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生在此世,你将如何抉择?《台城遗梦》,风云变幻,天涯长期更新

第二百六十八章 拼死一击
兰子义率队行军不远就看到河面上的贼寇向岸上雷有德开火,心叫不好,
其实兰子义早该想到贼寇有抛石机自然可以在河上就展开攻击,现在这样子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但戚荣勋手下的那些步兵能在这样的攻击下坚持多久可就不好说了。
“但愿大哥没事。”兰子义心里想着。
这时李广忠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贼寇有动静!”
兰子义回过神来抬头向前看去,
贼寇兵力虽多,但经历了刚才莽撞的冲锋已经损失过半,现在雷有德手下的人手不足以将当面官军进路全部封死,
不过贼寇并不打算眼睁睁的放兰子义绕到他们身后去,原本防守在贼寇右翼的那个贼寇小方阵见到兰子义向他们奔来之后立刻开始向右移动,想要在兰子义他们的行进路线上重新布阵,
这兰子义见状对旁边李广忠下令道:
“贼寇不动还好,一旦动弹浑身都是破绽,难道他们两条腿能跑过我们四条腿?”
兰子义话说的明白,李广忠当然明白该怎么干,于是李广忠拔刀高呼道:
“众军加速,从敌阵当中冲杀过去!”
众军士闻言高声应诺,一手扬鞭抽打马屁股,一手高举马刀,加速向贼寇冲去,
贼寇一个方阵好几千人,停下来定点防守自然是铜墙铁壁,坚不可摧,可一旦动起来就和出了巢的蚂蚁一样,看着人数众多,实际上却不堪一击
兰子义率队冲到贼寇面前时这些贼寇才刚刚走路走了一半,众多的贼寇像是一盘散沙一样,只能孤零零的以个人手中的武器面对当面来犯的铁甲坚骑,倒不是说贼寇周围没有友军,贼寇的人数一直很多,但有友军并不代表这些友军可用,贼寇全军都在运动当中,无法排列出坚固有效的阵型去抵挡骑兵,这时人再多有何等待屠宰的绵羊有什么区别呢?
还没有来的及动弹的贼寇弓弩手们当然不会放任辑虎营将士冲阵,可辑虎营将士们冲的实在太快,贼寇的弓弩手们只能放一轮箭就不敢继续射击,因为那样会击中已经冲到前面去的友军,
兰子义现在虽然没有桃逐虎铁骑破阵,但眼下的贼寇又不是之前防守严密的方阵,只是靠踩都能把这些贼寇踩死,
辑虎营的将士们一路猛冲,像是铁镐用力凿入豆腐里一样将面前的贼寇冲撞的七零八落,贼寇的主动拦路并没有起到阻挡辑虎营的作用,反倒是让自己吃了大亏,
虽然将士们冲杀的非常痛快,但兰子义却感觉这次的冲击并没有往常有的那种厚重感,他在马上向贼寇阵中张望才发现刚才大部分跑动起来的贼寇都回到了自己阵中,现在被兰子义冲到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雷有德果然机敏,吃了亏立马就能反应过来,时间站在雷有德那边,他只要不被兰子义打乱阵脚就可以等待沿河而来的援军支援自己,到时候贼寇就是拼着死人都能把官军耗死,而且现在的官军士气和装备都无法对贼寇占据压倒性的优势。
能抓住几乎灭上一波贼寇固然好,要是没有机会也没有必要去碰石头,兰子义当然知道这一点,他高声对着旁边的李广忠下令道:
“不要恋战,我们绕到贼寇后面就好!”
李广忠刚刚一刀砍翻旁边一名贼寇,闻言高声将兰子义的命令重复了一遍,
这时兰子义他们身后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天巨响,就连这边都能感到从脚下传来的大地的震颤,兰子义回头看去,只见应当是戚荣勋方阵后面处黑烟直冲云霄,当下心中震惊,这样的动静肯定是神机营的火药爆炸了,那戚荣勋还能不能正常展开进攻?
旁边李广忠也看到身后的火焰和浓烟,他在马上问兰子义道:
“卫侯!我们后面出事了!”
兰子义回头吼道:
“有没有出事那是戚荣勋是需要关心的事情,我们要做的是从这里冲出去!
都他妈给我打起精神来,不要去管背后,只管冲出去!“
众将士听到命令不敢再有犹豫,催着马儿就像前冲出,
只不一会将士们便冲破了贼寇脆弱的兵线,再过不一会兰子义便率领着一种将士绕到贼寇右后方,
兰子义觉得大概到了地方便勒马停下,身后将士也随之勒马,
兰子义回马向后看去,他本来应当在此时观察贼阵布置,寻找破绽,但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被升上天空的滚滚浓烟吸引而去,这场面太骇人了!兰子义都要怀疑戚荣勋有没有被这次爆炸给炸到天上去。
兰子义的怀疑还都只是放在心里,但李广忠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他直接在兰子义身旁说道:
“卫侯,我们的步兵被击中了。”
兰子义闻言故意装作没有领会李广忠意思,他说道:
“在我们开始冲锋不久就看到我们的步兵被贼寇水军击中了,这没有什么特别的。”
李广忠见兰子义没明白他的意思,着急的说道:
“卫侯,我说的是那团浓烟,这么大的爆炸声,我们的步兵是被击中了……”
兰子义一声冷喝打断了李广忠,兰子义吼道:
“我看到了!”
被兰子义喝断,李广忠半响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后李广忠可能觉得兰子义火已经消了下去,也可能觉得事情紧急,他又说道:
“卫侯,那么大的爆炸不可能有人活下来,戚荣勋说不定已经被当场炸死了,要是没有戚荣勋和他的神机营配合,我们再冲击贼寇是没有一点甜头的,要不然我们就……”
李广忠欲言又止,把话咽了回去,
兰子义知道李广忠想说什么,但他还是问道:
“要不我们怎么做?”
李广忠看了看兰子义,又扭头看了看其他辑虎营将士,最后李广忠憋了老大劲说道:
“要不我们趁现在撤吧!马匹已经没多少力气了,要逃命还能逃得了,再冲一次可就跑不动了!“
李广忠这话说穿了全军将士们的心事,大家伙听到后都默默的出了一口气,
浓烟还在继续,没有一点要飘散的意思,从兰子义这里看不到原本他们出发的本阵当中的任何东西,
这么剧烈的爆炸,应该没有活着的人了吧?
李广忠说出来的念头兰子义何尝没有,如果戚荣勋他们真的已经被炸得粉碎,那兰子义又何必发动自杀式的进攻呢?而现在兰子义他已经率部逃出生天,向南走的道路已经畅通无阻,只要快马加鞭,贼寇肯定是赶不上他们的,
是生是死现在只看兰子义的抉择了。
当这个抉择摆在兰子义面前时,他最先想起的是桃逐虎,就在刚刚分手的时候兰子义还对自己的大哥说要同年同月同日死,而现在自己却想着丢下他逃跑,这样将来死后赴黄泉怎么有脸见自己大哥。
但或许桃逐虎已经被炸死了呢?可要真是被炸死难道他兰子义不应该去收尸吗?
兰子义回头看了一眼周围的将士,兰子义自然应当冲入贼阵当中去解救自己的大哥,可这些将士有必要陪自己一起去送死吗?但若是兰子义以这些将士为借口不向贼寇冲锋,自可以让这些战士先走,自己一人去贼阵当中求仁义,何必拉上大家一起去送死?
兰子义又想起了戚荣勋,当时自己与辑虎营当阳被围之时,戚荣勋手下那点神机营真的就有必胜的把握把自己救出来吗?当时贼寇虽弱,但人数众多,戚荣勋却毅然决然的前来解围将兰子义救出重围,当时戚荣勋有没有像现在自己一样犹豫呢?
时过境迁,形势逆转,现在兰子义遇到的情况与当日戚荣勋遇到的完全不同,可是经历了这么久肩并肩的作战,兰子义又怎能以情况不同为借口放弃被围在里面的友军?
救!一定要冲进去救人!兰子义率部杀出来的目的就是如此,否则兰子义将没有存在下去的理由,无论桃逐虎和戚荣勋有没有被刚才的爆炸炸死,兰子义都要进去救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既然已经决定前去救人,那么剩下的问题就是贼寇的排兵布阵,兰子义面前的雷有德本阵并没有任何变动的意思,他们还在面对兰子义刚才突围的方向坚守,可他们为什么要继续坚守下去?
想到这里兰子义恍然大悟,顿时他为自己想要逃跑的怯懦和背信弃义羞愧的满脸通红,兰子义为自己的想法而耻辱,那是一种深深的自责,它烙印进了兰子义的灵魂当中。
李广忠见兰子义半天没有说话,又催促道:
“卫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先走,等将来有机会再来为戚候他们报仇。”
兰子义现在的灵台一片清澈,他意志坚定,主意已决,听到李广忠这话兰子义破口大骂道:
“你个王八蛋要让我丢下自己兄弟临阵脱逃?”
李广忠说道:
“卫侯,我们已经没有兄弟在里面了。”
“闭嘴!”兰子义吼道“如果我们的人全在刚才的爆炸中死绝了,雷有德这几个方阵干嘛还要把精力放在戚荣勋的本阵那里?戚荣勋和我们那几万弟兄都还在他们正等着我们发动进攻!“
众将士听到兰子义这么分析也都恍然大悟,大家脸上都烧得通红,丢弃自己人临阵脱逃的事情的确让人羞愧难当。
兰子义拔出佩剑,指着贼寇吼道:
“都跟我上!今晚要么我们把贼寇灭了,要么贼寇灭了我们,没有第三条路走!”

第二百六十九章 拼死一击
兰子义佩剑前指,奋力高呼,围在他身边的辑虎营弟兄们也随之战意高涨,
刚才的爆炸并没有影响到戚荣勋和他手下的步兵,贼寇依然在全力以赴防御本阵方向的进攻,这样一来刚才兰子义和他手下将士们萌生的退意就成了烙印在他们精神上永恒的污点,这样污点只有用鲜血才可以洗刷的干净,
反正今天是九死一生,那倒不如死的壮烈一点,
兰子义纵马驰骋在大地上,他可以感觉到自己胯下战马的喘震,马力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了,这次冲锋如果无法对贼寇造成致命打击,兰子义和他剩下的这些辑虎营将士铁定是要葬送在这里了,
在兰子义身旁的辑虎营将士已经将队形展开,将士们身上衣甲不整,多半人都身上带伤,好些军士身上插着的箭矢都没有处理,
现在真可谓是人困马乏,精锐的辑虎营骑兵已经成了强弩之末,但刚才的耻辱击发着将士们的战斗意志,正所谓知耻近乎勇,被刚才卖友求生的耻辱刺激着的辑虎营将士们迸发了生命中最顽强的那股勇气,这必将是决死的一刻。
已经不需要对将士们过多指手画脚,将士们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也知道自己面临着什么,将士们显示向左侧冲了一段距离,然后掉头右转,加速冲去
在兰子义面前,隔着几排人的前方,贼寇阵后的长枪手们已经掉头过来,正对着冲锋而来的辑虎营战士,
这些雷有德本阵的贼寇都是雷有德亲自挑选出的百战精锐,他们意志坚定,两眼目光如炬,杀气慢慢张开,一点一点的锁定住快速靠近的兰子义与他的辑虎营;他们铠甲精良,即使是在今晚这样烟熏火燎的纷乱战场,这些贼寇的甲片依然闪耀着火光跳动闪烁的杀意,
这群贼寇是不会轻易放辑虎营的战士冲杀过去的,按照眼前这样的安排,兰子义可以肯定辑虎营前面几排的将士没命活过第一轮的冲锋。
但将士们毫不畏惧,他们冲杀在前,他们几乎要把自己和马匹的眼睛一起蒙住冲杀冲到贼寇的枪阵上面开路,
两军已经近在咫尺,处在第一线的两边将士都已经能够清楚的看到对面军士的面孔,在辑虎营将士眼中,对面的贼寇神情镇定,意志坚定,他们阵型严密好似高山深壑,绝对无法通过;在贼寇眼里来犯的辑虎营将士神似烈火,气如龙虎,他们攻势迅烈犹如山崩地裂,足以撕碎眼前的一切,而两军眼中相同的则是凛冽森寒的杀气,两边都卯足了劲想要将对方置于死地,
冲在最前面的军士已经直抵贼寇矛尖,马背上的战士顶着贼寇的弓矢高举马刀催马起跳,马匹高昂的前蹄跨在空中足有一人高,但贼寇好几排长矛林立外刺,即使跃上如此高度也不可能跨越面前的长矛阵,兰子义已经看到了第一排将士们下一刻鲜血四溅的惨烈场面,
就在这时,在兰子义他们冲锋的前方,贼寇密集的人群后面,突然传来天崩地坼的雷鸣声,这声音将士们已经非常熟悉了,这是神机营的弗朗机大炮开火时的轰鸣声,
将士们的耳膜当中刚刚听到轰鸣声,眼前便有铅弹裹挟着血肉冲击而来,球形的铅弹穿过贼寇的血肉之躯,然后在坚硬的铁甲上弹跳,迸射,撞击出漫天飞舞的铁屑和骨头残渣,
辑虎营将士们当面稳如泰山的贼寇枪阵就在巨大的轰鸣声中被震得四分五裂,铅丸击打在他们身上后冲开了他们树立起得长枪,清出了一条血路。
辑虎营的炮弹有榴弹有霰弹,这些炮弹横穿雷有德本阵之后杀伤力已经减弱许多,打在兰子义他们面前的贼寇身上时力道已经无法将人击碎,只能将人弹开,可即使如此,冲在最前面的辑虎营将士还是有不少人都被榴弹击中落马,到头来将士们还是被友军误伤了,
但辑虎营的将士们并没有被神机营的误伤吓退,反倒是因为神机营的炮火弟兄们确知了被围的友军无恙,而且还得到了友军的支援,再加上因此对比出的刚才将士们临阵脱逃的耻辱,现在的辑虎营战意更甚,
面前的贼寇阵线已经被炮火轰开,将士们嗷叫着冲入贼寇阵中,在被轰得气晕八素还没有回过神来的贼寇抬头之时,辑虎营战士的雪亮的刀锋已经劈砍到了他们眼前,白光闪过,鲜血四溅,
惊慌失措的贼寇弓箭手在密集的阵型中无路可退,想要拔短刃近战又没有辑虎营战士的马快,他们只能看着辑虎营的马匹冲到眼前,然后惨叫着被撞倒,踩在铁蹄下化作齑粉。
辑虎营的战士藉由马力一个猛冲便深深的插入了贼寇阵中,贼寇一旦没有了外围长枪手的防守,就只能任凭骑兵横行无阻,只一瞬间雷有德本阵后半部分就被冲的七零八落,
兰子义非常担心骑兵将士们冲的如此靠前会不会在神机营的下一轮炮击中受到更大的损伤,结果前面传来的排枪声让兰子义把心放回了肚子里,戚荣勋没打算继续开炮那么兰子义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冲了,
遍地都是贼寇,到处都是将士们可以斩取的首颅,兰子义亲自持剑与周围将士一道奋力劈砍,铁刃敲打在铠甲上震得兰子义虎口发麻,但此时不战以后就没有机会再战了,兰子义必须抓住当下的时机将贼寇冲垮,而兰子义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目标想要趁乱完成。
在将士们的保护下,兰子义抽出精力来四面观察,他的目标并不难找,应当说是相当明显,因为兰子义所要找的是雷有德所在,
只扫了两眼兰子义便看到了前面贼寇人墙后面有一伙与众不同的贼寇向河岸那边移动,这伙贼寇铠甲尤为犀利,更为明显的是被这伙人护卫着的伞盖,那东西看着就显眼,从贼寇开始攻击时兰子义就看到了那东西,现在终于可以将它斩落了。
兰子义拿剑指着正在逃跑的雷有德和他的近卫,对着旁边李广忠吼道:
“不要去管其他小贼,我们先去把雷有德斩了!”
李广忠顺着兰子义所指也看到了雷有德的伞盖,他撤开嗓门大吼,命令军士掉头,辑虎营将士们听到命令后借着冲击余威勒马左转,直冲雷有德伞盖,
贼寇将士们当然听到了兰子义所言,他们奋力想要堵住兰子义他们去路,但陷落在辑虎营马蹄之下的贼寇根本无力组织人手进行有效的防守,现在唯一能够组织兰子义他们的只有雷有德那些精甲近卫了,
这些雷有德近卫各个身材魁梧,人人披挂重甲,他们的武器五花八门,或持长斧,或用双刀,兰子义还看到一个拿大锤的,但这些人手里的家伙要比其他贼寇长大许多,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
这些近卫听闻身后情况不对,便掉头拦在兰子义他们的去路上,他们并没有排成紧密的阵线,他们站列的相当松散,周围都留有大量的空间,这些家伙一看就是练家子,摆明了要一夫当关,拦住辑虎营战士,
但兰子义他们别无选择,只能硬冲贼寇,兰子义下令后排将士放箭射击这些雷有德近卫,但箭矢击打在铁甲上全都被叮咚弹开,现在只能看前排将士们冲锋如何了,
第一排的辑虎营战士们侧着弹出身子,挥着马刀向贼寇喉咙斩去,但贼寇哪里会乖乖等着人去看他,这些贼寇举起手中家伙挡下战士的马刀,然后就各自施展拳脚斩杀辑虎营骑士,
这些雷有德近卫身手惊人,他们举重若轻,轻易当下马刀后转手就能击杀马背上的战士,兰子义亲眼看见那拿大锤的贼寇抡住锤柄就地画圆,当面三名战士连人带马被击倒在地,冲在最前面那战士的马儿胸骨竟然被铁锤击得粉碎,一时之间滚滚而来的辑虎营铁流似乎就要被贼寇挡下来了。
兰子义看着这幅战况咬牙骂道:
“都他妈跟我上,现在停下来必死无疑,今天就是用人命换也要把这些狗娘养的挡路贼给斩了!”
将士们当然知道身处贼阵之中停留不得,如果不能冲破封锁,只要停下来就会被周围这些贼寇精锐绞杀干净,
骑兵将士们不顾眼前战友的伤亡,卖命冲向贼寇线列,贼寇杀戮依旧,但在此时此地他们的人数不占优势,辑虎营将士们相互配合,一人从侧面攻击贼寇,另一人则抵近放箭,在贼寇分神防守的当口近距离射击贼寇面们,
辑虎营将士们就这样拼着老命进攻贼寇,直到兰子义这一排冲到跟前时才算将最后一个贼寇近卫斩杀,
可这时的雷有德本阵已经走出一段距离,而在辑虎营将士们冲向贼寇的路上,其他的那些雷有德近卫则排成了好几列挡在路上,要照这样子冲下去,辑虎营死光了都不见得能抓住雷有德,
兰子义正在发愁之际,对面辑虎营攻击的方向上却传来一声怒吼,一个熟悉的声音高声骂道:
“雷有德休走!我桃逐虎今日必娶你狗命!”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1-30 20:32:35 +0800 CST  
第二百七十章 替身
桃逐虎大吼一声从硝烟中跃马而出,他浑身上下都被烟尘包裹,在他背后就是官军的弓箭和弹雨,桃逐虎就像是带来狂风暴雨的天兵天将,向面前的贼寇播撒死亡,
兰子义看到桃逐虎左手长枪,右手长矛,借着马力跃入贼寇当中,先是一枪戳中当面贼寇,然后猛挥右臂,一杖打碎另外一贼寇的脑袋,
被桃逐虎长枪击破贼寇铁甲,戳入贼寇胸中,但的贼寇并未当场殒命,而是两手捉住长枪想要将桃逐虎拖下马来,却没想到桃逐虎臂力惊人,爆喝一声用胳膊夹起长枪,将贼寇挑起,马匹继续奔跑,这贼寇则整个人被挑在枪上同桃逐虎一起飞奔,
被挑在枪上的贼寇肺已经被桃逐虎击穿,这种剧痛已非常人可以忍受,但贼寇还是拼劲去全力抓住桃逐虎长枪,等到他被桃逐虎挑在马上后,马匹的震动通过枪身传递到贼寇身上,卡在两根肋骨中的枪头不停的割裂贼寇的肌肉,切断他的血管,这种情况让贼寇再也无法忍受胸口传来的剧痛,他撕心裂肺的惨叫着,想要尽快从这样的痛苦中脱离出去,
桃逐虎听着贼寇惨叫,两眼微微闭合,嘴里默念了几句,然后右手回拉将刚才的枪柄收回,木杖重重的敲打在贼寇头盔上,接下来就是长久的宁静,
桃逐虎甩了下左手将枪尖上已死的贼寇甩落马下,沿途再无贼寇可堪阻挡桃逐虎,
雷有德的贴身近卫几乎都布置在兰子义进攻的途中,他们没有想到正面这么快就会被官军土坡,也没有想到正面的官军当中会有桃逐虎冲来一骑当千的破阵,待桃逐虎突入雷有德伞盖底下这时只有两名精甲卫士守卫雷有德,他们当中一人持大刀,一人拿长枪,严阵以待,只等桃逐虎冲杀而来,
桃逐虎纵马向两人中间奔去,同时扫视面前两名贼寇一眼,然后他就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左手那名持刀贼寇身上,之见桃逐虎先是挺出右手长矛直扑贼寇面门,接着左手收枪然后发力,紧随着右手长矛将长枪刺出,
电光火石之间雷有德已到两名贼寇面前,容不得拿刀那贼多想,桃逐虎的长矛已经扑面而来,
这名被桃逐虎盯上的贼寇惯用右手,见到长矛扑来就下意识的运刀横切,刀片扫过贼寇面门,桃逐虎矛头随之落地,
可长刀斩断了矛尖之后并不能及时收回,桃逐虎左手挺出的长枪在刀面离开贼寇右眼时便出现在了贼寇面前,这样快的速度贼寇还以为刚才的刀斩被桃逐虎躲开了呢,不过已经没有贼寇多想的时间,桃逐虎的长枪在下一刻就戳入贼寇眼中,将其毙命,
桃逐虎一个冲锋便击杀了一名雷有德近卫,这等功夫让拿人命和贼寇换的辑虎营将士又惊又妒,
不过雷有德近卫可不是吃素的,哪怕桃逐虎可以击杀其中一人,另一人也不会给桃逐虎机会让他再出手,
桃逐虎冲吗前来正好冲到贼寇面前,那长枪贼寇见状便将枪尖下压,插进桃逐虎战马两腿之间,桃逐虎在击杀大刀贼寇的同时自己的战马已被绊住,再向前推进一步桃逐虎的战马便被绊倒贼寇,桃逐虎也被甩到马下,
长枪近卫以为自己得手,高兴地回头看去,不成想这一切已被桃逐虎算准,在马匹被绊的一瞬间桃逐虎已经将手中两杆长兵全部扔掉,左手抽出箭矢,右手拿出角弓,两脚脱蹬跳出马去,在贼寇回头的刹那桃逐虎已经挽弓在手,瞄准贼寇,接着便放弦射箭,箭矢飞扑贼寇,一箭封喉,
那雷有德近卫直着身子向后仰去,轰隆一声躺倒在地,这一下桃逐虎身边再无一人护卫伞盖下的雷有德,
这雷有德果然英雄,见身边已无守卫也不惊慌,他抽出腰刀举过头顶,呐喊着冲向桃逐虎,
桃逐虎射杀了那个近卫后气定神闲的闭上眼睛,似乎是在沉思,又好像在休息刚才运动带了的腿部疼痛,从桃逐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东西,他像一尊石像一样静候着雷有德杀来,
雷有德喊杀之声越来越近,可桃逐虎还是没有任何动作,直到雷有德来到桃逐虎面前,高举的腰刀狠狠劈下,势要将桃逐虎砍得身首异处时桃逐虎才睁开眼睛,
桃逐虎睁眼到不要紧,要紧的是雷有德看到面前桃逐虎突然从眼中迸射而出的杀气和神光吓得手上软了三分力道,这一软就让到变慢了下来,而桃逐虎可不会和雷有德一样手软,桃逐虎站在原地右手抽刀,在头顶画过一个圆弧之后一刀劈在了雷有德的刀刃上将雷有德腰刀震开,接着桃逐虎利用向回的刀势顺手将刀夹在雷有德脖子上,没有一丝犹豫,桃逐虎横拉刀身,将雷有德脖颈割开,顿时鲜血四溅,
只是桃逐虎并没有因为击杀雷有德高兴起来,他弯腰砍下雷有德的头颅,拎在手中仔细端详起来。
挡在兰子义他们路上的其他近卫见到身后伞盖被桃逐虎突袭,不仅没有及时回援,还丢下了防御兰子义的任务,转向其他方向逃跑去了,
辑虎营将士们见状当然高兴,因为没有了贼寇近卫,将士们就可以径直冲到雷有德伞盖之下,前后夹击的两军就可以在贼寇心腹之地会师了,只有兰子义看着溜走的贼寇近卫皱起了眉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
兰子义带着手下将士们来到了雷有德华丽的伞盖之下,诸位将士刚刚全程目睹了桃逐虎破阵杀敌的勇武之象,现在全都围着桃逐虎恭喜道贺,好不热闹,
可桃逐虎似乎并不领情,他对周围将士的欢呼和称赞充耳不闻,他的注意力全在手中的人头上面,眼神都不偏一下。
兰子义策马上前看了桃逐虎一眼,有瞅了一眼桃逐虎手中的人头,然后问道:
“不是雷有德本人?”
