说服手下跟他接着干等等,都是问题。“


第二百一十九章 螳螂捕蝉(三)
戚荣勋拂衣而去,扬声说道:
“卫侯既然不欢迎我,那我也该识相,
告辞了!“
兰子义见状赶忙起身,追上戚荣勋,一边拦人一边说道:
“戚侯留步。”
戚荣勋一把甩开兰子义,说道:
“卫侯在入睡的时候都能与人掌灯长谈,我还有什么脸面过来打扰,留步干什么?”
兰子义轻轻将两只手摊在胸前,作安抚状安慰戚荣勋道:
“戚侯不要动怒,我深夜召集人到院中商议为的就是下游的事情,
只是这深更半夜的我不好去打扰戚侯,所以只是自己闭门商议,并没有有意排斥戚侯的意思。“
戚荣勋明显不信兰子义这话,厉声反驳道:
“既然卫侯并不排斥我,为什么我赶到门口还要骗我说自己入睡?这难道就是卫侯的待客之道?你当我是傻子吗?“
兰子义听戚荣勋发火,自己倒是很平静,
等戚荣勋把话吼完,兰子义说道:
“是我吩咐守门将士这么说的,
戚侯刚才过来时也看到了,我的门前一个卫兵都没有,守卫的将士离我这里非常远,
我之所以连这些与我朝夕相处的将士都回避,就是因为军情要事,越保密越好……“
戚荣勋火还没消,听兰子义这么说立马反驳道:
“所以卫侯的意思是我也该被保密了?这样说来我还是该走。”
兰子义先看了随戚荣勋一起来的卫兵一眼,示意他可以回去,然后对戚荣勋说道:
“戚侯不要动怒,我在屋里商量的是军事,戚侯过来要跟我说得也是军事,大家都是为国讨贼,都是想方设法打胜仗,有没有叫戚侯也不过是先来后到的问题,戚侯大人有大量,消消火,进来我们接着聊。”
说着兰子义就拉过戚荣勋的胳膊,伸手往屋里请
戚荣勋本来还在气头上,被兰子义这么一通说居然莫名奇妙的无力反驳,给兰子义拉了几步之后才反应过来不对劲,站在门口说道:
“卫侯你不要把话说得这么漂亮,明明是你在算计我,怎么就成了先来后到的事情了?好像是我在无理取闹一样。“
这时坐在屋里的桃逐兔跳起来指着戚荣勋说道:
“戚荣勋,我家少爷叫你一声戚侯是给你面子,你还真不客气了,
在京城里面的时候你和章鸣岳勾结起来明枪暗箭算计少爷,把我家少爷折腾的里外不是人,现在你还敢说我家少爷算计你,这是什么道理?“
戚荣勋听到桃逐兔提到“与章鸣岳勾结“的时候脸色大变,刚才的怒火被冲的烟消云散,对这桃逐兔支支唔唔的说道:
“桃逐兔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与张首辅勾结了?“
在座其他人看到戚荣勋这番神态,互相交换眼神之后都会心一笑,然后赞许的看着桃逐兔,
兰子义笑了笑,拉着戚荣勋道:
“戚侯进来吧,我三哥只是见不得我被人欺负,没有恶意。“
戚荣勋刚想开口说话,兰子义立马把他堵了回去,说道:
“我们现在是在军前,都是统军将领,就不要再像小孩子一样斗嘴了,
军情为重,军情为重,进来一起说吧。“
说着就将戚荣勋拉进屋里,让到上座。
两人进来时桃逐虎亲自起身为两人合上门帘,
这会戚荣勋彻底没了脾气,虽然他觉得有些不明不白,可是却想不明白哪里不对,自己又已经坐到了屋里,也就没有在多做追究,坐下后喝了口水,缓和了一下心情后单刀直入,直切核心说道:
“既然卫侯已经知道了寿春、钟离失守的消息,那我们就该有所动作了。“
兰子义心想这戚荣勋还真是个耿直的单纯汉子,刚才还在因为被肯大为光火,现在居然就放心大胆,没有一点芥蒂的讨论起军情来了。
既然戚荣勋单纯如此,也就坑不到兰子义了,至少在章鸣岳指使之前,戚荣勋不用兰子义太过提防,
于是兰子义也不做作,直接说道:
“刚才戚侯来之前我们就商量了半天。“
然后兰子义看向仇文若,
仇文若心领神会,接过话说道:
“可我们什么都没有讨论出来。“
接着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将刚才讨论的结果跟戚荣勋说了出来,
戚荣勋貌似听着头大,好不容易等人说完后插话道:
“我说你们想得也太多了吧,贼寇是可能要活拼,但也不会有你们说得那么复杂吧?
要我看于其想这些还不如想想怎么灭贼。“
听到戚荣勋的话后仇文若还想说些什么,但被兰子义微微抬手制止。
反正又不是要靠戚荣勋来率军讨贼,兰子义也乐得戚荣勋单纯如此,
兰子义问道:
“那么依戚侯之见,我们该怎么灭贼?“
戚荣勋一听这话来了精神,他说道:
“我军在西,海陵援军在东,德王率领京军回援应该已经到了南边庐州,
贼寇军在寿春、钟离,看似被我们三面包围,实际上由于贼寇军势比我们大得多,反倒是贼寇占据主动,他们可以主动出击将我们各个击破,
卫侯若是问我的意见,那我要说,现在我军应该会同三面援军围剿贼寇。“
戚荣勋话刚说完桃逐虎立刻说道:
“戚候刚刚说我们又被贼寇各个击破的危险,然后就提议我们三面进剿,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就以我军的弱小原地防守都难以阻挡贼寇的进攻,一旦动起来岂不是更容易被贼寇找到破绽?”
在座众人听到桃逐虎的反驳又把目光投向戚荣勋,
戚荣勋并没有被桃逐虎给问住,相反他听到有人发问后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道:
“桃逐虎你说的不错,以我军现在的兵力确确实实不足以防守贼寇攻击,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只能进攻,
贼寇已经占据优势,如果再将主动权让到贼寇手中我们就彻底成为案板上的鱼肉,任贼寇宰割了。
固守必死无疑,寻找贼寇破绽,主动出击才有胜的可能。“
众人听过戚荣勋所说,交换了一下眼神,大家都觉得戚荣勋说的挺有道理,戚荣勋的话听上去非常不合理,连防守的兵力都不够居然还要主动寻求进攻,但细想一下的确如此,继续这么无所事事的带下去,就算不被贼寇吃掉也有很大可能会被饿死,凤阳北道的粮食还不见送过来呢
但这也不是说戚荣勋的方法就是完全之策,桃逐虎就接着问道:
“戚候所说的确有道理,但我们手上只有三万人,而贼寇的人数,若是算上这一路收编的流民和烧杀抢掠抓来的壮丁,现在估计快要破百万了,难道戚候还以为我军精锐无敌,可以以一当百吗?这点人到了贼寇军前能如何,阵战对垒必死无疑,偷袭都没多少机会。“
戚荣勋听后答道:
“桃逐虎你说的不错,我军现在的确是残兵败将,疲惫已极,但事在人为,就算贼寇人数众多也总会有可乘之机,而且贼寇新近招募不少人马,都是逃难的流民,鱼龙混杂,贼寇不见得就铁板一块,能防守多么严密,你们不是分析了半天说贼寇会内讧吗?这不就是最大的机会?
而且我并非只是让我们孤军深入,而是要会同其他两军,三军合力之后可是有接近十万人的,这一点桃逐虎你可算清楚了?“
这时桃逐鹿开口说道:
“戚候想要会同三军当然是好想法,可戚候自己也说的清楚,现在的三处官军分别处在三个方向上,而贼寇却横亘当中,我们派出信使联络其他两军就是给贼寇抓人夺取情报的机会,就算我们的信使可以避开贼寇,最后又怎么保证三军合兵一处?要是不能合兵一处我们还是会被贼寇各个击破。“
戚荣勋听完桃逐鹿的发问后想了想,说道:
“这几日来我一直都与都梁的东军保持联系,虽然想要避开贼寇必然得要绕路,但不是做不到,
与庐州联络也一样,我们可以派人先向西走,然后向南绕到大江,顺利而下前往庐州联络德王。到时候我们只要约定时间地点,按时到达就可以保证合兵一处了。“
听到戚荣勋在与东军联络后桃逐兔冷笑道:
“戚候自己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嘛,你的这个小秘密可是头一次听说。”
戚荣勋被桃逐兔挖苦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脸红了起来。
不过这个时候大家也都没兴趣抓住这么点事情不放,桃逐鹿就接着问道:
”戚候未免想的太好了,约定时间地点这种事情我们暂且不说可行不可行,只说联络到庐州后我们怎么让京军按时到达会合地点?难道戚候忘了是德王在统军吗?“
听到“德王”两个字,戚荣勋的脸上也泛起了为难的神色,但戚荣勋还是说道:
“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去剿贼,留在这里不仅是在等死,更是置京城安危于不顾,这可是不忠。”
兰子义听到这里深吸一口气说道:
“我们的确需要讨贼,也的确需要顺流而下,但这绝非易事,得要讨论清楚才行。“
仇孝直也说道:
“卫侯所说不错,我们是京城周边最后的一支生力军,不容我们有闪失。
既然如此就请戚候将海陵的东军一并调来,这样才有更大的胜算。“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1-18 20:56:09 +0800 CST  
第二百二十章 螳螂捕蝉(四)
仇孝直说道:
“贼寇势大,我军弱小,现在多一分兵力就多一分胜算,
既然如此就请戚侯将海陵驻守的东军也一并调过来,这样才能有更大的胜算。“
兰子义闻言瞄了一眼仇孝直,仇孝直面色沉静好似一洼潭水,不过兰子义还是从那一洼清水的深处看到了如游丝一般若隐若现的杀气。
在座的人都知道仇孝直打算说服戚荣勋调兵的计划,但他们不见得就知道仇孝直的真实意图,
兰子义知道仇孝直想要干什么,若是还在京城,能有这么一个一箭双雕的好机会,兰子义一定不会放过,自己还会找机会添上一把火,
但现在看着满怀诚意而来的戚荣勋,兰子义觉得自己下不去这黑手。
戚荣勋听到仇孝直的话并没有出言反驳,而是摸着下巴,皱起眉头思考了起来。
过了一会戚荣勋开口说道:
“仇孝直你说的倒是不错,但朝廷只调了两万人,并没有让海陵全军出动的意思,我又怎么能随意调兵?”
仇孝直听到戚荣勋的回答,嘴角挂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大正调兵哪怕是一兵一卒必须得要兵部拟旨,皇上御批,刚才戚荣勋不经意间说出的话实际上暗示了他可以调动海陵东军,要是抓住不放这已经是大逆不道了。
不过仇孝直现在还没有兴趣那这件事做文章,他要的是让戚荣勋调兵,
这时仇孝直把目光投向了兰子义,希望兰子义发话劝说戚荣勋,
兰子义在仇孝直看过来之前就把脑袋扭到一边,避开了仇孝直殷切的眼神,
仇孝直见兰子义不愿下手,便又开口说道:
“大礼不辞小让,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戚侯你却还计较这些事情,难道戚侯觉得朝廷调令比剿灭贼寇还重要吗?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现在京城危机,可不是戚侯犹豫不觉得时候。”
戚荣勋听着仇孝直所说,几乎就要松口说话,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他说道:
“没有朝廷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调动军队,东镇兵不是私兵,我也不可能说调就调。”
戚荣勋说这话,貌似是反应过来以他的名义调兵会给人留下把柄,但仇孝直听得出他这只是在为自己找借口而已,他要是真明白这是个坑第一句话就会把这话说出来咬死,那仇孝直就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了。
于是仇孝直说道:
“戚侯,军情紧急,你就不要再推辞了,
我这大正天下谁人不知,东镇戚家军,荡平海贼,还我碗里海疆一个太平天下。
就算没有朝廷调令,戚侯你凭借在军中威望也能请来大军。朝廷养那么多兵不就是为了天下太平吗?戚侯随戚老将军在沿海四处转战,剿灭海贼时难道每次都要等朝廷的调令吗?
戚侯,非常之事当需非常之人,舍你其谁啊。“
听到仇孝直这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演说,戚荣勋已经说不出话来,不过戚荣勋也没有松口,大家就这么沉默着。
桃逐兔看了看戚荣勋,又看了看兰子义,见兰子义没有指示后又望向仇文若。
仇文若见桃逐兔望过来,只是回望了回去,并没有给出什么建议,
倒是仇孝直看到桃逐兔打算出手,赶忙示意表示要动手尽快。
于是在仇孝直的鼓励下,桃逐兔立马跳起来说道:
“戚荣勋!要求进剿灭贼的是你,现在没胆子调兵的也是你,你倒是说说看你想干什么。”
桃逐虎见桃逐兔发力,自己也跟着说道:
“三郎,不要没大没小的,戚侯自有戚侯的安排,容不得你在这里放肆,
调不调兵是戚侯家事,剿不剿匪是公家事,戚侯肯定会在这中间做好安排的。“
兰子义听道桃逐虎这话,心里苦笑,没想到大哥平时为人忠勇果敢,给人下绊子的时候也决不留手。
戚荣勋听到这话再也坐不住了,起身说道:
“什么家事公事?这天下的兵都是朝廷的兵,都是公事!
讨灭贼寇乃是我戚荣勋推辞不得的份内事,只要能灭了贼,哪怕被砍了也值。
这兵我调。“
在座众人纷纷起身为戚荣勋叫好,只有兰子义坐在座上暗自叹气,
等到大家都坐下后兰子义说道:
“能有援军固然是好事,但是三面进击,而且三军之间交通不畅怎么都是一件难事。
要进军我们必须等到贼寇火拼时才行,只有贼寇火拼,我们才有可乘之机。“
兰子义话音刚落,还没等有人发话,众人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又嘈杂的脚步声,这声音听着可不止一人。
这些人听到门前不远处,有一人出列走到门口对着屋里说道:
“各位大人,有紧要军情。”
屋里兰子义听到是一众人前来,知道出了要紧事,
听到外面说话后兰子义就坐正了身子,两眼纹光涟涟看着门外,问道:
“有何事情,说来听!”
屋外人貌似有些犹豫,兰子义立马说道:
“城中主要将领几乎都在这里,没什么可回避的,但说无妨。”
屋外军士听到命令这才说道:
“卫侯,前线飞马探报,有人看到寿春城内火光一片,从下游河道逆流而上诸多战舰,遮天蔽日,正在攻击寿春城。”
桃逐鹿闻言骂道:
“该死的,我从寿春出来时就感觉有些不对劲,怎么当时没得到这消息。”
戚荣勋则说道:
“下游除了东军就是雷有德,东军根本没有动静,就是有也不可能这么快,攻城的是雷有德。”
兰子义则苦笑道:
“真他娘的无巧不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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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从东边爬上山头时,汝阴城里的官军营地都已经快收拾完毕了,
兰子义身上铠甲穿戴整齐,驻马城门口,静看着旁边列队出城的将士们。
城门只有颓败的青砖,和裸露在外夯土,门板如其他各门一样,拆不走就烧掉了,这样的城门还能不能有防御的作用很令人怀疑,就像是不断走出的这些将士们能不能抓住机会灭贼一样。
兰子义低头看了一眼将士的面孔,这三日宝贵的修整终于让将士们的精力恢复不少,但糟糕的补给已经让将士们面露菜色,
想当初江夏之战,贼寇那些饭都吃不饱的豆芽兵被辑虎营将士们以一当百,如同割草一样被收割,而现在才过了几天,形式却完全翻转,官军将士们饥寒交迫,贼寇却兵强马壮,这不仅是一种讽刺,更是一种无奈,无奈的让人揪心。
兰子义看着这些默默走过的将士们,大家已经吃不饱肚子,兰子义担心这些日子的连场大战会让将士们精神崩溃,但军士们只是默默的埋头走路,偶尔有人抬起头来看到了驻足军旁的兰子义,点头问好。
兰子义向每一个问好的将士答话,这些弟兄们面对上百万的贼寇还愿意继续出战,已经让兰子义感动万分。
这时侯护卫在兰子义一旁的桃逐兔问道:
“少爷,昨夜得到贼寇内讧消息的时候为什么不让我们冲杀出去?
趁火打劫可得要在贼寇斗得最凶的时候才有的捞啊,现在这样慢吞吞的,等赶到寿春黄瓜菜都凉了。“
兰子义听到这话叹了一口气,兰子义自己何尝不想这样,昨晚他听到贼寇内讧的消息后他冲动了好几次想要集结手下这几千骑兵将士,急速冲往寿春城下,趁乱将贼寇撕碎。
但最后兰子义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安排手下骑兵今天随大军出征。
深吸一口气后兰子义对桃逐兔说道:
“三哥,汝阴据寿春有好几百里,想要长途奔袭谈何容易,
我军现在的马匹根本不够给每人配发多匹马,要是靠着一两匹战马远距离奔袭,还没到寿春城下就已经全把马给累死了,怎么趁火打劫?
这是犯了兵家大忌,不能这样做得。“
桃逐兔闻言说道:
“可这样慢吞吞的等到寿春城下时贼寇早就分出胜负了,到时候我们可就不是趁火打劫,而是鸡蛋碰石头。
我们的骑兵就算不是全力奔袭,也可以小步快跑冲在前面,这样也比现在快呀。”
兰子义把刚刚吸进肺里的气一口气叹了出来,然后说道:
“三哥,三万人去都不见得有用,我们这几千骑兵过去能干什么?你忘了上次出城遇见雷有德的情况了?
人数太少哪怕贼寇内讧我们也是没有可乘之机的,况且贼寇还有城墙和河上的水军,那是那么容易打的。
现在的我们也只有盼着贼寇内讧打上一阵子了。“
听完兰子义所说,桃逐兔也觉得有道理,想了想后放松语气问道:
“那要是不让长途奔袭也行,我们可以走水路呀,现在这样子我们走过去既花时间又费体力,而且我们的粮草也不足,北边说好要送来的粮食还没有半点音信。“
桃逐兔话音未落他背后就传来桃逐虎的声音
“三郎!早就教你说话小心,现在又在这里胡说八道。
城里连门板都被贼寇拆光了,你倒是给我变出条船来。“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1-18 21:09:52 +0800 CST  
第二百二十一章 螳螂捕蝉(五)
桃逐兔听到话语声,回头说道:
“大哥!”
原来是桃逐虎骑马过来,
桃逐虎先在马上对兰子义抱拳行礼,然后催马来到两人跟前,对着桃逐兔脑袋就是一敲,嘴里还说到:
“你是越来越放肆了,对少爷也敢这么无礼!”