辑虎营将士们听闻此言大为惊讶,回头看向兰子义,
桃逐虎听到兰子义问话抬头投来失望的眼神,然后将人头扔给兰子义,说道:
“不是,这是雷有德的替身,雷有德真人不知在哪。”
将士们听到桃逐虎所说都大吃一惊,纷纷小声说道:
“我们中计了!”
兰子义稳稳地接住桃逐虎抛来的人头拿在面前,像是翻弄皮球一样将人头掉了个转,
眼前的人头眼睑微张,瞳仁上翻,嘴角清开,舌头无力的伸出嘴外,被切断的脖子上还在一点一点的往出渗血,这张人脸酷似雷有德,但他却不是雷有德,就如桃逐虎所言,这是雷有德的替身,
其实这样的结果并非是兰子义预料之中的事情,距离上一次冲击贼阵已经过去许久,以雷有德的狡诈,悄悄地换个阵,晚上一出金蝉脱壳不是什么难事。
兰子义听到军士们小声的交谈后怒骂道:
“中什么计?我怎么不知道中计?雷有德穷途末路,不得已抛下替身先行,这是他技穷的表现谈什么中计?“
然后兰子义把人头扔给旁边一个军士,吩咐道:
“把这人头挑到旗杆上,只管大声呼喊‘贼首雷有德已被斩杀’,我们拿上雷有德伞盖,待会和戚荣勋他们撤出去便是。”
桃逐虎这时已经换上了将士们牵来的战马,闻言问道:
“少爷莫非是想来个借尸还魂,拿这替身的人头做雷有德的真身。”
兰子义冷笑道:
“不错,刚才我军与贼寇对峙,不见贼阵当中有大动作,可见雷有德换阵并没有通知全军,现在黑灯瞎火,我们都看不清雷有德的脸,更别说其他各阵的妖贼了,
伞盖乃是雷有德做帅的信物,现在已在我手,我管他这旗杆上挂着的是不是真的雷有德人头,但我说是他就是,有伞盖在就容不得贼寇不信!“
桃逐虎闻言点点头,其他军士则听令大喜,赶忙从地上取下伞盖,又将人头用长杆挑起,在贼寇阵中间大声喊道:
“雷有德已被枭首,你军主帅伞盖已在我手,尔等妖贼何不速速投降?”
附近慌乱的贼寇闻言果然吃了一惊,这些人立马失去了战斗的意志,向两边散开,而由神机营营将率领的步兵主力则在刚刚杀到跟前时听到了这则消息,顿时士气大增,挥舞着兵器就扑向了面前的贼寇,
眼见贼寇雪崩,兰子义率领骑兵回身向后杀去,带头给将士们开路,兰子义身边的将士专门将雷有德替身的首级高举,又将贼寇主帅伞盖举起,只为了让更多的贼寇看见这些东西,
这一招相当管用,兰子义冲击的面前贼寇还为接敌就被兰子义手上拿的东西吓到,其他贼阵也都传播着雷有德已死的消息,纷纷开始骚动,
就在兰子义觉得大局已定的时候,左侧贼寇的另一个方阵当中却点亮了数个长灯笼,另一个比兰子义手上的伞盖还要华丽的仪仗高高举起,雷有德拉长声音,放声说道:
“真是对不起,我雷有德居然还活在世上,让卫侯失望了!”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1-30 20:33:30 +0800 CST  
第二百七十一章 偷鸡不成
兰子义听到雷有德的声音后循声望去,
其实在刚听到雷有德发话的时候兰子义胃里就苦水大作,他觉得自己苦胆都快从肚子里翻出来了,这雷有德真会挑时候站出来,本来兰子义靠着这个替身的人头都已经让贼寇阵中混乱起来,这下全泡汤了,
但目前仍然有机机会,现在仍是月黑风高,战场依旧混乱,雷有德嗓门再大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听见,就算他能让所有人都听见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看见他的脸,兰子义还有机会,或者说他心里还存有侥幸。
兰子义对着雷有德说话的地方大声笑道:
“妖贼你休要再次蛊惑人心为你送死,自开战以来雷有德本阵便在此处,伞盖近卫也在此处,我刚才一路血战而来,雷有德贴身近卫强悍至极,令我大吃苦头,
但现在无论是雷有德还是他的近卫都已经被我枭首,你个冒牌货还敢硬撑着冒充雷有德,是真不怕死吗?“
刚才雷有德发话之后贼寇军中开始崩塌的军心又被稳固了起来,不过兰子义一番嘲弄之后贼寇的军士们似乎又有些动摇,而兰子义身边的辑虎营将士则将刚才斩杀的那些雷有德近卫的贴身物品与铠甲扔给周围的贼寇,贼寇当中又有了骚动,
旁边阵中雷有德听到兰子义的狡辩之后哈哈大笑,然后说道:
“卫侯你就别再嘴硬了,明明你现在在落荒而逃,反倒要说我命丧你手,你这么做无非是想动摇我的军心,想要捞那不战而胜的果子吃罢了,我又不是傻子,岂能让你白白将我数十万大军击溃?你要真是有胆子就别再跑了,停下来与我决一死战,顺道把你旗杆上挂着的那颗人头交出来让我的人仔细看看,看看你到底有没有杀掉我!“
在兰子义与雷有德几番叫骂之后,贼寇大军似乎有些适应当前的情况了,虽然他们并没有继续向兰子义发动猛攻,但他们却都保持着一定距离进行观望,看来在场的绝大多数贼寇都拿不准到底哪边说的是真话,哪边说的是假话。
虽然贼寇大军没有向兰子义他们发动进攻,但兰子义的情况却并不乐观,兰子义斩杀的毕竟是冒牌货,纸包不住火,若不能趁乱击垮贼寇军心,那等待着兰子义的就是被贼寇剿灭,现在贼寇大军驻足观望就说明贼寇军心渐渐稳定,一旦贼寇军心稳定就会发现两军实力的巨大差距,那可就完了。
兰子义咬着下嘴唇勒马停住,他轻轻扭头向旁边李广忠示意,李广忠心领神会,立刻小声向后面的队伍传达命令,命大军继续前进,不要停留,那些行进的步兵行走的时候都小声的向周围人询问雷有德到底有没有死,辑虎营的将士们则只顾着赶路,一言不发,
兰子义心里焦躁,但嘴上还是笑着说道:
“你想的可真美,我把人头交给你你岂不就能自说自话,诱骗这几十万壮丁了?我有那么傻吗?
那边那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来头,但我劝你一句,你个替身就不要在这里硬逞能了,就算你可以说服周围这些妖贼信你的鬼话给你送死,可等到明天天亮呢?你有本事替雷有德组织起来全军吗?到时候你军中那些军头门发现你是个冒牌货,只怕会把你车裂吧?
所以我劝你一句,别再打肿脸充胖子,做自己无法收场的事情,到时候吃亏的是你。“
对面阵中雷有德闻言冷笑道:
“我还是那句话,卫侯若是有胆就不要走,停下来与我决一死战。”
兰子义回敬道:
“我没有必要在这里在这个时候和你分胜负,等到你露馅之后我自然回来收场,到时候周围你们这些贼寇都没得跑。”
雷有德喊道:
“兰子义你口口声声说我是冒牌货,那我的声音如何解释,你当我军中全是聋子,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兰子义笑道:
“这世上连一模一样的人都能找的出来,更何况找个声音相近的?你闲的声音听着就不是雷有德的,我与雷有德交手多次,他的声音我化成灰都认得!”
兰子义已经听出雷有德喊话太多,嗓音有些沙哑,所以故意拿雷有德的声音说事,这个时候只要稍微给周围这些贼寇一些心理暗示都能制造不一样的效果。
果然,贼寇们听到兰子义这话后又开始有些骚动,兰子义知道他们是在讨论自己那边的雷有德是不是本人。
雷有德能做兰子义的对手还是很有两下子的,他并没有被兰子义引起的骚动吓到,而是回话说道:
“正因为找一模一样的人并不难,所以我才让那壮士在阵中代我受罪,他已魂归仙界,转世登仙,而你兰卫侯却要在这里拿他来冒充我,你这是对我的人大不敬。”
兰子义听着雷有德这话差点脱口而出“你的人不过妖贼,我干嘛要尊敬他”,但真要这么说可就露馅了。
这雷有德今晚交手之前叫阵还被兰子义抓主破绽,现在确能主动设套诱骗兰子义,看来刚才他鲁莽进攻后及时反思了自己的错误,这雷有德学习能力太强,这么短的时间内话术居然就不漏破绽了,真是厉害。
兰子义轻轻砸了下舌头,然后说道:
“我这里是真人头,不行你们看看。”
桃逐虎听兰子义说完,不等下达命令就把火把举得老高,照亮了杆顶上那个替身的面孔,反正现在黑灯瞎火,周围贼寇不可能看的清楚,这替身和雷有德又长的神似,照亮一点反倒显得自己说话更有底气,已经是在比着吹牛皮了,干脆就吹个大的出来。
那边阵中的雷有德似乎已经找不到什么好的借口来攻击兰子义了,只得放声说道:
“诸位将士快看啊!那边那是冒牌货,兰子义实在诳你们!”
只是他手下的将士们并不为他所动,甚至连他所处的那一阵当中都有人开始骚动。
现在两军并没有交战,官军趁着当口再向贼寇包围圈之外疾走,贼寇则像看戏一样看着兰子义和雷有德两人互相叫骂,不少贼寇甚至乐在其中,听得津津有味,就算实在街上听人说书也得给钱,而这里却是免费的,听起来还比说书精彩。
兰子义与雷有德两人陷入了僵持当中,兰子义非常着急,他知道对面雷有德肯定也很着急,但形势对兰子义更加不利,拖得越久贼寇那边团结一心的可能性就越高,其实现在的贼寇已经重新团结在了一起,只是他们没有发动进攻而已。
突然兰子义想起了之前桃逐虎曾经向他提过雷有德手下有个书生,是雷有德智囊,现在这种僵局正好可以把黑锅扣到那书生头上。
于是兰子义高声说道:
“对面阵中那替身你就不要再给人当枪使了,我知道你旁边站的就是雷有德手下那个什么落地破秀才,是他让你出来稳定军心的,可你要知道这是在送死,等到天明军中各位军头发现雷有德已死时,那个秀才是无法掌控全局的,你到时候下场会更惨!“
兰子义本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攻击点,可没先到自己这话一出周围那些观望的贼寇都停止了窃窃私语,开始起身准备动手了,
兰子义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他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错了。
对面阵中雷有德好像也长出了一口气,他哈哈大笑道:
“兰子义啊兰子义,任你最值多谋,诡计多端,你也会漏出狐狸尾巴来,这回说漏嘴了吧?我雷有德作战一向是让徐军师坐镇大营的,今晚徐军师就没有跟来,怎么安排人来冒充我?你说鬼话也得挑个像一点的啊。”
兰子义听到这话心中叫苦,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今晚居然犯了和雷有德同样的错误,在这小阴沟里翻了船。
兰子义知道自己已经露馅,不过嘴上还是缩到:
“那个什么徐秀才有没有必要临阵布置,他早就安排好了,你不要再硬撑了,到了天明没你活口!”
不过贼寇大军显然没有兴趣再去信兰子义的话,他们已经开始重新列阵,向夹在中间的官军队伍推进过来了,
雷有德则在阵中笑道:
“卫侯你就不要强词夺理了,就算到了明天天明有人过来验我的真伪,那也是明早的事情,但今晚你却要命丧于此,这一点你无法改变。”
兰子义已经没有时间在与雷有德胡诌了,他快速勒马带着桃逐虎和身边几骑人马跟上前面大军前行的队伍,现在唯一算是好消息的就是队伍已经大体穿过了贼寇的包围圈,大家可以向南逃出生天去了。
桃逐虎在一旁问兰子义道:
“卫侯,这伞盖和人头拿着太碍事,要不要扔掉。”
兰子义心里是不愿扔掉这些东西的,因为扔掉了就意味着承认那边的雷有德是真货了,但看着周围四面八方冲杀而来的贼寇,兰子义也没有什么好选择的了,于是咬牙对着桃逐虎点了点头,
桃逐虎与将士们把替身的人头和伞盖扔给追来的贼寇,同时喊道:
“那好你们雷将军的人头,莫要被那替身骗了”
可这话引来的却是贼寇的嘲笑和叫骂,
今晚的兰子义已经没有取巧的机会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神机营
兰子义狂抽马屁股,一骑绝尘向前冲去,在他身后还跟着几骑辑虎营战士,桃逐虎在骑射压阵,
兰子义叫阵失败之后贼寇就开始向兰子义发动进攻,之前被兰子义和戚荣勋前后夹击冲出来的通道以极快的速度被贼寇填满,兰子义在小时候曾在见过冰封的大河解冻,那是在轰隆一声巨响之后从河道中间突然开始,厚重的结成一块的冰面碎裂成渣,沿着河道中轴线开裂,然后顺河而下,现在贼寇军阵合拢的景象恰似开河,只是形式逆转,人潮合拢将河面封堵罢了,
桃逐虎骑射精湛,箭无虚发,每发一矢必取一命,可个人能力再强在大军面前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桃逐虎在汹涌的人潮面前只不过是一只强壮的蚂蚁罢了,他要是不尽快撤离,敢留下来死战的话必然会被潮水淹没。
不一会桃逐虎就射空了马背上的两个箭囊,他扭回身子催促兰子义道:
“少爷快走,我们要被贼寇追上了。”
不用桃逐虎多说兰子义也知道要快走,他两侧的贼寇已经快要到他身旁,前面不远处官军步兵后军已经在与贼寇交手了。
兰子义疯狂抽打着马屁股,但马匹跑了一夜,现在已经到达体力极限,兰子义可以明显感觉到胯下战马气喘吁吁,四肢奔跑无力,但此时兰子义也管不了马匹如何了,先要跑出去保命才是真的。
官军兵线末端就在兰子义面前,禁军将士们看到兰子义奔来主动让开通路放他的马匹进来,兰子义对准缺口纵马而去,就在即将入阵之前兰子义赶到自己身体不正常的前倾,一股强大的力量要将他摔落马下,再看自己坐骑现在两腿已经跪在地上,从马鞍传来的震动来看战马是体力不知被绊倒了,
兰子义面门即将撞在地上,说时迟那时快,兰子义的脑海中闪过之前桃家三兄弟无数次落马起身的样子,他大喝一声伸手抓地向前翻滚,同时两脚脱离马鞍,在惯性将他摔落地上的一瞬间做出了一个漂亮的翻滚后一骨碌站起来,
兰子义不仅借翻滚泄开了大部分马匹狂奔传递而来的力道,还在起身的第一时间拔出腰间佩剑,
兰子义因为剧烈的翻滚再加上急速起身两眼冒金星,他两手紧紧握剑,低沉双臂将剑身护在自己面前,
贼寇业已冲到跟前,一贼见兰子义落马立刻赶上前来,马步扎稳挺枪直刺兰子义,幸亏兰子义拔剑做好准备,贼寇长枪刺来被兰子义使尽浑身力气拨开。
紧随兰子义而来的几骑辑虎营战士见兰子义落马赶紧勒马回头前来支援,可贼寇已经靠近,这几个将士回马还没拉开架势就被贼寇攻来的长枪刺中,纷纷落马,
兰子义虽然拨开了贼寇的长枪,但他毕竟不是练家子出身,刚才那一下已经用尽了兰子义全省力气,现在兰子义握剑的手都觉得户口生疼,低头一看才发现虎口已经开裂,贼寇要是再来一下兰子义必死无疑,
在兰子义身旁隔几步就是官军军阵,但此时兰子义却指望不上身后的友军前来支援,因为他们自顾不暇,还被马匹和让开的道路阻挡,无法及时赶过来。
兰子义依旧手握佩剑立在地上,在他旁边就是被贼寇各自刺落马下的辑虎营军士,而他面前就有两个贼寇想要冲过来去他性命。
兰子义心中默念“吾命休矣!”然后考虑着怎么死才能壮烈点,
突然却又一骑从两名贼寇背后冲出,从后一刀斩下挡路一名贼寇脑袋,接着有抬起左腿踹翻了扭头向后看的另一个贼寇。
兰子义看到那条踹人的小腿上面带着箭矢伤痕,再看马上之人正是桃逐虎,
桃逐虎下一瞬间便来到兰子义旁边,喝了一声“起!“便弯腰一把捞起兰子义夹在腋下,纵马冲入己方阵中。
贼寇在桃逐虎身后已经围追上来,他们怎能轻易放兰子义与桃逐虎逃回阵中,当中一名贼寇加速向前挺枪就像桃逐虎腋下的兰子义刺去。
桃逐虎忍着腿上的伤痛硬是把兰子义抱起来,奋战了一晚上这个时候也是筋疲力尽,他没有发现背后刺来的长枪,同时兰子义也没有发现,
就在贼寇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刺中兰子义时,面前突然出现了一道白光,兰子义也只看到自己左侧似乎有一个人乎的一下闪了过去,然后就听见后面一声惨叫,在回头张望,兰子义发现竟然是戚荣勋马步前跨,人刀合一,有近一人高的御林军刀用刀身斩断了贼寇枪身之后刀尖也抵在了贼寇咽喉处,戚荣勋沉腰后拉,锋利的刀锋便将贼寇脖子切开,
另外一名攻来的贼寇见追杀兰子义已经不可能,便将攻击转向出战的戚荣勋,
贼寇用力一枪刺向桃逐虎,原本桃逐虎斩杀面前贼寇之后刀身便沉了下来,这时戚荣勋见面前有长枪刺来便运转手腕将刀身翻上,然后左臂上托,右臂横举,挥刀向上挑开刺来的枪尖,
等到将贼寇长枪架在头顶后,戚荣勋再次翻转手腕将刀锋转向下来,整个人立起身子作向下劈砍状,贼寇见戚荣勋打算挥刀来斩,便欲收枪格挡,岂止戚荣勋却在此时收刀腹前,单腿独立,长刀随被收回刀尖却遥遥锁定住了贼寇喉咙,突然间戚荣勋爆喝一声,猫妖跨步,挺刀上刺,一道白光过后长刀已经刺入贼寇喉中,那贼寇只觉得森严的杀气将他笼罩,使他浑身发颤,然后便丢了性命。
兰子义被夹在马上,看着戚荣勋行云流水的一套斩杀下来心中着实佩服,东军的御林军长刀果然非同一般,战力惊人,若说之前项城中高延宗那柄关王刀勇力绝伦的话,那么眼前的戚荣勋这套长刀耍的便是精妙绝伦,一个用力,一个用巧,都是战场绝学。
兰子义正看着出身,马上桃逐虎突然说道:
“少爷,我放你下去了!“然后兰子义就感觉身上没了着力点,
现在的兰子义还在分神,被桃逐虎突然放下一下子就失去了平衡,跌倒地上差点摔倒.
桃逐虎见兰子义没有站稳,关切的问道少爷
“少爷,是我扔的太快你站不稳吗?”
兰子义站起身来拍拍土,对桃逐虎说道:
“没事大哥,是我分神了。”
跟在兰子义周围护卫他的那几个辑虎营将士没有一个能回来,兰子义为这几个战士默哀许久,接着兰子义起身观察周围的情况,这些戚荣勋手下的步兵虽然在和贼寇战斗,但战斗的却非常急躁,虽然戚荣勋布置在本阵的擂鼓正在激烈的敲打,各级军官也都在声嘶力竭的指挥作战,可这些禁军步兵全然没有了刚才众志成城的意志,他们没有组织队形,也没有协同作战,他们只是单个的和贼寇单打独斗,而那些冲在前面的禁军却犹豫着要不要回来支援后排战士,
兰子义心说不好,贼寇放出一条生路反而动摇了官军战斗的意志,现在两个京军营应该没什么问题,都还会听从指挥,可这些禁军在突围后却有要逃跑的打算,
戚荣勋在掩护兰子义入阵后也提刀边战边退,他大声命令道:
“排好队列,刀盾手向前,长枪手随后!“
戚荣勋声音虽大,可周围却没有人听他的号令,戚荣勋又吼了一遍,周围的将士却还是自顾自的埋头苦战,不少人都回头张望,一脸恐惧。
兰子义从未经历过失败,但眼下的情况让他乐观不起来,这样的士气已经无法维持作战,官军主力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马上的桃逐虎久经战阵,这时下马凑到兰子义跟前说道:
“少爷,我们必须赶快离开这里,与前面的辑虎营汇合,这些禁军马上就要崩溃了,我们不能等到全军溃散后被裹挟进乱军之中,那样可是逃不出去的。”
兰子义闻言扭头看向桃逐虎,得到自己大哥坚定的眼神回复后,兰子义叹了口气低下头,然后说道:
“我们不能丢下戚荣勋,他可没有丢下过我。”
兰子义刚说完话,身后就有禁军厉声尖叫道:
“妖贼从南面攻过来啦!妖贼从南面河岸上攻过来啦!”
兰子义闻言望向河岸,之见不远处的河面上已经被贼寇船只填满,有贼寇从南边登岸截住官军前路也不是不可能。
在禁军尖利的叫喊声后,官军阵中有过一段谜一样的沉默,接着不知谁先喊道:
“快跑啊!再不跑就没机会了!”
然后就有人脱离阵型丢盔弃甲向南奔逃,一人掉头,其他人也都跟着一块逃跑,只不过一会整个大军就变成了四散奔逃的混乱人群,就连兰子义身处的与贼寇接战的后阵都已经混乱不堪,与贼寇对战的兵线上的将士见到身后将士逃跑,也丢下武器加入逃跑的队伍,
戚荣勋看着周围已经成为乱军的队伍,放声大骂道:
“都给我站住!都站住!你们是朝廷的官军,怎能临阵脱逃?谁在不听指挥我便将他军法处置!”
可是周围军士逃跑依然成风,戚荣勋的话也就自己能听见,剩下还有谁去管他。
戚荣勋见状恼怒的拔刀想要斩人,却被兰子义从身后拉住胳膊,兰子义说道:
“戚候快随我走,迟恐不及!”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1-31 21:20:45 +0800 CST  
第二百七十三章 神机营
戚荣勋感到身后有人拉扯他,还说出这种丧气话,气的转身就挥刀砍下去,
兰子义离戚荣勋太近,刀光斩来兰子义一点反应都没有,幸亏旁边桃逐虎跨步向前,举刀架住了戚荣勋的刀刃,等到兰子义看清楚停在面前的是什么东西时,那寒光闪闪的刀刃已经顶着自己脑门上的铁盔了,
兰子义艰难的咽了一口吐沫,戚荣勋见到面前的是兰子义,赶忙收刀回去,桃逐虎则就势骂道:
“戚荣勋,你他妈疯了?!”
戚荣勋虽然知道自己砍错了人,但激烈的情绪让他涕泪纵横,语无伦次,他没有道歉,而是哭诉道:
“我们不能跑啊!朝廷让我们带兵灭贼,如今兵打光了,贼却越来越多,我们跑了京城怎么办?”
兰子义回过神来出了一声冷汗,他看着情绪激动的戚荣勋,心中感同身受,自己与戚荣勋同受朝廷之命出征,鱼公公又名他二人渡江北上,指挥作战,如今十几万禁军全部被打光,贼寇即将饮马江边,战况如此兰子义还有什么面目再回京城,
桃逐虎见戚荣勋垂头丧气不像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他拄着戚荣勋衣领大吼道:
“你他妈不跑再过一会你也光了!走!快走啊!”
桃逐虎强拉着戚荣勋向后走,再回头发现兰子义居然也愣在原地,便收刀入鞘,拉着兰子义一起走,
只拉了两下兰子义便反应过来,挣脱戚荣勋自己走动,
兰子义现在算是体会到什么叫做兵败如山倒了,周围虽然有大量的官军,可士气崩溃像是鬼上身一样爬到了每一个人身上,几万人全都抱头鼠窜,没有一人想要回头与贼寇交战,之前还在努力指挥的各级军官现在也不见了踪影,加入到了逃跑的滚滚洪流中,
兰子义可以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的惨叫声,那是落在后面的军士被贼寇追上杀死前的惨叫声,由于戚荣勋站在刚才交战的兵线不远处,所以逃跑的时候兰子义他们就落在后面了,
刚看到手下军士溃散时兰子义心中还是战败的耻辱和对于手下这些懦夫的愤怒,等到现在大家一起逃跑的时候兰子义心中剩下的却只有恐惧,兰子义不敢回头,因为回头就有可能被杀,疯狂的杀戮就发生在自己身后,要是慢下来下一个死的很有可能就是自己,
兰子义瞥了一眼旁边的戚荣勋,现在的戚荣勋也没有了刚才与敌人决一死战的热情,他紧跟在桃逐虎身后,埋头苦走,一言不发,兰子义看得出现在的戚荣勋眼睛里也全是恐惧,
兰子义觉得他们大概已经走过了刚才下马的地方老远,可桃逐虎的战马却不见了踪影,再看桃逐虎,他步伐虽然很快,但走路已经一瘸一拐,兰子义看着自家大哥这副模样,心疼不已,骂道:
“哪个王八蛋把马给偷了?害得大哥你瘸腿还要走这么快。”
桃逐虎明显是牵动了伤口,说话都喘气,他说道:
“没马好,这个时候骑在马上目标太明显,贼寇一眼就能看见,而且这么多人马是跑不起来的,还不如走路方便。”
兰子义说道:
“可是大哥你的腿……”
桃逐虎闻言说道:
“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无非疼一点,少爷你和戚侯可要跟紧我。”
可再怎么更紧桃逐虎也不可能阻止身后逐渐靠近的贼寇,兰子义忍不住回头发现一贼拿着刀已经追到自己身后,正要劈砍,大惊之余旁边的戚荣勋一把将兰子义推开提起长刀向上挥斩,戚荣勋这一刀斩断了贼寇拿刀的臂膀救了兰子义一命,可却让两人停下了脚步被后面的贼寇赶上,
贼寇人数众多,快步围了上来,戚荣勋看着眼前众多贼寇,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这时候被贼寇追上就是死路一条啊,不过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戚荣勋也只能拼个一死了。
戚荣勋挺刀欲战,身后却响起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
“趴下!”
戚荣勋与兰子义同时听出说话这人是神机营营将,想也不想就趴倒在地,紧接着身后就想起了一排整齐的轰鸣声,等趴在地上的兰子义闻到硝烟味后抬头观望,看到前面冲来的贼寇已经被击倒了一排,
后面的神机营营将和桃逐虎上前一人一个拉起了地上的兰子义和戚荣勋,不等两人发话就说道:
“快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然后一行人接着向前狂奔,旁边的神机营将士时不时还会回头向后开两枪,
又走了许久,走得兰子义都快迷失方向后,在一行人面前终于出现了整齐的阵列,那是排成横列,向后瞄准的神机营,
这里已经离贼寇军阵有一段距离,逃跑的乱军虽多,但摆在兰子义他们面前的道路已经宽阔起来,
官军主力的禁军已然崩溃,整个战场上到处都是四散奔逃的禁军战士,场面异常混乱,不过贼看哦都忙着追杀那些逃跑的官军,这反倒是掩护了还坚守在原地的神机营和辑虎营,
等走到此处兰子义他们才算是可以歇一口气,戚荣勋则握着神机营营将的手,哭道:
“若无叔父,今日荣勋已经死于乱军之中!”
神机营营将拍了拍戚荣勋的肩膀,说道:
“少将军虽然从小随戚老将军在外征战,可全打的是顺风仗,没吃过败仗,有今天这教训也不算是坏事。”
兰子义与桃逐虎这时也对营将说道:
“多谢将军上前接应,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神机营营将对兰子义点点头,算是回礼,然后说道:
“刚才后面交战我就感觉不对,所以专门带人过去帮上一把,这是我应该做的,卫侯和桃参军不必客气。”
接着营将又说道:
“事不宜迟,我们必须尽快撤离,今晚我们已经败了。”
兰子义黑暗中看不到辑虎营的踪影,于是问道:
“辑虎营呢?他们已经逃跑了吗?”
神机营营将指着阵后说道:
“卫侯放心,辑虎营当中虽然掺了不少禁军,但不是说是禁军就会逃,他们就在那里,刚才想要回去接应卫侯被我拦住,因为一旦兵败他们骑着马会被人潮给堵住的。“
营将话音刚落便有马蹄声从南边过来,李广忠带着几骑人马来到兰子义身旁,下马哭道:
“我又把卫侯落下了!“
兰子义一把将李广忠扶起来,说道:
“李将军不用自责,我们没有时间多说废话了,得要赶紧动身,
阵中可还有空马?我们的马都没了。“
李广忠擦了一把眼泪,说道:
“卫侯放心,空马多的是!“
说着后面的军士边让阵中人牵来马匹,
兰子义与桃逐虎还有戚荣勋都接过李广忠送来的马匹,踩蹬上马,
神机营营将则摆手拒绝上马,他说道:
“我得要指挥神机营,上马不方便,你们在前面开路,我带神机营急行军跟在后面。“
戚荣勋闻言说道:
“那将军可要小心,我在前面压阵,一定不会抛下你,你可不要和我们走散了。“
神机营营将答道:
“少将军放心,我手下将士们急行军可日行百里,现在辑虎营这些废马是跑不过我们的。”
营将此话不假,经过刚才一轮冲锋,辑虎营已经损耗掉了马匹最后的体力,现在就算想跑也跑不起来,
于是两军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合兵一处,列阵向南挺进,
两支京营合力之后在乱军的掩护下向南走出相当长的一段距离,但乱军再多也有逃散的时候,四面奔逃的官军吸引了贼寇一部分注意力,等到贼寇将力所能及范围的的官军斩杀殆尽之后,向南逃窜出去的两个京军营就出现在了贼寇面前。
雷有德带来阻击兰子义的精锐力量已经苦战一夜,又参与追击官军许久,现在大多都没了力气,而且无复行伍,成了野地上的散兵,要是现在辑虎营人马体力充足,回头杀个回马枪一定斩获颇丰,只可惜辑虎营的战马比贼寇还要疲惫,
还有贼寇从瘦水河登岸的那些援军,他们可是生力军,刚才从侧面进攻了官军,现在冲杀一阵之后紧紧咬在京营的行军队伍后面,不断的缩小两军差距。
在小跑了一段距离后,辑虎营的马匹似乎又恢复了一些力气,这时有骑兵军士喊道:
“河上有灯光靠近!贼寇水军赶来了!”
行军中的队伍本来被贼寇咬住已经非常被动,现在又听到身后被贼船接近的消息当下大惊,
不过京营就是京营,就算士气大跌也没有丝毫动摇,将士们只是做好了决死的打算。
兰子义看了旁边桃逐虎和李广忠一眼,正想开口讨论一下如何应对,后面全传来一阵骚动,回头望去只见神机营已经在营将命令之下停步后转,将士们按照射击队形排成三排,火绳点燃,鸟枪装弹,这摆明了是要阻击贼寇的架势。
兰子义见状策马退回去,戚荣勋本在队末,早兰子义一步来到神机营跟前,对着营将大吼道:
“将军你要做什么?为什么要停下来?你这是在送死!”
神机营营将回头望了戚荣勋一眼,报以一个释然的微笑,说道:
“少将军请回吧,带我们向戚将军问好。“

第二百七十四章 逃命
戚荣勋听罢大怒,说道:
“将军胡说什么?我戚荣勋决不会丢下自己袍泽一人逃跑,你不要在这里逞英雄,快跟我走!”
营将高声命令将士们点火装弹,然后缓缓的对戚荣勋说道:
“少将军没有一人逃跑是因为少将军你从未失败过,现在你失败了,不逃就没命,所以赶紧逃吧!”
戚荣勋也不知是在发怒还是在发抖,他脸上肌肉紧绷,牙关咬死,看那样子就快要把下颌咬碎了。
戚荣勋一字一句的说道:
“将军和弟兄们不走我不走!我若是丢下你们在这里送死又有什么面目回去见军中父老兄弟?”
营将再次高声宣令,命令手下将士瞄准前面来犯之敌,听完戚荣勋的话后营将把头转过来,用一种无奈的语气对戚荣勋说道:
“人总是会死得,总有人先死,总有人后死,今日便是我的死期,但少将军的死期还远,少将军还是快走吧!”
戚荣勋听着这番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的话勃然大怒,他质问营将道:
“你凭什么知道自己何时该死?你是天王老子不成?”
营将看着戚荣勋微微一笑,说道:
“因为这是我选的。”
戚荣勋问道:
“那我要是也这么选呢?”
营将说道:
“不,少将军你还不到时候,以少将军的身份地位不是应当死在这种地方的,带兵打仗总会要让手下人去死,少将军不习惯这一点就还不算是一个合格的将军,
年轻人受点挫折没什么坏处,委屈在肚子里撑得久了自然就明白何时应当活,合适应当死了,我担心的并不是你现在逃跑,我担心的是你在属于自己的那一天到来时不敢慨然赴死,
少将军你终将等到自己那一天,但愿少将军等来那一天时可以有自己的感悟。
快走吧!“
任戚荣勋怎么说这营将都不动弹,他将像是尊石像一样扎在原地,针扎不进水泼不进,戚荣勋说得恼怒,便对这旁边一众神机营将士吼道:
“你们的将军是个榆木脑袋不开窍,他在这里自寻死路,你们呢?你们也要跟着一起死?”
神机营将士们没有人回答桃逐虎的问题,他们的精力都放在面前即将到来的贼寇身上,只有一个军士对戚荣勋说道:
“少将军你就别在这里废话了,快走吧,再不走我们死了都没意义。
我们都是从东军挑选出来加入神机营的,怎么可能让少将军在这里送死。快走吧!“
戚荣勋听到这话彻底愣在了马上,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兰子义刚才就已经来到戚荣勋马旁,他本想要询问神机营为何停下,但在听到他们与戚荣勋之间的对话之后兰子义已经不愿在多说什么了,
现在的兰子义想要在脑海中搜寻一个词来形容眼前的营将和他手下的神机营将士,但兰子义却找不到,应该说神机营是在慷慨赴死?还是说他们舍生取义?都是但却都无法概括现在的神机营,想到最后兰子义脑海中只剩下一句话,那就是乐安天命。
兰子义在马上一把抓起戚荣勋的手肘,说道:
“戚侯,我们必须要走了!”
戚荣勋一把甩开兰子义,骂道:
“你他妈劝我跑为什么不调你的辑虎营过来支援神机营?”
其实戚荣勋说完这句话后自己就给出来了原因,神机营是在舍命断后,为其他人争取逃跑的机会,要是所有人都过来,那神机营这样送命还有什么意义?
兰子义低下头痛苦的叹息一声,摇了摇头算是回答戚荣勋,然后就听见戚荣勋长啸一声,猛地勒马掉头,头也不回的向前跑去,
兰子义见戚荣勋拔马而去,也打算策马赶上,临走之前兰子义回头看了一眼神机营营将,兰子义发现神机营营将也回头在看他,那眼神是那么的绝望,绝望中透露着对活下去的渴望,
兰子义不忍再看这种眼神,两人之前的那点龌龊在这时已经什么都算不上了,兰子义只是打心底里佩服这名营将,
兰子义掉头策马,高喊一声:
“将军保重!”
然后飞也似的去了,
兰子义奔走不远就听到了身后排枪齐鸣,兰子义回头望去只见硝烟之后冲到最前面的贼寇已经悉数倒地,而神机营的将士们则在营将有节奏的命令声中再次装填,瞄准,扣动扳机,
神机营将士训练有素,射击装填都整齐划一,有条不紊,自开战以来神机营并未遭受重大伤亡,现在他们建制完整,人数众多,他们全部排开队形将贼寇通路封死,在贼寇冲上来之前连放数轮鸟枪,杀伤无数,
但贼寇人数众多,神机营的阻击只能减缓贼寇进攻的势头,却不可能击退贼寇,
悍不畏死的贼寇仗着人多势众,顶着前面友军的尸体拼命向前冲锋,两翼的贼寇则在神机营射击死角之外包抄到了神机营将士侧翼,等到两军接战后便是血腥的肉搏战,神机营将士们抄起手中鸟枪当棒槌嚎叫着与贼寇血战,兰子义最后看到的是营将用手铳一枪崩死当面的一个贼寇后便抽刀加入混战。
在兰子义背后的交战声惨烈而血腥,兰子义策马出逃,留下身后兄弟送死,这样的折磨让他捂住耳朵不愿再去听后面的惨叫,但那叫声还是会从指尖溜进耳朵,让人心肝俱裂。
兰子义策马奔驰了一会,等追上跑在前面的辑虎营时后面的战场就只剩下模糊的火光和混乱的声响了。
辑虎营将士们正在损耗着马匹的生命催马狂奔,接纳兰子义入阵后将士们只是看了兰子义一眼,然后就默默地继续赶路,大家都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就没有必要再用细节去刺激年轻气盛的将军了。
兰子义穿过辑虎营来到阵前,戚荣勋已经策马跑在人群中,兰子义只瞅了他一眼就把眼神挪开,哪怕戚荣勋不开口兰子义也都可以看到他散发出来的那股矛盾又复杂的感情。
兰子义本以为神机营的牺牲可以争取到一些宝贵的时间,可没想到兰子义刚回到阵中就看到了从东边而来的火把亮光,从那速度可以判断出来是骑兵。
贼寇的骑兵正从黑暗中急速接近兰子义他们这边,虽然贼寇的骑兵战力不值一提,但现在辑虎营人困马乏,无力再战,一旦交手必定会被后面的贼寇赶上,到时候就是全军覆没。
见到这种情况兰子义只得发令催促手下快马加鞭,尽快逃脱,可是马匹已经没有了力气,能跑到现在的速度已经是在损耗真元。
在兰子义一旁的李广忠这时问道:
“雷有德既然有骑兵为何刚才不用?”
桃逐虎说道:
“上次项城城下与贼寇骑兵交手战果你也看到了,雷有德要是早把骑兵派出来说不定先一步就被我们击败,现在他拿什么来追击我们。”
兰子义则骂道:
“这个雷有德,算盘打得真是够精的。以我们的马力现在就是跑到前面也逃不出雷有德的追击。”
兰子义把话说完李广忠忽然下令道:
“辑虎营众将士听令止步!”
兰子义闻言吃了一惊,随着辑虎营将士们一起勒马停住,兰子义问李广忠道:
“李将军你要干什么?”
李广忠答道:
“卫侯你先走,待我去把贼寇游骑歼灭便跟上。”
李广忠这话说得明白,兰子义闻言叹了一口气把头低了下来,兰子义痛苦的问道:
“李将军为何也要如此?我们四条腿难道也不能一起逃出生天?”
李广忠笑道:
“卫侯此话怎讲,我只是去把贼寇击溃,这样就没有人再来骚扰我们逃跑了,卫侯又何必说的像是有去无回呢?”
兰子义抬起头来看向李广忠,脱口而出说道:
“因为你这就是有去无回啊!”
李广忠看着兰子义,又笑了笑,然后说道:
“卫侯爷,刚才是我在绕出贼阵之后提议逃走的,现在我只想告诉大家我不是懦夫,我不是被贼寇吓跑的。”
辑虎营的其他将士们听到这话也都默默地点头,还有人出声应和,
李广忠这话说得真诚,却催的兰子义潸然立下,因为当时想逃跑的不只是他李广忠一人,兰子义当时也想逃啊!为何现在却要让这些兄弟去送死。
兰子义抓住李广忠战马的笼头,想要说点什么,可最后都只化作了哭声,兰子义只能说到:
“我们一起走吧!和弟兄们一道!”
李广忠退开兰子义,说道:
“不了卫侯,你忘了?我是辑虎营营将,弟兄们听我的。”
兰子义摇头说道:
“你只是我暂立的。”
李广忠笑道:
“那我也是营将。”
然后李广忠狂啸一声,带队催马向急速而来的贼寇奔去,嘴中说道:
“桃家大郎,保护好两位侯爷!侯爷记得回京之后举荐我入辑虎营带兵啊!”
桃逐虎对着远去的李广忠和辑虎营众将士用力抱拳,然后对兰子义说道:
“少爷,我们走!不要让两营将士白白送命!”
兰子义闻言咬牙长叹,与戚荣勋一道掉头随桃逐虎纵马奔去。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1-31 21:22:12 +0800 CST  
第二百七十五章 林中暗战
在兰子义周围到处都是喊杀声,昏沉的夜幕也不知有没有星月,兰子义只能只能勉强看清眼前的道路,
战马的喘息声已经急促的让人担心,兰子义已经不敢继续抽打马匹,他害怕继续催促战马会让马匹猝死当场,要是那样兰子义今天说什么也没法从这里逃出去。
桃逐虎就在兰子义前面,他抓着缰绳全神贯注的驱赶马匹,但同时桃逐虎的左手还紧紧握着角弓,看来桃逐虎想着的全是怎么护送兰子义从这里逃出去,兵败的挫折并没有过多的刺激他,
兰子义想有的时候身居人下也不是什么坏事,这样就不用为失败承担责任了,但桃逐虎那勇毅的侧面又在时时刻刻告诉兰子义他绝非是不谙时事的蠢货,或许桃逐虎在北镇随军作战时已经经历过失败的痛苦吧。
兰子义再回头看骑行在他左侧的戚荣勋,现在的戚荣勋依旧意志消沉,神情落寞,不过他终于不再是挂在马上,而是可以主动骑马了,这是个好兆头,现在就他们三人,兰子义还没有战力,要是遇到贼寇可就麻烦了。
喊杀声与兰子义他们渐渐远去,兰子义又回头看了一眼刚才李广忠率部奔去的方向,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那里就算正在交战,其战况也已经被淹没在后方滚滚战浪之中了。
兰子义把头收了回来,一旁的戚荣勋喃喃地说道:
“没有枪声了!”
“什么?”兰子义问道
戚荣勋加大了音量又说道:
“神机营的鸟枪声,没了。”
这一次兰子义听清了戚荣勋再说什么,但最后“没了”那两字还是被戚荣勋给吞进了肚里。
原来戚荣勋一直牵挂着断后的神机营,就像兰子义在张望后面交战的辑虎营一样,虽然希望渺茫几近不可能,但两人还是幻想着后面的队伍能够力挽狂澜,从后面杀回来与他们汇合,这样多少还能降低一点他们两人心中的罪恶感。但事已至此,兰子义与戚荣勋除了逃命已经什么也做不到了。
兰子义还在出神地考察着自己内心难以遏制的感情潮水,一阵从身后传来的马蹄声又将他拉回了现实中,追来的马蹄声脚步有力,速度极快,绝对不是已经战了一夜的辑虎营战马,那是贼寇的骑兵。
兰子义抬头再向回看去,桃逐虎已经先他一步勒马退到了三人最后,弯弓搭箭对准黑暗中。
桃逐虎对兰子义说道:
“少爷往里面躲躲,别被贼寇伤到。”
这时戚荣勋从背上抽出长刀,那刀哪怕骑在马上也都能够着地面,戚荣勋骂道:
“桃逐虎你小声点,你这么大声就把我们暴露了!”
桃逐虎笑道:
“戚侯何必如此胆小,现在向南出逃只有脚下一条路,贼寇能追来听着马蹄声都能发现我们,说几句能有多大改观?”
桃逐虎说得不错,随着兰子义他们向南疾驰,脚下的道路越来越靠向瘦水河岸,到这里几乎就已经走在河堤脚下了。
在道路东侧,也就是兰子义他们前进方向的左侧,平地已经消失,稀疏的树林则充斥其间,远远地还有高耸的黑影伫立远方,看上去应当是高山。
贼寇的马蹄声逐渐接近,在兰子义他们左侧的树林中也有马蹄声回响,贼寇看来是想借着马力两面包抄,将三人尽数劫杀于此。
此时桃逐虎已经在马上转身向后,“嗖”的一下放箭出去,在兰子义看不清楚的黑暗中便传出了闷哼声和如同麻袋落地的声音。
贼寇已经进入桃逐虎的射程之内,这下可不妙了。
兰子义回头看了看后面,黑暗之中突然扑面而来好几支箭,箭矢从兰子义旁边飞过,惊得兰子义一头冷汗,还好贼寇骑射的本事一如既往的烂的让人难以接受,飞来的箭虽多,但却无法对三人造成损伤。
桃逐虎一边放箭还击,一边说道:
“少爷看着路好好骑马,这个时候不要分神。”
兰子义掉头回去伏在马背上,开口问道:
“大哥你的箭矢不是已经用完了吗?“
桃逐虎说道:
“刚才又让弟兄们给我匀了几囊,现在不缺箭,
再说就是真缺箭,难道能难倒我桃逐虎吗?“
说着桃逐虎便伸手探出,刚好抓住一支从旁边飞过的劲矢,然后便搭弦放出,又将后面一贼射落马下。
有桃逐虎断后,凡有贼寇从后面露头就会被优先射杀,贼寇一时之间难以近身,
可是贼寇不光只从后面直追,还从左边树立包抄过来,听马蹄声已有好几骑出现在了兰子义他们侧面,
戚荣勋架刀胸前,眼神犀利,直盯着旁边的黑暗,他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向里面躲躲,不要伤着自己。“
话音刚落便有一贼从黑暗中现身,这贼手中马刀澄亮,战吼震天,催着战马硬生生想要从路边并到兰子义他们前面去,
他的想法很好,但他没有想到当面的戚荣勋手中拿得是御林军刀,
只见戚荣勋两手紧握刀柄,先在马上猫腰将刀收入怀中,接着猛地一个突刺,修长的刀身这一击刺出好像银蛇出动,迅猛无比,这样的长度已经接近长枪的攻击范围,贼寇在马上只觉眼前一亮,然后就感到喉咙里翻上一股湿咸的甜味,接着就感到胸腔灌进了水,火辣辣的疼 ,戚荣勋一击得手,接着便挥刀向前,直接将贼寇脖子豁开,贼寇一个不稳摔落马下,
兰子义见到戚荣勋握在刀柄末端,那么长的刀身用这样的姿势击出中心非常靠前,实际极难操控,而戚荣勋却将刀刺得笔挺,力道、速度一样不缺,那得是什么样的腕力才能作出这样的动作来,这简单的一击就透露出了戚荣勋扎实的基本功。
戚荣勋一刀斩杀来犯之敌时,还有一贼靠向桃逐虎,戚荣勋这边刀还没有收回来便大吼道:
“鞑子闪开!“
桃逐虎本有意向现射死旁边靠来这贼,闻言便催了催马镫,让马向右,给戚荣勋让出路来,自己则继续射杀后面追来的贼寇。
攻击桃逐虎的那贼拿得是长枪,原本一枪探出是想攻击桃逐虎,却没想到桃逐虎向右躲去,这一枪刺空了,贼寇本就骑术不精,一下刺空差点失去重心摔落马下,等贼寇刚刚调整好重心想要重新发起进攻时抬头一看却见戚荣勋出现在了面前,只见戚荣勋在马上搅动刀柄,长刀在他手中轻盈的像是一片羽毛,刀刃就好像是从空中落下一样被运到了贼寇脖颈后面,同时戚荣勋两臂也已经到了发力位置,接着一刀横斩而出,贼寇人头落地,
这一整套令人眼花缭乱的刀光几乎把周围人眼睛全部晃瞎,就连黑暗中的贼寇马蹄声都变得吃顿了片刻,
不过进攻还在继续,贼寇并没有被桃逐虎的刀法给吓住,在戚荣勋回援桃逐虎的时候已经有贼从戚荣勋让出的空档冲上道来,兰子义在贼寇上来之前就已经佩剑在手,这时正准备迎击贼寇
桃逐虎大喊一声:
“少爷小心!”接着就想转身回援,
戚荣勋大吼一声:
“鞑子你管好我们的屁股就行,骑射非我所长,但马战我戚荣勋不输别人,你家卫侯不会有事!”
说着戚荣勋便单手将刀弹出,堪堪架住贼寇照兰子义脑门轮下来的大锤,“叮”的一声长鸣后,贼寇用力挥出的战锤被戚荣勋架在半空,
兰子义看着这一锤势大力沉,却被戚荣勋单手拦下,结结实实吃了一惊,这臂力腕力,太吓人了,
戚荣勋将战锤拦下之后猛喝一声收刀回拉,贼寇出手被挡,一下子后继无力,被戚荣勋这么一拉,手中锤子就被勾了回来,连整个人都被拉的向后仰去,贼寇见势不妙将战锤脱手扔掉,然后回身起来想要抽出腰间佩刀,
待戚荣勋用蛮力将刀收回,马匹也发力追到贼寇侧后,戚荣勋找准时机正好运刀伸出,从贼寇头盔缝隙之间将刀刃夹在贼寇脖子上,
贼寇觉得脖子一凉,抽刀回头想要有所动作,可戚荣勋的比贼寇快多了,一刀挥出贼寇半个脖子就被豁开,然后贼寇连话都说不出来便摔落马下。
兰子义见戚荣勋一番砍瓜切菜之后又来到自己身旁,禁不住称赞道:
“戚侯好身手,我本以为你们东军步兵见长,没想到你这马上功夫也好生了得!”