桃逐虎下手不轻,桃逐兔头上的头盔被敲的叮咚一声,头盔下还传来另外一声闷响,
虽然兰子义知道桃逐虎不是真动手,但他还是赶忙抬手制止桃逐虎,
兰子义说道:
“大哥不要这样,三哥的疑惑也是将士们的疑惑,三哥只是替弟兄们把话问了出来。“
因为兰子义出面解围,桃逐虎没有继续收拾桃逐兔,
桃逐兔也识相的退到一边,不敢再吱声。
兰子义又问桃逐虎道:
“人都齐了吗?”
桃逐虎答道:
“骑兵将士们都召集了起来,按照少爷你的要求全部编入了辑虎营,现在都已经准备完毕,就在前面不远处等候,李广忠已经在那了,少爷什么时候想出发,我们随时都可以动身。“
兰子义听着点了点头,对桃逐虎说道:
“大哥你先去军前带队吧,我等一等后面戚候和仇家两位先生,跟他们碰过头之后我就过去。“
桃逐虎听到命令再次抱拳,扬鞭抽马便向前赶去,临走之前桃逐虎不忘回头叮嘱桃逐兔道:
“给我护卫好少爷,再敢没大没小我打断你的腿!”
说着桃逐虎便与桃逐鹿策马而去,
等到两骑绝尘去后,桃逐兔凑到兰子义跟前问道:
“少爷,我是不是真的失礼了?”
兰子义笑着答道:
“三哥你说的尽是玩笑话,自己兄弟哪里有什么失礼的?”
桃逐兔听到兰子义这话欣慰的露出了一个憨厚的微笑,接着桃逐兔又问道:
“少爷你要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可为什么在京城里时我要是少叫少爷你一声卫侯你都要大发雷霆,出外打了几场仗之后少爷却又回到了在落雁关时的那种朴实上去了呢?“
兰子义没有回答桃逐兔的这个问题,
他看着眼前不断出城的将士,心中疑惑这些将士们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还是说他们只是人云亦云,
若说是人云亦云,兰子义在京城里醉生梦死的那几天又何尝不是人云亦云?这么想来桃逐兔的问题还真是尖锐,难怪刺的自己心痛不已,不想面对。
见兰子义没有回答,桃逐兔也意识到自己问错了话,不再追问,抬头观察周围的情况去了。
倒是兰子义按捺不住心中的疑虑,问起路上行军的将士道:
“这位弟兄,寿春贼寇众多,此去凶多吉少,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样去回不来怎么办?“
被问话的那个军士开口答道:
“只凭着侯爷你叫我们兄弟,我就是死也值了。”
这名军士身后的一名军士答道:
“这些日子与妖贼作战,死了那么多弟兄,我已经赚到了,侯爷不用为我操心。”
又有军士答道:
“侯爷神机妙算,带兵打仗又身先士卒,俺信你,前面就是绝境侯爷也会带我们杀出条血路的。”
几个军士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答着话向前走去,眨眼之间已经走到前头,不见踪影。
兰子义目送着将士们远去,缓缓呼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将士们很是信任兰子义,可兰子义真的值得他们信任吗?
起初兰子义是相信自己的,相信自己有本事为国平叛,建功立业,但是现在,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兰子义对自己已经有些不信任了。
城门里传来的马蹄声让刚刚陷入沉思的兰子义回过神来,
来的正是戚荣勋,跟在他马后的四骑分别是桃逐鹿、仇家父子和神机营营将,那个营将兰子义之前见过,所以一眼就认了出来。
几人来到兰子义马前停下,兰子义与戚荣勋相互行礼,然后戚荣勋说道:
“我以为卫侯已经率队先走,没想到还在这里等我。”
兰子义笑道:
“行军之前总得与戚候商量几句,要不然这么长的队伍遇袭怎么办。”
戚荣勋说道:
“贼寇忙于内讧,短时间内肯定没有精力来对付我们。”
兰子义听到戚荣勋的答话,看着戚荣勋信心十足的脸,心里有些空虚。
这时仇文若说道:
“贼寇主力是在内讧,但如果贼寇行军时在沿途留下斥候,亦或是内讧时有人不满,结队离开,还有没有加入贼寇的流民游军,都会对我军造成威胁,戚候还是小心为妙。”
戚荣勋听到仇文若说话,脸上表情转为不屑,头都没回的说道:
“文若先生管理钱粮,处理文书乃是一把好手,做军中主簙当之无愧,
至于行军打仗的事情这是我们这些武夫的事情,你个书生就不要多嘴了。“
仇文若听到戚荣勋这话稍稍把马向后靠了靠,不再多说。
兰子义听戚荣勋这话心中又喜又怒,仔细想来喜要大于怒,
怒当然是因为戚荣勋蛮横无理,不给面子,羞辱仇文若也不管兰子义在旁边
喜则是因为戚荣勋这么一骂彻底暴露他的见识短浅和毫无城府的性格,
戚荣勋把仇家父子两人都看扁了可是一件好事,说到底戚荣勋都是章鸣岳的人,要是把仇家父子为人谋主的事情传出去,那就要花功夫放着不要有人暗箭中伤仇家父子了,虽然仇家父子的作用估计早就有人传了出去。
那个神机营营将听着戚荣勋说话不对,赶忙插话道:
“其实文若先生说的很有道理,我和戚候会在路上小心的。”
戚荣勋正想开口反驳那营将,仇孝直却说道:
“卫侯,戚候已经派人通知海陵东军西进,支援作战了。”
兰子义听到这话心里磕腾了一下,没有说话。
听到仇孝直提醒,戚荣勋也回头对兰子义说道:
“正是,卫侯这下可以放心,我们的胜算又大了一分。”
神机营营将闻言皱着眉头说道:
“调兵遣将是兵部的事情,少将军为何要私自调兵?这可是朝廷大忌。
我还是觉得应当召回信使,上书朝廷,等候朝廷发落。“
兰子义闻言低头说道:
“其实戚候可以不用......”
话还没说完仇孝直就抢先说道:
“兵贵神速,等到朝廷下旨前线血战都已经打完了,现在我们能团结一份力量就多一分胜算,将军就不要在计较这些细节了。”
戚荣勋点点头说道:
“正是,
我意已决,无需多言,这种事情打完仗我自然会向朝廷解释,只要能将贼寇剿灭,我不怕受罚。“
兰子义听到戚荣勋这豪情万丈的话语,脑海中浮现出来的竟是自己在京城那次驱马闯御桥的事情,只是当时自己是被害的猎物,而现在自己是害人的豺狼。
兰子义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抬头问道:
“我们要走几天才能到寿春?”
仇孝直答道:
“长则三日,短则两天。”
兰子义皱着眉头说道:
“还是太慢。”
仇孝直答道:
“强行军一日一夜可以到寿春城下,但那样一来将士们就累得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我才卫侯昨夜没有率领骑兵先行也是担心急行军赶过去将士们体力不支吧。“
兰子义没有回答,也没有点头,但他还是很佩服仇孝直精准的判断。
倒是戚荣勋说道:
“卞庄刺虎,待其两伤,此所谓坐山观虎斗也。
如果卫侯你们的情报不错,那么贼寇这次内讧规模一定非常巨大,我们慢点走也可以等着贼寇拼个两败俱伤嘛。“
兰子义心说你这么想完全是因为你不了解雷有德,内讧的结果只会让雷有德做大,让剩下的贼寇更加难缠,不会有什么两败俱伤,难道裕州时让你戚荣勋吃亏的不是雷有德吗?
不过现在也不是为了这些琐碎事拌嘴的时候,兰子义又问道:
“德王到底到没到庐州?能不能联系上京军主力?
三军在哪里会师?“
桃逐鹿闻言答道:
“我已经派人绕过贼寇南下庐州,相信不日便有消息。”
戚荣勋也说道:
“我已经下令让西进的援军与我们在寿春汇合了,贼寇在寿春内讧,当然应当推进到他们城下去了。”
说完这话戚荣勋便催马向队伍前面走去,他向兰子义说道:
“时候不早了,卫侯也赶紧动身指挥前面的辑虎营将士吧,骑兵斥候撒出去,主力大军才能安全啊。
我先随大军行军去了。“
说着戚荣勋催马进发,神机营营将紧随其后。
兰子义听到戚荣勋这句心里有安稳了下来,这戚荣勋虽然轻敌,但他统兵的手腕还是值得信任的,广布斥候,侦查军情都不荒废,那遇到敌袭也肯定不会措手不及。
等戚荣勋前脚刚一走,仇孝直就凑到兰子义跟前说道:
“卫侯切不可有妇人之仁,章鸣岳可不会有卫侯你这好心肠。”
兰子义知道仇孝直是在说刚才自己差点组织戚荣勋调兵的事情,他并没有直接回答仇孝直,只是问桃逐鹿道:
“神机营营将与戚荣勋什么关系?为何要称戚荣勋为少将军?”
桃逐鹿答道:
“东军火器使用频繁,那营将是从东军提拔上来统领神机营的。”
兰子义听后没有说话,他看着行军的队伍,过了会后说道:
“大家快些出发吧,我们可没有多少时间了。”
说着带头催马,向军前奔去。


第二百二十二章 螳螂捕蝉(六)
兰子义与神机营的将士们小步走在东进的道路上,这条脚下的道路在河道南岸大堤外侧,依河而走,在兰子义他们行军队伍的左侧不远处就是东流不止的河水,
算上兰子义他们在汝阴驻扎的这几天,河水已经昼夜不息的流淌了四天,但河面上依旧漂浮着许多尸体,
在水中泡了这么久,再加上一天比一天炎热的气温,水里的尸体已经肿胀,腐臭,面目全非,幸好奔流不息的河水将尸体不断冲到下游,如果是个死水潭的话那股腐臭味估计已经熏得人靠近不得了。
即使如此兰子义他们在行进时还是会时有时无的闻到一些腐臭的味道。
桃逐兔策马在兰子义一旁,挥着手说道:
“臭,真臭。”
桃逐虎闻言看了自己三弟一眼,说道:
“死者是大,你嘴上就积点德吧,别胡说了。”
兰子义则是长叹一声,看着路旁绿草依依,杨柳绵绵说道:
“春时万物萌动,草木复苏,论气而言生长养育就在此时,论农事而言,一年收成播种就在这时,
结果现在被贼寇闹得,大江南北一塌糊涂,昨天走了一天路,遇到的村庄全被烧得一干二净。没有见到一个活人。“
桃逐虎听着点点头,说道:
“少爷说的不错,这样我们想要就近征集粮草就变得不可能了。”
兰子义听到桃逐虎这话,沉默片刻,不再说话,
倒是桃逐兔对兰子义说道:
“那少爷就加把劲,指挥我们早日灭掉贼寇就好。”
兰子义抬起头来看了桃逐兔一眼,笑了笑作为回应。
这时队伍后面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兰子义回头望去,原来是担任后队警戒的辑虎营将士回来换班了。
那边将士换完班,下一轮的战士催马向队伍后面赶去,这一轮侦查的消息也传到兰子义处,队伍后方并没有发现贼寇。
兰子义他们虽然是先锋,但由于全军的战马基本上都集中到了辑虎营供骑兵使用,所以大军四面的警戒任务也都交给了兰子义,每天行军兰子义都要分班把斥候布置出去,分散在队伍外围较远的地方,以便及时发现敌情,左侧的河水为行军的队伍提供了一道天然屏障,保护了队伍的左翼,让将士们得以专注其他方向。
兰子义看着交班完毕,又回过头来,
想了想后兰子义问桃逐虎道:
“大哥,二哥他有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桃逐虎说道:
“逐鹿那边的消息我都直接送到少爷这里,其他人连同我在内都不得经手,连碰都不能碰,少爷要是没有收到,我就更不可能收到了。“
兰子义有些忧虑,说道:
“我是怕我漏掉了二哥传来的重要消息。
二哥一直与仇家两位先生呆在戚荣勋的中军帐中,行军一天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
桃逐虎知道兰子义是在期盼桃逐鹿能带来贼寇的最新情报,但桃逐虎也知道桃逐鹿坐镇中军,对内要联系各营将士,安插亲信到戚荣勋的营中,还要防止贼寇渗透,肃反内部有二心的人,虽然具体的工作桃逐虎不清楚,但桃逐鹿昼夜操劳,疲惫不堪还没有时间入睡,
不过这些事情都只是桃逐鹿分内的事情,桃逐虎也不想拿这种事情来烦兰子义,于是开口安慰道:
“少爷放心好了,逐鹿要是有新的消息一定会首先送到少爷这里的。”
兰子义点点头,眼神里又恢复了不少神气,他说道:
“我相信二哥,二哥肯定不会让我们瞎着眼出去打仗的。”
桃逐兔没有他大哥想的那么多,听到兰子义的话后立马接话道:
“我听说神机营营将对二哥和仇家先生多有抵触,戚荣勋营中的禁军多心向少爷,却被神机营营将拦住,二哥费了老大劲来与那个营将周旋,还要抓军内通敌的人,少爷你也知道,现在贼寇都快打到京城了,军中人情浮动,想通敌的人还是不少,听说戚荣勋手下的禁军中尤其多。”
兰子义闻言吃了一惊,再看桃逐兔时脸上还有些惭愧,
兰子义说道:
“二哥原来这么有这么多麻烦,我还一个劲的催他弄到贼寇的情报,真是不讲情面。”
桃逐虎说道:
“这些都是逐鹿分内的事情,少爷你催也是应该的,我们兵力远不如贼寇,要是还不知道贼寇情报,那可就真是睁眼瞎了。”
桃逐兔这时说道:
“少爷,后面中军大帐这么多事情,要不你还是回去坐镇吧,前锋这里有大哥和李广忠将军不会有问题的。”
兰子义没有回答桃逐兔的请求,
其实兰子义很明白此时自己坐镇中军大帐可以更便捷的掌握全军军情,也能将桃逐鹿解放出来,让他全力去收集贼寇那边的消息,
但兰子义不便明说的是他并不想与戚荣勋呆的那么近,倒不是说兰子义讨厌戚荣勋,而是两人本就分属不同派别,背后的势力各不相同,因为形势所迫被迫合作,虽然戚荣勋只是个军人,并没有搞阴谋的心思,但他手下的人可不都是傻子,兰子义坐镇中军帐中,势必会因为因为暗地里面的种种小动作与戚荣勋摩擦,如果两人为此动怒,全军指挥就会变成一个灾难,强敌在前,兰子义可不想和戚荣勋内讧。
就在兰子义想着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时,突然有河堤上行进的斥候飞速回马过来。
兰子义抬头循声望去,桃逐兔则说道:
“现在还不到换班的时候,怎么人就回来了?”
桃逐虎眯着眼睛望向来着,说道:
“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果然,斥候飞马来到兰子义跟前勒马并骥,报告到:
“卫侯!河上有船逆流而来!”
兰子义闻言皱了皱眉头,
这个斥候还是很有头脑的,他是来到兰子义跟前通报消息,而不是在军前大喊,让所有人都知道,那样可就会引起骚乱了,
桃逐虎先开口问道:
“船有几条?多不多?”
军士答道:
“只有五条船,都是小舸。”
桃逐兔凑到兰子义耳边问道:
“会不会是贼寇?”
兰子义这时已经扬鞭抽马,闻言答道:
“那也只有看了才知道。”
然后兰子义对身旁军士说道:
“继续前进,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停留。”
接着就与桃逐虎、桃逐兔两人点了两个骑手,随那斥候向前面河堤上奔去。
兰子义等人前出大军,催马上堤,看到李广忠已率领的河堤斥候已经在堤上驻足,手中握着角弓,已经挽弓搭弦,就等小舸进入射程。
听到后方有马蹄声,李广忠回头看来,兰子义他们只这一个瞬间就催马来到李广忠跟前,
李广忠并没有放下手中弓箭,只是问候兰子义道:
“卫侯!”
兰子义勒马停下,放眼望向河面,问道:
“情况如何?”
李广忠答道:
“还在接近,不知是敌是友。”
兰子义已经发现了河面上的那五艘小舸,
这些小船在船尾的船夫摆动下慢慢的逆流而上,好像飘忽不定随风而落的树叶,堪堪落到了兰子义面前。
船上的人应当也发现了兰子义他们,五艘小舸上的船夫慌忙的放开橹、桨,钻入船舱里,不知干些什么。
李广忠对兰子义说道:
“这些船吃水很深,里面一定装满了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
兰子义闻言对一旁桃逐兔说道:
“三哥,你能看清船舱里放的是什么吗?”