戚荣勋挥刀继续与侧面贼寇交战,嘴上笑道:
“马战步战乃是基本功,我戚荣勋追随家父征战许久,要是没有两下子岂不是要被手下将士耻笑?“
兰子义听着戚荣勋这话,似乎是有调侃自己荒废刀枪的意思,不过这时候也没有什么精力浪费在这种琐碎事情上,
戚荣勋一边交战一边说道:
“贼寇没完没了,这样下去还要杀多久才算完?“
兰子义听着咬牙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时几人面前又传来马蹄声,兰子义刚刚心叫不好,面前就传来嗖嗖的箭矢破空之声,
不过这箭矢并非如兰子义所想是贼寇所放,相反,箭矢在空中直扑戚荣勋旁边贼寇而去,箭无虚发,矢矢毙命,
接着一个亲切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少爷莫慌!逐鹿来也!“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1-31 21:23:16 +0800 CST  
第二百七十六章 瘦水惨案
桃逐虎高喝一声纵马从戚荣勋身旁掠过,原本戚荣勋听见发现前面来人,正要拔刀前挑,听到来人自报姓名赶紧收刀回来,
桃逐虎领着身后数骑将士从戚荣勋左侧逆向杀了回去,刀光迅猛,马蹄急劲,兰子义只听见黑暗中发出数声尖叫然后就听到有人落地,兰子义正在担心是不是桃逐鹿中招时,就又听到黑暗中又有箭矢向后面飞去的声音,接着桃逐虎就说道:
“大哥你来掩护我!“
桃逐虎血战一夜,一直将对自己兄弟的挂念压在心里,现在见到桃逐鹿安然无恙桃逐虎心中大喜,就连疲惫的双手都好像又有了力量,桃逐虎说道:
“二郎你别逞能,黑灯瞎火不知贼寇来了多少。“
桃逐虎正说着话的时候,桃逐鹿的马蹄声就已经向后远去,桃逐虎见状手上当然也不敢怠慢,伴着桃逐鹿他们骑行当中的飞矢,桃逐虎也张弓发弦,急矢劲发。
在兰子义看来身后和周围都是一片漆黑,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影,但其他人都好像能将周围的黑暗看的清清楚楚,在桃逐鹿杀奔到后面的黑暗中之后就听到了尖啸的咒骂声和铁器交鸣的声音,
兰子义与戚荣勋同时勒马停住,向后观望,桃逐虎则放过几箭之后也停在马上,
兰子义见桃逐虎不动,问道:
“大哥,二哥那边怎么样?“
桃逐虎正要回答兰子义,后面的交战声便停了下来,接着桃逐鹿和他率领的五骑人马便牵着贼寇的马来到兰子义面前。
桃逐鹿见到兰子义与戚荣勋先抱拳作揖,等行完礼后桃逐鹿与桃逐虎便在马上握住双手,久久不放开。
桃逐虎说道:
“二郎刚才太冒进了!“
桃逐鹿说道:
“大哥今天是怎么了?为何如此犹豫?从马蹄声就能听出来贼寇来人不多,我这点人绝对能把他收拾了,大哥为何要拦我?”
桃逐虎听到自己二弟这话,一时语塞,再没说下去,兰子义这才发现桃逐虎已经收到了今天战败的影响,作战变得保守起来,而且刚才桃逐虎那么做明显是怕桃逐鹿有闪失,兄弟情深,只是桃逐虎作为男儿不好表达。
戚荣勋这时问桃逐鹿道:
“后面的人都被逐鹿将军解决掉了?”
桃逐鹿点头道:
“不错,都被我干掉了,没几个人,看样子应当是贼寇专门过来的先锋。”
接着桃逐鹿反问道:
“其他人呢?为何只有你们三人?”
桃逐鹿这么问话本来颇为不敬,但此话一出兰子义、桃逐虎、戚荣勋三人都低下头来,没有回答,
桃逐鹿见兰子义他们不作答,心里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桃逐鹿下意识的在马上站起来,向后面火光喊杀之处看了看。
这时桃逐虎问道:
“我与你在城中分手,之后这一夜就再没见你踪影,我还以为你已经葬身敌手了,没想到你居然在城外!”
桃逐虎说道这里几乎落泪,兰子义看着桃逐虎,再回想之前城中谈到桃逐鹿时桃逐虎安慰的话语,真是百感交集,
桃逐鹿拍了拍自家大哥的小臂,然后又看了看兰子义,看桃逐鹿意思兰子义知道他要说的话里会涉及到与贼寇那边眼线联系的事情,不过都已经现在这个样子了,没有必要再有什么隐瞒,
在得到兰子义肯定的眼神后,桃逐鹿说道: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
我之所以在城中与大哥分手,是因为我看到了我们的眼线在街上留下的记号,我按照记号找到了他们在城中留下的东西,上面写着在城南见面,于是我就出来了。“
这时桃逐虎问道:
“那你在城里就没有遇到贼寇埋伏吗?”
桃逐鹿闻言皱了皱眉,说道:
“没有啊,难道城中有贼寇埋伏?”
兰子义这时说道:
“一言难尽啊!”接着便把城里贼寇伏兵突发,贼寇水路突进,还有刚才城外决战的事情简要的和桃逐鹿说了一遍,
在兰子义说完之后桃逐鹿半天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后桃逐鹿才说道:
“我在城外看到城内烽烟四起就知道事情不好,只是没想到糟糕到了这种地步。”
兰子义问道:
“那二哥你在城外发现了什么?”
桃逐鹿摇了摇头,说道:
“我得到情报就是少爷你们在城里遇到的事情,但我没有来得及回去告诉少爷。”
兰子义问道:
“此话怎讲?”
桃逐鹿说道:
“我出城沿着眼线一路设置的标记找到城南瘦水边上的渔村,与那个眼线见了面,这之前赶路时我就发现记号旁有血迹,到了渔村那眼线藏身处,发现他人已经快不行了,他在临死前告诉我雷有德攻破寿春后在城内布下了埋伏,看样子是要引诱官军入城再杀回马枪。“
听到桃逐鹿说道渔村后戚荣勋问道:
“桃二将军已经到过渔村了?我先前派去的人可在那里?”
桃逐鹿点头应道:
“仇文若、仇孝直两位先生都在那里,我问完话后出来就见到了两位先生。”
兰子义这才想起来刚才只顾着自己逃命,都把他们两人忘记了,现在听到桃逐鹿提起父子两人的名字惊讶之余不无愧就地问道:
“他们父子两人率先突围了?“
戚荣勋对着兰子义点点头,说道:
“之前你和雷有德喊话的时候我让李广忠将军抽出几个辑虎营将士先把仇家两位先生护送出去了。我当时觉得情况可能会糟,让他们两个书生先走总比混战起来人都找不到要好,只是没有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
兰子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这本来应该是他干的事情,但他却只忙着逃命了
不过仇家父子两人无恙总算是今天不幸中之大幸,兰子义今晚已经见识了太多人离去,现在对于众人来说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逃离这里,
于是兰子义问道:
“那么二哥,村里有没有船呢?”
桃逐鹿摇了摇头,说道:
“我在村里查看了一番,和城里一样,连门板都被拆光了,没有船。”
兰子义听到这话看了戚荣勋一眼,戚荣勋也和兰子义换了个眼色,想靠着现在这些瘦马跑到庐州去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兰子义与戚荣勋都希望能找到船好顺流南下,
北边传来的喊杀声一直没有停息过,现在不过越来越近,桃逐虎催促众人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得要先赶路才行。”
桃逐鹿也应道:
“不错,我们先去渔村与仇家两位先生汇合,汇合完了再说其他事情,你们的马已经乏了,再跑就跑死了,换贼寇的马吧。”
兰子义他们三人点点头,换马继续进发。
虽然从兰子义他们驻足的这里到渔村并不远,但沿路却收拢了好些逃亡的禁军将士,这些军士们是刚才处在行军队伍最前面的人,这时候也都陆续靠到了南进的大路上,如果不是因为北边神机营、辑虎营两支京营队伍断后拖延了贼寇进攻,这些军士说不定已经命丧敌手,同样的,如果不是两个京营断后,兰子义他们现在是生是死也不好说。
就这样一行人到达预定的撤离的渔村时又是一支好几百人的队伍,仇家父子与那几个护送而来的辑虎营战士守在村口的大路旁向北观望,见兰子义到来后仇家父子赶忙迎上,两边人死里逃生,再次见面都不胜唏嘘,那几个辑虎营将士本盼着与营中大队人马汇合,等知道了其他兄弟都在后面断后之后,这几个将士也都沉默下来,说不出一句话。
仇孝直看着那些被兰子义收拢过来的禁军散兵,问道:
“卫侯现在带的人说来并不多,但要想逃出贼寇追杀这么多人并不方便,马匹只够几个人骑,剩下这些人怎么办?”
兰子义看了看身后的众多将士,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刚才见到这些从黑暗中突然冒粗来的人时差点把他们当成贼寇追兵,等弄起初他们身份之后,兰子义又想把他们挨个给斩了,刚才若不是他们抬头逃命,现在兰子义怎么可能如此狼狈?
可当真正看到这些人眼中那种求生的渴望,听到他们的哀嚎之后,兰子义又没法狠下心,就刚才那副样子,将士们不逃命就会被贼寇前后夹击,说不定最后兰子义还能再众人的护送下逃出来,而这些将士们就只能落得力战身亡一个下场。说到底这都是兰子义他指挥的错误,是他叫阵时漏算了的错误,兰子义又怎么能把责任推到别人头上?
等兰子义吸了一口气定了神之后他说道:
“现在我们只能沿河南撤了,贼寇追出这么远想必是不会再追多久。”
仇孝直叹了口气,低下头来,大家都知道兰子义是在安慰大家,可现除了继续走还能有什么办法?
仇文若叹气道:
“要是现在有条船可就好了。”
戚荣勋闻言反驳道:
“有条船能把所有人都拉上?谁能上船?我们还是走路吧。”
但就在这时南边河面上却出现了一点昏暗摇曳的灯光,有人指着南边河面喊道:
“快看!有船过来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瘦水惨剧(下)
兰子义循声望去只见河面上悠悠的飘来一点灯光,好似火烛,又似萤火,在风中的迷雾里飘忽不定,
有军士问道:
“那到底是不是船?我怎么看的这么渗人啊?”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灯光,一群败兵看到河面上莫名其妙的飘来一团火光害怕也是正常,但要是放任这样没有理由的恐惧在人群中蔓延下去,那就用不着贼寇过来消灭兰子义了。
戚荣勋听到有人瞎说鬼话,放声大骂道:
“你们这群败兵刚才临阵脱逃也就罢了,现在看到点灯光就如惊弓之鸟被吓得魂不附体,这还得了?
河上漂的只有船,要不然来的还会是什么?”
戚荣勋一通大骂把手底下的将士们全都威慑住了,将士们低下头再也不敢胡说,
倒是仇孝直凑到兰子义耳边悄悄说道:
“来的是船一准没错,可现在河上都被贼寇霸占了,来的又会是谁的船?我们这样大声喧哗岂不是暴露了自己?”
在仇孝直一旁的仇文若则说道:
“贼寇是从北边河上来的,这一路过来都没见有贼寇船只跑到我们前面去,瘦水向南是庐州地界,我看来的说不定是我们的船。”
兰子义默默看着灯火逐渐从迷雾中现身,没有回答父子两人,
汇合在渔村里的官军们都已经不约而同的来到码头岸边,出神的望着河面,他们已经忘记了防守,忘记了后面还有贼寇的追兵,兰子义和戚荣勋也没有呵斥他们回去做好防守,或是按照刚才的计划排好队形准备撤离,兰子义倒是思考过是不是该向现在手下这群乱兵下达命令,想了想还是作罢了,
就在大家伙目视着河面上的小舸轮廓逐渐现形时,小舸上也多了一点灯火,似乎是有人从船舱里提着灯笼走了出来,接着小舸上就响起了兰子义在熟悉不过的声音:
“岸上刚才说话的可是戚候爷?”
戚荣勋闻言先是一愣,接着喜上眉梢,他看向旁边兰子义,兰子义也回头冲他小小,说道:
“是我家三哥。”
听到船上是自己人的声音后岸上众人终于长舒一口气,桃逐虎则对着小舸挥手喊道:
“三郎快来,少爷就在这里!”
听到有兰子义再次船上的桃逐兔连忙动了起来,兰子义可以听到他呵斥船夫使劲摇桨,尽快靠岸,小船在桃逐兔的催促下比刚才划得更快,快到岸边时桃逐虎也不等船抛锚停稳,就一步跃出,跳上岸来,差点没站稳栽回水里去,幸好兰子义在得知来的船是桃逐兔时候就已经带人下马,刚好抓住上岸的桃逐兔,
兰子义与桃家兄弟三人从分开之后首次又团聚在一起,虽然只是短短一天时间,可是兰子义却感觉比一年还好长,兰子义与桃逐虎、桃逐鹿臂膀套着臂膀,将桃逐兔搂在中间喜极而泣,兰子义哭的伤心,哭的痛心,积累了一夜的压力和委屈都在这时候被宣泄了出来,
刚一下船的桃逐兔还没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被兰子义抱住痛哭,一时间懵在原地,而仇孝直则附在旁边护送他的一个辑虎营战士耳旁私语,看起来是在下达什么命令,
桃逐虎跟着兰子义默默地落了两行泪后便将兰子义止住,桃逐虎说道:
“少爷,别哭了!将士们可都还看着呢。”
兰子义听到这话放开了桃逐兔,擦了擦眼泪将自己的哽咽了回去,但兰子义的手还是紧紧的抓着桃逐兔的臂膀,兰子义说道:
“三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桃逐兔还是有些楞,他不解得问道:
“少爷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为什么就见不到我了呢?”
然后桃逐兔又看了看周围,满眼全是丢盔弃甲的禁军战士,各个身上不是血迹就是伤口,在看桃逐虎,他的左腿上正在往出渗血。
桃逐兔看到桃逐虎的伤口惊讶的问道:
“大哥你的腿怎么了?”
桃逐虎闻言有意识的将自己受伤的腿向后缩了缩,嘴上说道:
“没事没事,只是点皮外伤,三郎不要担心。”
桃逐兔本想弯腰去看桃逐虎的伤口,却被桃逐虎拦住,这时只能干着急道:
“大哥你那伤口哪里是皮外伤,明明是中箭了。”
说道这里桃逐兔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又扫视了一边周围人,然后惊讶的问道:
“你们这幅样子难道是遇到贼寇了?”
听到这话后不光是站在桃逐兔面前的兰子义,周围的将士都叹了一口气,兰子义更是把目光撇到一旁,低下头的同时又点了点头,
桃逐兔并没有把心思去体会众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感情,他接着追问道:
“那我在河上看到的火光,听到的声响,还有现在的喊杀声都是贼寇杀来的声音了?”
兰子义被桃逐兔的问话刺痛了心神,无奈的点了点头,
桃逐兔看了一眼后面跟来的队伍,又问道:
“那辑虎营呢?为何不见李将军?戚候在这里神机营又在哪?我们的大军呢?”
桃逐兔这样的问话已经不仅仅是刺痛兰子义了,他这么做是在揭兰子义的伤疤,刚刚被兰子义抛在身后的两个京军营又被桃逐兔的问话勾回兰子义眼前,
兰子义抓在桃逐兔身上的手慢慢地滑下,随之而出的是兰子义沮丧又无力的声音
“没了,全都没了!”
桃逐兔再迟钝听到这里也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也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周围的将士,只是说道:
“我本是着急回来告诉少爷德王动向的,没想到德王未到,少爷已经兵败了。“
听到兵败二字兰子义明显打了一个激灵,站在一旁的戚荣勋则问道:
“桃三将军是说自己联系到了德王?”
桃逐兔听到戚荣勋问话,答道:
“我并没有见到德王本人,只是南下见到了鱼公公派出来的游骑。”
仇孝直这时问道:
“那三郎是带来庐州的援军了?”
桃逐兔摇摇头说道:
“那几个游骑把我带的包裹拿走之后给了我这条船,让我先北上回来告诉少爷德王已到的消息,我没有办法只好赶了回来。”
仇孝直听到这话看了一眼兰子义,见兰子义神情不定,无法交流之后又把目光投向了他儿子仇文若,父子俩人交换了眼神,都明白桃逐兔携带的天王首级已经被德王弄走了。
桃逐兔定了定神,看了一眼北边,然后对兰子义说道:
“少爷,兵败如山倒,我们不能再继续拖延了,你现在赶快上船,我们走水路南撤!”
听到桃逐兔这话,早在一旁有所准备的仇孝直立马给身后的辑虎营战士递了眼色,几名战士架起兰子义,在身后众军士反应过来之前不由分说的就把兰子义抬到船上,
兰子义见到桃逐兔本就睹人伤情,刚刚又被桃逐兔好不拐弯抹角的问道辑虎营的情况,心神大动,一个人楞在原地失了神,这时被身后的辑虎营战士架起来,兰子义惊叫道:
“你们这是干什么?放我下来!”
辑虎营战士回头看了看仇孝直,得到仇孝直肯定的眼神之后他们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仇孝直随着这几个军士一道鱼贯登上小舸,仇文若看到他父亲如此站在岸上长叹一声,最后不得已跟着自己父亲上船。
几个军士再加上兰子义与仇家父子登船已经占用了船上一半空间,岸上的军士们见状这才反应过来仇孝直是打算拉着兰子义走水路弃军出逃,纷纷靠向小舸打算登船,
可桃逐兔带来的船只有一艘,岸上有近千名军士,怎么可能全都拉的下?戚荣勋见状便大声说道:
“众军听令!莫要惊慌!我们这么多人,这船是没法载下的!“
死到临头的军士哪里还管得了什么命令,听到戚荣勋的话军士们愤怒的说道:
“没法载下所以你们当官的要先上去?凭什么你们上?我们这些丘八难道天生该死吗?”
戚荣勋还想再解释,可是贼寇的到来却让他没有可能在安抚军士,刚才他们等候在岸边的这一会功夫,贼寇已经赶了过来,并且抵达了村口,北边瘦水河面上也有点点灯火追来,那一定是贼寇水军,那些站的离岸较远的官军见到贼寇到来便掉头逃跑,而站在岸边的军士则争着想要上船,
桃逐虎本在岸上观望,见到官军不战而散,只想逃命,知道大势已去,便一跃跳上船头,桃逐鹿与桃逐兔紧随其后,
戚荣勋还在岸上试图重整军队,他下令道:
“众军士听令,重新组队,先把贼寇赶走再说!”
这时有军士咒骂道:
“我听你的去送死才见了鬼呢!我给你做替死鬼,你却逃回去花天酒地,哪有这么不公平的事情?让我上船!”
周围军士们附和着这些咒骂声,一并加入到争抢上船的队伍中,不过刚才仇孝直上船后已经将靠岸的缆绳斩断,船夫听到命令已经撑船离岸,
贼寇已经冲到外围官军跟前开始杀人,戚荣勋看着眼前这些不听命令又推搡拉扯的乱军,然后看了一眼后面已经走动起来的救命船,一咬牙无奈的转身向船上跳去,有军士伸手想要拉住戚荣勋,却被船上射来的箭矢命中,中箭落水,
官军见到船上的自己人对着自己人放箭,吃惊的难以理解,他们从心底里体会到了被人抛弃的绝望感情,只得拼命跳入水中使劲想要抓住眼前这个浮在水上的救命稻草,嘴里则不停的喊道:
“卫侯救我!卫侯救我!”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2-01 20:55:12 +0800 CST  
第二百七十八章 失魂落魄
兰子义被人强行架到船上后总算是回过神来,他挣开旁边几乎是挟持他上船的辑虎营战士,来到小舸边缘,刚到传遍兰子义就看到了岸上混乱的场面,桃逐虎与桃逐鹿迎面从岸上跳上船来,
兰子义望着岸上解下铠甲蜂拥下河的官军将士,努力从脑海中搜寻当前问题的解决方法,可无论是兰子义之前闲暇时读过的兵法韬略还是记忆中落雁关里父兄长辈们的只言片语都没有提到过这时该怎么办,
兰子义只觉得自己脑袋昏沉,两眼发张,面前的一切都变得像是幻境一般,一点一点从现实当中剥离出去,那些在岸上挣扎的众生,那些被丢弃的甲胄,那些跳进河里疯狂的想要抓住小船的军士,都像是在梦里发生的一样,一点也不真实,兰子义甚至在想或许眼前这些本来就是假的呢?
但军士们绝望的叫喊声还是刺穿了包裹在兰子义心间的那层迷雾,刺入了兰子义的灵魂当中,将士们见到兰子义站在船边,大声的叫着:
“卫侯救我!卫侯救我!”
兰子义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河中落水的将士,兰子义可以看到他们张口说话,但他们发出的声音却要等到许久之后才能传入兰子义耳中,
岸上的戚荣勋再也坚持不下去,转身跳上小舸,船上的桃逐鹿见到岸上有人想要拉扯戚荣勋,赶忙放箭,
戚荣勋在桃逐鹿的掩护下总算是跳到了船上,而岸上留下的官军们则彻底炸开了锅,贼寇已经在众人身后砍杀,而将士们已经没有了回头拼死一战的勇气,他们现在只想着哪里能有逃命的地方,
兰子义使劲眨了眨眼睛,脑袋里锈蚀在一起的零件好像动了起来,兰子义扭头回去看到在他身后船舱里站着的仇孝直,这一眼看去直接点燃了兰子义心中的怒火,兰子义一步跨去,抓住仇孝直的衣领说道:
“仇孝直!你临阵脱逃!”
兰子义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一把竟然把仇孝直给薅了起来,
仇孝直看着眼前怒气冲冲,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兰子义,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仇孝直也跑了一夜,光亮的前额现在都涂上了一层厚油脂,河面上的火光打在仇孝直脑门上又反射到兰子义脸上,那种油腻腻的光线照的让人作呕,
兰子义等着仇孝直,见他没有反应便吼道:
“你倒是说话啊?刚才为何临阵脱逃?”
仇孝直被兰子义抓起衣领,脑袋后仰,他目光凛冽,神情异常冷静,
仇孝直对着兰子义冷冷的说道:
“在岸上是没活路的,我们必须上船。”
兰子义听到仇孝直的话怒不可遏,他大声吼道:
“可你把手下将士全都丢到岸上去了!他们现在正在岸上等死你知不知道?”
仇孝直并没有发火,他不温不火的答道:
“船只有一条,上不来的就得死。”
兰子义听到这句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拳打在仇孝直下巴上,把他打倒在地。
仇孝直重重撞到船舱壁上,他没有阻拦兰子义,也没有防护自己,站在一旁的仇文若只是把头撇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也没有上来阻止兰子义,
仇孝直站起身来摸了摸下巴,然后看向兰子义,
兰子义一拳轰出已经用尽力气,他有一种虚脱的感觉,就差倒在地上,现在只是用力维持自己站在原地,对着仇孝直大吼:
“那你凭什么就让自己上来?你和那些军士有什么区别吗?”
说着兰子义甩出手去指了指还在河里挣扎的军士们,
兰子义本想继续开口咆哮下去,但仇孝直听到兰子义这样的指责没有再继续忍耐下去,他用冰冷的几乎能把河水冻住的声音呵斥兰子义道:
“我与那些战士并无区别,同样的卫侯你与他们也无区别,我在船上你也在船上,若不走水路你觉得自己今晚能逃得出去吗?”
仇孝直这句话犹如当头棒喝,敲得兰子义楞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仇孝直没有停止,他接着对兰子义说道:
“你给了我一拳,你火消了吗?还是说你的愧疚减轻了?没有!卫侯你刚才那一拳并不是给我的,那是给你自己的!“
然后仇孝直叹了一口气,他转过脸去盘腿坐在船舱里,用手挂在舱壁上像是要把自己安稳下来,
兰子义看不到仇孝直的脸,只能听到他的声音,他说道:
“无论如何今晚你要活下去,这里不是卫侯你该死的地方,我仇孝直绝不会让你让我让我们死在这里,所以我替你下了命令,卫侯要处罚就尽管处罚我吧,我愿受军法处置,但我要告诉卫侯的是,今后的艰难困苦还有许多,卫侯如果依旧迟疑不进,那可是连死都会死的窝囊的!”
仇孝直这番话不光是说给兰子义的,这话是说给现在船上所有人的,大家伙都扪心自问,有谁有资格站在船上呢?但要想活下去不站在船上难道要跳进河里去吗?
兰子义无力的回头看向桃逐虎,想要寻求一丝安慰,
桃逐虎看到兰子义失落又无助的眼神,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说道:
“少爷,我在代公账下作战有些时日了,虽然没有遇到过今天这种只身出逃的样子,但我们也逃过命,卫侯不要自责了。“
兰子义听到就连桃逐虎都这么说,彻底的断了念想,兰子义好像仰天长叹,可他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船被从岸上拨开后就逐渐远离了河岸上那个屠宰场,但不断有落水的军士游到 船边,他们紧紧抓住船只边缘想要爬上船来,但小小的木船装不下难么多人,仅仅是现在穿上的人已经把船压得死沉,都快要跑不起来,
桃逐兔一边下令穿上的船夫赶快升帆,一边看向兰子义想要寻求命令,
但兰子义已经彻底没了精神,他靠在船边失神的看着水中挣扎的军士,完全没了往日的风采,
桃逐兔再看戚荣勋,跳上船来的戚荣勋早就钻入船舱,他坐在船中锤头丧气,也没了指挥全军的声势和勇气。
这时桃逐虎指着北边说道:
“那里来人了!”
果然,河面北边已经亮起了灯光,足以遮蔽河面的贼寇正在顺流南下,而兰子义他们的船只却还被河里没上船的军士拖住,几乎动弹不得。
看到追兵已来,船上的人再也忍耐不住,大家或是拿起桨,或是拿出手中的家伙,对着抓靠船边的人猛挥猛砍,将这些友军全部赶下水去,
水里的人拼命想要爬上船来,船上的人却死命将人赶下水去,只不过一会船周围便成了一片殷红,被砍下水中的军士用世上最恶毒的语言诅咒着船上的人,船上的人则杀红了眼,势要把这些想登船的人赶尽杀绝,
兰子义几乎是瘫坐在船边看着眼前这血腥的一幕,兰子义本以为他是了解这些手下兄弟的,但现在兰子义才发现他谁也不了解,谁也不认识,那些在眼前叫骂着挥刀劈砍自己兄弟的人真的是与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吗?
猛地一声巨响将兰子义从迷梦当中惊醒,一只手从从水中伸出紧紧的抓住兰子义的腿,兰子义惊吓之余听到水中那人用尽毕生力气喊道:
“侯爷就我啊!侯爷拉我一把!”
兰子义长大了嘴看着眼前抓住自己的军士,兰子义的脑袋已经彻底停掉了,他只感到自己身子已经开始倾泻,再过不多久自己也会掉进水里去了。
桃逐兔拿着船桨在敲到别处的人,猛一回头看见兰子义快别拉下水,猛喝一声
“少爷!”
然后一个跨步上前,举起木浆咱在水里那人脑壳上,猛烈的撞击把那人打的脑浆四溅,身子直接沉入水里,可那人的手却没有松开,兰子义还能听到他模糊的声音
“侯爷......侯爷救.....侯爷你为什么......”
然后桃逐兔便又是几下敲下去,只把那人活生生打死在水中,
兰子义旁边的其他军士将兰子义向仓里拖进来一些,见到水中那人没有放手便抽刀将胳膊砍断,
刚才的溅到脸上的脑浆和现在连在身上的断臂让兰子义恍若那人还抓在他身上,兰子义想要伸手去拉时才发现那人已经泡在水里成了一具尸体。
桃逐兔看着后面逐渐接近的贼船,大声问操桨扬帆的船夫道:
“船为什么还不动?”
船夫答道:
“现在刮得是东南风,我们向南走借不到风力!”
桃逐兔闻言大骂不止,说道:
“就他妈不能来北风吗?”
一旁的桃逐鹿闻言说道:
“现在是春天哪里来的北风?待会要是贼寇追上,三郎你就带着少爷......“
桃逐鹿话还没说完就感到河面疾风大作,刚刚还在刮的东南风突然之间变了风向,
船夫大喊道:
“北风!是北风来了!”
桃逐兔闻言大喜道:
“天助我也!快走!”
不用桃逐兔下令,船夫见北风南下就已经把帆张满,一阵疾风吹过,小舸就以极快的速度甩开了追来的贼寇大船,一溜烟南下去了。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2-01 20:55:38 +0800 CST  
第二百七十九章 败军之将
河上的雾像是结在空中的冰,冷彻骨,寒透心,坐在船上的人们就感到自己的头被埋到了沙土中一样,得要用尽全省力气才能呼吸一点点空气,
现在船上坐着的都是从寿春一身血战,死里逃生出来的官军将士,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是这些将士们却面如死灰,三三两两互相靠着蜷缩在船上毫不动弹,就好像人已经死了一样,
小船只能勉强拉下这些人,若不是之前那阵突如其来的北风,现在这条小船说不定已经被贼寇赶上了,不过贼寇明显没有深入瘦水下游的打算,他们虽然也可以扬帆顺风而下,但他们还是停在了后面,
寿春城里漫长的一晚总算是过去了,这条船上的乘客都是逃出生天的幸运儿,可从兰子义渡江北上之后统领的十几万大军,现在就只剩下这一船幸运儿。
兰子义一想到这些就感到已经没有一丝鲜血的心脏传来阵阵刺痛,
现在的兰子义正半躺在甲板上,他空洞的眼神盯着天空,那种缺失灵魂产生的深邃几乎可以将天空凹陷,将星辰吸走,但凡现在有人看到兰子义的目光都会被那种延伸到世界尽头的绝望吓退,因为只要是心智稍微正常一些的人都会害怕自己被那种绝望侵蚀,最终化作一滩散沙。
在兰子义身旁躺着的是李广忠,此时的李广忠躺在神志不清,他全身上下都是伤口,身上的战袍都已经被鲜血浸透,好在李广忠呼吸平稳,并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失血过多昏了过去,
兰子义只有在救起李广忠的时候眼睛稍微恢复了一些神采,当时北风已尽,孤零零的小船独自飘荡在河面上,血迹凝结在雾中比起后来更难让人呼吸,
战士们见到后面再无追兵终于放松下来瘫坐在船上,大家本以为自己就要这么一路飘荡下去,可是身后的岸上传来了滴答滴答清脆的马蹄声却又将众人惊起,在将士们拉满的弓弦和寒冷的贴矢注视下,一匹瘦马沿着河堤从北边的大雾中迈步而出,
那匹马嘴里喘着粗气几乎就快要呼吸不上来,可以看到在马背上还伏着一个模糊的身影,从甲胄的形制来看那是一名官军,
在见到了河面上的船只后,这匹战马似乎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后虚脱了一样,前腿跪倒在地,口吐白沫从河堤上滚下河床,马背上的人也顺着一并滚了下来,
桃逐兔立刻命令船靠岸,救起了那个浑身是血的落水人,而那人就是李广忠,想必他是率队经历了一番血战后才突围来此的,多亏了他那匹战马他才能活下来,可现在那匹战马已经没的可救了。
当得知被救起的是李广忠后,原本像一具尸体一样躺在船上的兰子义猛地跳起来,抱住李广忠痛哭不止,一言不发,劝都劝不住,桃逐虎他们费了好大劲才把两人拉开,等到兰子义情绪稳定下来后就彻底变成了一团死灰,躺在船角一动不动。
船沿着瘦水慢慢的向南飘去,船上的人透过雾气看着岸上模糊的景物,都有一种漂在阴间的感觉,现在他们到底是活着还是已经死掉了?船上唯一还在活动的是原先随船而来的船夫,他们或摇奖,或撑帆,没有一人敢多说话,刚才这些军士为了登船互相残杀的那一幕历历在目,这些船夫都被吓得尿裤子了,他们怕自己一句话说错惹恼了这些军爷,然后就会被捅上几个透明窟窿扔进河里去,
桃逐兔坐在船另一头,压抑的气氛比河面上的雾气还让桃逐兔憋屈,他现在最担心的兰子义,今天桃逐兔见到兰子义后就觉得不对劲,自小英气十足的少爷就跟魂丢了一样,这太不寻常了。
终于忍耐不住的桃逐兔起身跨过船上其他人,他兰子义兰子义旁边,取下腰间挂着的水囊,问兰子义道:
“少爷,起来喝点水吧。”
可是回应桃逐兔的只有兰子义的沉默和他空洞的眼神,桃逐兔不忍再看兰子义,只得把头扭到一旁,
这时船夫压低声音说道:
“有船过来了!”
坐在甲板上的将士们听到这话全都从僵死的状态当中惊醒过来,他们犹如进攻之鸟一般操起手中家伙向着下游船夫指向的方向望去,他们没有喊叫,但他们身上紧绷的肌肉和他们散发出来的那种即将崩溃的感情却比声嘶力竭的惨叫更加摧残人心。
这时仇孝直从船舱里出来,他骂骂咧咧的对众人说道:
“那船是下游南边来的,那里是庐州,不可能有贼寇,就算不是自己人也是渔船,你们慌什么?”
仇孝直此话一出船上的军士总算把在脑袋里转过弯来,下游来的船不太可能威胁到自身安危,不过这些军士并没有因此放下手中的武器,他们依旧高度戒备着看向对面。
桃逐虎与桃逐鹿已经来到船头,兄弟两人肩并肩望着迷雾中模糊的影子,对面迎头而来的有两艘船,个头都不小,船上灯火通明,行人往来有序,那动作那秩序不像是民船,就算船不是战船,上面的人也是战士。
对面船山的人似乎也看到了迷雾中出现的小舸,但他们并没有什么戒备,反倒是放声问道:
“对面来的是什么人?”
桃逐虎与桃逐鹿交换了一下眼神,接着桃逐虎向着对面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
桃逐虎并未报上自己姓名就询问对面身份,这本是让人起疑的动作,但经过一晚上血战桃逐虎真的是有些怕了,他不敢放松,只好先试探一下。
没想到对面船上并不觉得这有多么冒犯,听到桃逐虎发问便大大咧咧的说道:
“老子们乃是随德王过来缴费的京营大军,今晚被派到这里来巡夜,你们要是长眼就报上姓名然后该干嘛干嘛去,别打搅老子们的雅兴。”
听到是自己人之后桃逐虎终于可以放心的长出一口气,船上的将士们也都松了气把家伙放下,有人听到对面是自己人的消息后甚至喜极而泣,哭了出来,
不过在高兴之余桃逐虎却听出对面说话这人语调里似乎有醉意,再看一旁桃逐鹿,得到桃逐鹿肯定的眼神答复后,桃逐虎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而对面船上根本没有察觉到迷雾中小舸的变化,在刚才那人放话完了之后就有人说道:
“你瞎喊什么?看那船那么小一点,肯定是周围出来打渔的人家,有什么必要较真,咱好不容易被派出来,有弄到这么多酒,趁着天没亮好好喝个尽兴,要是等回去了又要给德王当牛马了,那还有喝酒的机会?”
这话刚说完两条船上就又传来喧哗声,这边小舸上桃逐虎与桃逐鹿听到这话都气的发抖,上游寿春城里都已经杀成了一片血海,这群京军居然在这里玩忽职守,喝的酩酊大醉,问也不问就要把这条小舸放走,这要是贼寇来了那还了得?
桃逐虎指着对面船上厉声骂道:
“你们这群王八蛋,让你们出来巡夜你们却在船上喝酒,要是贼寇来了你们是要放他们顺流而下,饮马大江吗?”
两条船上的人听到这话不高兴了,一群人扯着嗓子乱七八糟的吼道:
“说话的,你是个什么东西?有胆子来这里搅扰爷爷喝酒?过来过来,看爷爷不把你舌头割了!”
桃逐虎闻言骂道:
“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我乃北镇桃逐虎,现在戚侯和卫侯都在这条船上坐着,你倒是过来割我舌头看看!”
桃逐虎这话一出,那两条船上的人瞬间没了话语,
随着两边对话,桃逐虎他们的小舸也已经顺流飘到了两船跟前,在大船上点着灯笼脱光了膀子饮酒作乐的军士眼瞅着小舸飘过,看着沿着小舸飘来的散不开的血迹还有船上伤痕累累面无人色的将士,吓得一身酒气全都发散了,
戚荣勋虽然也因为战败六神无主,不过他比起兰子义来还是好一点,现在见到友军,戚荣勋勉强从船上撑起身子,有气无力的对大船上的京军将士说道:
“拉我上去。”
京军将士们听到这话才算回过神来,赶忙七手八脚的扔绳索,搭帮手,把小舸上的人一个接一个的从船上拉起来,将士们只是闭上嘴鸦雀无声的从水下拉人,一句话也不问,看到眼前来人这番景象,这些京军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这神情,这疲态,这满身上下的血迹都在告诉其他人这些是死里逃生的人。
小舸上的所有人都被拉上船来,就连原先的船夫也不愿继续呆在那条小船上,在他们眼中那船上除了一片死气就剩死气一片了。
大船上的人早已惊的酒醒了,把人全都拉上来之后有个军官模样的人小生的问道:
“就剩你们几个了?”
被拉上船来的众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们装作没有听见这个问题只是为了掩盖内心的羞耻和悲伤,他们没有脸面说出他们之所以能逃出来是先一步上船并且痛下杀手击杀友军的结果。
大船上的京军见没人回答也不敢再问,过了一会之后桃逐虎才问道:
“离庐州还有多远?“
那军士答道:
“天明就能到。“
桃逐虎闻言催促道:
“那就快带我们去。“
顿了顿后,桃逐虎说道:
“寿春,已经失守了。“

第二百八十章 庐州宴

两条船沿着瘦水全速前进,风向对船不利,船上的船夫便摇桨划船,拼了命向南划,
等到东方初晴时兰子义他们到码头靠岸,军士们和李广忠都坐上马车走在后面,剩下兰子义他们则换马向东疾驰,司晨未鸣众人已经来到庐州西门,
天虽然已经发亮,但鸡还没叫,按理来说城门这时候是闭经着的,而且现在又战况紧急,估计庐州城上已经站满了守军,
可等众人到了城外,眼前的景象却将众人下巴都给惊掉了,只见庐州城门大开,城内处处张灯结彩,城里城外的行人居然可以随意出入,而门口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再看城头上,那倒是有几个人站在上面,可这几个军士居然喝的东倒西歪,有人靠在城墙头上就差掉下来了。
桃家兄弟看到这番模样气的咬牙切齿,青筋暴露,桃逐虎直接抓住旁边带路的将士问道:
“你们在干什么?你们出来打仗怎么人喝成了这个样子?”
那军士被桃逐虎问到,又羞愧又害怕,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见他不说话,他旁边的其他军士接过话说道:
“桃大爷,不光是守军,其实城里的人全都醉了……”
桃逐虎听到这话虎目圆瞪,正好几人已经骑行到了城门口,还没入城就闻到瓮城里传出的阵阵酒味,再看那些领着酒瓶,摇摇晃晃随意进出城门的百姓,桃逐虎真是惊得连生气都忘了,
仇孝直这时策马走到城门口,伸手拉过一个路人,那人也不慌张,也不叫喊,只是拿着酒壶去敬仇孝直,嘴里不停说着:
“来,一起喝,普天同庆!”
仇孝直看着恼怒,一把把那路人推开,那人便滚到城门边,靠着墙角睡起觉来。
仇孝直伸手指着无人防守的城门口向带路的军士问话,他的声音都因为激动地情绪颤抖起来,仇孝直问道:
“你们就是这么守城的?“
平时不发怒的仇文若这时都被气得毛发尽竖,他瞪着带路的军士问道:
“我就不问门口守军都去哪里了,我也不问为什么在城门外都能闻见酒味,我只想知道这城门怎么就连夜开着?夜开城门乃是死罪,你们不知道吗?”
这些带路的军士见识了桃逐虎他们带着的满身血迹之后已经被吓得够呛,现在被一圈人围在中间质问吓得大汗淋漓,几乎都快从马上滚下去,
桃逐兔见这几个人不说话,脾气上来,抽刀架到其中一人脖子上,问道:
“问你话呢,你哑巴了?”
那军士被桃逐兔拿刀架在脖子上,汗水都凝固在脸上动弹不得,
不过京军就是京军,这场面虽然吓人但命至少还没丢,那军士伸出指头掰着桃逐兔的刀刃,轻轻说道:
“桃三爷,咱有话好商量,自己人无怨无仇的别动刀子啊。“
从寿春回来的这一班人马早就杀红了眼,现在见桃逐兔动刀子也没人出手阻拦,而桃逐兔则给手上加了一把力,说道:
“不想让我动刀子那就说话,谁让开的城门?谁让喝的酒?“
军士咽了口吐沫说道:
“是德王,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德王,没有上头命令我们哪敢这么干?“
桃逐兔接着又问:
“那德王为什么这么要这么干?“
军士答道:
“德王平日都是深居简出,昨天下午不知怎的从青楼里出来,当街拎着一个人头说贼寇天王已经被他斩了,贼寇已被剿灭,命城中欢饮三日,以示庆贺。“
桃逐兔闻言骂了一句娘,他回头去看自己两位哥哥,桃逐虎与桃逐鹿两人也都因为德王这种抢功的行为气愤不已,
不过现在并非说闲话的时候,桃逐兔又问道:
“欢饮就欢饮,为什么连路人都醉成这个样子?“
军士答道:
“因为德王下令三日之内城中大小酒家饭馆免费为人提供酒菜,敢有违令或者在此期间关店不接客的全部杀无赦,昨晚上已经有好几个店家被斩了。“
桃逐兔听着砸了下舌头,问:
“那为何夜开城门?“
军士答道:
“因为德王说要普天同庆,开城门是为了广纳四方来客,扬我国威。“
桃逐兔听着这话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在外打仗打得时间久了,居然忘记了德王他老人家这性子。
桃逐兔慢慢松开那军士,那军士理了理衣领,对桃逐兔说道:
“桃三爷,不光你生气,我们跟着德王一路过来也是敢怒不敢言,出京以后说是出征,可是整天都陪着德王上山捕虎,下水捉鲛,德王每天玩的不亦乐呼,我们这些臭丘八却要忍着滔天大雨,吃不饱,穿不暖,连晚上烤火的地方都没有,这一行一个贼寇没见到,反倒是折损了不少兄弟,我们也苦啊!我们也想跟着卫侯和戚侯去阵前讨贼啊!“
这军士说着说着就快哭了出来,桃逐兔抬头看了看军士,伸手拍了拍对方肩膀,只当作是安慰了。
仇孝直与仇文若两人听到最后都直叹气,父子两人换了个眼神后都回头向后看去,因为德王这么干,放到从前无论是兰子义还是戚荣勋都肯定要跳脚骂街了,现在两人却在后面马背上静若处子,
父子两人回头望去,又是一阵摇头叹气,因为现在的兰子义只能用魂飞魄散来形容,骑在马上的那只是一具空皮囊,对外界一点反应都没有,戚荣勋比兰子义好那么一点,但也是神情憔悴,面如死灰。
这两个英气勃发的青年将领已经消失了,惨败对于他们这个年纪而言太过沉重,数万人的折损压得他们喘息不得,仇孝直可以理解他们两人心中的痛苦,但却不会因此默许他们两人消沉,兰子义与戚荣勋渡江向北带领着十几万军队被贼寇全歼,现在只身退回便是坐到了风口浪尖,朝廷里那群大臣眼睛可都在两人背上盯着呢,怎么给朝廷一个解释不仅关乎两人性命,还关系到两人背后的家族所在的藩镇。
对仇孝直而言真正需要他关心的是兰子义,但兰子义的情况却是最糟糕的,现在这样的兰子义被这次失败打击的失心发疯都有可能,但话说回来要想成为一个真正的将领就要拥有一个坚不可摧的灵魂,当下的痛苦的确可以将人扼杀,但要是止步于此,又怎么可能成功呢?
仇孝直又与自己的儿子交换了一个眼神,父子两人眼中都是对兰子义的关心和牵挂,只不过仇孝直多了一点忧虑,而仇文若多了一丝同情,
桃家兄弟三人问完话后也都回头看了一眼兰子义,想要得到下一步指示,但看到后面心如死灰的兰子义兄弟三人都不愿再发问,兰子义心中的通便是三人心中的痛,看到自己的少爷变成这个样子,三人心中就像是被划开了口子一样不住地向外流血。
最后还是桃逐虎叹了口气,对着带路的军士说道:
“带我们去见鱼公公吧。”
接着桃逐虎又补充道:
“赶快派人把各个城门关上!”
在带路军士的引领下,一行人骑着马冲入城门,驰骋在庐州大街上。
庐州城中是一行人久违了的市井烟火,连夜挂起的彩练还飘荡在城里的房屋之间,但经过一夜风吹之后,现在的彩练已经全无样子,他们或像落叶一样挂在屋檐上,或被横七竖八躺在街上的男男女女转下来裹在身上做睡觉的被褥,混着地上的泥水变成一条又一条脏兮兮的破布条,估计等到这些醉鬼们醒过来后就要把缠在身上的这些彩练扔掉。
虽然天已大亮,但满街的灯笼都还亮着,像是夜幕退去前的星辰一样散发着最后一点余光,这么壮观的灯火想要看到估计也就只能是在正月十五了,
经过一夜的狂欢之后,满街都是醉倒的人,到处都是残羹剩饭还有醉酒后吐道角落里的腥臭玩意,野猫野狗乃至于耗子老鼠都围绕在这些“美味”面前大快朵颐,那些还有意识的人三五成群互相搀扶的绕开满街的污秽,然后盲目的在街上游荡,不知应当去往何方,而那些开店的店家们似乎也没有要收拾残局的打算,大家都是醉生梦死的样子,就好像这幅丑态将会持续到永远一样。
骑在马上的一行人看着周围这番狼狈模样痛心疾首,若是城中百姓喝成这副样子也就罢了,重要的是铺满大街小巷的还有那些出来“作战”的京军。
一行人催着马先来到城里青楼处,得知谁在这里的只有德王,鱼公公已经回府衙的消息后,一行人又掉头赶往府衙,
入府之后众人自然径直前往后衙,但却被守卫在外的台城卫拦住,台城卫告诉众人,
桃逐虎看了一眼身后的兰子义,发现他还是一副失神的样子,有看向一旁的戚荣勋,看到的还是半死不活的臭皮囊,没了办法的桃逐虎只好自己打头,向台城卫说道:
“几位卫军兄弟,烦请转告一声鱼公公,就说卫侯、戚候有紧要军情求见。”
台城卫见到这些本应该在北边前线的将领竟然全部出现在了庐州城,知道大事不好,但他们的任务乃是护卫鱼公公,所以并没又转身进去通报,只是说道:
“桃家大郎,卫侯、戚候两位侯爷亲来本应好好接待,但鱼公公伺候了王爷一宿,现在刚刚睡下,几位还是由我先安排在府里休息休息,等待会鱼公公睡得差不多了我在进去通报。”
桃逐虎又抱拳深深的做了一个揖,然后说道:
“这位卫军兄弟,我们几个浑身是血站在不会是没有缘由来打扰鱼公公的,还请兄弟帮个忙,进去通告一声,真的是要紧事啊!”
他台城卫又看了一眼众人,还想开口说话,却听见后衙里面出处了尖利却威严的声音
“脚步声那么重老夫早就被吵醒了,进来吧。”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2-03 18:54:01 +0800 CST  
第二百八十一章 老姜辛辣
听到府衙内传来鱼公公的声音,守在门口的台城卫顿了顿又向里面看了一眼,
过来一会后里面的又传出声音道:
“叫你们把人放进来,你们还等什么?”
这一次里面的声音不再如刚才一般显得懒散,虽然语调还是疲惫不堪,但已经有责备的语气在里面,
门口的台城卫听到这话确认了是鱼公公要放行,赶忙让开门口,摆出一个请的姿势,其中一人还说到:
“两位侯爷,几位爷,里面请。
我们也是职责所限,要护卫鱼公公,刚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桃逐虎抱拳回礼道:
“两位客气了,我们才是冒昧打扰,还硬闯鱼公公寝处,失礼的的是我们。”
接着桃逐虎带头,几人随后,跟着桃逐虎一起进入后衙,
桃逐虎与众人来到鱼公公卧室前,卧室门还没有打开,但卧室里的熏香即使站在门口也能闻得清清楚楚,
桃逐虎立在门前不敢再进半步,鱼公公的名号在北镇可是家喻户晓,桃逐虎可不敢造次,
立在桃逐虎身后的桃逐鹿见自家大哥半天没有动静,便用胳膊肘挤了挤桃逐虎,
桃逐虎不得已,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
“鱼公公,小子桃逐虎,有事求见。”
桃逐虎话说完,屋里半响又没了声音,门口的桃逐虎抱拳弯腰等候发落,时间一长就不自觉的干咽起唾沫来,
终于,屋里传来了鱼公公的声音,只是这问话并没有能让桃逐虎松气,鱼公公问道:
“兰子义呢?你刚才不是说兰子义也一起过来了吗?戚荣勋呢?为什么是你桃逐虎在这里给我请安?”
听到这个问题桃逐虎几乎咂舌,他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兰子义,现在的兰子义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摇摇晃晃好像没有睡醒,就差让人扶着了,那样子真是让人不忍直视,。
屋里的鱼公公又催促道:
“怎么了?兰子义怎么不说话?才出去带了几天兵就不把老夫放在眼里了?”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鱼公公的桃逐虎急的浑身冒汗,好在这时仇孝直解围道:
“公公见谅,卫侯在前线浴血奋战,碰了邪气,现在有点......中邪了。“
听到仇孝直这话屋里传来一声疑惑“嗯?”