说是船舱,其实只不过是稻草在船上搭了一个棚子而已,
桃逐兔听到兰子义的问话,眯起眼睛搭起手眺望过去,端详了半天后说道:
“我看到船里都是尸体。”
周围众人听到这话大惊,赶紧掏出弓矢搭上,就差放箭了。
不过桃逐兔话没有说完,他接着说道:
“船里都是尸体,都是在水里泡坏了的尸体。”
一听这话兰子义大惑不解,周围的人手上绷紧的肌肉也都应声放松下来。
兰子义自言自语道:
“尸体?还是泡坏的。那就是河里的尸体了?“
一个军士这时说道:
“侯爷快看,船上有动作了。”
兰子义闻声望去,只见一个小舸可能是没有发现岸上兰子义他们,船上的人还在活动,
这些船夫当中居然还有女人,他们或用绳索,或用渔网扔到水中尸体身上,然后将尸体拖回船中,
在仔细看船上的船夫们这么热的天却都穿着长袖衣裤,嘴上也裹着布子,他们把尸体捞上来后都整整齐齐的码放在船舱里,女人远远望去好像还在哭泣,
虽然这五条小船对布满河面的尸体来讲只是杯水车薪,根本不可能捞完尸体,但这些小舸还是不断前行,慢慢的打捞着一具又一具河中浮尸。
兰子义见状悲不自胜,长叹道:
“我兰子义无能,害的生灵涂炭,百姓遭殃,
现在无辜百姓不能入土为安,还要葬身鱼腹,无人收尸,这五条小船不畏疫疾,下水捞尸,真是令我惭愧,惭愧的无地自容!“
说着兰子义的叹息就变成了抽泣,这些天来的挫败感一瞬间全部涌上心头,引人泪崩。
旁边的将士们闻言也都收回了弓箭,桃逐虎与桃逐兔安慰了兰子义好半天,最后兰子义目送小舸许久,才止住泪水,带人重回军中。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1-20 21:02:32 +0800 CST  
第二百二十三章 螳螂捕蝉(七)
一天的行军结束后兰子义他们扎营过夜,
按照兰子义他们现在的速度明天这个时候就会到达寿春,但贼寇情况如何,明天到了寿春城下其他各地援军能否赶来,这些都困扰着兰子义。
日落之前兰子义收回了所有斥候,回到驻扎地,协助主力安营扎寨,
从斥候们那里兰子义得知,这一路走来,路上村庄被烧得被烧,逃光的逃光,已经见不到一个人,贼寇这一路过来,凤阳道被折磨得残破不堪。
兰子义率领着将士们帮忙安置好营寨之后便布置手下将士外出樵采,
贼寇虽然一路烧杀,但毕竟不是闹蝗灾,草木还是有的,
步兵将士们出去捡木柴回来生火做饭,骑兵将士们则出去割草喂马。
等到一切收拾好,安顿下来时已经到了酉时许,
兰子义以需要休整为借口拒绝了戚荣勋的邀请,自己一人在帐篷里吃了些东西,
兰子义不见戚荣勋当然是为了避免摩擦,合兵以来兰子义暗地里让桃逐鹿渗透戚荣勋所辖步兵,白天时桃逐兔提到戚荣勋手下多心向兰子义,看来桃逐鹿进展的很顺利,
当然,兰子义也不全是因为这个原因避开戚荣勋,今天在河堤上看到的捞尸的船只让兰子义感触颇深,他在那一刻又想起了自己入京前所说的“为天下活人”的豪言壮语,更想起了这一路来的尸山血海,若说杀灭贼寇还可以用为民除害来解释,那么漂浮在河上的那一具又一具尸体就是啃食兰子义心窝的蛀虫,将他的心壁咬的千疮百孔,
落雁关里那个终日读书,不闻外事的兰子义就好像站在一旁注视着兰子义一样,注视着他沾满血的双手,和他日渐冰冷的心脏,那种无言的冷漠就是一种审问,一种鞭挞,兰子义与过去的自己之间产生了如此巨大的隔阂,几乎变成了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而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几个月中,
这种巨大的反差和矛盾折磨着兰子义,不仅让他在河堤上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也让他今天一天都打不起精神来,
晚饭过后兰子义谢绝了一切活动,连桃逐兔都着了个借口打法出去,自己一人躺在帐篷里发呆,
摇曳的烛火割碎了帐篷内的空间,外面的人来人往并没有能将营中的气氛带入帐篷半点,好像喧闹的声音与兰子义无缘,
兰子义没有像往常一样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在这一刻他没有心情去考虑怎么灭贼,
平日里的忙碌被另一种感情取代,这种感情及其难以描述,那是一种麻木,是一种放纵,是对这个世界的绝望,
这些日子以来兰子义一直绞尽脑汁想着如何作战,如何灭贼,如何如何,
他一直想让自己放松一下,但每当到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他的思绪都会不由自主的军情和胜败引入到无尽的思考当中,最后夜不能寐
而现在,白天河道中的景象就像是河道中的流水一样坚定又无止境的流入兰子义的心田,把他的思绪冲刷的干干净净,
兰子义睁大的眼睛一眨不眨,他的脑海中像是在过走马灯,过去的一幕幕一朝朝接连滑过兰子义的脑海,
自责已经被记忆冲驰的所剩无几,兰子义沉浸在自己的记忆当中不知过了多久,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
慢慢的兰子义觉得自己有点懵懂的明白,明白了现在的行为似乎就是所谓的回忆,
意识到自己在回忆之后兰子义发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他只有十六岁,十六岁的年纪就开始回忆,那将来的年纪该干什么呢?
就这样,思绪一点一点的消失,意识一点一点的溶解,那些静止的,本来都已经发生过,而且兰子义知道会怎样发生的回忆都活动了起来,兰子义不再是一个旁观者,他从画面外走入了画面内,伸手准备触碰那些活动的记忆。
“少爷!”
一声低沉却有力的问候将兰子义从梦中拉回来,
兰子义猛然惊醒,深吸一口气,
他感到自己的心跳突然停止,然后又猛然加速,接着兰子义的血液被泵送全身,他开始继续喘息。
桃逐鹿见打扰到了兰子义的睡眠,连忙抱拳说道:
“对不起少爷,我不知道你睡了,我这就走。”
说罢桃逐鹿就向后撤步准备离开,
兰子义坐起身来扶着额头,他是有些恼怒,这些天来兰子义头一次想要入睡,却被人给打扰,这能不让人生气吗?
但兰子义不会发火,因为桃逐鹿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前来,他来一定是有事情
于是兰子义叫住桃逐鹿,问道:
“二哥有什么事情?”
桃逐鹿说道:
“我听说少爷想要知道贼寇那边的消息,特地前来给少爷通报一下,
既然少爷睡了,那就等少爷睡醒了再说吧。“
兰子义说道:
“这种事情怎么能等,二哥你有情报我当然要第一时间知道了。”
桃逐鹿不好意思的说道:
“主要是我并没有得到什么重要情报,也没有什么新消息,只是过来通报少爷一声,
少爷你还是接着睡吧。“
兰子义心中苦笑突然被吵醒,想要接着睡谈何容易,
而且桃逐鹿说没有新情报这一点很不寻常,贼寇内讧,那么大的事情就算不到寿春城里,在城外观察也能看出点东西来,而且桃逐鹿收集情报一向仔细,怎么可能没有新消息,
于是兰子义问道:
“二哥为何说没有消息呢?难道寿春城里的贼寇只是僵持没有动手吗?“
桃逐鹿见兰子义发问,知道兰子义一时半会肯定不会睡了,于是找了个马扎坐下,对兰子义说道:
“出城到今天已经两天了,我一直都把精力放在清剿内部人员上,对贼寇那边操心的少,
而且据我派出去侦查寿春的斥候来报,寿春城里从内讧开始一直都是浓烟滚滚,杀声不断,雷有德并没有在短时间内解决掉天王。“
兰子义听着想了想,说道:
“这样说来我们还是有可乘之机的。”
沉默一会后,兰子义问道:
“贼寇那边就这些了?”
桃逐鹿点头说道:
“就这些,
我没有亲自去,不能得到更多的消息,在贼寇当中发展的情报网也都跟着天王一起去了城内,不知情况如何。“
拉你注意又问道:
“那钟离那边呢?二哥你安插在雷有德手下的眼线有没有报告什么?”
桃逐鹿摇摇头道:
“雷有德杀了那个地将之后在自己营中狠抓了一批人,我在雷有德那里的线人网被打击的七零八落,驻扎汝阴的时候我也只是与寿春的人联系上而已。”
兰子义听着啧了一声,说道:
“雷有德可真是难缠。”
接着兰子义话锋一转,问桃逐鹿道:
“戚荣勋那边怎么样?有没有西进东军的情况?”
桃逐鹿闻言正了正身子,看来桃逐鹿对这件事情掌握的很是清楚,
桃逐鹿答道:
“戚荣勋派人渡河,沿河道北岸向东联络东军,虽然这样要绕不少路,但至少安全,
今天扎营之前戚荣勋刚刚接到情报,海陵的东军已经进入都梁,东军集结完毕后将乘船西进,与我们合兵寿春城下。“
兰子义听着有些皱眉,他问道:
“东军坐船走难道不怕遇到贼寇水军阻截吗?“
桃逐鹿答道:
“戚荣勋与都梁东军商议的结果是先派水军西进,保存将士体力,然后在寿春以东弃船步行,从河北岸西进,与我们汇合。”
兰子义听到这个计划不停的咂舌,这样的行动太复杂了,行动一旦复杂破绽就会变多,给贼寇的可乘之机就会变大,东军全部西进有五万人,弃船步行岂是说走就走,而且到了河北岸还要再次渡河,那是该怎么办?
兰子义把这些疑惑都一股脑的给桃逐鹿倒了出来,桃逐鹿说道:
“我其实也有类似的疑问,而且还跟戚荣勋提过,但戚荣勋满不在乎,东军貌似有办法快速沿河布置,而且渡河很有一套。只是戚荣勋没打算告诉我。“
兰子义听到这也没法再多问,或许东军长期驻扎沿海,对渡河操船确实有独道的方法也说不定,只是兰子义不想把希望寄托在或许身上。
又是一阵沉默后兰子义问道:
“那二哥你在戚荣勋军中事情办得怎么样?”
桃逐鹿知道兰子义在问什么,答道:
“这两天我在清剿奸细的时候也和戚荣勋手下步兵的将校们仔细谈过,
戚荣勋统领的禁军这边不少人都指责解宣明丢掉裕州城的失败,在裕州城里戚荣勋又和解宣明走的非常近,这些将士们对戚荣勋也很不满,
倒是少爷在裕州城外纵横驰骋给将士们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而且项城一战少爷坚守孤城,杀敌无数,打的贼寇丢盔弃甲,禁军将士也都非常佩服少爷,我只是跟他们聊了聊,这些禁军便表示愿意听从少爷的指挥,
至于神机营,他们中很多人都与东军有关系,铁了心的要跟戚荣勋,不可能把他们怎么样的。“

第二百二十四章 螳螂捕蝉(八)
兰子义听过桃逐鹿所说,答道:
“我并没有打算把人怎么样,
戚侯为人忠厚,没人指使的情况下他倒是不会与我作梗,我和他一起指挥全军不会有什么问题。“
桃逐鹿听着兰子义的话,默默地点头,
兰子义说完之后停顿了一会,又说道:
“不过小心起见,还是要打听一下戚荣勋军中将士的口风。”
兰子义把话说完后,帐篷里的两人都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桃逐鹿才开口问道:
“少爷,戚荣勋在裕州城里可是和解宣明一伙的,现在他带来的人比少爷的多,东边来的援军到后戚荣勋的势力就会彻底压过少爷,难道少爷不怕戚荣勋到时候再学解宣明那样故技重施,软禁了少爷?”
兰子义答道:
“戚荣勋调动都梁东军已经不妥,他现在又把海陵的守军也调了过来,这件事情传回朝廷已经够他喝上一壶,轮不到他把我怎样。”
桃逐鹿闻言说道:
“可要是打赢了呢?打赢了戚荣勋就成了当机立断,少爷难道忘了章鸣岳一直都在支持他?倒是时候外出征战的军功就全都落到他戚荣勋怀中了。”
兰子义说道:
“要是打赢更好,这样京城就安全了。”
接着兰子义站起身来走到帐篷一角,他看着帐篷外来来往往的模糊身影对桃逐鹿缓缓说道:
“二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咱在京城里德王府里的日子绝对是憋屈的,但并不是说我们立了军功回去就不会憋屈,大江那边的是京城,不是落雁关,斩下再多的首颅也没人赏你,只会让人惦记你。“
然后兰子义转身坐下,慢慢地对桃逐鹿说:
“此次出征本来是为了给德王脸上贴金,让他捞军功,可现在事情弄成这个样子,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就是把德王斩了都不够抵罪。
但依我在京城所见所闻,我觉得皇上不会拿德王怎么样,老人喜欢护小,这一点也只能忍着,
既然德王不会受罚,那么出来这么久,损兵折将就一定要给朝廷诸位大人,乃至于天下百姓一个交代,必须找出个替罪羊来,
现在这个替罪羊已经有了,裕州城里送命的熊敬宗和解宣明就是最好的替罪羊,裕州大败可是出来讨贼的转折点,解宣明又是裕州城里抓我的主谋,现在他们人已经死了,黑锅扣这两人头上刚刚好,只是可怜熊大人,一条好汉结果却要落得身后骂名。“
桃逐鹿问道:
“可少爷只是说了兵败归罪,谁来背黑锅的问题,戚荣勋现在可是要捞取军功的呀。“
兰子义说道:
“二哥你还不明白吗?这次出征只能由德王来捞军功,如果出来这一仗打得顺利,我和戚荣勋还有鱼公公能够分些剩下的功劳,现在损兵折将,丢尽了朝廷的脸面,我们这些随同一起出征的副将最好的结果就是不被人扣屎盆子,但求无过不求有功,
戚荣勋现在私自调兵前来灭贼,一没有禀明朝廷,二没有请示德王,血战灭贼之后赢是赢了,可德王的脸往哪里搁?朝廷的脸往哪里搁?朝廷只是让东军两万人驻都梁,防止贼寇入江北,可没让他们西进。
等到赢了之后功劳当然大,可这功劳谁敢吃?谁能吃?江北灭贼,守护京畿,救天下于水火之中,这么大的功劳都有些再造大正的意思,他戚荣勋有那胃口吃的下?本来在我爹北伐诺诺胜利之后,东军是比不上北军的,要是戚荣勋真赢了,那北军反倒被压下势头,而我大正这两百年来的惯例可是哪个藩镇出头灭哪藩,他戚荣勋又暗通章鸣岳,皇上和隆公公是不会放着藩镇加朝臣这种势力做大的。“
桃逐鹿听着兰子义所说,沉思半响,等兰子义说完后他问道:
“那么要是戚荣勋软禁了少爷呢?”
兰子义答道:
“解宣明软禁我是要夺我军权,他戚荣勋的援兵一到,他就掌握了军权,软禁我作甚?难道章鸣岳想要把我斩在阵前?”
兰子义刚说完话,帐篷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接着就传来守门将士的呵斥声还有刀出鞘的金属撞击声
“大胆!竟然敢骑马闯营”
而后貌似是守门军士认出了跑来的骑手,压低了些许声音说:
“你怎么骑着马就往卫侯帐篷冲?得了失心疯了?”
骑在马背上的骑手貌似匆忙将马匹给拉住,疾驰的马匹被勒的嘶鸣,
然后地上扑通一声,听起来那军士是滚下马的。
军士在帐外对守门将士说道:
“两位兄弟,我是有要事禀报逐鹿将军,紧急军情。“
听到紧急军情两字,兰子义赶忙掀开门帘说道:
“快进来!“
那军士喘着粗气进门后桃逐鹿立刻问道:
“有什么紧急军情?“
军士咽下一口吐沫说道:
“寿春城里贼寇动弹了。“
兰子义闻言精神一振,问道:
“怎么个动弹法?“
军士答道:
“河上全是船,城里全是烟。”
桃逐鹿问道:
“你的意思是贼寇要走?”
军士答道:
“正是,贼寇看起来都上船要走了。”
桃逐鹿追问道:
“去往哪个方向?是往我们这边来了?”
军士说道:
“是顺流而下,没有上来。”
兰子义与桃逐鹿互相看了一眼,都弄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兰子义又问道:
“那寿春城里呢?除了烟还有什么?”
军士答道:
“城门打开,城里还有人四处奔逃,但是从陆路走的人不比水路的船多。”
兰子义听到这句话,兴奋的眼睛睁开老大,他立马跨步到自己甲胄旁边开始着甲,一边大声对门外吼道:
“传令辑虎营,立刻着甲,上马!带好武器。
我们要去寿春。“
门外军士闻言没多问话,立刻下去传令去了,从军士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中就能听出他们心中的兴奋之情。
兰子义着甲的时候顺手扔给传话的军士一个水囊,他说道:
“你也出去准备吧,喝完水就走。”
等军士快要跨出帐篷时兰子义又把人叫住,吩咐道:
“你别走了,来回一趟你不累马也累了。
去禀告戚侯,就说我先行一步,他大军先不要轻举妄动,等我消息。“
军士闻言领命而去,
桃逐鹿上前一边帮助兰子义着甲,一边问道:
“少爷你是觉得贼寇败了吗?”
兰子义说道:
“我觉得贼寇两败俱伤了,
要是雷有德赢了,怎么也该在城内扎营修整两天,哪里可能连夜乘船东下,而且还有人从陆路逃走,
贼中必有大变,我们现在离得近,有实力过去一搏。“
说完话兰子义也已经把铠甲披挂整齐,他拿过头盔带上,挂上腰间佩剑,领着桃逐鹿走出帐篷,
帐外辑虎营驻扎的这片营区,将士们全都动了起来,人员虽然忙碌嘈杂,但一点也不混乱,
见到兰子义出来后立马有军士为兰子义与桃逐鹿牵过马来,
兰子义跨鞍上马,催马就向营门口而去,
一路上营中将士们也都已经披挂整齐,追随兰子义而来,
等到营门口集合时,几千将士已经悉数到齐,桃家三兄弟与李广忠紧紧的护卫在兰子义跟前。
戚荣勋已经披挂完毕守候在营门口,见兰子义赶来戚荣勋放声问道:
“卫侯何处去?”
兰子义答道:
“寿春有变,我得过去看看。”
戚荣勋道:
“卫侯等等,我带大队兵马与你一起去。”
兰子义说道:
“我军驻扎之处里寿春还有距离,步兵连夜过去太累,骑兵过去刚好。
我只是得到情报,寿春城中贼寇外套,但我不能确定是不是圈套,戚侯让我先去,如果有机会我会通知戚侯跟上,如果是贼寇奸计我带着几千骑兵也好往出逃。
贼寇水军东下,戚候尽快联系东军,命他们做好准备才是正事。“
戚荣勋点点头,对兰子义说道:
“那卫侯小心。”
然后戚荣勋对把守营门的将士大声吼道:
“开门!”
话音刚落营门便被推开,兰子义马鞭挥舞便带着手下数千将士风驰电掣而去。
将士们连走两天,驻扎地距离寿春不过三十里而已,兰子义与手下将士们催马狂奔,加速前进。
就这么跑了许久,兰子义估计应该已经快到寿春时,辑虎营大队前的斥候突然传来声音,
桃逐兔在马上对兰子义说道:
“少爷,有人放箭。”
桃逐鹿补充道:
“不是朝我们这边,是朝前边。”
而后急速奔驰的兰子义就看到前面做前锋的斥候驻马在向前方放箭射击,
接着从前面的黑暗中飞出了还击的箭矢,撕开也么直扑兰子义他们这边而来,
兰子义立刻下令大队人马分散,前面的斥候听到后面人马跟上来便喊道:
“前方有敌骑!”
兰子义问道:
“多少人?什么方位?”