接着鱼公公便说道:
“快进来!”
话音落下屋门便被打开,桃逐虎刚刚长出了一口气,一想起要进去应对鱼公公便又紧张了起来,
几人跨过门槛进入屋内,被一侍女引着绕过前堂,进入后面卧内,
众人刚刚迈步进屋就被眼前占据半件房,高及屋顶的拔步床吸引过去,
接引众人的侍女来到床前,轻轻唤了一声,床内便有人将回廊外,雕栏上的流苏卷起来,众人这才看见原来床里面有好几个妙龄女子正在伺候鱼公公擦脸稀疏,还有人捧着热水,拿着毛巾给鱼公公擦拭身子。
众人眼前的鱼公公和之前分别时并无两样,还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满头银发被侍女们打理的整整齐齐,头发全在发髻里裹着,一丝也没有凌乱,
见到众人立在床前,鱼公公也不避讳,他虽然享受着少女们对他的伺候,但他并没有痴迷于此,他的表情虽然愉悦,但他的精神却一直游离在少女之外,碰触着周遭发生的一切,
鱼公公开始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他的目光很快就被站在众人后面的兰子义与戚荣勋吸引了过去,桃逐虎见鱼公公没有动静,悄悄抬头开了一眼鱼公公,却发现鱼公公漆黑的眼圈中透露着愤怒与惶恐,
鱼公公眯着眼睛盯着兰子义,突然开口问道:
“仇孝直,你刚才说卫侯中邪,这样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被鱼公公突然问道的仇孝直楞在当场说不出话来,其他人都低着头有意无意的瞥向仇孝直,只有兰子义与戚荣勋两人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站在那里。
仇孝直半天说不出话来,看着鱼公公只能在喉咙里发出个别支支吾吾的声音。
鱼公公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他并不因为仇孝直无礼的直视而生气,事实上鱼公公对仇孝直的表现非常满意。
鱼公公叹了一口气,装作失望的问道:
“仇孝直你是惊讶我为何知道你的名字?”
仇孝直听到这话好像稍微回国些神来,点点头说道:
“正是,还请公公赐教。”
鱼公公冷哼一声,说道:
“老夫提点台城,京城里面大小官员,府中亲信哪个我不知道?你跟着兰子义这么近,难道我会漏掉你?不光是你,你的两个儿子我都知道,你大儿子不就在你旁边吗?”
仇孝直与仇文若这是第一次见到鱼公公,虽然之前父子两人就对这个皇帝亲信,太监头子多有耳闻,但现在亲眼见到还是觉得压力巨大,这人不怒自威的样子再加上咄咄逼人的话语绝对不是常人可以轻易招架的,哪怕是仇家父子这种聪明绝伦之人,现在也被压得够呛,
鱼公公接过侍女捧上来的茶水漱了口,期间用不易被察觉的眼睛余光瞥了一眼仇家父子,见到父子两汗流浃背的样子后鱼公公的目的也达到了,他换了个语气安抚仇家父子道:
“我知道你们底细,也知道你们和兰子义的关系,但我又没说你们父子两人不应该辅佐卫侯,有你们在卫侯身边我能少操不少心。现在我只是问你们卫侯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仇孝直咽了一口唾沫,想了想后说道:
“寿春败了!”
鱼公公此时已经做到床沿,他低头仔细打量着床下站着的这一众人马,好像要把他们身上的每一块血迹,每一处伤痕都看个清楚。
盯着众人大量的同时鱼公公不忘加上一句
“继续!”
大家听到这话,知道鱼公公是想了解寿春详细的情况,于是你一言我一语把刚刚经历的那漫长的一夜全部告诉了鱼公公。
等到众人说完,鱼公公脸上的神色愈发的凝重起来,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对旁边侍女说道:
“给我拿些参汤过来。”
待那侍女下去后,鱼公公又说道:
“去给大郎搬上把椅子过来,他那条瘸腿再这么站着就真瘸了,顺道把大夫也请来,过一会话说完了就赶快个大郎疗伤。”
待到侍女们搬来椅子让桃逐虎坐下后鱼公公便自顾自的说起闲话来,他道:
“老了,老了,精神跟不上了,王爷终归是年轻,彻夜玩乐居然还跟个没事人一样,我个老奴才跟着王爷这些日子下来半条命都快没了,今天刚说睡上一小会就被你们给吵醒,还要收拾你们这幅烂摊子......”
立在屋内的众人听到鱼公公这番数落,都紧张的直咽唾沫,而鱼公公说话的同时也在打量着众人,最后他的目光还是停在了后边毫无反应的兰子义与戚荣勋身上。
鱼公公接着说道:
“......我这么比较不太好,但我还是要说,后面那两个被我委以重任出去带兵的,现在居然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们两个要是能有王爷这股子没心没肺的洒脱劲,也不至于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吧?”
鱼公公说这话的时候两个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兰、戚二人,见到两人并不为这番话所动,鱼公公长叹一声,摇着头接过旁边递上来的参汤猛灌了自己一口。
桃逐虎这时为兰子义解围道:
“公公,我家少爷他第一次带兵,接过就吃了这么大一个 败仗,精神受到打击也是.....”
“.......也是情有可原的?”鱼公公吸着汤,抬眉瞪了桃逐虎一眼,接过话茬就是厉声质问,
桃逐虎被鱼公公吓住,低下头去不敢再多说。
接着鱼公公摇了摇头,叹气说道:
“我在外监军多年,吃过的败仗多了去了,多少次都要掉脑袋,也没像他们两个一样成了丧家犬。”
鱼公公说道“丧家犬”三字时加重了语气,可即使如此也没有引起两人注意,鱼公公看着再次叹气,没有喝完的汤也不知道该搁在哪。
没有人说话,屋里沉默了好一会,只有侍女们伺候鱼公公时偶尔会发出一些声音来。
最后还是仇文若忍不住道:
“公公,寿春失守,江北除了庐州,和驻扎在庐州的京军,已经再无援军,这点兵力不足以同雷有德几十万精锐贼寇作战,我们必须渡江南撤。”
这时桃逐虎也说道:
“进城时路上我已经看到了京军的模样,喝的烂醉如泥,这样子不好好休整一番根本没法和贼寇作战,我也认为我么你现在应当渡江南撤,回京再做打算。”
鱼公公听到这话都懒得继续叹气,他抓着不知道该放在哪的碗又何起汤来,过了好一会才问道:
“你们从寿春带回来多少人?”
几人听到这个问题面面相觑,最后桃逐虎怯生生的说道:
“回公公,就剩我们几个了。”
鱼公公闻言“呵呵”冷笑,然后说道:
“你们说得对,你们说得好,我知道要退,我知道退回京城去才是正路,现在这样子不退难道要在这里等死?可你们告诉我,皇上让我出来监军作战,打成现在这番模样,我和你们几个回去还有脑袋吗?”

第二百八十二章 又见德王
鱼公公一边说话一边用他鹰鹞一样的眼神扫过众人,那眼神冷的像冰,寒的似霜,直扫的几人脊梁发冷,双腿打颤,看鱼公公这架势是准备一言不痛快就把哪个替死鬼拖出去斩了的,堂下站着的这几个怎能不小心。
鱼公公又把那碗参汤押了一口,然后便连着一起扔给旁边一个侍女,
碗里还残存着不少没喝完的汤底也被鱼公公洒到了侍女身上,不过那丫头也被鱼公公的脾气吓住,只管接过碗转身离开,生怕把汤沾到鱼公公身上惹出祸端。
扔掉碗后鱼公公从床上站起来,他站在木栏里居高临下看着众人,扬着下巴咧着嘴问道:
“问你们话呢,这么回去脑袋往哪里放?”
堂下立着的几个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后仇文若微微欠身,说道:
“现在京城周边只剩我们一只军队而贼寇又已经打到江边,皇上必须依靠我们,依我之见公公定没有……”
鱼公公听着冷哼了一声,说道:
“仇文若,我本以为你有潜力做庙堂柱石,现在看来还是太过单纯,皇上是要靠现在这支军队不假,可京城当中不缺将领,光一个张望就有资格接我的班出来统军,而我却要人头落地堵住天下人的嘴,这么说你还觉得我该回京吗?”
仇孝直被鱼公公问的馒头冒汗,他掰着自己手指头解释道:
“公公是否多虑了?以您的资历还有您和皇上的关系,朝里有谁能扳倒您?”
鱼公公听到这话照着仇文若就啐了一口唾沫,鱼公公骂道:
“以老夫和皇上的关系?我对皇上自然忠心不二,皇上当然也知道我赤胆忠心,可皇上已经卧床二十年了,皇上就算有那心保我他现在还有那力气吗?吃了这么大的败仗,宫里的天花板都快被朝中大臣给掀了,那些圣人门生嘴里整天念着圣人教诲,杀起人来却从不手软,我个宦官本就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现在贼寇都要饮马大江了他们还能饶了我?至于司礼监那个姓隆的,巴不得顺水推舟,借着这个机会送我上路,你倒是跟我说说谁来保我?谁能保我?”
仇文若被鱼公公啐了一口心里火气也被激起,虽然被鱼公公骂的心惊胆颤,但仇文若还是抬头说道:
“公公!我等生死不过小事,朝廷安危才是大事,我们现在不会去谁来拱卫京师?要是放着贼寇铁蹄踏破京城大正可就完了!”
鱼公公见仇文若竟然敢顶嘴,气的火冒三丈,当下制止仇文若骂道:
“你个混账,还敢给我还嘴?”
鱼公公话语虽短,但语气强硬,再加上他慑人的目光和凶狠的表情,任仇文若骨头再硬也不敢继续嘴硬下去。
鱼公公火气上来,接过话头就谩骂道:
“我命你等渡江北上是为了灭贼,不是为了让你们被贼寇灭,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调来了大河之北十几万大军南下,方城之时贼寇人困马乏,已是强弩之末,结果呢?结果你们这群饭桶却把十几万大军全部送到了贼寇手里,先是方城被烧,又是城中被劫,现在寿春城下又把最后一点人都死光了,你们这群废物活着还干什么?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一直默默站在后面没有动静的兰子义在鱼公公说道这里时突然之间哭出声来,戚荣勋听到兰子义的哭声也忍不住低头抽泣,悲不自胜,接着在谁都没有料到的情况下兰子义伸手拔出藏在腰间的短刀,抬手就往自己脖子上抹,
旁边众人都被兰子义吓坏了,桃逐鹿与桃逐兔一个箭步上去把兰子义人按住,然后把刀拿下。
鱼公公看到兰子义被桃家兄弟控制住,赶紧抹了一把头上冷汗,接着鱼公公就叫门外候着的人进来将兰子义与戚荣勋扶下去休息,还让桃逐虎陪着两人一起下去,顺道包扎伤口,临走之前鱼公公还专门嘱咐桃逐虎命他看紧了兰子义,别让他再干傻事。
经过这么一闹腾屋里剩下的人气氛总算缓和下来,鱼公公也没有心情继续谩骂下去,
其实大家伙被骂的心里都不爽,因为这些战败与大家都没有什么直接关系,要不是兰子义领着现在堂下这些人力挽狂澜,估计贼寇夜袭方城的时候官军就已经全完了,现在鱼公公拿这些事情出来说事要根本就是鱼公公在找借口发火,但是众人除了挨骂又能有什么办法?。
鱼公公送走了兰子义后叹了一口气,有些脱力的坐到床上说道:
“我们这些当奴才的,自从挨了那一刀之后就一心一意想着皇上,想着主子,只要主子高兴我们就是被打着骂着也高兴,要是主子不高兴我们就是吃着蜜也是苦的,
老夫这一辈子全都是为了皇上,我倒是也想为着皇子,可是咱大正皇室的规矩,但凡有皇子出身都是紧锁在后宫里,任谁也接近不得,等到立了太子倒是不用呆在深宫里,可皇上却一个劲的换太子,现在倒是不换太子了可太子却被那群圣人门生把持了,老夫就算是想去伺候也挤不进去,
终于可以陪陪德王了,可德王却要出来带兵,让你们为德王分忧你们却干出来现在这番好事,我这一路本来陪德王玩的尽兴,现在不仅全给泡汤了,我回去还要掉脑袋,仇文若你却还要让我舍生取义,我取得哪门子义?那是再给各位官老爷当替罪羊。“
众人听着鱼公公诉苦,暗自里直在咂舌,刚才顶撞鱼公公的仇文若这时偷偷看了一眼他父亲仇孝直,眼神里满是失望,倒是仇孝直略微弯着身子做鞠躬状,头低着正好没法让鱼公公看见脸,隐藏住了仇孝直嘴上高深莫测的微笑,
仇文若的失望是显而易见的,眼前这个全军主帅居然一点也不公忠体国,只想着讨好皇上或是下一任的皇上,而仇孝直却不以为然,一个宦官忠于主子是分内的事情,要是满脑子想的都是国家朝廷什么的又何必挨那一刀当宦官,直接去科举考取功名岂不更好?只不过鱼公公效忠的是皇上这个人,而仇文若效忠的是皇上这个朝廷的象征,两方看似一体,实则大有区别,若是分不清这一点自然就无法理解鱼公公的行为,
屋里安静了半天之后仇孝直咳嗽了一声,然后慢慢说道:
“公公一心为主,的确是皇上的忠臣,现在您火也发了,气也消了,也是时候带着队伍回京城了。“
鱼公公坐在床沿听到仇孝直这话刚刚消下去的火气好像又被点燃,等着仇文若恶狠狠的问道:
“我回去你给我往肩膀上按脑袋啊?”
仇孝直深吸了一口气,把腰再往下弯了弯,说道:
“公公您回去并不会掉脑袋。”
鱼公公听到仇孝直这话,挑起眉头问道:
“仇孝直你此话怎讲?我凭什么不会掉脑袋?”
仇孝直见已经勾起了鱼公公的兴趣,继续说道:
“因为该掉脑袋的是章鸣岳。”
鱼公公看着仇孝直,嘴角似笑非笑,他应该是还没弄明白仇孝直的意思,但是仇孝直抛出的点子却是鱼公公很乐意听到的,
鱼公公眯着眼睛问道:
“为什么?”
仇孝直说道:
“公公难道不知?若不是那什么解宣明在方城夺了卫侯的兵权,执意要和贼寇讲和,我们早就把贼寇灭了,当时贼寇夜战失败,元气大伤,野无可掠,营无储粮,只要让卫侯重整全军,贼寇必死无疑,可是解宣明却借着送粮要挟卫侯,最后还将卫侯与我等一并押解京城,这可是他解宣明一人干下的,而解宣明就是受了章鸣岳的指使才这么干的。”
鱼公公听着仇孝直所说,慢慢地摸了摸下巴,他问道: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解宣明受了章鸣岳指使?章鸣岳又为何要这么干?”
仇孝直摇摇头说道:
“我们不需要证据,我们只需要抓住章鸣岳就行,解宣明是他章鸣岳的人,天下人尽皆知,只这一条足矣,至于原因,那就更简单了,什么里通外敌,以权谋私,插手军务,架空皇帝,反正什么原因够狠就把什么往他章鸣岳头上扣,扣不死他也让他一身腥臭散不去。”
众人听着仇孝直这番言论纷纷侧目,若是真的能咬住章鸣岳不放,朝中大臣们想要闹腾起来怕是也难。
鱼公公听完仇孝直所说恍然大悟,一下子从床上站了起来,他指着仇孝直想说什么却又把话咽了回去,来回指了好几次,最后连连叫好:
“好,好,此计甚好!”
然后鱼公公绕着床外回廊来回踱步,想了半天问道:
“可是寿春城你们败了,这该怎么解释?”
仇孝直说道:
“但项城我们赢了,寿春兵败是因为章鸣岳在朝中作梗才造成的,要是早些调集其他方向援军前来堵截,贼寇早已被歼灭。”
鱼公公想了想问道:
“可我听说海陵的东军就调动了,不能说没人动啊。”
仇孝直笑道:
“海陵军动是东军与章鸣岳勾结的证据,就是因为章鸣岳想让东军立功,所以才延误军纪,造成的失败。”
鱼公公听到这里拍了一把木床站了起来,指着仇孝直说道:
“好你个仇孝直,说道我心坎里面去了!”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2-04 19:09:55 +0800 CST  
第二百八十三章 动之以理
鱼公公看上去非常兴奋,他在床中来回踱步,好几次都要下床走到仇孝直跟前亲自与仇孝直攀谈,不过过了这阵兴奋劲之后鱼公公又冷静了下来,他再次坐回床前,整了整身上的纨绔,待脸上红光退下后,鱼公公又压低脑袋,抬着眼睛顶住仇孝直,问道:
“仇孝直你果然比别人多长好几个心眼,你的话句句都说道我的心坎里去了。只是......“
仇孝直听到鱼公公话中有疑,心里紧了一口气,不过他并没有慌张,只是跨前一步,恭恭敬敬弯腰鞠躬站好,作揖问道:
“鱼公公有何疑问,尽管讲出,小吏自当尽己智力为公公解忧。”
此时正有侍女端着镜子立在鱼公公面前,鱼公公则对着镜子一点一点收拾刚刚散乱出来的头发,
听到仇孝直的话后鱼公公也没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瞟了仇孝直一眼,问道:
“你说的固然不错,可你能想到的章鸣岳那猢狲自然也能想到,他不会不防,我跟他互相咬起来,能讨到便宜吗?”
仇孝直闻言答道:
“公公现在要做的是怎么将兵败的责任从自己身上甩掉,而非将章鸣岳咬死。我刚才所说的这些攻击章鸣岳的事实的确会被章鸣岳防到,但事实就是事实,章鸣岳最多只是这些事情与自己有关,装作一个全然不知,保命而已,绝无可能伤到公公您的。“
鱼公公又问道:
“可朝廷需要找人出来当替罪羊才行,要不谁来堵住天下人的嘴?“
仇孝直答道:
“所以公公才需要说出实情,只有说出实情,找到元凶才能还公公一个清白,让这个屎盆子扣到别人脑袋上去。这次出征错本就不在公公,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要是不回京才显得公公心虚呢。”
鱼公公听到这里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他整理好头发示意侍女把镜子拿下去,然后略显为难地说道:
“可是,可是这次出来我一直陪着德王......嗯......陪着德王沿途做疑军,这件事情我肯定逃不了,如果回京我该如何交代?”
仇孝直听到鱼公公的问题略微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儿子,仇文若这时也冷静了下来,不再像刚才那样情绪激动,仇文若知道鱼公公顾虑重重,若是没有充足的理由是绝对无法说服他回去的,看到自己父亲投来的目光后仇文若回以一个支持的眼神:鼓励他父亲继续说下去。
于是仇孝直回头接着说道:
“公公做疑军自然有做疑军的道理,贼寇居无定所,攻无定向,要是没有疑军压阵贼寇就会更加无所顾忌。这一点公公虽然逃不了,但朝中诸位大人也绝不可能用这个借口置公公与死地,还请公公放心。“
鱼公公这时手上已经没有了动作,他低垂着目光坐在床前没有看向众人,好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发呆,过了好一会鱼公公又摇了摇头,说道:
“思前想后回京还是太危险,就算我有借口能咬住章鸣岳,姓隆的怎么办?那个死太监难道能会放过我?皇上对姓隆的可谓言听计从,有这种机会不置我于死地怎会罢手?
不如我们率部向东,先道广陵屯驻,若贼寇留在江北我们在广陵自然可以使贼寇不敢轻举妄动,若贼寇渡江我们也可以及时从京口渡江回援京师,到时候护驾有功,朝中自然不会有人拿我怎样。“
听到鱼公公这话,仇文若跨前一步说道:
“公公请恕小生直言,以公公所言,到贼寇兵临城下时公公再渡江那可不是护驾,那是坐地要价,要挟朝廷,就算朝廷碍于形势一时甜言蜜语邀公公回去,可是公公已经激怒了所有人,等到与贼寇交手过后公公还能有什么好结果?到时候可真就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了。
而且我军现在不过几万人而已,我们入城情况来看这几万人现在军纪涣散,士气低落,战斗力堪忧,而贼寇人数却有我们的几十倍多,他们战意高昂,训练、装备不断加强,我们留在江北绝无可能威胁贼寇,只有可能被贼寇威胁,渡江回京,与江南援军汇合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还请公公三思。“
鱼公公听到仇文若这么说,“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叹息道:
“唉,如今之势,想要找个万全之策都难。”
仇文若闻言更进一步说道:
“公公所谓完全之策指的是避开朝中流言蜚语的方法,但公公在外监军多年,应当知道只逃不战是不可能赢的,以公公的身份地位,就算不出来监军满朝上下也不乏想要毁伤公公之人,更何况现在手握重兵?既然逃不了,公公何不迎头赶上,战他一番?
公公对皇上的赤胆忠心天下所知,这是公公安身立命的法宝,也是公公惩奸除恶的利器,圣人有云:至诚如神,公公只要诚心诚意为了皇上,那就没人能把公公怎样,皇上虽然身体多病,可还看着这天下呢!
更何况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是公公略有迟疑,引得贼寇攻陷京城,倒是后不仅天下大乱,公公又能身去何方?没了皇上这天下还有哪里容得下公公?“
仇孝直听着自己儿子这番长篇大论,暗中点了点头,这小子现在终于开窍了。
鱼公公听着仇文若所说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的没有时展时舒,眼睛一直盯着仇文若,等仇文若说完鱼公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说道:
“仇孝直,仇文若,你父子二人不亏是被兰子义选中的人,的确有两下子。
行吧,你们说的不错,我这就去秉明德王,我们开拔回京。我鱼朝恩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什么风浪没见过?朝中几个宵小能奈我何?“
众人听到鱼公公这么说要回去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倒是桃逐鹿还绷紧着神经,等鱼公公话音落下后桃逐鹿突然开口问道:
“公公,我们说了这么多,你旁边这些侍女听见了难道不要紧吗?”
侍女们听到桃逐鹿这话都把目光投到了桃逐鹿身上,鱼公公正在被侍女伺候着穿衣准备出去,闻言并没有多大反应,鱼公公一边系腰带,一边说道:
“二郎你难道没有发现我睡的卧房里一个侍卫都没有吗?放心好了,这些小娃子都是我从宫里带出来的,从小是被我一手调教长大的,不用担心。”
桃逐鹿听到鱼公公这么说才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倒这些侍女身上,
这些伺候在鱼公公身旁的妙龄少女们真是二八年华,年龄多的也不会超过二十,他们面容姣好,身材匀称,透过她们身上的轻纱罗衣可以隐约看到她们那若隐若现的光洁肌肤和她们富有弹性的曲线,这种身材并非是靠着年龄和锦衣玉食保养出来的,以桃逐鹿多年的经验一眼就能看出这些姑娘的身体线条全都是长期习武锻炼历练出来的,再看她们的面容,那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完全没有一丝波动,从桃逐鹿他们一行人进来就是如此,要知道他们这些浑身带血的赳赳武夫就是个七尺汉子见了都要怕三分,这些姑娘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桃逐鹿收回眼神不再多问,看来他是真累了,也是被兵败给折腾了,进门以来居然没有发现周围的这一票高手,而且到现在才被她们惹火的身材吸引过去,刚才居然都没有心思看姑娘。
不光是桃逐鹿,其他人也都是在被提醒到后才开始注意到鱼公公的这些侍女,之前大家满脑袋想的都是血腥的战事,没空瞎想,现在这一眼望去眼珠子当即再也拔不出来。
鱼公公这时已经把衣服穿了个大概,站起身来伸手轻轻拍了怕眼前一个侍女的脸蛋,对床下众人说道:
“这些小娃子不错吧?各个都是美娇娃,哪个男人见了不眼馋?你们喜欢吗?喜欢就挑一个回去。”
那侍女被鱼公公拍到只是娇滴滴的笑了起来,也不多说话,她那声音好似银铃,清脆的让人心里犯甜味,
众人听到鱼公公这么说赶忙都把自己的眼神收回来,然后齐声说道:
“小人怎敢夺公公所爱?”
鱼公公这时已经带好头冠,走下木栏,他看着埋头站着的众人道:
“你们不要担心,我挨了那一刀,不可能对这些娃子们怎么样,她们也不是皇上的宫人,只是我养的娃,你们只管随便挑,她们继续待在我这也是耽误年华。”
众人听到这话嘴上客气的说着不要,心里都很有默契在犯嘀咕,这些女人可都是鱼公公的眼线,要是收了她们只怕今后不用台城卫来查,自己的一举一动就会被鱼公公摸得清清楚楚,大家又不是没见过女人,犯不着为了这点红利葬送自己。
鱼公公现在的心情似乎很好,他见没有一人问他要姑娘,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说道:
“不要就算了,不强求。若是皇上身体好我肯定紧着先给皇上送过去,哪里能轮得到你们”
说着鱼公公就要迈步出门,众人立刻掉头跟上,
鱼公公便出门便说道:
“你们可以不要,但卫侯年龄也不小了,也不见他出去找姑娘,这可不是好事,等这一段忙完了我给他送过去个好的。”

第二百八十四章 又见德王
鱼公公带着几人策马奔向城里最大的青楼,兰子义他们刚入城时就来的是这里,只是现在兰子义已经被安排到其他地方休息去了。
鱼公公在离开府衙之前吩咐手下出去通知城中的京军营将,命令他们将手下军士集中起来,鱼公公专门叮嘱道调兵必须在暗中进行,绝对不能影响城中的狂欢,也不能被城中百姓觉察出来有什么异象。
接着鱼公公又让府衙里的台城卫立即打包行礼,开拔出城,等到一切安排妥当后天已经亮了起来,鱼公公带领一行人骑马走在大街上不停的会遇到被太阳照醒的男男女女,他们彻夜畅饮本已喝的神志不清,但醒来后却又投入最近的酒家饭馆,不由分说的便点上美酒佳肴,继续“庆功”
鱼公公只顾着走马,对周围这些乱象漠不关心,桃逐鹿与桃逐兔心思则放在兰子义与桃逐虎身上,也没有多少精力去管城里什么样子,只有仇孝直与仇文若在马上摇着头唉声叹气,
不过满街的醉汉当中那些军士们则被陆续赶来的其他军士叫走,虽然军士们夹杂在满街百姓当中人数众多但在离开时却没有任何突兀之感,大家就像是外出解手一样随意,然后就出去了,没有引起一点注意。
仇文若看着街景,有些忍不下去,于是便催马到鱼公公跟前,问道:
“公公,我们就这么走了,城中百姓怎么办?难道不通知他们婴城固守吗?”
鱼公公头也没回的答道:
“我们就是守军,我们都要走谁来婴城固守,我顺流而下带来的船本就不多,荆襄又连续暴雨,来时已经折了许多船只,要是让城中百姓知道贼寇将至,到时候军民争着渡江而逃船怎么够用?”
仇文若轻轻叹了口气,又问道:
“那鱼公公就要眼睁睁的看着庐州百姓开城迎贼么?”
鱼公公听到这话回头瞪了仇文若一眼,反问道:
“那仇相公有什么高明的办法可以躲避兵祸?老夫洗耳恭听!”
鱼公公这么一说仇文若再也不敢多嘴,众人这时也行马来到了青楼底下。
守卫在青楼外的台城卫见鱼公公赶来,纷纷作揖行礼,鱼公公则下马走到几人跟前附耳小声说了几句,话一说罢,那几人便点头下去,屯驻在青楼的护卫德王的军士们则悄悄地开始动作起来,
鱼公公带着几人避开行动中的军士,沿着楼梯边缘慢慢的来到二层,等到了地方后鱼公公先是整理了一下衣领,又捋了捋头发,接着毕恭毕敬的走到门前,抬起手指轻轻敲了两声,
屋里没有动静,鱼公公倒是没有着急的样子,他等了等后又抬手敲了两下,这会敲完之后屋里才传来一个媚地发浪的声音问道:
“谁呀?这么早来打搅,不知道王爷还睡着吗?”
鱼公公听到问话埋着头嘿嘿笑了两声,然后说道:
“虽然打搅了王爷睡觉,但还是请姑姑转告王爷,就说鱼老头有要事求见。”
无力那个听上去有些欠揍的声音没等鱼公公说完便不耐烦的说道:
“鱼公公请回吧,王爷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睡觉的时候谁也不能打扰。”
鱼公公站在门外又笑了笑,跟在鱼公公身后的其他人明显靠到了他脸上的尴尬神情,
鱼公公接着又想张口说话,却听见屋里更深处有一个慵懒的声音说道:
“鱼老头你进来吧!你是来跟我邀功的吧?嗯?打了大胜仗我怎能不赏你?进来吧!让本王好好赏你,你想要什么?”
鱼公公听到这话笑容凝固到了脸上,然后轻轻叹了口气,苦笑着推开屋门进去,其他人跟在鱼公公身后鱼贯而入。
屋里光线昏暗,窗户大门全被厚厚的窗帘遮蔽,味道甜腻的熏香弥漫四方,闻到鼻腔里会让人从心底里发出一股原始的冲动,
屋里到处都是人,椅子上、桌子上还有地板上,各种各样的男女赤裸着身子混在在一起,是不是发出一两声淫靡的呻吟,
鱼公公貌似对这一切都很熟悉,他抬腿捡着没人的地方落脚,步伐很快的向前推进,
其他人可没有鱼公公这番镇定,大家都看的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桃逐鹿与桃逐兔两人这才想起来,兰子义之前貌似向他们描述过德王房间里的模样,就是这番景象,桃逐兔更是悄悄说出声来
“乖乖,我觉得我在烟花刘晓也是老手了,没想到今天才开了眼界。”
走在前面的鱼公公听到这话回头狠狠的瞪了桃逐兔一眼,桃逐兔立马收声,低着头乖乖走起路来。
几人绕过前厅,来到后屋,隔着满地的人,看到对面有张床,那床里睡着人,床头上则挂着天王的人头,
这床并没有鱼公公那张拔步床大,但胜在结实,众人站在屋子另一头都能感觉到床的摇晃,而这床居然没有塌了。
隔着床外挂着的流苏,大家模模糊糊可以看到帐中连个身影激烈的纠缠,桃逐兔偷偷看了一眼桃逐鹿,脸上满是淫笑,平时不够眼小的桃逐鹿见到这番景象也忍不住叹了口气,摇起头来。
流苏里面的德王似乎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他喘着粗气说道:
“鱼老头,你干得好,我出来一趟又是打猎,又是打仗,贼寇没敢来见我就被我斩了首,你干的很好!哈哈哈哈。
这次回去我就封你做天下兵马大元帅,等我当了皇帝就让你做大丞相,大元帅,朝廷里那些打仗啊,做官的事情都交给你去处理。“
听到德王满嘴胡诌大家已经没什么大反应了,反正他在王府里每天就是这么干的,就算现在德王说要封鱼公公当宇宙元帅大家也不会有什么意外。
鱼公公听到德王的话,脸上笑的更苦了,他先是对着床作揖,然后说道:
“老奴多谢王爷恩典,王爷如此抬举老奴真是老奴毕生荣幸,只是现在出了些小情况,还得要告诉王爷。”
床里的德王喘息声变得急促起来,他恍恍惚惚的说道:
“鱼老头你有话就说,不要藏着掖着的,我没有兴趣和你打哑谜。”
鱼公公砸了一下舌,为难的说道:
“王爷,这事不能让其他人听见,请容老奴过去与王爷细说。”
床里的德王听到这话颇有不高兴,但还是不耐烦的应允了下来,鱼公公得到德王的应允之后牵着身子毕恭毕敬的走上床前,隔着纱帐悄悄地跟里面说了几句,然后就听见纱帐里面一声惊天叫唤:
“你说什么?!贼寇的天王不是都被我杀了吗,怎么还有贼寇?”
鱼公公听到这声音吓了一跳,赶忙制止德王道:
“王爷哟,老奴刚就跟您说了,不要声张......”
鱼公公话还没说完帐内的德王就破口大骂道:
“不声张?不声张个腿!贼寇都要来了你还要我别声张,是要我死在贼寇手上么?”
鱼公公解释道:
“贼寇还没有来,只是......”
帐内的德王根被没有心思听鱼公公说话,他猛然掀开帘子光着身子跳出来,扯着嗓子大喊道:
“三儿!四儿!快来给我穿衣服!我们快走!”
刚才德王猛地喊出贼寇已经将屋里众人惊醒,那两个一直追随德王左右的佞臣听到呼唤就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蹦了出来,七手八脚的伺候着德王穿衣服,
鱼公公在一旁不停地给德王解释,说贼寇还没有来,只是刚刚击败了寿春的官军而已。
德王光着身子站在地上,浑身大汗,也不只是被吓得还是被累得,一边穿衣一边骂道:
“那个该死的兰子义,还有那个什么戚荣勋,我一直就看他们不爽,早就跟你个老太监说不要让他们出去,你就是不听。
好嘛,现在贼寇都已经把官军打败了,我还冷静个屁,不跑难道要在这里等死吗?“
地上躺着的众人被这样胡乱的局面吵醒都还有些懵,那些男青年都把目光投向了鱼公公,桃逐鹿这才发现这些人居然都是京军军士。
那个刚才和德王一起在床里的女人这时已经暴露在众人面前,她第一个反应过来,一下扑出床外,抱着德王的腿说道:
“王爷!王爷你带上我一起逃吧!昨夜王爷说过要与我地久天长的。”
德王刚刚被人伺候的穿上衣裤,他既没有系腰带,也没有束发戴冠,着急的就想要从屋里跑出去,结果被人抱住大腿,当下怒从心中起,
之见德王一把拔出放在一旁桌上的宝剑,拎起那女子的头发一剑就从女子心口穿过,真是干净利索。
德王看着手中吐血不止的女子,咬牙骂道:
“贼寇都来了,老子还带你个屁,什么天长地久,我怎么不记得?你敢当我的去路,我就让你知道死字怎么写!”
德王这下杀人彻底点燃了屋中的恐惧情绪,那些妓女们尖叫着“贼寇来啦!杀人啦!”跌跌撞撞地四散奔逃,这种模糊不清却杀伤力十足的话语一传十十传百,迅速在青楼当中传播开来,人们互相拥挤着践踏着逃跑,也不知该往何处去,而德王则跟着人群一道离开,也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只有鱼公公和他带来的一众人淡定的呆在屋里,等到人们都走散了之后,仇文若不无讽刺的说道:
“公公这下可没法阻止城里人知道贼寇的消息了。”
鱼公公此时倒是显出了惊人的肚量,他被德王那样羞辱,又被仇文若挖苦,居然没有生气,只是淡淡的说道:
“知道就知道吧,你们要是能挣点气,我也不用这么被动。”
桃逐鹿这时问道:
“公公,要不要追德王?”
鱼公公冷哼一声答道:
“外面自有台城卫看着,我追他个屁!”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2-05 21:01:17 +0800 CST  

第二百八十五章 出城
鱼公公黑着脸带领身后一行人走出房间,外面驻守的禁军和台城卫已经将到处逃窜的青楼妓女全部控制住,但是城中中心,又是德王驻地,来来往往的城中百姓无时无刻不注意这里,刚才的骚动已经引起了周围百姓的注意,德王又带着少数人纵马狂奔,绝尘而去,怎么看都是一件惹人注意的事情。
鱼公公立在栏杆旁瞪着楼下街道,接着招手让旁边一个军官走来问道:
“王爷呢?”
军官答道:
“向东门去了。”
鱼公公闻言骂道:
“要去南门他为什么往东门去了?快派人把他追回来!”
等到军官派人下去后鱼公公又问道:
“街上行人怎么回事?”
军官答道:
“刚才屋里屋外大喊大叫,把行人引来了。”
鱼公公又问:
“那么街上人听见了什么?”
“这……”军官把头深深埋了下去,难以作答。
鱼公公斜着眼睛看了军官一眼,骂道:
“有什么就说什么,哑巴了不成?”
那军官见鱼公公发火,吓得满头大汗,支支唔唔的答道:
“刚才那么大动静,屋里人都跑出来了……”
军官这么回答,是什么意思也就很明显了。刚才那么大声音,街上人会听到什么显而易见,鱼公公只是心里还有侥幸,想要看看外面人有没有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现在看来已经晚了。
鱼公公一挥手示意那个军官退下,仇孝直这时跨步上前说道:
“公公,城里人已经注意到了京军动向,我们需要快点行动了。”
鱼公公默默点点头,带头走下楼去,楼下军士已经为鱼公公他们准备好了马匹,其他人则在忙着大点行装,准备出发,
上马之后一行人跟在鱼公公身后,急匆匆的向城南门赶去,街上的大部分百姓还在德王命令的影响下纵酒狂欢,但已经有部分人开始看着从街上撤走的军人指指点点,交头接耳了,好在现在还没人出来阻拦京军,也没有人跟着一起起身逃窜。
鱼公公本以为出城将无人阻拦,但当他要率队出城时却见到几个穿着官袍的官员领着好些衙役守候在南门口。
一行人正在纵马疾驰,忽然被人挡住去路,只得猛地勒马,众人费了好大劲才停了下来。
那带头的官员见鱼公公过来,不等人马停下就拱手作揖说道:
“敢问鱼公公这是要去哪里?“
鱼公公用力勒紧手中缰绳,掉头对着面前的官员冷冷地说道:
“出城。“
马前的官员闻言也毫不相让,说道:
“公公若是出城为何要把城中守军全部调走?“
鱼公公说道:
“那不是守军,那是我带来的京军,我想把他们调到哪里就调到哪里,伍大人有什么权利来管我调兵吗?“
马前的伍大人闻言抬头道:
“公公来庐州是为了剿匪,这些天来我倾尽城中积蓄供给军中吃喝玩乐,还要听德王普天同庆的命令,夜开城门,放任城中百姓免费吃喝,就是为了让公公的京军吃饱喝足好有劲灭贼,现在公公一声不吭的就要出城,我又怎能不问?“
伍大人话语虽然激烈,但却义正言辞,虽然凶狠如鱼公公也自知理亏,气势上先输了三分。
鱼公公吸了一口气,答道:
“我这也是有军务在身,不得不调动军队,伍大人一方父母官,照顾好城里就好。“
伍大人听到这话回敬道:
“正因为我是一方父母,所以我一定要为城里百姓身家性命负责,公公现在率队出逃,这庐州城怎么办?贼寇几十万大军可是刚刚击破寿春,现在江北只剩公公一直军队可战,公公一走岂不是让我庐州生灵涂炭。“
鱼公公听到这话眉头向上挑了挑,问道:
“伍大人从哪里知道寿春消息的?你可曾去过寿春?“
伍大人答道:
“在城外巡弋的游军全都撤了回来,军士口中都已经传开了,公公还有什么必要隐瞒?难道是怕我庐州百姓争相逃窜挡了公公退路?“
鱼公公被这么说,脸上实在有些挂不住,回头恶狠狠的瞪了桃逐鹿他们四人一眼,看的四人头冒虚汗,脊梁打颤,
鱼公公掉回头去,开口说道:
“你个书生懂什么军务,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我调兵就是为了讨贼。“
伍大人针锋相对到:
“鱼公公倒是懂军务,可你三十六计走为上后我这庐州百姓怎么办?他们可都指望着你带来的官军呢!“
说完这话伍大人也不管马上的鱼公公,转身拂袖而去,嘴里高声喊话当是给鱼公公的答话: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公公要走下官怎能拦得住,
既然公公不在乎城中十几万百姓姓名,那自可以走的心安理得,你们都走了下官我自己守城!“
伍大人说着就扬长而去,不再管城门口的鱼公公一行人,还有不断出城的京军将士。
鱼公公被这位伍大人骂中要害,一张老脸上乍红乍白,握着缰绳停在城门口,也不进也不出。
跟在鱼公公身后的众人等了半天不见鱼公公动静,仇孝直催马上前说道:
“贼寇新屠寿春,江北只剩公公一军,贼帅雷有德有勇有谋,心狠手辣,怎会不知斩草除根的道理,公公在江北一天贼寇就必将过来围剿公公;再兼贼寇舰船充足,完全可以让贼寇几十万人从水上行动,我等沿瘦水难下,未见河道有干枯不通船的迹象,贼寇南下绝无困难。
现在这位伍大人既然肯为国尽节,死而后已,我们正好可以趁机东下回京,还请公公不要迟疑。“
鱼公公听到这话仰天长叹一声,说道:
“他个书生知道尽节赴死,难道老夫就没那气节吗?我就这么走了岂不是要让天下人骂我个死太监不知忠孝?”
仇孝直听到鱼公公这话赶紧答道:
“公公,忠有大小,事有先后,不自量力兵败而死只是博取身后名的小忠,回京保卫皇上才是大忠,只要贼寇肯来,庐州陷落就是必然,公公若走,贼寇说不定还会改换路线,从他出渡江,只要公公最后能够击败贼寇自可以证明您的忍辱负重,深谋远虑。公公切莫动一时匹夫之勇,坏了朝廷大事!”
听到仇孝直这么说,鱼公公转过头来,仔仔细细看着仇孝直看了许久,那目光几乎都要把仇孝直的脸皮给烤熟了,鱼公公慢慢说道:
“仇孝直你是想接着我的水军跑路,自己活命吧。”
后面没有说话的仇文若还有桃家兄弟这时候都替仇孝直捏了一把汗,只是仇孝直自己倒是没有多紧张,他抬起头看着鱼公公,眼中没有丝毫波澜,他说道:
“公公若觉得我仇孝直贪生怕死自可以将我留在庐州自己带队回去,但小吏还是要劝公公东撤,唯有如此才能保卫京师,才能为今后击败贼寇留下机会。”
仇孝直答完话后就与鱼公公这么四目相望,两人不说一句话,瞪了许久之后鱼公公猛地一扭头,策马就向城外奔去,一行人随后跟上。
城里的京军在鱼公公及时通知下已经陆续开拔出城,虽然军士们陪着德王四处游猎,疲惫不堪,昨晚又在庐州喝了通宵,现在一个个面无人色,摇摇晃晃,但好歹人都被集合了起来,
见到鱼公公到来后一京军营将催马上前询问鱼公公是否出发,得到鱼公公同意后众军立刻开拔向东。
跟着鱼公公出城的众人几乎可以说是一路马不停蹄的就加入了行军之中,不过大家都是新换的马匹,马力十足,这点路程还跑的不费劲。
马上的桃逐鹿与桃逐虎最关心的自然是兰子义与桃逐虎,加入行军队伍后就不断打听兰子义下落,鱼公公听到声音后便回头告诉兄弟两人,那三人在鱼公公出府衙时就派人安排车辆从出城去了。
桃逐兔得知自家少爷和大哥安全了之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时他看着一路向东的队伍后便问道: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不是要渡江吗?”
仇文若闻言答道:
“庐州东南不远便是南湖,南湖东南有濡须水直通大江,我猜鱼公公的水军便是停在南湖里,我们这是要往南湖去。“
走在前面的鱼公公听到了后面的对话,朗声说道:
“文若说得正是。“
接着一行几万人便默默的向东而去,行军不多久就看到了眼前的码头以及一望无际的湖水,
鱼公公带着众人到码头前停下,湖中战舰林立,好不气派,可仔细一看船只下面的湖水却是一片黄色,看着满是泥沙。
桃逐兔下马来到岸边蹲下,伸手荡了荡湖水问道:
“不是说南方河湖清澈吗?为何这里的泥沙这么重?”
然后桃逐兔回头看了看鱼公公,想听听鱼公公怎么说,却见鱼公公眉头紧锁,神色凝重。
鱼公公叫来一个水师军官问道:
“这湖水是怎么回事?”
那军官慌张的答道:
“大江发了大水,江水倒灌濡须河,泥沙跟着一起进了南湖,湖水全变色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水浪滔天
鱼公公听到水师军官的汇报,抬头向南看去,
远处的天空黑云厚重,层峦叠嶂,像是堆积在天空当中的巨石,压得底下人透不过气来,
从积云的情况来开,南边江上肯定在下大雨,庐州这里虽然没有下雨,但谁知将来黑云会不会向北飘到这里来呢?
南湖距离大江还有好长一段距离,江中混着泥沙的洪水居然可以朔流而上,将南湖也染成一片黄色,那么这时的江面是一副什么样子也就不难想象了。
鱼公公皱着眉头看着天看着湖面,一直没有说话,那个水师军官则继续说道:
“公公,江上风浪太大,而且水文逆行,风向也不顺,此时拔锚出航凶多吉少,我看我们还是先在庐州待一段时间比较好。”
鱼公公负手立在岸边听军官汇报,不发一语,而军官刚刚把话说完,众人就能听到身后庐州城中穿出的钟鼓声,
桃逐兔回头望了望,小声对桃逐鹿说道:
“城里已经准备防守了。”
桃逐鹿这时也在抬头向回张望,听到桃逐鹿此话点头表示同意,
这时仇孝直上前对鱼公公说道:
“只要我们还在江北雷有德和他手下那几十万大军就不会放过我们,一旦我们被歼灭,京城就是一座空城了,若京城全无防守无论江面上浪有多大都不可能阻止雷有德的。“
那军官听到仇孝直鼓动鱼公公,执意要求乘船渡江非常愤怒,他立刻对鱼公公说道:
“公公,我们征调的民船根本不经风浪,从江州东下时江中航道已经很难通行,我们在浪里沉了不少船只,好些兄弟未能接敌就先葬身鱼腹,这样死的冤啊!现在我们的船多少都带点上,刚到庐州都还没有来得及修补,现在又要出航,而江面的水浪比来时还要大得多,这就根本不是渡江回撤了,这是送死!“
军官说得言辞激烈,尤其是最后“送死“两字颇有冒犯的嫌疑,不过鱼公公还是负手听着,全然不发一句话,
那军官接着说道:
“庐州乃是江北重镇,城高墙厚,只要我等与城中百姓一心坚守,定可以将贼寇阻于城下,如此则贼寇锐气被我耗尽,而四方援军则可以趁机前来支援,到时候里应外合夹击贼寇,贼寇必亡,为何要现在狼狈逃窜,留骂名于天下人?”
军官说完鱼公公明显眉头松动一些,低头看着地面一直咂舌,
仇孝直见鱼公公也有些被军官说动,连忙劝道:
“公公,这位大人所说似乎有道理,但仔细推断则会发现漏洞百出,庐州有五不可守,还请公公听小吏为公公解释。“
军官听仇孝直这么一说,抬头恶狠狠的瞪着仇孝直,而鱼公公则扭头看了仇孝直一眼,说道:
“那你说来我听听。“
仇孝直作了个揖,然后开口说道:
“首先,我军兵力不足,刚才这位大人说庐州城墙坚固高大,足以支持我们防守,可大人是否想过庐州城这么大,光城门就开了八个,我们这三万多人怎么守?我们这点人能把几座城门守住就已经是极限剩下的城墙怎么办?贼寇自起事以来兵力如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多,每到一处就拉壮丁充数,现在又拉上了河阴流民,全军人数远超我等官军,凭贼寇人数完全可以四面围城,同时进攻,这种攻势下我们又能撑多久?“
这时军官插话说道:
“城墙不可守我们自可以出城与贼寇交战,以我京军战力击败贼寇不在话下。”
仇孝直闻言答道:
“若是刚从京城出征那会官军的确可以以少胜多,卫侯在荆州、当阳打得两仗正是如此,可经历了多次血战,贼寇作战能力一点也不输于官军,若是我们背城而战也绝无机会以少胜多,寿春之败就在昨晚,要不要我为大人仔细讲讲?“
军官被仇孝直的话顶了回来,但他任不甘心,于是说道:
“我们是奉命讨贼,天下何处不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我们人数不够可以调动城中百姓于我们一同守城,军民一心,贼寇又能奈我何?“
仇孝直待军官说完立刻开口答道:
“大人这么说可曾去问过城中百姓,是否与官军一心?“
军官被仇孝直这么质问,明显心中有怯,不过还是反问道:
“难道不是吗?”
仇孝直闻言答道:
“当然不是!”
然后仇孝直掉头对鱼公公说道:
“大军一路而来,入城之后驻扎何方?有无扰民?昨晚德王下令狂欢之后营中将士在城中都干了什么?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猜得到发生了什么,如此一来有谁敢说城中百姓与官军齐心?
贼寇作战一向广布间谍,之前方城夜战,贼寇入城的细作就把城门打开,之后我随同卫侯驻守项城,贼寇围攻之前有桃逐鹿将军专门带队搜剿城中可疑人物,及时如此到了半夜还有贼寇埋伏于城中的眼线出来活动。这几天京军驻扎庐州可曾派人把守过城门?可曾检查过进出庐州的各色人等?昨晚城门打开,有哪些人入城可有人知道?城内鱼龙混杂,满是破绽,怎能固守?
而且自从项城之战后,贼寇东进路上全都得到了流民支持,现在雷有德手下好些军力就是由这些流民组成的,当时安置流民庐州有多少?城中有没有?都安置在哪里?这些是我们入城之后能迅速解决的问题吗?“
仇孝直顿了顿,对着鱼公公总结道:
“依小吏之见,现在我军人少不足以守城,城中人心不齐,细作横行,还有大批流民可能接应攻城贼寇,如此形势哪怕孙武再世也不可能守住城。我们没有必要留下来送死。”
鱼公公听仇孝直一口说完这么多,轻声吟道:
“兵力不足,人心不齐,细作满路,流民作乱,的确难啊。”
然后鱼公公问道:
“可仇孝直你刚才说有五不可守,现在却只说了四条,剩下那条理由呢?”