斥候回话道:
“约莫几十个人,在我正前方。”
兰子义闻言立刻给桃逐虎和李广忠使了眼色,两人分别向兰子义点头,接着点上人马,前出阵外。兰子义则率领剩下的主力散开阵型,靠到斥候那一线,与贼骑放箭交火。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1-20 21:03:16 +0800 CST  
第二百二十三章 螳螂捕蝉(七)
一天的行军结束后兰子义他们扎营过夜,
按照兰子义他们现在的速度明天这个时候就会到达寿春,但贼寇情况如何,明天到了寿春城下其他各地援军能否赶来,这些都困扰着兰子义。
日落之前兰子义收回了所有斥候,回到驻扎地,协助主力安营扎寨,
从斥候们那里兰子义得知,这一路走来,路上村庄被烧得被烧,逃光的逃光,已经见不到一个人,贼寇这一路过来,凤阳道被折磨得残破不堪。
兰子义率领着将士们帮忙安置好营寨之后便布置手下将士外出樵采,
贼寇虽然一路烧杀,但毕竟不是闹蝗灾,草木还是有的,
步兵将士们出去捡木柴回来生火做饭,骑兵将士们则出去割草喂马。
等到一切收拾好,安顿下来时已经到了酉时许,
兰子义以需要休整为借口拒绝了戚荣勋的邀请,自己一人在帐篷里吃了些东西,
兰子义不见戚荣勋当然是为了避免摩擦,合兵以来兰子义暗地里让桃逐鹿渗透戚荣勋所辖步兵,白天时桃逐兔提到戚荣勋手下多心向兰子义,看来桃逐鹿进展的很顺利,
当然,兰子义也不全是因为这个原因避开戚荣勋,今天在河堤上看到的捞尸的船只让兰子义感触颇深,他在那一刻又想起了自己入京前所说的“为天下活人”的豪言壮语,更想起了这一路来的尸山血海,若说杀灭贼寇还可以用为民除害来解释,那么漂浮在河上的那一具又一具尸体就是啃食兰子义心窝的蛀虫,将他的心壁咬的千疮百孔,
落雁关里那个终日读书,不闻外事的兰子义就好像站在一旁注视着兰子义一样,注视着他沾满血的双手,和他日渐冰冷的心脏,那种无言的冷漠就是一种审问,一种鞭挞,兰子义与过去的自己之间产生了如此巨大的隔阂,几乎变成了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而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几个月中,
这种巨大的反差和矛盾折磨着兰子义,不仅让他在河堤上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也让他今天一天都打不起精神来,
晚饭过后兰子义谢绝了一切活动,连桃逐兔都着了个借口打法出去,自己一人躺在帐篷里发呆,
摇曳的烛火割碎了帐篷内的空间,外面的人来人往并没有能将营中的气氛带入帐篷半点,好像喧闹的声音与兰子义无缘,
兰子义没有像往常一样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在这一刻他没有心情去考虑怎么灭贼,
平日里的忙碌被另一种感情取代,这种感情及其难以描述,那是一种麻木,是一种放纵,是对这个世界的绝望,
这些日子以来兰子义一直绞尽脑汁想着如何作战,如何灭贼,如何如何,
他一直想让自己放松一下,但每当到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他的思绪都会不由自主的军情和胜败引入到无尽的思考当中,最后夜不能寐
而现在,白天河道中的景象就像是河道中的流水一样坚定又无止境的流入兰子义的心田,把他的思绪冲刷的干干净净,
兰子义睁大的眼睛一眨不眨,他的脑海中像是在过走马灯,过去的一幕幕一朝朝接连滑过兰子义的脑海,
自责已经被记忆冲驰的所剩无几,兰子义沉浸在自己的记忆当中不知过了多久,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
慢慢的兰子义觉得自己有点懵懂的明白,明白了现在的行为似乎就是所谓的回忆,
意识到自己在回忆之后兰子义发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他只有十六岁,十六岁的年纪就开始回忆,那将来的年纪该干什么呢?
就这样,思绪一点一点的消失,意识一点一点的溶解,那些静止的,本来都已经发生过,而且兰子义知道会怎样发生的回忆都活动了起来,兰子义不再是一个旁观者,他从画面外走入了画面内,伸手准备触碰那些活动的记忆。
“少爷!”
一声低沉却有力的问候将兰子义从梦中拉回来,
兰子义猛然惊醒,深吸一口气,
他感到自己的心跳突然停止,然后又猛然加速,接着兰子义的血液被泵送全身,他开始继续喘息。
桃逐鹿见打扰到了兰子义的睡眠,连忙抱拳说道:
“对不起少爷,我不知道你睡了,我这就走。”
说罢桃逐鹿就向后撤步准备离开,
兰子义坐起身来扶着额头,他是有些恼怒,这些天来兰子义头一次想要入睡,却被人给打扰,这能不让人生气吗?
但兰子义不会发火,因为桃逐鹿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前来,他来一定是有事情
于是兰子义叫住桃逐鹿,问道:
“二哥有什么事情?”
桃逐鹿说道:
“我听说少爷想要知道贼寇那边的消息,特地前来给少爷通报一下,
既然少爷睡了,那就等少爷睡醒了再说吧。“
兰子义说道:
“这种事情怎么能等,二哥你有情报我当然要第一时间知道了。”
桃逐鹿不好意思的说道:
“主要是我并没有得到什么重要情报,也没有什么新消息,只是过来通报少爷一声,
少爷你还是接着睡吧。“
兰子义心中苦笑突然被吵醒,想要接着睡谈何容易,
而且桃逐鹿说没有新情报这一点很不寻常,贼寇内讧,那么大的事情就算不到寿春城里,在城外观察也能看出点东西来,而且桃逐鹿收集情报一向仔细,怎么可能没有新消息,
于是兰子义问道:
“二哥为何说没有消息呢?难道寿春城里的贼寇只是僵持没有动手吗?“
桃逐鹿见兰子义发问,知道兰子义一时半会肯定不会睡了,于是找了个马扎坐下,对兰子义说道:
“出城到今天已经两天了,我一直都把精力放在清剿内部人员上,对贼寇那边操心的少,
而且据我派出去侦查寿春的斥候来报,寿春城里从内讧开始一直都是浓烟滚滚,杀声不断,雷有德并没有在短时间内解决掉天王。“
兰子义听着想了想,说道:
“这样说来我们还是有可乘之机的。”
沉默一会后,兰子义问道:
“贼寇那边就这些了?”
桃逐鹿点头说道:
“就这些,
我没有亲自去,不能得到更多的消息,在贼寇当中发展的情报网也都跟着天王一起去了城内,不知情况如何。“
拉你注意又问道:
“那钟离那边呢?二哥你安插在雷有德手下的眼线有没有报告什么?”
桃逐鹿摇摇头道:
“雷有德杀了那个地将之后在自己营中狠抓了一批人,我在雷有德那里的线人网被打击的七零八落,驻扎汝阴的时候我也只是与寿春的人联系上而已。”
兰子义听着啧了一声,说道:
“雷有德可真是难缠。”
接着兰子义话锋一转,问桃逐鹿道:
“戚荣勋那边怎么样?有没有西进东军的情况?”
桃逐鹿闻言正了正身子,看来桃逐鹿对这件事情掌握的很是清楚,
桃逐鹿答道:
“戚荣勋派人渡河,沿河道北岸向东联络东军,虽然这样要绕不少路,但至少安全,
今天扎营之前戚荣勋刚刚接到情报,海陵的东军已经进入都梁,东军集结完毕后将乘船西进,与我们合兵寿春城下。“
兰子义听着有些皱眉,他问道:
“东军坐船走难道不怕遇到贼寇水军阻截吗?“
桃逐鹿答道:
“戚荣勋与都梁东军商议的结果是先派水军西进,保存将士体力,然后在寿春以东弃船步行,从河北岸西进,与我们汇合。”
兰子义听到这个计划不停的咂舌,这样的行动太复杂了,行动一旦复杂破绽就会变多,给贼寇的可乘之机就会变大,东军全部西进有五万人,弃船步行岂是说走就走,而且到了河北岸还要再次渡河,那是该怎么办?
兰子义把这些疑惑都一股脑的给桃逐鹿倒了出来,桃逐鹿说道:
“我其实也有类似的疑问,而且还跟戚荣勋提过,但戚荣勋满不在乎,东军貌似有办法快速沿河布置,而且渡河很有一套。只是戚荣勋没打算告诉我。“
兰子义听到这也没法再多问,或许东军长期驻扎沿海,对渡河操船确实有独道的方法也说不定,只是兰子义不想把希望寄托在或许身上。
又是一阵沉默后兰子义问道:
“那二哥你在戚荣勋军中事情办得怎么样?”
桃逐鹿知道兰子义在问什么,答道:
“这两天我在清剿奸细的时候也和戚荣勋手下步兵的将校们仔细谈过,
戚荣勋统领的禁军这边不少人都指责解宣明丢掉裕州城的失败,在裕州城里戚荣勋又和解宣明走的非常近,这些将士们对戚荣勋也很不满,
倒是少爷在裕州城外纵横驰骋给将士们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而且项城一战少爷坚守孤城,杀敌无数,打的贼寇丢盔弃甲,禁军将士也都非常佩服少爷,我只是跟他们聊了聊,这些禁军便表示愿意听从少爷的指挥,
至于神机营,他们中很多人都与东军有关系,铁了心的要跟戚荣勋,不可能把他们怎么样的。“

第二百二十四章 螳螂捕蝉(八)
兰子义听过桃逐鹿所说,答道:
“我并没有打算把人怎么样,
戚侯为人忠厚,没人指使的情况下他倒是不会与我作梗,我和他一起指挥全军不会有什么问题。“
桃逐鹿听着兰子义的话,默默地点头,
兰子义说完之后停顿了一会,又说道:
“不过小心起见,还是要打听一下戚荣勋军中将士的口风。”
兰子义把话说完后,帐篷里的两人都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桃逐鹿才开口问道:
“少爷,戚荣勋在裕州城里可是和解宣明一伙的,现在他带来的人比少爷的多,东边来的援军到后戚荣勋的势力就会彻底压过少爷,难道少爷不怕戚荣勋到时候再学解宣明那样故技重施,软禁了少爷?”
兰子义答道:
“戚荣勋调动都梁东军已经不妥,他现在又把海陵的守军也调了过来,这件事情传回朝廷已经够他喝上一壶,轮不到他把我怎样。”
桃逐鹿闻言说道:
“可要是打赢了呢?打赢了戚荣勋就成了当机立断,少爷难道忘了章鸣岳一直都在支持他?倒是时候外出征战的军功就全都落到他戚荣勋怀中了。”
兰子义说道:
“要是打赢更好,这样京城就安全了。”
接着兰子义站起身来走到帐篷一角,他看着帐篷外来来往往的模糊身影对桃逐鹿缓缓说道:
“二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咱在京城里德王府里的日子绝对是憋屈的,但并不是说我们立了军功回去就不会憋屈,大江那边的是京城,不是落雁关,斩下再多的首颅也没人赏你,只会让人惦记你。“
然后兰子义转身坐下,慢慢地对桃逐鹿说:
“此次出征本来是为了给德王脸上贴金,让他捞军功,可现在事情弄成这个样子,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就是把德王斩了都不够抵罪。
但依我在京城所见所闻,我觉得皇上不会拿德王怎么样,老人喜欢护小,这一点也只能忍着,
既然德王不会受罚,那么出来这么久,损兵折将就一定要给朝廷诸位大人,乃至于天下百姓一个交代,必须找出个替罪羊来,
现在这个替罪羊已经有了,裕州城里送命的熊敬宗和解宣明就是最好的替罪羊,裕州大败可是出来讨贼的转折点,解宣明又是裕州城里抓我的主谋,现在他们人已经死了,黑锅扣这两人头上刚刚好,只是可怜熊大人,一条好汉结果却要落得身后骂名。“
桃逐鹿问道:
“可少爷只是说了兵败归罪,谁来背黑锅的问题,戚荣勋现在可是要捞取军功的呀。“
兰子义说道:
“二哥你还不明白吗?这次出征只能由德王来捞军功,如果出来这一仗打得顺利,我和戚荣勋还有鱼公公能够分些剩下的功劳,现在损兵折将,丢尽了朝廷的脸面,我们这些随同一起出征的副将最好的结果就是不被人扣屎盆子,但求无过不求有功,
戚荣勋现在私自调兵前来灭贼,一没有禀明朝廷,二没有请示德王,血战灭贼之后赢是赢了,可德王的脸往哪里搁?朝廷的脸往哪里搁?朝廷只是让东军两万人驻都梁,防止贼寇入江北,可没让他们西进。
等到赢了之后功劳当然大,可这功劳谁敢吃?谁能吃?江北灭贼,守护京畿,救天下于水火之中,这么大的功劳都有些再造大正的意思,他戚荣勋有那胃口吃的下?本来在我爹北伐诺诺胜利之后,东军是比不上北军的,要是戚荣勋真赢了,那北军反倒被压下势头,而我大正这两百年来的惯例可是哪个藩镇出头灭哪藩,他戚荣勋又暗通章鸣岳,皇上和隆公公是不会放着藩镇加朝臣这种势力做大的。“
桃逐鹿听着兰子义所说,沉思半响,等兰子义说完后他问道:
“那么要是戚荣勋软禁了少爷呢?”
兰子义答道:
“解宣明软禁我是要夺我军权,他戚荣勋的援兵一到,他就掌握了军权,软禁我作甚?难道章鸣岳想要把我斩在阵前?”
兰子义刚说完话,帐篷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接着就传来守门将士的呵斥声还有刀出鞘的金属撞击声
“大胆!竟然敢骑马闯营”
而后貌似是守门军士认出了跑来的骑手,压低了些许声音说:
“你怎么骑着马就往卫侯帐篷冲?得了失心疯了?”
骑在马背上的骑手貌似匆忙将马匹给拉住,疾驰的马匹被勒的嘶鸣,
然后地上扑通一声,听起来那军士是滚下马的。
军士在帐外对守门将士说道:
“两位兄弟,我是有要事禀报逐鹿将军,紧急军情。“
听到紧急军情两字,兰子义赶忙掀开门帘说道:
“快进来!“
那军士喘着粗气进门后桃逐鹿立刻问道:
“有什么紧急军情?“
军士咽下一口吐沫说道:
“寿春城里贼寇动弹了。“
兰子义闻言精神一振,问道:
“怎么个动弹法?“
军士答道:
“河上全是船,城里全是烟。”
桃逐鹿问道:
“你的意思是贼寇要走?”
军士答道:
“正是,贼寇看起来都上船要走了。”
桃逐鹿追问道:
“去往哪个方向?是往我们这边来了?”
军士说道:
“是顺流而下,没有上来。”
兰子义与桃逐鹿互相看了一眼,都弄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兰子义又问道:
“那寿春城里呢?除了烟还有什么?”
军士答道:
“城门打开,城里还有人四处奔逃,但是从陆路走的人不比水路的船多。”
兰子义听到这句话,兴奋的眼睛睁开老大,他立马跨步到自己甲胄旁边开始着甲,一边大声对门外吼道:
“传令辑虎营,立刻着甲,上马!带好武器。
我们要去寿春。“
门外军士闻言没多问话,立刻下去传令去了,从军士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中就能听出他们心中的兴奋之情。
兰子义着甲的时候顺手扔给传话的军士一个水囊,他说道:
“你也出去准备吧,喝完水就走。”
等军士快要跨出帐篷时兰子义又把人叫住,吩咐道:
“你别走了,来回一趟你不累马也累了。
去禀告戚侯,就说我先行一步,他大军先不要轻举妄动,等我消息。“
军士闻言领命而去,
桃逐鹿上前一边帮助兰子义着甲,一边问道:
“少爷你是觉得贼寇败了吗?”
兰子义说道:
“我觉得贼寇两败俱伤了,
要是雷有德赢了,怎么也该在城内扎营修整两天,哪里可能连夜乘船东下,而且还有人从陆路逃走,
贼中必有大变,我们现在离得近,有实力过去一搏。“
说完话兰子义也已经把铠甲披挂整齐,他拿过头盔带上,挂上腰间佩剑,领着桃逐鹿走出帐篷,
帐外辑虎营驻扎的这片营区,将士们全都动了起来,人员虽然忙碌嘈杂,但一点也不混乱,
见到兰子义出来后立马有军士为兰子义与桃逐鹿牵过马来,
兰子义跨鞍上马,催马就向营门口而去,
一路上营中将士们也都已经披挂整齐,追随兰子义而来,
等到营门口集合时,几千将士已经悉数到齐,桃家三兄弟与李广忠紧紧的护卫在兰子义跟前。
戚荣勋已经披挂完毕守候在营门口,见兰子义赶来戚荣勋放声问道:
“卫侯何处去?”
兰子义答道:
“寿春有变,我得过去看看。”
戚荣勋道:
“卫侯等等,我带大队兵马与你一起去。”
兰子义说道:
“我军驻扎之处里寿春还有距离,步兵连夜过去太累,骑兵过去刚好。
我只是得到情报,寿春城中贼寇外套,但我不能确定是不是圈套,戚侯让我先去,如果有机会我会通知戚侯跟上,如果是贼寇奸计我带着几千骑兵也好往出逃。
贼寇水军东下,戚候尽快联系东军,命他们做好准备才是正事。“
戚荣勋点点头,对兰子义说道:
“那卫侯小心。”
然后戚荣勋对把守营门的将士大声吼道:
“开门!”
话音刚落营门便被推开,兰子义马鞭挥舞便带着手下数千将士风驰电掣而去。
将士们连走两天,驻扎地距离寿春不过三十里而已,兰子义与手下将士们催马狂奔,加速前进。
就这么跑了许久,兰子义估计应该已经快到寿春时,辑虎营大队前的斥候突然传来声音,
桃逐兔在马上对兰子义说道:
“少爷,有人放箭。”
桃逐鹿补充道:
“不是朝我们这边,是朝前边。”
而后急速奔驰的兰子义就看到前面做前锋的斥候驻马在向前方放箭射击,
接着从前面的黑暗中飞出了还击的箭矢,撕开也么直扑兰子义他们这边而来,
兰子义立刻下令大队人马分散,前面的斥候听到后面人马跟上来便喊道:
“前方有敌骑!”
兰子义问道:
“多少人?什么方位?”
斥候回话道:
“约莫几十个人,在我正前方。”
兰子义闻言立刻给桃逐虎和李广忠使了眼色,两人分别向兰子义点头,接着点上人马,前出阵外。兰子义则率领剩下的主力散开阵型,靠到斥候那一线,与贼骑放箭交火。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1-20 21:06:13 +0800 CST  
第二百二十五章 入寿春(上)
兰子义挥鞭前指,手下将士立刻散开队形补到前面斥候身后,
大批人马勒马立住,连成一线,角弓在手,弓弦画圆,
接着大家极具默契的一起放箭,短时间内一阵箭雨便扑向了前面的黑暗中,
随着箭羽破空的呼啸声停止,黑暗中传来好些闷哼的声音,还有如沙袋落地的声音,
桃逐兔一边熟练的从箭囊中抽出箭矢,一边对兰子义说道:
“贼寇落马了。”
兰子义点点头,说道:
“将士们不用号令就能齐射一轮,真是默契啊。”
桃逐鹿这时已经拉开弓,正要放第二轮,闻言附和道:
“跟贼寇打了这么久,弟兄们怎么也该适应了。”
这时骑兵将士们都已经挽好弓箭,准备第二轮齐射,刚才的斥候突然说道:
“快看!贼寇要走了。”
兰子义的眼睛这时也适应了眼前的黑暗,远远看去那些模糊的身影的确在驱赶着向相反的方向奔去,
桃逐兔见状问道:
“少爷,怎么办?”
兰子义把剑说道:
“不能让他们走了,我要抓活的问话。“
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兰子义催马前出阵前好远,大声对贼寇吼道:
“妖贼!我便是兰子义本人,不来杀我还往哪里走?“
兰子义身后众将士大吃一惊,前出这么远可是贼寇的活靶子。
兰子义自己也知道这样做是将自己至于险境,但兰子义不想把眼前这些贼寇放走,
按照刚才营中飞骑来报,兰子义本来以为贼寇各个城门逃走的应当是城内战败的天王残部,但如果真是那样,贼寇在见到兰子义他们之后怎么也都该溃不成军了,可兰子义眼前的这一伙斥候居然在几千人的齐射下还能保持士气不崩溃,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值得怀疑了。
这伙贼寇斥候举止反常,而且士气旺盛,他们在贼寇军中的身份一定不低,如果能抓住活口,那么盘问出来的消息一定不少。
兰子义前出阵外,打得就是以身饲虎的注意,哪怕贼寇不过来去他姓名,能够拖住贼寇一阵,让从两翼包围过去的桃逐虎与李广忠走的更远一些也是好事。
但是令兰子义惊讶的是,前面的那图案黑影听到兰子义自己报名,不仅没有反身来杀他这个白袍鬼,反倒是快马加鞭,溜得更快了,
兰子义见状大惊,叫骂一声就催马冲了上去,
身后桃逐兔桃逐鹿在刚才兰子义放声的时候就反应了过来,赶紧催马上去想要保护兰子义,可是架不住兰子义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前出阵外这么远,
好在兰子义发力之后,在他身后的辑虎营主力也都催马跟上,刚才悄悄地从两翼包围上去的桃逐虎与李广忠见到包围不成,也带领手下将士发力追赶贼寇,三面围杀之下,那几十个贼寇像是被老虎追赶的兔子一样随时都有可能葬身户口。
这种情况下贼寇不可能对兰子义早晨威胁的,
兰子义也是这么想的。
但当人们认为一件事情理所当然的时候一般也就是出问题的时候,这一点在兰子义身上体现的犹为突出,他从出京以来每一次吃暗亏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兰子义宝剑在手,正加速骑在马上追赶贼寇,突然间他觉得自己胸口一悸,好像有一个巨人一把把他的心脏捏住,与此同时身后传来桃逐鹿与桃逐兔一起出口的提醒
“少爷小心!“
声音上一刻出口,下一刻映入兰子义眼帘的就是贼寇队伍中好些骑手回身,他们的手中已经拉满了角弓,兰子义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离他最近的那个贼寇骑手眼中的杀气和他指尖拨动的箭头,银光粼粼的箭头好像已经没入了兰子义的身体一样。
此时的兰子义都来不及吃惊,他连俯身卧倒的时间都没有,便迎面撞上了贼寇箭矢,
贼寇箭矢来的又冷又快,不过万幸的是贼寇的骑射本事还是保持了一直的低水平,这些扑向兰子义的箭矢当中有一半都与兰子义擦肩而过,剩下的箭矢中大部分都被兰子义的一身亮银明光铠给弹飞,只有两支对兰子义造成了威胁,一只命中了兰子义的头盔,击打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一支本来扑向了兰子义咽喉偏右的地方,却被脖颈处的甲片阻挡,给兰子义脖子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后飞到一旁。
箭矢命中兰子义之前桃逐鹿与桃逐兔就已经放箭,那两个准头最好的贼寇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射死,然后后面跟进的辑虎营众将士赶忙将兰子义围了起来。
桃逐兔催马来到兰子义身边,伸长脖子检查兰子义脖子上的伤口,问道:
“少爷,你还好吗?“
兰子义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全身毛孔集体打开,冷汗立即浸透了衣服,
兰子义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一阵刺痛从右侧传来,
兰子义看着手上殷红的鲜血,脸上本来追杀贼寇的红光刹那褪尽,变成了渗人的惨白。
桃逐鹿在兰子义马旁,语气几乎严厉的说道:
“卫侯!你不要命了?你死了手下弟兄们怎么办?“
兰子义这时总算把冷汗发了出来,右手抖个不停,不过精神已经恢复过来,
兰子义笑道:
“几乎命丧于此!“
刚才贼寇的还击差点要了兰子义的命,三面围攻的将士见状都卖命的放箭还击,这么眨眼的功夫,贼寇已经被射翻大半。
兰子义见状立刻高声吼道:
“留活口!我要抓活的问话!”
辑虎营将士们这才收起弓矢,只是催马驱赶贼寇,除了定点射杀那些想要回身放箭的贼寇外,将士们再不放箭。
剩下的贼寇很快就发现了官军的意图,这些人只是死命地抽打马屁股,拼命逃跑,
两股人就这样你追我赶,在苍茫的大地上竞相驱驰。
将士们虽然努力缩短与贼寇的距离,但两边马匹相差无几,怎么追也还是追不上。
就这样,这伙贼寇一路将兰子义他们带到寿春城下,一伙人狂奔不止,冲入城中,
兰子义则在寿春城门口下大声喝道:
“停下!”
众将士在看到城墙时就已经有放缓速度的趋势,听到兰子义命令,众将士赶忙停了下来。
兰子义抬头望着寿春城高大的城墙,
门洞里的大门已经被贼寇烧成了焦黑,城门楼虽然还算完好,但看着死气沉沉,
城墙之后就是城内,城内却只有烟尘升起,远处好像还有破败的快要没落的火光,但那已经不再重要,
透过城门可以看到瓮城中烟雾缭绕,再往里就什么也都看不到了。
桃逐虎与李广忠带队与兰子义合兵一处,桃逐虎骑马靠到兰子义身边,严厉的说道:
“卫侯刚才实在是太危险了,你身为一军统帅怎能如此?”
李广忠上前看了看兰子义脖子上的伤口,没有多说什么,他问道:
“卫侯,我们怎么办?要不要进城?”
一旁桃逐鹿说道:
“局势不明,小心有诈。”
桃逐兔也说道:
“刚才追的那几十个贼寇跑路跑的非常诡异,说不定是在勾引我们上钩。”
兰子义默默地听着几人说话,他的目光一直都投在瓮城的烟雾中,想要在厚厚的烟雾上撕开一条通道,进入城里头去。
等几人说完,沉默了一会后,兰子义问道:
“刚才那个回来报信的军士在哪?“
众人闻言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没人答得上来,桃逐鹿则小声提醒兰子义道:
“少爷你忘了,你让他去找戚荣勋后留在营中休息,不用跟来。“
兰子义想起确实有这么回事,
然后又问:
“那么之前出来侦查的军士可有跟来的?“
这回军士们终于可以回答兰子义,有几个将士催着马匹从人群中挤到兰子义跟前,说道:
“卫侯有何吩咐?“
兰子义问道:
“你们看到有船离开?“
军士们抱拳答道:
“千真万确,从这里向北走到河边就能看到河面的情况,
当时我们虽然离得远,但是我们还是看到河面上的船只离去。“
这时桃逐鹿问道:
“要不要现在派人过去再看看?“
兰子义抬手止住桃逐鹿,他说道:
“来不及了,等到来去一趟,城里又得跑掉不少人,
贼寇打得城都被烧光了,现在却连声狗叫都听不见,可见贼寇已经撤走,我们不能再多等。“
说罢兰子义用缓慢但坚定的口气说道:
“城上无人,城内无声,斥候已亲眼见到贼寇乘船撤离,城里一定是做空城!
雷有德不是诸葛亮,我也不是司马仲达,不会被这么座空城吓到。“
说着兰子义指着桃逐鹿道:
“二哥,你带上那几个斥候进城看看,可得看仔细了。”
桃逐鹿闻言只是抱拳点头,然后带领刚才答话的那几个斥候冲入烟尘之中。
城外兰子义与众人看着桃逐鹿他们的马蹄没入烟雾,声音渐行渐远,然后也像一刻石子一样沉入了寂静之中,
大家都屏气凝神,静静地听着城里的动静,兰子义紧张的咽下一口吐沫,
片刻但又漫长的让人窒息的沉默过后,一阵疾驰的马蹄声从城内穿出,桃逐鹿撕开烟雾冲到城门口停住,大声说道:
“大家快来!城里没有埋伏!那伙贼寇都快逃走了!”
兰子义终于松了一口起,举起佩剑喊道:
“众将士随我来!”
接着将士们齐声呐喊,跟随兰子义涌入城们。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1-20 21:06:36 +0800 CST  
第二百二十六章 入寿春(下)
兰子义随在桃逐鹿马后,一骑当先,先行冲入城门,身后数千辑虎营将士紧随而上,
弥漫于瓮城中的烟雾在铁蹄的践踏下烟消云散,刚才云山雾罩,难知深浅的阴霾在被真正踏足之后就变成了一片坦途,寂静的瓮城乃至于寿春城深处的接到早已空无一人,兰子义刚才若是不进城可就错过机会了。
或许恐惧只在人心,那些看似无法战胜又会吞噬生命的阻力说不定只是我们构建出来的臆想。
兰子义率领着一众骑兵蜂拥涌入城内,
城里虽然没人,但狭窄的街道却限制了众多骑兵展开,于是兰子义在马上吩咐道:
“大哥!你带人去城南,到南门看看!
李将军!你带人去城东,侦查东门!
二哥!你带人往衙门去,看看衙门里和府库那边还有什么东西。
我追那伙贼寇不需要太多人,三哥与我同来,百人足矣!“
桃逐虎闻言说道:
“西门无贼,不是说城里就没有危险,万一遇到贼寇埋伏,少爷你带一百人肯定不够。
点上三百人防身,如果有危险就放令箭通知我们!“
兰子义闻言也没有反驳,只是催着马儿追随前面先入城的斥候马蹄声而去,
身后桃逐鹿则点上周围三百将士紧紧跟随兰子义,桃逐虎、桃逐鹿、李广忠三人则平分全军,分头向三个方向而去,只不过眨眼工夫,四只队伍就好像分头而进的狼群一样分散开来,深入城内,
兰子义与三百将士奋力疾驰,铁蹄敲打在城里街道的石砖上传出了疾风骤雨般清脆又嘹亮的声音,这雨点一样下落的金属弹射声刺破了周围死寂的废墟,向寿春城宣示王师已经入城,贼寇必被荡尽,只是这声音来的太迟,而且也太孤单。
转过了好几个街角之后,兰子义终于看到了在前面开路的斥候骑兵,这些将士们也在卖命的奔跑,
终于在转过最后一个弯后,兰子义与斥候们来到了一条直行的大陆上,而被追赶的贼寇正在这条路的末端停留,
贼寇停下并非因为走投无路,而是因为这条道路通往寿春东北出城的水门,那些逃脱的贼寇正在下马登船,而且他们大部分人已经上船,只有马匹还留在岸上。
桃逐兔见状问兰子义:
“少爷,贼寇快逃跑了!我们怎么办?“
不用桃逐兔提醒,兰子义也看到了这伙贼寇要走的情景,都怪刚才在门口耽搁了那么久,没想到贼寇城中居然还有接应,
事到如今还想抓活口真是难上加难,兰子义只好下令道:
“弟兄们,点火矢!放箭!把那艘船给我烧了!“
桃逐兔闻言说道:
“可是那船那么大,马都能装进去,不会轻易点着的。“
兰子义闻言没好气的骂道:
“叫你放箭你就放箭,那些贼寇已经登船,想在陆地上抓住不可能,还不让我在水里抓住吗?
放箭!“
桃逐兔被兰子义怼了回来,不敢再说废话,拿起弓箭,点好火矢立马放箭,
追随而来的三百辑虎营将士也已做好准备,在桃逐兔放箭时,三百人跟着一起放箭,
火矢划破夜空,点亮了烟尘笼罩的阴霾,
刚刚上船的贼寇还有好些人没有进入船舱,三百多火流星落下时这些人连掩护都没有,于是惨叫迭起,落水声不断,剩下的贼寇慌忙进入船舱,摇起船桨趋船而去,
也不知贼寇是被兰子义他们吓得还是有意为止,那些马匹被贼寇遗留在了码头上,兰子义他们这三百骑冲到水边又被马匹隔断,居然连船边都没摸着,只能趁着贼船还在射程内又放了几轮火矢。
但正如桃逐兔所说,贼寇船舰太大,小小的火矢很难将船引燃,在船只脱离了角弓射程之后,贼寇便从船舱出来用水浇灭了剩下那些钉在船上燃烧的箭支。
将士们好不容易将贼寇遗留下来的马匹分开,给兰子义腾出一条路,兰子义虽然已经知道不可能追上贼寇,但还是驱马来到水边,目送着贼寇离去,
这或许是贼寇最后一批离城的人了,看他们的走势是顺流而下去了,应当是雷有德的人,既然如此他们又为何要在离城之前向东而去?是要去侦察?还是说,有可能是要勾引兰子义他们前来?
如果真的是勾引的话,雷有德又怎么知道兰子义他们东来,军营周围都布有游骑斥候,不可能有贼寇眼线盯梢还不被发现,就算有也不可能这么快通报寿春。
或许兰子义东来并不是一个难猜的消息,可既然要勾引兰子义入城,为何又不在城中设伏?
诸多疑问困扰着兰子义,不过既然贼寇要走,那就让他们走吧,城里这个样子,不像是再会有人了。
桃逐兔这时有点发怯的说:
“少爷,贼寇走了。“
兰子义已经没有火气了,说道:
“走就走了吧,能如何。“
桃逐兔问道:
“少爷刚才还发火抓不到贼寇,怎么现在又这么豁达?”
兰子义说道:
“刚才不是抓不到贼寇,而是差点就要抓到贼寇,我当然要动肝火追人了,
现在是真抓不到贼寇,我动肝火又有什么用。“
桃逐兔点点头,又问道: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兰子义看着已经走远的贼船,调转马头说道:
“回城仔细看看,不要真有贼寇埋伏,
要是贼寇真的走干净了,就要想法抓个舌头,我一定要知道这两天寿春城里发生了什么。“
接着兰子义有吩咐一名军士道:
“你带上两个人现在返回大营,告诉戚侯寿春城里贼寇已经走干净,他今晚连也来或者明天早晨拔寨而来都可以,
不过我建议他明天再来,让弟兄们睡个好觉。“
将士领命后抱拳而去,兰子义则带领将士们领着刚才缴获的马匹,慢慢悠悠沿着原路返回去,
兰子义这才有机会仔细观察寿春城,
与汝阴相比,寿春虽然也被放火烧了,但受灾的情况比起汝阴来要好的不止一点,这里街道上很多的建筑都保存了下来,但令人疑惑的是城里真的一个人都没有,兰子义与手下将士们绷紧神经走了许久就是不见一个人,
这太不可思议了,城里设施完善,却没有活人,可要是贼寇屠城的话,城里却连尸体都没有,甚至连大块血迹都找不到,如此说来唯一剩下的解释就是贼寇将城里的居民驱散了,或者迁走了,可斥候来报寿春城这几天一直在混战,不太可能有人员大规模进出的可能,
具体的情况也只能等到安营扎寨后稳定下来在仔细问问这几天外出侦查的斥候了,现在……
就在兰子义思考的时候,接到深处的黑暗里突然传来马蹄声,
将士们立刻挽起弓箭指向声音来源,
不过人马未到,声音就已经到了,
黑暗中有人说道:
“不要放箭,不要放箭,我是和逐鹿将军一道的,前来寻找卫侯。”
将士们听到话语自然不会随便放箭,但还是拉着弓瞄准前方,知道这一骑人马出现在众人视野里,确定是自己人之后将士们才收起弓箭。
兰子义问道:
“二哥找我何事?”
来人说道:
“府衙遇到贼寇,逐鹿将军有请卫侯过去。”
兰子义闻言来了精神,立刻催马道:
“赶快带路。”
那将士立马掉头,兰子义与手下众骑士加速随他而去,
狂奔不止的当口桃逐兔在马上问那过来报信的
“要是遇到贼寇二哥为何不去请另外两路援军,少爷身边只有三百人,帮不上多大忙。”
报信的军士答道:
“府衙的贼寇并不多,我们就能搞定的,但这些贼寇都是贼中精锐,二将军判断这些人好像是天王近卫,所以立刻派我前来通知卫侯过去。“
兰子义听到这话精神更盛,没有说话只是又加了一把马力,催马狂奔。
待到府衙前面时处,兰子义看到府衙已经被将士们围得严严实实,有几个将士正骑在马上守住衙门口,门旁倒着好几个精甲贼寇,
兰子义勒马减速,没等马匹停下就翻身下马,身后桃逐兔也跟着下马,
下马后兰子义阻止了其他将士跟着一块下马,然后问几个骑在马背上的将士道:
“二哥在哪?“
将士在马上抱拳答道:
“回卫侯,二将军带着人已经杀进去了。“
这时府衙后援又传来一声惨叫,听声音像是被人斩了,
兰子义也没说话,带着桃逐兔又点了两个军士入府而去,
路并不难找,沿途都有桃逐鹿留下把手的将士,还有贼寇的死尸和满地拖动的血迹可以指路,
很快兰子义便来到了府衙后院,桃逐鹿带人拉满弓箭守在院门口,见到兰子义来后桃逐鹿也只是微微点头,然后就对着院子里吼道:
“投降我便绕你不死!“
兰子义来到桃逐鹿跟前问道:
“还有几个人?“
桃逐鹿答道:
“只剩三个,一个快要断气,一个身受重伤,另一个拖着两人进去了。“
桃逐鹿话刚说完,里面就传来剧烈的敲门声:
“天王!天王!你为何刚才不走?你为何不开门?现在正妖已经把你包围了!“
兰子义一听“天王“二字,两眼放光,桃逐鹿见状立马给身边将士示意动手,
将士们引着弓互相掩护着慢慢走入院门,
在这之前那个贼寇已经将后面屋门撞开,进了屋内。
兰子义跟在后排进院,看到在血迹末端有两个贼寇横在屋门外已经断气,然后就听到屋里一阵家具倒地的杂乱声响,
这时兰子义再也按耐不住,拨开前面将士走到门口,桃逐鹿与桃逐兔两人拉着弓箭护在兰子义身后。
立在屋门口,兰子义看到屋里只有一根摇曳不止的蜡烛放在桌上,被风拉扯的几近熄灭,
那个浑身血迹,身上插着好几根箭矢的贼寇面对着桌旁的椅子一动不动,
由于贼寇是背对着兰子义,所以兰子义看不到他的脸,但那贼寇明显深受打击,他一点一点的笑出声来,零落的笑声渐渐连成一条线,然后变成了失神的狂笑,
等到笑累了之后那贼寇慢慢转过身,一边拔剑一边说:
“雷有德,你好手段!“
说罢,这贼寇一剑戳穿自己喉咙,双手用力将自己人头切落,
而兰子义他们则在人头落地后看到了贼寇话语的答案,
原来被贼寇挡住的椅子上正坐着被隔开喉咙的贼寇天王。

第二百二十七章 黄雀在后(一)
那贼寇站在椅子前面,颇有一番英雄末路的气势,
见兰子义他们到门口后,这贼也没有抵抗,只是苦笑道:
“雷有德,你好手段!”
说罢一剑刺穿自己喉咙,两手按在剑柄用力前推就将自己人头斩了下来,
这贼寇一看就是刀法娴熟,切断颈部的断面平平整整,没有一点凹凸不平的地方,
伴随这人头落地,贼寇身体里的鲜血喷涌而出,溅的天花板上都是。
府衙后的这件小屋可能是卧房,也可能是书房,本来就不大,烛光飘摇,灯影闪动,光与影把看客摇晃的都快与屋子一起摇晃开来,
此时鲜血飞溅,赤红并没有赶走屋中森寒的阴气,倒是给屋里添加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道,更显得屋里阴郁冰冷,好似阴间。
在贼寇倒下后站在门口的兰子义看到了贼寇身后椅子上的天王,
天王耷拉着脑袋,眼睛失神的盯着前方地板,一动不动,任由血雨冲洒自己,将天王的眼睛染红,
天王依旧穿着上一次与兰子义相见时的那一身五彩斑斓的羽衣,不过胸前却被血渍染成殷红,好像是天王吐了自己一身,
不过兰子义看得到,天王的嘴是闭住的,嘴唇上已经没有了血色,他身上的血迹是从脖子上的伤口流出来的。
天王已经死了,端坐在椅子上的是他僵硬的尸体,在兰子义的目光落在天王身上的那一刻,桌子上的蜡烛终于被风吹灭了。
屋外的硝烟逐渐扩散到了屋里,与原有的血腥气和肃杀气混在一起,小小的屋子虽然没有布置,但已经成了一座灵堂,用来摆放天王的尸体,
门外天空风起云现,星光月光若有若无,没落的光亮射入屋内打在天王的尸体上,晃得天王像是在另一个世界,
兰子义举起袖子轻轻掩住鼻口,为自己遮挡一下屋里弥漫而出的血腥味道,比这还惨的血腥场面兰子义也见过,但兰子义今天就是想要把这股味道给挡在外面,至少先让兰子义在心里为天王置上些许的敬意。
这天王还是有些道行的,死的端正。
桃逐鹿见兰子义抬手捂鼻子,抱拳说道:
“少爷赎罪,刚才没能拦下那个自杀的贼寇,没能让少爷抓住活口,是我的过失。”
一旁桃逐兔也跟着说道:
“少爷赎罪,我也有错。”
兰子义没有答话,过了一会之后才把手放下来,不过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天王的尸体,
兰子义说道:
“两位哥哥客气了,刚才这贼动作太快,反应不过来很正常。”
见兰子义没有动静,桃逐鹿先一步踏入屋内,跨过刚刚倒地的贼寇尸首来到天王面前,抓住天王头发用力将天王的脑袋摁回靠背上,
桃逐鹿检查了下伤口,说道:
“尸体僵而不硬,依我看天王死了大概有五个时辰。”
在桃逐鹿进屋后兰子义也跟着一块进去,听到这话略有吃惊,问道:
“五个时辰?二哥你没看错吧?我们赶路过来没多少时间,加上斥候回来报告耽误的时间连五个时辰的一半都没有,这世间让人难以置信。“
桃逐鹿又看了看,说道:
“我看得可能不准,但确实是在五个时辰左右,不是刚刚被杀的样子。“
桃逐兔这时说道:
“听刚才那贼在屋外拍门的叫喊声,他好像并不知道天王已经死在屋里了。“
桃逐鹿说道:
“贼寇全走了为何天王还留在这里?而且是被人割了喉咙反锁在屋内,屋外的守军还很有可能不知道天王的死讯,这是怎么一回事?“
兰子义走到天王跟前,看着天王上翻的白眼珠说道:
“还记得之前文若先生分析出的雷有德的处置方法吗?现在看来雷有德是要踢开天王自己干了。“
桃逐兔闻言问道:
“可既然这样雷有德为何要把尸体留在府衙里面?“
兰子义说道:
“雷有德无论有多大本事,弑主总归是件丑事,传出去太难听,还会让手下人有样学样,
而且刚入伙的流民不是善茬,我看雷有德还是想借用妖法统驭贼寇,所以把天王尸首留在这里……留给我。
外面守卫天王的近侍一直都在为一具尸体拼命,他们并不知情。“
桃逐鹿说道:
“既然天王的近侍都不知道天王已死,那么其他贼寇更不会知道,
所以雷有德这是要嫁祸给少爷?“
兰子义听到这话,嘴上挂起一丝冷笑,他说道:
“嫁祸?我看他是在给我送礼。“
然后兰子义避开身后的尸体,向后跨了几步,说道:
“把他脑袋斩了,送往京师。
三哥,你亲自去趟京城,为我记上一功。“
桃逐兔闻言抱拳领命,桃逐鹿则从刀鞘里抽出腰刀,看了看天王尸体,比划了一下就要动手,挥刀之前开口说道:
“命应戊辰月应卯,朱衣银裹巡京天
现在正是朱衣银裹,真是应景了。”
兰子义听到桃逐鹿唱这两句没头没尾的句子,问道:
“二哥你在唱什么?“
桃逐鹿答道:
“这是贼寇军中盛传的一句偈语,说是天王给众人许下的,他在戊辰年卯月前必入京城巡视。“
兰子义想了想,说道:
“今年好像就是戊辰年。“
桃逐鹿说道:
“少爷说得不错,而且二月还没过呢,我快马加鞭把人头送进京城去也肯定在月内。“
兰子义不禁笑着摇了摇头,这世上总有一些傻子觉得自己就是承接天命的天选之子,只是命运这种东西总是用一种非常讽刺的方法体现在人身上。
准备挥刀之前桃逐鹿又想起一件事情来,回头笑着问兰子义道:
“少爷不是说大功不抢吗?为何现在又着急让我把人头送回京城去?“
兰子义听到桃逐鹿发问,也笑着答道:
“功我当然不争,但送到嘴边的肉我不能不吃啊。“
然后兰子义转身出门,边走边说:
“三哥入京现在只能南下走庐州,我估计路上遇到德王的可能性很大,搞不好功劳就给德王抢去了,
不过你要是能侥幸入京,怎么的也能让我们添一功,试试总是没有坏处。“
说着兰子义便走出屋外,桃逐鹿则选好方向,一刀切出,齐整整的把天王人头斩下。
府衙里的将士们还在结队搜索衙门内,怕漏过贼寇,容下漏网之鱼。
不过天王座前自杀的贼寇已经是府中乃至于城中最后的贼寇了,将士们其实也只剩下打扫战场的工作。
虽然桃逐虎与李广忠的队伍还在城里其他两个方向没有回来,但天王已经丧命城内,兰子义大可以放心睡上一觉,府衙是个好地方,奈何死了这么多人,今晚就算能收拾干净也睡不了。
兰子义来到府衙外,有军士已经找到处客栈,里面东西齐全,正好可以休息。
于是兰子义吩咐一二,命桃逐鹿做好准备巡城,桃逐兔也找个地方休息休息,明早早些去京城,然后兰子义自己就回房里休息去了。
或许是因为斩了贼寇天王的缘故,兰子义心情格外的好,这一夜也睡得异常舒服,
虽然雷有德的大军在外,还没有确定方位,兰子义手下依然是缺兵少将,斩下天王首级也只有象征意义,而且这点象征性的胜利也都还是拜雷有德所赐,但这可是那晚裕州城外大捷以来第一次有了些许收获,就算还有许多烦人的事情也暂且放在一边,今晚先睡吧。
兰子义这一夜睡得香甜,在睡梦中他梦到自己带领军士讨平贼寇,正走在入京城的大道上,受百姓夹道欢迎,
兰子义自然是满面春风,高高抱拳向父老乡亲们致意道谢,
京城城墙已经靠近,城门就在眼前,眼看就要入城,忽然兰子义身后队伍全都消失不见,夹道欢迎的百姓们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兰子义心中惊恐,正想开口叫人,却有一只白额猛虎从城门上跳下,拦住兰子义去路,
兰子义大惊,想拔佩剑却怎么也摸不到,想要调转马头却已经无马可骑,
那猛虎瞪着兰子义来回踱步,突然长啸一声飞扑上来,
兰子义在梦中大叫,之后汗流浃背的醒了过来。
定了定神后兰子义才明白刚才只是做梦。
兰子义坐起身来朝床边啐了几口唾沫,直骂晦气,然后起身找到洗漱的铜盆,擦了一把脸清醒一二。
窗外天已大亮,兰子义也没有心情继续睡下去,于是便穿上甲胄到外面去了。
出门一路上兰子义还在回忆刚才做的那个梦,难道说城里有什么情况遗漏了?有什么重要军情还没有被发现?甚至是说兰子义又中了雷有德的奸计?为何梦境的最后会出现一只拦路虎?
想着这些兰子义来到客栈外,他想找个军士问问情况,却正好碰见桃逐兔点了人马准备出发。
既然赶上了桃逐兔赴京,兰子义立马过去安排了几句,有嘱咐桃逐兔出门后向西南走,到城西南码头上坐船南下,这样要比自己骑马步行快的多。
送桃逐兔走后兰子义问军士几位将军都在哪里,军士回答说其他桃逐虎、桃逐鹿与李广忠三将军已经到了府衙,而且据令兵来报戚荣勋率领主力天刚亮就开拔,今天即将入城,三卫将军正在商量迎接和安排驻扎的事情,
于是兰子义向军士要来马匹,也往府衙而去。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1-21 20:20:17 +0800 CST  
第二百二十八章 黄雀在后(二)
兰子义纵马来到府衙,门口似乎是在守门的军士见到兰子义过来赶忙行礼,
兰子义见这军士站在门口松松垮垮,是在守门却又左顾右盼,于是问道:
“你在这里做什么?不看你不是在守门。”
军士答道:
“回侯爷话,逐虎将军是让我在门口把守,不过逐鹿将军还给我安排了事情,让我给几位将军收外面送来的信件、消息啥的,
侯爷你也知道,城里地方大,我们人又少,昨晚上也没探查出个什么结果,今天弟兄们才仔细在城里搜索开来,我也只好身兼数职,免得占用其他弟兄了。“
兰子义听着点点头,也就没再追究这个军士军容不整的事情,问了几位将军在哪之后就进府去了。
昨夜被砍得到处都是的尸体已经被拖走,不过血迹还没来的及擦,目力所及到处都是退了颜色的铁锈红色,隐约间还能闻到血腥味,
要是不尽快把血迹清扫干净,后面可是会留下很重的血腥味的,兰子义一路看着这些血迹想着在寿春城里这几天可得找一个新地方带着,呆在府衙里会被这些散不去的味道熏坏的。
按照军士指引的路线,兰子义拐过几个弯来到府衙后院,
府中除了一些传令的军士外的确看不到其他人等,看来将士们都在城里忙其他事情,
进到后衙兰子义只见到堂屋大门洞开,却看不到人,
兰子义以为三人有事又从府衙出去,可刚才守门的将士和路上碰到的那几个军士都没有说三人出去的事情,难道是有敌袭偷袭了三人?
想到这一点兰子义心里紧了一下,不过堂屋中传出的一阵鼾声却让兰子义松了一口气。
兰子义跨步进入堂屋,果然,三人累了一夜,都睡在屋里,
桃逐鹿离门最近,手里抱着刀,身边放着弓,靠在门框旁边静悄悄的睡着,兰子义刚把一只脚跨进屋门桃逐鹿便醒了过来,
堂屋里面桃逐虎找了三张桌子并在一块,躺在桌上鼾声如雷,呼呼的睡大觉,
桃逐虎旁边不远处就是李广忠,李广忠靠着椅子摊睡成了一团,别扭的样子让他也打着难受的鼾声。
兰子义见状本无意惊醒三人睡觉,反正戚荣勋的主力还远,等他们过来还有足够的时间够睡上一觉,不过桃逐鹿警醒的很,先醒过来,
桃逐鹿醒来的第一反应是起身拔刀,等看清楚是兰子义进屋赶紧手刀行礼,
桃逐虎与李广忠听到声音也一骨碌从睡得地方翻身起来,
兰子义虽然被桃逐鹿下了一跳,但身处前线,桃逐鹿的反应也可以理解,兰子义也没有多说什么,等桃逐虎拆开一张桌子放好之后,死人各自拎了椅子过来围着桌子坐好,
桃逐鹿先给兰子义道歉说:
“我没看清楚少爷进来,拔刀就斩,让少爷受惊了!”
兰子义笑着摆摆手调侃道:
“二哥要是没拔刀我才受惊了呢,睡觉都不小心,要是被贼寇偷袭怎么办?”
一桌起他三人听到兰子义调侃都哈哈大笑,桃逐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哎呀不小心就睡着了,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
李广忠也打着哈欠说道:
“本来只是想眯瞪一阵,没想到就这么睡着了。”
这话一出又引得一阵笑声,
兰子义说道:
“我昨晚早早地找了客栈先睡了,你们可不知道忙到什么时候,睡着了很正常,只是要把守卫安排好才行,我一路走来府里就没几个人。”
李广忠这时接话道:
“别说府里了,整个城里都没多少人。”
桃逐虎说道:
“准确的讲是除了我们再也没有人。”
兰子义问道:
“大哥和李将军昨晚上跑到两边城门去就没有发现有居民留下?”
桃逐虎摇了摇头,说道:
“没有人,别说人了,街上连狗都没有一条。”
李广忠点点头应道:
“这寿春城里比汝阴还寂静,根本没有活物。”
兰子义问道:
“偌大的一个城,竟然连人都没有?
我昨夜追击贼寇逃兵追到城东北的水门边上,一路没有见到过于严重的火灾,城里建筑也都还保存的不错,要不我也不会找家客栈睡觉了。
有这么多房子居然没有人?“
李广忠说道:
“我昨天一路赶到东门,也是看到街道两侧楼市林立,虽然有很多地方都被烧了,但城里建筑保存的还算完好,门窗也都在,可就是不见人。”
兰子义问道:
“难道贼寇,我是说雷有德屠城了?”
桃逐虎摇摇头说道:
“屠城的话并没有见到城里有太多血迹,要是集中杀人也没见到万人坑,虽然我们还没有仔细搜查寿春,但我们的人昨晚已经把寿春主要街道跑过了,埋下全城人的万人坑那么显眼的东西不可能不被发现。
我进到几家还算完好的民户中去,发现屋里都凌乱不堪,还有些细软都扔在地上,可见城里人都走的匆忙,我推测贼寇是将城里居民全都驱赶出城去了,雷有德并没有屠城。“
这时李广忠抱拳对兰子义说道:
“恭喜卫侯,贺喜卫侯,斩得贼寇天王首级献上京城,真是大功一件。”
兰子义笑着摆摆手说:
“李将军说笑了,昨晚攻破府衙贼寇防线的是二哥,斩了天王首级的也是二哥,谈不上我的功劳,
天王死了只是代表我们的麻烦刚刚开始,大家都知道雷有德比天王难对付多了,而且三哥送首级这一路上要过庐州,天王首级很有可能会被德王拿去邀功,算不上我的功劳。“
桃逐鹿这时问道:
“三郎和少爷住在一块,那三郎到底走了没有,再耽搁就有可能被戚荣勋撞见了。”
兰子义答道:
“三哥已经走了,我早晨起床刚好刚上送他。”
然后兰子义问桃逐鹿道:
“二哥说别被戚荣勋撞见,这话是什么意思?”
桃逐鹿说道:
“少爷与戚荣勋一起攻城,现在功劳被少爷一人抢了,如果让戚荣勋知道怕是会惹起口角来。”
兰子义听到桃逐鹿的话略微低头想了想,说道:
“二哥说的的确有道理,但我并不想瞒戚荣勋这件事情,
天王被斩这么大的事情迟早会被传开,就算我现在可以瞒住戚荣勋,他也会从其他地方得知,如果戚荣勋从后方得知这条消息的话我和他的矛盾会变得更大,那样不好收拾,还不如现在见了面直接告诉他了事。“
桃逐鹿说道:
“少爷敢担当的胸怀的确博大,可是直接告诉戚荣勋你们两人的矛盾现在就会激化,如果先瞒下来说不定可以等到战事结束才让戚荣勋知道,那样的话就不会影响到战事了。“
兰子义闻言说道:
“只是说不定而已,不能保证戚荣勋完全不知道,
纸包不住火,昨晚斩了天王的消息营中估计已经传开,就算戚荣勋不在辑虎营安插眼线,将士们私底下也会互相传话。“
桃逐鹿说道:
“这个我可以想办法,我保证不会有消息传出辑虎营....”
兰子义伸手制止桃逐鹿,摇头说道:
“不必了,没有意义,让戚荣勋知道我隐瞒实情要糟糕的多,直接告诉他我们多少还能控制住场面。”
然后兰子义苦笑道:
“唉!这就是我抢功劳必须付出的代价。”
其他三人听兰子义叹气没有敢接这话,等停沉默片刻后李广忠才问道:
“我听说天王昨晚已经死在了屋里,就在旁边那个小屋中,卫侯你见到的是一具尸体?”
兰子义点点头道:
“是的,我们进屋后发现的是一具尸体,
不仅是我们,就连保护贼寇天王的那些近身侍卫都不知道天王已死,还在府衙里死战,直到最后有侍卫冲入屋中,才明白他们的天王已死,但为时已晚。“
李广忠问道:
“为什么?这太不合理了。”
兰子义说道:
“这不是不合理,这是不可思议,全城都走光了天王的侍卫却留在府衙里,而且他们还不知道天王的死讯。
你问我原因我也无法回答你,只能盼着这不是雷有德的什么奸计就好。“
欢乐口气之后兰子义问道:
“既然城里已经没有了贼寇的抵抗,为什么不安排将士们轮班休息休息,现在还在忙活什么?”
桃逐虎说道:
“休息的事情等到大军入城之后再说吧。
寿春是座空城,有房子没人,我现在是在安排军士们找找适合几万人统一驻扎的地方,弟兄们累得要死,要是能有张床睡可就再好不过了。“
桃逐鹿说道:
“我安排了一些人出城向四面侦查,看看能不能找到活口,百姓或是逃命的贼寇都好,我们也好问问话。”
兰子义问道:
“那么情况如何?”
桃逐鹿摇了摇头,说道: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效果。”
桃逐鹿说完后没人再说话,兰子义想了想后说道:
“我们虽然入城,到城里的情况却不能说被我们掌握,
大哥找住所的想法的确和时宜,但也不要把人分的太散,万一有零散的贼寇呢?
其他事情就等戚荣勋他们主力进城后再说吧。“


第二百二十九章 黄雀在后(三)
兰子义他们在府衙稍候片刻,期间在城里巡查的军士回来汇报巡查的情况,已经找到好几处保存完好的民居客栈,可以让大军入住。
按照之前的行军计划,大军今天应该在傍晚到达寿春,不过鉴于寿春已经被兰子义占据,戚荣勋应该会加快行军速度,急行军赶过来。
就在兰子义他们已经觉得自己昏昏欲睡的时候,门外的军士进来传令,通报戚荣勋快要接近的消息。
四人起身伸伸拦腰,跟随军士出门上马,来到寿春西门等候。
兰子义率领八百战士前出寿春西门,列队迎接,
自从兰子义从江南渡江江北之后,这一路大大小小阵战无数,每日都是艳阳高照,从未有过一天阴雨,
天气晴朗虽然是一件好事,可这晴朗的也太不像话,田里的庄稼要被这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到头的烈日烧坏不说,人在外呆久了也受不了。
兰子义和手下将士不过在城外驻足稍久就已经觉得口干舌燥,舔舔嘴唇才发现嘴唇已经干的快要裂开了,铁甲裹在身上不停的向衣服里面传递外界的温度和太阳的灼热,兰子义差点要用水囊给铁甲浇水来降低温度了,
兰子义一边诅咒着这该死的鬼天气,一边纳闷为何前连天行军的时候就没感觉这么热,难道是因为自己在跑动的缘故?
这时桃逐鹿碰了下兰子义,指着远处说道:
“少爷,来了。”
兰子义顺着指向望去,果然看见在被太阳烘烤的蒸腾不止的空气里,一支队伍从远处沉稳但疲惫的走来,队伍的步伐虽然稳健,但看上去却摇摇晃晃的,或许是太热了造成了远处景象的失真吧。
兰子义看到队伍过来,立刻点上桃逐虎、桃逐鹿、李广忠三人,催马上前迎接戚荣勋,在路上兰子义问桃逐鹿道:
“只是今天这么热还是前几天一直这么热。”
桃逐鹿与其他三人互相瞅了瞅,回答道:
“前几天也热,但这么热却只有今天。”
闲话说完三人已经与前出队伍的戚荣勋汇合一处,
戚荣勋先是看了看兰子义,又看了看其他人,高兴地说道:
“卫侯无恙嘛。”
兰子义听着笑了笑,然后答道:
“只是驱赶一些逃兵,能有什么事情?”
戚荣勋又看了一眼众人,问道:
“桃逐兔呢?他不是一直都追随卫侯身边,半步不离吗?难道说是入城的时候受伤了?”
跟兰子义一起来的桃逐虎等人听到戚荣勋这么快就问起了桃逐兔,心里多少都有些紧张,倒是兰子义非常大方的说道:
“我让三哥去京城送点东西。”
戚荣勋闻言疑惑的问道:
“送东西?”
兰子义答道:
“正是。”
说着兰子义便和跟来的桃逐虎他们将昨晚攻城的事情说与戚荣勋,等到说完天王被困府衙,且被桃逐鹿斩首,今天一早桃逐兔便送首级入京后,兰子义微笑的注视着戚荣勋,只等戚荣勋下一步反应。
戚荣勋听完兰子义所说,摸着下巴想了好久,这可着实让后面桃逐虎与桃逐鹿提心吊胆了一把,
不过戚荣勋思考的明显不是桃逐虎担心的事情,因为戚荣勋开口问的是
“按照卫侯所说天王在你们进屋之前就已经死了,为何外面守卫他的侍卫却不知道?这不合理。”
兰子义看着诚心发问的戚荣勋,脸上的笑容变得灿烂却有些愧疚,兰子义简短的说道:
“雷有德这么做的确不合理,但因为没有抓到贼寇嘴巴,我也没有办法知道更加详细的情况,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雷有德已经掌控了贼寇全军。”
就在兰子义以为送交天王首级的事情已经过去的时候,跟随戚荣勋一起过来的神机营营将开口发难了。
这营将听到兰子义将天王营将人头送交京城的事情后脸色激变,双目喷火恨不得从马上一跃而起把兰子义扑倒地上。
神机营营将夹了马腹,催马横亘兰子义与戚荣勋中间,打断两人对话问道:
“卫侯你什么意思?我们大军一道讨贼,你却在拿到天王尸首后私自斩首送往京城邀功,你把戚候置于何处?这么大的事情你就不等戚候过来商量?”
桃逐虎见有人发难回头与桃逐鹿换了个眼色,两人暗暗点头,催马跨步来到兰子义旁边助阵,
桃逐虎首先回营神机营营将道:
“破城杀敌,斩首报功,这是军人常情,更是军人本分,这位将军不让我家少爷赶紧将人头送交京城难道是想等着贼寇天王人头放坏了腐败不成?”
神机营营将闻言答道:
“好一个斩首报功,可这功劳是谁的?是卫侯的?卫侯凭什么私自将人头送往京城?”
桃逐鹿这时答道:
“寿春时卫侯攻破的凭什么功劳不算卫侯的?这人头当然应当我家少爷报给京城。”
神机营营将听到这话大怒,骂道:
“你们到这寿春城时城已经空了,哪里来的攻破一说?要是你兰子义有本事靠几千骑兵攻破坚城你爱怎么报功怎么报功去,老子管不着你,但现在明显是你捡了个大便宜还要据为己有,你可还记得出征队伍还有戚候爷?
昨晚出城追击时兰子义你万般阻拦侯爷,是不是你当时就知道寿春有漏可捡,故意骗我侯爷留在后方,自己过来抢功?“
听到营将毫不客气的辱骂,桃逐虎也怒不可遏,正要开口回骂时,兰子义先发话了。
兰子义神情稳重的看着营将,缓缓地回话道:
“昨晚过来给我传令的军士我让他去给戚候传话了,那军士昨晚并未和我前来,想必戚候已经仔细问过那将士,那军士知道的就是我知道的,而他知道的戚候昨晚上也都知道了,如果你怀疑我让那军士撒谎,那这位将军可以自己考量一下自己询问的技法,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么容易被骗。“
兰子义解释过情报的问题后,神机营营将似乎开始回忆昨晚的细节,没有立即追问,兰子义便接着说道:
“我将天王的人头斩送京城,没有等到戚候过来一起派送的确有抢功的嫌疑,可这种事情就如我大哥所言,斩首报功,是个军人就会想这么做,我虽然不算是个靠当兵吃饭的,但多少也有当兵的那种兴奋感,我想换做戚候先入城也会和我一样着急把人头斩了送京城吧?
没有等来戚候的确是我的不对,还请戚候见谅。
我叫三哥送人头传首京师必须路过庐州,德王与大军也应该已经到了庐州驻扎,这一路过去,人头基本上就是上交给了德王,我们这次出征都是在德王名下,功劳归上面也无话可说。你说是不是啊,戚候?“
说罢兰子义看了戚荣勋一眼。
戚荣勋一直听着营将和兰子义他们争吵,似乎也被自己那边的营将骂醒了一些,知道兰子义这样做不厚道,但事已至此,生米已经做成熟饭,戚荣勋貌似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反驳兰子义,只好说道:
“卫侯下次可不要再这么做了。”
神机营营将听戚荣勋这么说,叹了一口气,回马到戚荣勋身后,不再理睬兰子义他们。
跟随戚荣勋而来的长长队伍已经在说话之间步入寿春城,兰子义看着不住吞咽唾沫的将士,对戚荣勋说道:
“辑虎营的将士们已经在城里大致侦查了一番,找到了几处适合驻扎的地方。
天气这么炎热,将士们都已经累坏了,还是赶紧入城的比较好。“
戚荣勋听着点点头,然后说道:
“卫侯昨夜前出寿春之后,我收到了河北边州县的人送来的消息,
凤阳道北的州县凑了许多粮草,正要向南送来,我看了看粮草数目,够我们三军联合吃上一段日子的,这下不用发愁粮草了。
我已经给来人回话,让他们直接押粮到寿春来,这样我们就可以据守寿春,与贼寇一较高下了。“
兰子义听着点点头,正要说话,神机营营将却插话道:
“我知道寿春城有做通河的水门,为了便于收纳粮草,我要和戚候帅步兵主力驻扎水门附近,这样还可以方便我们与东军援军汇合。”
兰子义看了一眼营将,想了想,说道:
“可以,寿春城里空着许多地方,我可以让辑虎营的将士无色将军满意的地方。”
那营将气势汹汹的回答道:
“用不着劳你大驾,我长着腿长着眼,自救可以进城找地方。”
说着就要催马跟随队伍入城,
兰子义还有话要问,便问戚荣勋道:
“戚候可有下游东军的情况?”
戚荣勋本来还想再与兰子义多说几句,但奈何神机营营将已经催马先走,戚荣勋也只好简单对兰子义说道:
“暂无消息,但他们应该快到了,卫侯等等就好。”
说罢戚荣勋便快马加鞭,跟随神机营营将入城去了。
桃逐虎看着一路绝尘而去的两人,对兰子义说道:
“这营将可真够横的。”
兰子义看着远去的烟尘说道:
“这营将也是个义士啊。”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1-21 20:21:18 +0800 CST  
第二百三十章 黄雀在后(四)
入城之后大军经历了一番不小的骚动,
戚荣勋在神机营营将的提一下想要率部驻扎到城东北水门里面,但那些被兰子义从项城带出来的步兵却支持驻扎在兰子义事先选好的府衙西边的客栈和民居,
争执到最后只得由兰子义与戚荣勋分领两军驻扎两地,还有一些本来被戚荣勋收拢的禁军心向兰子义,驻扎到了两个驻地中间,府衙东北的位置,
等大家驻营完毕,除了少量被拣选出来守夜巡城的队伍外,大部分军士都早早吃过晚饭上床休息了,这些日子在外行军,辛苦劳累不说还要小心沿途可能的贼寇,精神紧张,又没有好地方可以睡觉,现在进了城,虽然吃的还是不饱,但至少有张床,将士们当然也都趁机好好睡下了。
兰子义今晚也不再那家客栈住了,那家客栈房间那么多,已经留给入城的将士们了,
他也没有住府衙,因为府衙里的血腥味太重,
兰子义专门挑出一个小院入住,随行的桃家兄弟与仇家父子还有李广忠也都住在院子里。
此时的兰子义屋中正点着灯,兰子义与仇家父子坐在屋中,三刚刚吃过晚饭,正坐在屋中喝茶,
这时院中传来一阵响动,李广忠从外面回来,正在院中卸甲,李广忠将头盔和武器交给旁边的军士后便迈步进入兰子义他们所坐的堂屋,
李广忠进屋之后先抱拳向兰子义行礼,
兰子义点点头,伸手请李广忠坐下,然后兰子义问道:
“李将军,吃过了吗?”
李广忠坐到座上,抬头对兰子义说道:
“刚才在将士们那里已经吃过了。”
兰子义顺着这话问道:
“将士们都住下了?”
李广忠答道:
“都已经住下了。”
兰子义又问:
“将士们没有喧哗吧?有没有私自损毁住所?”
李广忠摇头说道:
“没有。我三令五申传达卫侯的军令,城中住所,床铺都是百姓物件,我们只是暂住,不得损毁,我已经下令各级伍长、什长将每间房屋入住之前的家具物件全部登记,每天早晨我会派专人检查,如有缺损立刻追究入住将士,同时给房屋里留下赔偿的银钱。”
兰子义听着点点头,说道:
“李将军做得很好。”
李广忠答道:
“多谢卫侯夸奖。”
兰子义想了想,问道:
“我家大哥和二哥呢?李将军有见他们吗?”
李广忠说道
“大郎和二郎与我一起到营中巡视,巡到一半他们就带队分别去城中查看了,顺便看看派出去巡城队伍的情况。”
李广忠这话说完,屋里半响无人说话,大家都很疲惫,各自坐在椅子上喝茶,似乎都等着把话说完之后早些回屋里休息。
屋里气氛沉默的让人昏昏欲睡,或许是兰子义害怕大家就这么睡着,他开口有事没事的说了一句:
“等待会大哥二哥回来,了解一下情况后,大家就赶快去休息吧。”
兰子义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李广忠坐在椅子上踌躇不安,憋了半天像是有话要说,
等兰子义把话说完后,李广忠终于憋不住,开口说道:
“卫侯,末将有句话不知……”
兰子义看着李广忠,打断他说道:
“李将军,如果我知道你讲的是什么我当然会告诉你你该不该讲,但你要说的话只有你自己知道,你不说我永远不知道你要讲什么,更不知道你该不该讲,所以李将军你还是自己想清楚吧,你要说的话究竟是什么,你该不该问。”
李广忠看着兰子义那年轻但决不幼稚的脸庞,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说话。
兰子义也静静的看着李广忠,其实兰子义已经猜到李广忠想要问什么了,而且兰子义也确实想找个机会跟李广忠说清楚这事。
李广忠又在座上踌躇片刻,终于像是下定决心,问道:
“卫侯,北军、东军互争荣宠,这个朝野之中人尽皆知,我也听营中有人说卫侯与戚侯两人不合,而且是在德王府里就接下了梁子,
今天白天在城外,我见卫侯与戚侯争执不下,我怕……“
说道这里李广忠抬头看了看兰子义,有扫了一眼其他人,见大家都没有要打断的意思,李广忠便咬牙说道:
“我怕卫侯和戚侯的私人恩怨可能影响到我军剿匪的大事,那可是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李广忠本来接着还有话,但不成想被兰子义接着说了下去。
兰子义说道:
“所以我应当与戚侯摈弃前嫌,同心协力以御外敌,为朝廷尽忠,是这个样子吗?”
李广忠望着兰子义,点点头表示同意。
兰子义看着李广忠,脑袋里让人意识模糊的睡意也被这一番话给清扫的一干二净,
兰子义吸了一口气,起身走到堂下,开口说道:
“我与戚荣勋的旧怨暂且不提,且说今天我与他争吵的重点。
今天神机营营将向我发难是因为我斩了天王人头送交京城,这确实不太厚道,但请李将军告诉我,我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换作是李将军,李将军会怎么做?“
兰子义说着话,走的离李广忠近了些,
李广忠听到兰子义的问话,想了想没有答话,
但兰子义没打算让李广忠糊弄过去,开口追问道:
“请李将军告诉我你会怎么办。”
李广忠抬头看了兰子义一眼,知道躲不过去,于是说道:
“我可以先将事情汇报上级将领。”
兰子义笑了笑,答道:
“不错,请示上级。但我的上级是谁?是德王。德王在哪?在庐州。可具体在庐州的什么地方,我却是不知道的。
至于军中,我与戚荣勋是平级,不相统属,我有什么必要向他请示?“
李广忠听着还想开口再说,但这次兰子义没有再给戚荣勋机会,他抢先说道:
“我当然可以等戚荣勋回来,两人联名给京师递送首级,
但李将军,人都是有私心的,我只想问李将军,换作是你,你率队攻城,还俘获了贼寇头领,你会怎么做?等着后面来的人分这份功劳?“
看着李广忠想要答话的面孔,兰子义抬手制止了李广忠,说道:
“李将军不必告诉我,只旭扪心自问,问问自己有没有这样的私心,在这种时候你该怎么干。”
看着最终没有说出话来的李广忠,兰子义回头走回自己座上,边走便说道:
“今天我与戚荣勋,明面上是因为送首级的事情互相龌龊,实际上确实北军、东军两家藩镇暗中角力的一个体现,李将军想必对这种事情也多有耳闻,两军在朝中争军饷、争兵员、争粮草,什么都争,这点事情只是小事,不算什么。
李将军你是禁军出身,没有必要趟外镇藩镇这趟洪水,至于补缺辑虎营的事情,我一直都是觉得李将军你能力出众,又忠勇果敢,所以才打算向朝廷提议,让你补缺的,这与藩镇角力没有半点关系,朝廷也不会允许藩镇插手京营事务的。“
李广忠听到兰子义最后提到补缺的事情,放在椅子上的两手猛然一抽,然后整个人都泄气下来。
等兰子义说完话,坐回椅子上后,仇孝直似乎也把茶水喝够了,他开口说道:
“这些日子不长,但发生的事情很多,我如果没记错的话李将军是在裕州大捷之后才……才听从卫侯这前锋将军的命令的,而之前你和你的禁军同僚们在裕州城里干的事情,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听到仇孝直的数落,李广忠彻底把头低下来,不敢在答话。
兰子义闻言看了仇孝直一眼,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下去。
仇孝直看到兰子义递来的眼色,也把剩下的大半话语咽回肚子里,不过还是对李广忠说道:
“李将军,大家都是朝廷命官,出来为国讨贼,没有什么拉帮结派的事情,
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李将军能混到一营主将肯定也不是傻子,肯定是会看出些门道来的,这就不用我个老胥吏多说的了。“
兰子义也说道:
“李将军想要维护军中和睦,这一点我一直努力在做,剩下我做的事情李将军也看的够清楚,我也不会遮掩什么,还请李将军念在你我同僚,都是那弟兄们性命灭贼的份上与我同心协力,共力克贼。”
李广忠被这一番软硬兼施的话语磨得心神不止,看得出他已经满脸虚汗,
兰子义坐回座上押了口茶,缓着气看着李广忠,
李广忠貌似平复心情平复了许久,最后终于缓过劲来,
等李广忠回神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起身跪地,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李广忠从今往后这条命就是卫侯的,卫侯差遣末将闻命必行,不敢违命!”
出人意料的是兰子义没有像他平时做得一样起身扶起李广忠,而是坐在座上说道:
“李将军快快请起,不必多言,其实你这话在裕州城外已经跟我说过一次了,你忘了?“
李广忠闻言脸红的直接红到脖子,连忙起身,不敢再说话,坐回道座上去了。
兰子义说道:
“李将军,大家同为朝廷命官,没什么可说的,你也不必对我赌咒发誓什么的。“
李广忠看着兰子义,摆手说道:
“不敢,末将今后再也不敢有二心了。“
兰子义笑看着李广忠道:
“李将军多虑了,我没有那个意思。“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1-21 20:24:26 +0800 CST  
第二百三十一章 黄雀在后(五)
兰子义和仇孝直对这李广忠这么一番话下来令李广忠异常窘迫,兰子义也知道这非常不给李广忠面子,但这么做是必要的,因为李广忠不是桃家兄弟,不是仇家父子,也不是魏琼楼,
桃家兄弟与兰子义名托主仆,实为兄弟,桃家兄弟的父亲桃老幺是兰子义爷爷的贴身侍从,从爷爷辈一直伺候到兰子义这一代,桃家兄弟又与兰子义一起长大,知根知底,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的忠诚毋庸置疑,他们与兰子义的感情也不会轻易被斩断,
仇家父子虽然半路来投,但仇家父子除了依靠兰子义不可能有任何出头的机会,而且经过这一段时间磨合,兰子义也看得出这两人都并非是反复小人,对兰子义也是尽心辅佐,当然可以新任,
魏琼楼是东辑虎营营将。升任京营营将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要么魏琼楼身后背景雄厚,要么魏琼楼功勋卓著,有什么过人的地方,而京营乃至禁军都多年没有征战,魏琼楼靠背景升上来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所以对于魏琼楼,兰子义只能靠桃逐虎过去套关系,通过桃逐虎与魏琼楼的私人关系和兰子义自己的身份地位影响魏琼楼的决策。
李广忠不是这三种情况当中的任何一种,他从裕州之战才跟上兰子义,而且是禁军出身,禁军本就是朝廷直辖,用来保证朝廷安全,威压藩镇的存在,兰子义个北军侯爵与李广忠素无交往,只是因为与贼寇交战的形式所迫才让李广忠归入兰子义麾下,
李广忠这一路战来虽然表现尚可,也很听话,但却终究是个外人,兰子义费劲扶李广忠顶替魏琼楼坐上东辑虎营的位置可不是乐于助人,也不是有多看重李广忠的才能,就兰子义现在手下桃家兄弟和仇家父子,哪个拉出来都与李广忠不相上下,而且用着还放心,
兰子义扶李广忠的原因在与他想要借机安插自己人进入京营,为将来讨平贼寇之后的事情做一点前期的准备,虽然兰子义并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但兰子义的直觉告诉他将要发生的事情绝对是一场腥风血雨。
桃家兄弟和仇家父子虽然让兰子义放心,但兰子义却不能把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给扶到辑虎营营将的位置上,唯一有资格替补辑虎营位置,并且还算是兰子义的人只有李广忠,而李广忠本身却又不那么让兰子义放心,所以敲山震虎也就成了必要的事情,
今天李广忠当着兰子义的面提出了兰子义与戚荣勋相互龌龊的事情,
兰子义其实很欣赏李广忠这份勇气,李广忠这么问也证明了他公忠体国的忠义,但今后兰子义需要的其实不是李广忠对朝廷对皇上的忠义,他需要的是李广忠对自己的忠诚,这一点仇孝直也看的清楚,所以两人一前一后发力逼着李广忠站队。
兰子义坐在座上,看着面红耳赤,埋头不敢发话的李广忠,心里松了一口气,松气的同时兰子义心里又泛起了一股不可言说的自责,他对李广忠这么做可称不上是君子所谓,这是权谋之术,可不是圣人之道,用了总是感觉昧良心。
仇孝直也目睹了李广忠表情的变化,虽然今晚口头上占点便宜并不能完全的让李广忠站到兰子义这边来,但有胜于无,给点压力总是好事。
仇孝直想在睡觉之前和兰子义谈些正事,于是转头问兰子义道:
“我今天一直在想卫侯告诉我入城的事情,我总觉的不妥。”
兰子义低头正在分神,听到仇孝直问话后捏了捏眉心,抬头对仇孝直说道:
“我也觉得事情不妥,但具体怎么个不妥法。”
仇文若一直没有开口,这时发话道:
“按照卫侯所说,有两件事情值得怀疑,
第一,贼寇既然要走,却为何又让一队骑兵迎向官军这边,冒着生命危险逃跑最后才从水路逃脱,走水路还是往下游走说明这是雷有德的人,雷有德为何要这么做;
第二,雷有德怎么瞒过妖贼把天王割喉,还给安排在府衙里无法逃走,等着卫侯过来割人头,这可真是神乎其神。“
兰子义听仇文若把话说完,问道:
“文若先生只是觉得雷有德瞒过妖贼这件事情奇怪,就不觉得雷有德放下天王不管这件事情奇怪?”
仇文若闻言笑了笑,仇孝直替他儿子回答道:
“雷有德借刀杀人不是明摆着吗?卫侯何必明知故问?”
兰子义闻言也低下头笑了笑,
仇文若接着说道:
“所以雷有德为什么这么做不是问题,他怎么做到的才是问题。”
仇孝直又说道:
“而且他这么做明显是想继续用妖法笼络妖寇,只不过他来抗妖法的大旗很难得人心。”
仇文若喝了口茶,看着他父亲说道:
“雷有德虽然把天王之死扣到了卫侯头上,但纸包不住火,他的所作所为肯定会传道贼寇军中,
依我之见雷有德肯定要用军功来密布自己名不正言不顺的先天缺陷,天王可以带兵四处游走,雷有德不能,雷有德肯定要攻京城。“
仇孝直与兰子义听到仇文若这么说都点头同意,
仇孝直说道:
“儿,你说的很有道理,
这样来分析其实雷有德下一步的行动就可以判断出来了,
雷有德要想进攻京城的话现在还有什么东西在阻碍他?或者说雷有德还有什么后顾之忧?“
兰子义想了想说道:
“若说雷有德渡江攻打京城的后顾之忧,那就只剩下我和戚荣勋打算在寿春汇合起来与贼寇决一死战的官军了。”
仇文若眯着眼睛想了半天,几乎是在询问自己的问道:
“那要是贼寇想要击败江北最后一至官军,他们该怎么做?”
这个问题提出来,众人都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之后仇孝直才说道:
“以贼寇势力就算等到我们三军合力也有能力将我们击败,但雷有德刚刚杀了天王夺权,如果与官军相持对他可不是好事。”
仇文若点头说道:
“父亲说得不错,雷有德军心不稳,一旦与官军相持,哪怕是势均力敌的野战,只要稍微露出颓势恐怕都会让他的人分崩离析。
所以雷有德应该做的是各个击破。“
兰子义听到这里默默的说了一句
“而现在雷有德的主力都坐上船往下游去了。”
兰子义这句话就好像是往豆酱里滴入的卤水,整个屋内的气氛都被这一句话凝聚成了块。
兰子义揉揉眼睛,他的睡意已经彻底不见了踪影,如果雷有德真是率领水军东下去击破西进额东军,那可就糟了。
兰子义用手扶着脑袋,慢慢地说道:
“雷有德是在寿春城里内讧之后出城的,斥候来报城内有大变故,而且雷有德与天王在寿春城里打了两天,他不该有那样的实力,他甚是都不该统驭全军。“
仇孝直正端着茶碗,他没有喝茶,而是揭开茶杯盖默默地注视这茶水,茶已经凉了,散泡的茶叶都沉到了茶杯底,一碗茶水死气沉沉,没有半分变化
仇孝直把茶碗放回桌上,咂着舌头问道:
“可卫侯是怎么知道雷有德火拼两天的?据我所知斥候一直都在城外观察,二郎并没有联系上我军在寿春城里的眼线,我们不知道寿春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仇文若也面色凝重的说道:
“要说贼寇在城内打了两天,外面看到的是烽火连城,杀声震天,城里应当比汝阴、襄樊还惨才对,可我们入城看到的却是保存完好城市。
除了所有的城门被烧毁。“
仇孝直皱着眉头看了自己儿子一眼,说道:
“我听二郎的军士说城内有贼寇集中焚烧的痕迹,各处都有,难道说贼寇故意这么做?”
兰子义听到这里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叹道:
“妖贼阴险狡诈,怎会如此难缠!”
兰子义说罢长叹一声,又重重的坐回椅子上去,其他人都默不作声,不敢搭话。
兰子义坐在椅子上落魄的说道:
“要是天下百姓都如昨天在河上捞尸的人一样仁爱孝悌,我大正哪里会遭现在这种人祸?“
仇孝直与仇文若闻言都瞪起了眼睛,仇孝直更是追问兰子义道:
“卫侯你说什么?“
兰子义看仇孝直这神情知道不妙,但还没有想明白怎么回事,于是就将昨天河道上百姓收尸的事情说了出来。
没等兰子义完全说完,仇文若就打断了兰子义,“唉呀“一声站起来说道:
“卫侯你好糊涂啊!我们这些天行军过来沿途可曾见过一个活人?哪里来人会下河收尸呢?而且还是从下游而来逆流而上的人!”
兰子义听到仇文若的发问就像是脑袋被闪电击中了一样,整个人都被震呆了,他这才恍然大悟,那时的小船就是寿春城里派出来的眼睛,而兰子义当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感情中,忽视了所有的疑点。
仇孝直慢慢地捏紧拳头,锤在桌上说道:
“所以那伙迎着卫侯而来的贼寇骑兵就是为了引诱卫侯入城追杀天王,以免天王侍卫发现不对,逃脱走漏风声?”
仇孝直话音落下,屋里彻底没了声音,刚才被兰子义说得不敢答话的李广忠这时都发现了问题的严重,紧张的捏紧了拳头。
仇孝直最先从死寂中反应过来,起身扑到兰子义身边,抓着兰子义的手说道:
“卫侯,我们不能继续呆在城里,这是雷有德的圈套,四面城门全无,这座城守不住的,贼寇要是杀个回马枪过来我们就全完了。”
仇文若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起身说道:
“卫侯,我们应当出城向西南,驻扎到瘦水河边,一旦情况不对还可以沿河向南撤往庐州。”
兰子义的牙齿深深的咬入嘴唇,他的舌尖已经尝到了血液的咸湿味道,
兰子义责备自己为何没有发现这些疑点。
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在自责了,兰子义在仇孝直过来抓住自己手后起身吼道:
“来人!给我传令!“


第二百三十二章 黄雀在后(六)
兰子义起身吼道:
“来人!”
门外守卫听到吼声立马跑步进入屋内,抱拳问道:
“卫侯有何吩咐?”
线索凝聚成的事实已经清晰,由此产生的震惊和兰子义的自责还有兰子义内心对于自己失误的极力否认汇聚心间,凝聚成一团巨大的矛盾,四面拉扯,势要把理智与胆魄拉扯到撕裂,最后碾成粉末。
向四面八方喷涌而出的意识毫无头绪,冲击力十足,这些混乱没有方向的强大力量冲的兰子义胸口疼痛,头晕目眩,在仇孝直上前提议的时候兰子义只是凭借本能起身发令,而现在军士立于堂下在做众人都在等待兰子义下达命令,兰子义的本能已经不能帮他发布命令。
兰子义怔怔的看着堂下的军士,脑海中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军士抱拳低头,等待许久,见兰子义迟迟不下达命令,抬头又问道:
“卫侯,有何吩咐?”
军士问话的语气依旧如前,但军士抬头的目光却射入了兰子义空洞的眼睛,
军士本来只是闻讯,但闻讯的眼神也是对兰子义的触动,这位无名的军士一句平常的问话却如一颗投入水中的石子,神奇的在兰子义混乱的心中激起涟漪,而后涟漪汇成漩涡,漩涡凝聚成了统一的力量。
当心灵的漩涡席卷了一切盲目的冲动时,责任感在此充满兰子义心田,
兰子义再次感受到了自己心神,他的回忆和他学习过的知识被激发,刹那间他就做出了决策。
兰子义终于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刚才在屋里的三人,又看向满眼期待的堂下军士,定了定神说道:
“立即传令全军,起身拔营,不得有误,
再派人去联络在外巡城的军士,命令他们立即离开小巷子,从城中干道回到营中,
同时派人前往东北戚侯营中,就说城中危险,让他立刻拔营出城。
快去!“
军士见到兰子义精神恢复,又催促的紧急,点头应诺,赶紧出去办事。
然后兰子义看向旁边李广忠,说道:
“李将军立刻去组织军士,我们需要尽快出城。“
李广忠起身抱拳,唱喏就走,
等到门口时李广忠停下脚步,回头问道:
“将士们累了几天刚刚睡下,现在叫醒恐怕不妥,
刚才卫侯与两位先生所说确实在理,可城中无贼寇,城外也不见贼寇踪影,不如我们等到明天再拔营?“
兰子义看着李广忠,不带一丝情绪波动的说道:
“雷有德狡诈难制,我已经落入他的套中,又怎能为了一个好觉置自己于险地?
夜长梦多,立即传令全军动身。“
李广忠闻言领命转身,跨不出门。
李广忠刚出城门,兰子义又把他叫住,等李广忠转头过来后兰子义盯着李广忠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可以给我提建议,但不要再质疑我的命令,明白了吗?“
李广忠听到这话额头出汗,赶紧抱拳点头下去布置。
李广忠走后兰子义拿起桌上凉了下来的茶水一饮而尽,放下茶杯也跨步出门,一旁仇家父子紧随其后,
仇孝直随在兰子义身旁问道:
“卫侯,我们往哪个方向撤?“
兰子义答道:
“从西门撤出去,
我们大军入城就走西门,来回几趟不见有贼寇动静,这条路最熟,走这条路最安全。“
刚才兰子义下令过后院子里已经忙碌起来,兰子义迈步出门,用只有自己听得清楚的声音自言自语地补充道:
“如果还来得及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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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个骑兵将士正结伴走在寿春城的大街上,
他们在寿春城南边巡逻,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只有这些军士们的马蹄声和偶尔从大街上投射出来的灯光。
将士们骑在马上,一脸厌恶的看着周围的街景,偶尔把灯笼往前伸一伸,查看一下角落里是不是有老鼠经过。
一个军士在马上打着哈欠说道:
“倒霉催的,你说怎么就我们这几个兄弟被抽中了出来游街?其他人可都在睡大觉呢。”
有一个军士答道:
“就你说的,倒霉呗,累了好几天,今天还晒得半死,
好不容易入了城,虽然没有姑娘吧,但好歹有床,本来以为能睡到床上去,结果呢?就被抓出来巡街了。“
这军士提到了姑娘,引得周围好几个军士跟着淫笑,这时有军士发话道:
“你们这群禁军,不为民除害,老想着吃喝嫖赌,裕州城里就是你们进去给搞得天怒人怨,现在还不长记性?”
刚才发话提姑娘的军士闻言说道:
“您几位爷是京军,在天子脚下当然乐子多银子多,我们这群臭丘八终日驻扎荒郊野岭,没钱没粮没女人,哪里比得了你们的好日子。”
京军将士听着挑衅倒是没发火,而是由刚才那个军士回话道:
“觉得我们日子好?现在你不也来了辑虎营,你倒是跟我说说日子怎么样?”
那禁军闻言说道:
“我们这哪里算是入辑虎营,不过是被卫侯爷拉过来凑数的,等到灭了贼朝廷肯定把我们踢回原来营中。”
这时京军发话的将士说道:
“替你们回去?你们的营在哪?还有的回去吗?
辑虎营的京军也是从各地禁军补充而来的,你们都是辑虎营的候补,
卫侯爷让你们补充到辑虎营来是为了让大家伙同心戮力一起讨贼,只要你们改掉身上那副兵痞习气,好好作战,等到回京你们入营的可能性最大,到时候就能一起吃香的喝辣的。
要是再像以前一样吃喝嫖赌,劫掠百姓,到了打赢贼寇不仅没有你们的封赏,还要追你们在裕州的罪,懂不懂?“
刚才淫笑的那几个禁军听着这话低着头没了脾气,发话的那个禁军也服了软说道:
“行行行,您是大爷,听您的。”
这时有军士发话道:
“我说各位兄弟,上半夜全是我们在外面巡城,现在才刚入夜,这么走下去就迟早得睡着到马背上。”
有军士附和道:
“就是!要是城里有个人,咱巡着也有意义,现在城里连个鬼都没有,咱这么巡着就是给自己找困嘛。”
旁边有个军士闻言说道:
“要是真有鬼咱倒是能提起精神来了。”
另有人接话说道:
“最好是个艳鬼,这样还能找点乐子!”
此语一出当然惹得众人哄堂大笑,有人调侃道:
“你连鬼都不放过,真是比鬼还饿。”
发话的军士答道: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这话一出众位军士又是一阵哄堂大笑,等众人笑过之后大家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过了一小会后,有军士发话道:
“我说弟兄们,咱们还是想办法找点乐子来做吧。”
有人回话道:
“城里屁都没有怎么找乐子?”
那人回话道:
“刚才过来大街上我看到有座酒楼,还挺大的。
你们说这城里人能跑光,东西还能跟着一起跑光了?咱进去找点酒喝怎么样?“
有将士闻言立马答道:
“你没听见今天几位将军三令五申不许我们破坏城中公物,现在你倒是敢去偷酒喝。”
那军士回话道:
“咱过去不毁坏他家具就好,至于酒,将军们不也说了,坏了什么陪什么,咱身上又不是没带银子,过去喝了给钱就是,酒家的酒就是拿出来卖的,咱饭吃不饱难道还不让喝两口?”
此话一出众人都不在发话,但无论是禁军还是京军都互相交换眼色,大家都对找酒这个提议兴趣十足,于是大家伙心照不宣的掉头,然后夹着马腹朝来路回去。
不多时这十几个军士便来到刚才说起的酒楼处,
这酒楼有两层高,看上去非常气派,而且酒楼牌匾明亮,油漆新好,窗户门扇上糊的纸都没有破旧,如果不是贼寇作乱想必这家酒楼一定灯火辉煌,日夜笙歌,不过现在整座城里都如同鬼域,这么一座大酒楼孤零零的立在城中看上去竟然有种说不出来的阴森感觉。
不过这些将士们都是从死人堆里来来爬过好几次的百战精兵,别说这里阴森,就算这里是阎罗殿这群军士也不会回头。
十几个人提着灯笼又前后照了照,静静地站在街口聆听周围动静,生怕自己进去的时候被其他人或者督战的撞见,
等到确定没有人了之后这群军士从兜里掏出来些碎银子交到带队的旗官那里,
然后这群将士们就滚鞍下马,向马匹捆在酒楼前的马槽上,然后一股脑的冲到酒楼门口,慢慢的把门推开。
军士们推门很慢,但门一被推开将士们却都跟游鱼一样呲溜一下全都溜进了屋里。
等到十几人全部进屋,后面把风的又透过门缝确认外面没人,这群军士便顺着货架,掀开缸罐寻找酒水,
那个拿着银子的旗官找到店家柜台,将一把碎银子扔进了抽屉里,然后抱拳对着空无一人的酒楼说道:
“酒店主人莫要见怪,我们只是进来买口酒喝,酒钱放着,您若回来自己来拿。”
说罢旗官就和其他将士一道四面出击搜索酒水去了。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1-22 21:16:17 +0800 CST  

楼主:liuchaoran89

字数:1306168

发表时间:2017-11-17 05:28:13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3-20 12:37:01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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