仇孝直看了看左右将士,大家在没有鱼公公命令的时候全都只能等在码头,现在则是听着几人再次争论,
鱼公公见仇孝直不说话,追问道:
“有话直说,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仇孝直又作了个揖,然后说道:
“最后一点是不可守是我军主将不可守。”
鱼公公听到仇孝直这么说,眼睛里露出了些许凶光,现在统军的是他鱼公公,而仇孝直这么说,岂不是当众质疑鱼公公的能力?
旁边那个水师军官说道:
“你个书生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
鱼公公则吊着眼睛自语道:
“主将不可守?”
仇孝直似乎没有察觉到鱼公公情绪的变化,他低着头答道:
“正是,主将不可守!
若是全军由鱼公公统帅,小吏当然不敢这样胡说,可现在我军的统帅是德王,昨晚德王已经下令城中狂欢,如果公公回身据守庐州,德王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真的无法考量,万一庐州有失,德王岂不是要被雷有德抓住,到时候公公怎么向皇上交代?“
鱼公公没等仇孝直说完就已经听不下去,接连说道: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了”
然后转头下令道:
“还愣着干什么?赶快上船!”
将士们听到这话赶紧行动了起来,在各自军官的指挥之下纷纷带着一身东西登上船只。
军官听了仇孝直说了这么多,也觉得仇孝直说的很有道理,但他还是不服气,便对仇孝直说道:
“你这么着急想渡江回京是着急着活命吧?何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仇孝直抬起头来,看着军官说道:
“当日我随卫侯一起入项城,整个河阴道几乎五城固守,无人敢当贼寇,我们在城中收拢散兵,招募义勇,小小一座城池被贼寇围了好几重,一连几天贼寇都昼夜不停地攻击,当日最危险时,城墙西南角被攻破,我与我儿子亲自率队上前堵截贼寇,修复城墙,当日危如累卵我尚且舍命与贼寇相博,今天我岂会贪生怕死?
回京之后朝廷一定会为江北大败找寻原因,我仇孝直在这里鼓吹渡江,只要把我抛出去到了京城我哪里有路可活?我之所以这么干就是因为我军退军才是正招,不可再留江北,如果大人觉得我仇孝直贪生怕死,自可以把我一人留在这里,你们南下,只要你们肯南下回京就行。“
那军官被仇孝直堵得说不出话来,想了想又对仇孝直说道:
“那你知道现在我军的这些船只进入大江的话凶多吉少吗?以现在江上的风浪我们怎能安然渡河?”
仇孝直侧眼看了一下不断上船的军士,又瞟了一眼鱼公公,现在大军渡江已成定局,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但这个军官的顾虑也是军士们的顾虑,仇孝直绝不能容忍这种顾虑在军士们心中蔓延。
于是仇孝直说道:
“若是江上无法通行,那么我们守卫庐江,江南的部队就不可能前来支援,没有江南的援军又能等到哪里的援军?海陵的东军已经被雷有德歼灭,江北可战之力都在大河以北,离我们太远了,根本赶不过来。
大人既然说渡江危险,待会上船请让孝直上最破的那条,如果沉了就把我献祭给龙王爷,保得大家平安过江!“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2-06 21:13:05 +0800 CST  
第二百八十七章 老将
将士们刚一登上舰船沿河而来的水浪就比刚才又长了一节,鱼公公见状赶紧下令全军拔锚开船,
刚开始时船夫们还费力操弄船帆借用风势航行,但慢慢的风向就变得彻底与船只航行方向向左,各船如果继续扬帆只会被吹回湖中去,于是船夫们便把船帆降下,各船从舷侧伸出长桨,船里将士们拼命划水,在水浪中向东艰难航行,
船上大多数的将士们昨晚上都在庐州城中喝得烂醉,一大早就被强行拉起来,还被塞进狭小船舱中玩命的划船,精神体力哪里跟得上?而且水面浪打风疾,船舱为了防止江水倒灌又把各舱门封死,一点也不透气,仓中之人被水浪催的一会天上,一会地底,不过一会所有人就把昨晚上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一瞬间甲板上就变成了一片狼藉,船舱里面更是臭如粪坑,
忍受着这些地狱一般的折磨,将士们爆发出了京军出色的训练水平和严格的纪律应有的纪律,这么多条船在河面上拧成一股绳,毫不停歇,跟着前面死命向前划,竟然没有一船掉队,
也不知过了多久,累的虚脱的将士们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把船划进了大江里面,但入江并不意味着船队可以松一口气,相反,大江里面的风浪要比濡须水中激烈得多,船只进入之后虽然可以借着东流的江水过江,可是猛烈的水浪随时都有可能将小船吞没,一直生长在塞外,没坐过几回船的桃家兄弟这才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巨浪滔天,什么叫一叶扁舟,倒是兰子义还是那副样子所在船角,除了不时吐一口,再也没有其他反应。
将士们帮着船夫一起掌舵操船,嘴里把能念叨的各路神仙都念叨了个遍,就这还有好几艘船禁不起风浪,在江中散架,狂风巨浪之中连叫喊声都听不见,那些船上的人就没了。
滔天巨浪加上倾盆大雨让操控船只变得极其困难,船队从原定的渡江地点向东偏离了好远,而船只的强度和风浪威胁又不可能让船队顺流而下直接回京,最后拼了命才在姑孰靠岸,
行进许久的将士靠了岸几乎都要瘫倒在码头上,但在鱼公公的命令下这些将士不得不强行拉起自己疲惫不堪的身子,将船中驮运的装备物资拉上岸去,然后顶着大雨安营扎寨,
受到水浪颠簸的德王从开始划船时就一直开口骂个不停,同时把兰子义和戚荣勋两家祖宗十八代都挑出来臭骂了一通,骂他两人白吃了将门家的饭,出来带兵居然败得精光,现在要连累德王擦屁股,骂道动情处差点操刀要砍人,幸好兰子义与戚荣勋与德王不在一条船上,鱼公公也设法阻止了德王砍人的行为,等船一靠岸德王便骂骂咧咧的要了马匹往姑孰城中去了,
德王这次离营鱼公公并未阻止,也没有紧跟而去,渡江这一路上德王把鱼公公骂的狗血淋头,虽然鱼公公一直满脸堆笑,没露一点怒容,但明眼人都看出来鱼公公已经憋了一肚子火,而鱼公公之前陪德王游山玩水,围山田猎积累的那一点“人情”也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等我回京就砍了你!要你个老东西死太监有什么用?”德王登岸之后如是说道。
原本将士们以为在德王走后鱼公公要找人把这口邪气发出去,没想到鱼公公居然废话不多默默地指挥全军安营扎寨,并没有像大家想得那样找个倒霉蛋杀了泄愤,这或许就是统军老将的肚量吧。
将士们当夜扎寨,次日姑孰和周围各县的官员便送粮草酒肉来营中问候,当时从京城出征之时大军便一路缘江而进,姑孰这边早已经被德王蹂躏过一遍,这次各级官员虽然及时的将东西送来,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些地方文官们眼睛里闪烁的是幸灾乐祸的兴奋,这次兵败之后不用他们动手,皇上就能让这些胡作非为的丘八好好喝一壶的了。
鱼公公在渡江的船上就抽空拟好奏章,刚一靠岸便派人送交京城,奏章到底写了些什么其他人并不知道,大家只知道鱼公公些奏章的秉笔人是仇孝直。既然已经渡江,又给朝廷上了奏章,还有粮草供给这里的驻军,鱼公公也没有着急开拔,而是安心在江边扎寨,这其实也不是鱼公公有意位置,他手下的京军们已经疲惫不堪,已经到了不得不修整的地步。
鱼公公驻扎在营中,德王在姑孰青楼里日夜笙歌,大家也都习惯了德王这幅败家样子,只要他不惹事就是好事。
靠岸之后已经过了两天,将士们睡了两天总算恢复了些精神,大家吃完饭后又有了力气玩投石超距之类的军中游戏,不少将士到江边祭奠死在江中和江北的友军兄弟,经历了出境以后漫长的行军和消耗,将士们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后终于可以放松了,
但将士们放松下来并不代表统军的将领可以放松下来,德王依旧在吃喝嫖赌,无人敢管也无人管他,不过鱼公公和其他人可就没有这么轻松了,将士们私底下也在偷偷讨论朝中会有什么动静。
这天傍晚时候雨势小了一些,鱼公公正坐在大帐中检阅文书,饭菜就在一边桌上放着,但鱼公公只动了几口,剩下的都扔在一旁,倒不见得是饭菜不合口味,而是鱼公公心中有事,按照姑孰和京城的距离,今天也该是京城来消息的时间了。
鱼公公心神不定的抬头看着桌上的烛火,两眼出神的迷成了一条线,
忽然帐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在鱼公公听来这声音来的虽然急,但并不燥,且步伐稳健有力,精神饱满,不像是刚刚渡江的这几万疲兵能走出来的。
鱼公公听到声音收回了目光,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逃不了的,只是已经入营却没有让全军集合,或许来人带来的并不是坏消息?
鱼公公先一步走下案几来到帐前,他刚刚站住眼前的帐门就被掀开,一行台城卫引领者一个老面孔走入帐中。
鱼公公挑了挑眉头,似乎是在打招呼的说道:
“张太尉?”
张望进帐摘下斗笠看着鱼公公,笑道:
“鱼公公。”
接着与张望一起进帐的一个小太监压低声音说道:
“鱼朝恩接旨!”
鱼公公闻言没有多想,扑通一声匍匐在地,只听小公公念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责令鱼朝恩携兰子义、戚荣勋入京述职,命太尉张望领前军副元帅,统领大军......钦此!”
小公公念罢圣旨,规规矩矩的走到鱼公公跟前,弯着腰将圣旨递到鱼公公面前,然后说道:
“鱼爷爷!您起来接旨吧!”
鱼公公两手捧过圣旨,扶着那小公公站了起来,
这个来宣旨的小公公真是平时在宫中伺候鱼公公的贴身太监之一,是鱼公公的心腹,鱼公公看到是此人被朝廷派来宣旨,心中踏实了不少,
起身之后鱼公公问道:
“只是要夺我的兵权?”
张望脱下蓑衣递给后面的台城卫,听到这话笑道:
“只是让公公回京述职,并未解除公公监军之职,谈不上夺权。”
鱼公公把目光越过张望,看向后面从京城新来的台城卫,示意这些人可以出去,那几个台城卫便作揖之后走出门外。
鱼公公摆了下手示意张望坐下,然后在小太监的伺候下坐会自己的主座上去,边走边问:
“宫里怎么样?”
小太监恭敬的答道:
“一切正常,都按着爷爷您出京之前的安排在做。”
鱼公公又问:
“姓隆的呢?”
小太监答道:
“他整天在内阁和几位阁老打口水仗,连司礼监的事务都快荒废了。”
鱼公公听到隆公公并没有趁他出京是插手他的台城卫,放心不少,在不易被人察觉得时候点了点头。
鱼公公坐会桌后,给那小太监递了个眼色,小太监便踩着小碎步去给张太尉倒水去了。
鱼公公这时问张望道:
“张太尉既然不是来夺我的兵权,那么又为什么要赶我回京?”
张望坐在座上拿出毛巾擦了擦脸上雨水,结果小公公递来的热茶,抿了一口后说道:
“皇上没有要夺你权的意思,这次皇上让我来实际上是想让你给我监军,以求扭转现在这幅狼狈样子,不要让贼寇来吧京城踏平了。”
鱼公公闻言问道:
“你怎么知道?”
张望答道:
“我被皇上单独招进宫里了。”
鱼公公听到这话没有吭声,皇上的身体鱼公公非常清楚,多年不上朝却突然将张望招进寝宫,可见现在事态有多紧张。
不过张望接着说道:
“但是鱼公公你也不要觉得这就没事了,想要招你进京的是满朝那些大臣们,卫侯和戚候在江北打出来的那些战绩可是被朝中诸位大人骂成了一坨狗屎,皇上拗不过他们才要招你和两位小侯爷入京,你回去要是处理不好说不定就真要完蛋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太监遇到兵
鱼公公看了一眼张望,左边眉头向上挑了挑问道:
“这么说来我的情况还是不乐观了?”
张望把茶递给那个小太监,嘴角微笑,眼睛绕着帐篷里面转了一圈,就是不看鱼公公,等了半天张望才说道:
“乐观不乐观那要看你入京之后表现如何了,皇上已经尽力了。”
鱼公公追问道:
“那你呢?”
张望听到这句才抬头看向鱼公公,他的的眉头略微有些发皱,眼神也变得深沉起来,但嘴角上还是挂着微笑,张望不置可否的答道:
“我个被召回京城养老的老东西都能再被派出来统兵,看来朝廷这回是真急了,就算我这一仗打赢了,恐怕功劳也记不到我头上,别忘了,主帅一直都是德王爷,我看不看好你,支不支持你对你又有什么意义?”
顿了一下之后张望深深的坐回到椅子中,产叹一声补充道:
“如今朝中满是治国能臣,反倒是能征善战的武将略显单薄,而御马监里能拿得出来监军的人就更少了,
我张望在朝中无党无派,孑然一身,挤兑你我没好处,反倒是换个不懂行的小太监过来我更麻烦。“
接着张望又把目光投向鱼公公,这次张望的目光看的更深,眼神像是一把剔骨刀一样扎进鱼公公的眼中,张望说道:
“我张望出来只管打仗,谁能让我打胜仗我支持谁,剩下的我一概不管。我这么说鱼公公可是放心了?”
鱼公公何等人也,别说张望眼神像刀子,就是张望眼睛是刀子估计鱼公公都不会缩一下,
不过张望的表态还是让鱼公公颇为满意,鱼公公终于可以放下满心的戒意,将后背靠在椅子上了。
鱼公公叹了口气道:
“皇上当然知道我的赤胆忠心,但朝廷之中从来不缺乏落井下石的小人,我平日在皇上身边都有不少人想要置我于死地,更何况这次出来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
张望又从小太监哪里借来茶杯喝了一口,他并不太在意鱼公公现在正在说什么。
鱼公公瞥了一眼发现张望对自己的说辞没有兴趣,便没有在继续说下去,他又问道:
“按照太尉大人说言,皇上想保我,你也想让我留下,那剩下的人呢?”
张望好像没有听懂鱼公公的话,问道:
“还剩下谁?”
鱼公公笑道:
“老丘八你莫要装蒜,你知道我在说谁。”
张望抬头看了鱼公公一眼,也笑道:
“我还真不知道。“
鱼公公看这张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问道:
“姓隆的呢?他怎么看?”
张望闻言低头继续摆弄他的茶,若无其事的说道:
“你们宫里到底在发生些什么事情我不知道,你和隆公公有什么.....过节我也不清楚,但这一次隆公公并没有要将你落井下石的意思,他和皇上是一致的。”
张望在椅子上挪了挪身子,又说道:
“你可知道你出征的这些日子隆公公替你批回去不少弹劾奏章?”
鱼公公闻言猛地将自己从桌子上推开,冷哼一声说道:
“姓隆的难道以为他这点手段就叼买得了我的人心?那个死太监,断子绝孙的玩意如意算盘打错了。”
鱼公公骂完之后又问道:
“那这么说来咬我的只有朝中大臣了?”
张望把手中茶杯放下,看了看鱼公公之后面色为难的说道:
“是也不是。”
鱼公公问道:
“此话怎讲?”
张望说道:
“满朝文臣的确对你出京之后一路游山玩水,田猎无度的行为怨气十足,你让卫侯和戚候在江北的行动失利也让朝臣们找到了攻击借口,圣人门生可是不会容忍你连妖贼都剿灭不了的,而且之前在方城的时候,专门从太仓运过去的粮草居然全部被贼寇缴获了,朝中的大臣们一个个恨不得冲到大营里去把你生吞活剥了。“
张望说的这些都是鱼公公身上的痛楚,不过之前仇孝直已经给鱼公公找出了应对的办法,鱼公公现在听着张望所说也并没有多大反应,只是淡淡的说道:
“我陪着德王在江南游山玩水倒还有些可能被朝中大臣们泼粪,可是卫侯在江北的一连串作战都是非常成功的,哪怕最后不利的情况下还斩了贼寇天王的脑袋回来,江北之所以兵败正是因为他章鸣岳派了那个什么解宣明道前线插手才造成的,那小子胆大妄为居然还把卫侯给软禁了起来,兵败的事情自然应当由他章鸣岳来承担,与我有什么关系?“
张望咋了咋嘴,缓缓地说道:
“这就我说的并非所有文臣都想要你命。”
鱼公公闻言又盯着张望仔仔细细看了一会,最后问道:
“难道说章鸣岳不想借机干掉我?”
张望答道:
“在我看来他的确不想,一来江北闹成今天这个样子他章鸣岳完全脱不开干系,二来......”
鱼公公眯着眼睛问道:
“二来什么?”
张望答道:
“二来章鸣岳不是傻子,把你搞下去谁来灭贼?年初刘挺被皇上赐死,章鸣岳手中只剩熊敬宗一人还算能战,现在熊敬宗已经命丧方城,章鸣岳手下号称算无遗策,其实不过是赵括第二的解宣明又让他章鸣岳一身腥臭,他现在还能让谁出来统兵?把你我搞掉谁能替他稳住军队?”
鱼公公闻言问道:
“可你刚才说朝中大臣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现在又说章鸣岳不想搞我,这不是矛盾吗?”
张望反问道:
“这有什么矛盾的?”
鱼公公说道:
“章鸣岳就是文臣,文臣就是章鸣岳,他们是一体的,岂有大臣想干但章鸣岳不相干的?”
张望闻言干笑了一声,然后讽刺鱼公公道:
“你个老宦官,不读书还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他章鸣岳是士林魁首不假,可也得士大夫们选他当魁首他才能当,要是他与士大夫们意见相左,你看那些读书人会不会把他掀翻到座下。
这次朝中大臣集体犯混与以往不同,以往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暗自操纵,引导事情发展,而这次倒像是大臣们自己自发组织起来要搞得,那些人当中有一种莫名其妙,不可言状的兴奋,我这么多年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情况,这些大臣们整日在朝中逮谁咬谁,反正兵败之后除了皇上,参与决策,指挥作战的就都成了千古罪人,章鸣岳自己也没少挨骂。我这次出来也是顶着不小的压力。“
鱼公公听张望这么一说,伸手摸着下巴仔细思考起来,他自言自语道:
“这么说来现在我回去只需要面对一群无人统领,乱咬人的文臣们就可以了。”
张望答道:
“虽然是只需要,可这群文官们脾气可大着呢,他们的精力无处发泄,现在又不受控制,你可得好好处理。”
鱼公公说道:
“那我得好好想一想。”
张望说道:
“圣旨当中是让你带上卫侯、戚候两人一同入京述职,兰家那小儿很是机灵,之前春耕那次事件听说他在宫中表现的就不错,你倒是可以用用他。”
听到张望这么说,鱼公公刚刚有些放松的表情就又纠缠在了一起,他长叹一声,伏在岸上几乎爬不起来,
张望见状不解的问道:
“公公你怎么了?难道卫侯出事情了?没听说他为国捐躯啊。”
鱼公公又叹了一口气,说道:
“他要是为国捐躯了我可怎么像兰家交代?兰千阵就他这一个儿子,到时候只怕北境得要全反了。”
张望问道:
“那你谈什么气?”
鱼公公说道:
“我叹他兰子义虽然没有为国捐躯,但却为国捐魂了。”
看着张望询问的眼神,鱼公公便将兰子义回到庐州时失魂落魄,魂不守舍的样子给张望说了说,还说道兰子义在府衙当中想要引刀自杀的事情,顺便向张望解释了兰子义这样子应当是寿春兵败打击的结果。
鱼公公说完之后叹气道:
“兰子义人虽在,魂却没了,等灭了贼寇回京我得给他找个神汉妖婆过来招魂才行。”
张望听到这里哈哈大笑,指着鱼公公说道:
“我说你个老太监不学无术,你还要说我骂你,卫侯这个样子明显是受不了兵败打击,你却要找什么神汉,那有用吗?那要是有用满大街的疯子不全都治好了?”
鱼公公听着张望耻笑他,既羞愧,有愤恨,他盯着张望恨恨的说:
“老丘八,你说的好听你倒是把卫侯给救过来呀?现在不仅卫侯,戚候也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你要是能治好他俩我才算是真服你。”
张望朗声笑了笑,说道:
“这有何难?反正今天已经日落,你要走也得等到明天,我就今天一晚上,保准明天你走时那两个小子生龙活虎。”
鱼公公看着张望冷哼了一声,说道:
“好,你要是能治好他俩,我就把葱河西面那处宅子给你,你不早就盯上了吗?”
张望起身笑道:
“那你赶紧派人回去写房契,扫屋子,那房子是我的了。”
然后张湾看了看鱼公公桌上的剩饭,说道:
“我赶了一天的路,肚子早就饿了,你给我准备好三人的酒菜,我今晚陪那两小子谈上一宿。”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2-07 21:21:22 +0800 CST  
第二百八十九章 还魂夜
兰子义一直觉得自己浑浑噩噩,准确的来讲他没有任何感觉,所谓的浑浑噩噩也只是在别人看来的样子,
当日庐州城中被桃逐兔夺下短刀以后,兰子义彻底对外界失去了反应,在船上一路风浪颠簸渡江,剧烈的晕船也只是让兰子义呕吐而已,哪怕别人问候他他也没有什么反应,
来到姑孰扎营这两天,兰子义每天只在床上趟着,有时候睁开眼睛看天花板,有时候则会把眼睛闭上,也不知道兰子义是在睡觉还是清醒,
在这两天当中戚荣勋曾经来过一趟,他看着躺在床上兰子义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又走了。
现在兰子义正在床上躺着,帐外想起了桃逐兔的声音
“少爷,我们进去了?“
兰子义依旧看着帐篷顶,门外的人等了一会之后见里面没有反应便掀门进来了,
带头进账的是桃逐虎,紧随其后的桃逐鹿与桃逐兔,
桃逐虎走路还是一瘸一拐的,他与桃逐鹿走到桌前看了看桌上,放在桌上的饭菜一口都没有动,只有水被喝了一些,
桃逐虎看了桃逐鹿一眼,摇了摇头,
桃逐兔心疼的走到兰子义床前蹲下,抓着兰子义的手臂,心疼的说:
“少爷,你不吃不喝两天了,在这么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
床上兰子义依旧盯着天花板毫无反应,就好像旁边进来的人都是空气一样。
桃逐兔不忍看兰子义这副样子,痛苦的低下头,桃逐鹿则望着兰子义,说道:
“戚侯只是伤心过度,而少爷这是丢了魂。“
桃逐虎叹息道: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桃逐兔回头恨恨的说道:
“还不是当日上船的时候被吓得!少爷哪里见过那些东西。”
桃逐鹿摇头说道:
“少爷冲锋陷阵,杀人舔血的样子你又不是没见过,说少爷被吓着了说不通。”
桃逐兔问道:
“那你说少爷怎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桃逐虎吸了口气答道:
“怕是当时我们争着上船,自相残杀的样子把少爷吓着了。”
桃逐兔与桃逐鹿听到这话都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说不出话来,
这时帐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那不是营中人的脚步声,战士们渡江已经筋疲力尽,现在走起路来都根基不稳,听脚步声都是飘飘然的感觉,而现在来的这几人步伐稳健,力道十足,这一定是刚刚入营的人,而现在入营的一定是京城来的,
的桃家兄弟三人听到声齐齐站起身来,三兄弟换了个眼色,然后就起身守在门口。
门外的脚步声来到门口就停了下来,接着一个声音恭恭敬敬的说道:
“请问卫侯可在帐中?”
桃逐虎盯着帐外模糊的身影,问道:
“敢问这位爷是什么人?”
帐外人答道:
“小人乃是台城亲军。”
桃逐鹿这时问道:
“营中的台城卫我都认得,没听过有这位爷的声音。”
帐外人身子貌似是向前欠了欠,说道:
“小人乃是刚刚随张望张太尉入营的新人,刚刚转隶鱼公公座下,现在来此乃是奉命替张太尉来邀请卫侯一起吃晚饭。”
“张望”二字从帐外飘入,像是从远方飞来的雄鹰,划过了兰子义的心头,那是这一段漫长的黑暗中唯一出现在兰子义眼前的东西,而这个东西像是一根鱼线一样勾起了兰子义沉睡于内心深处的回忆,
桃家兄弟三人听到卫军的话面面相觑,最后桃逐虎说道:
“实不相瞒,我家少爷在江北时受了风邪,现在卧床不起,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太尉的好意我们替少爷领了,但少爷真的去不了,还请这位爷转告太尉。”
桃逐虎话刚说完身后的床上便传来动响,三兄弟回头望去,惊讶的发现兰子义居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虽然兰子义两天没吃没喝,身体虚弱,头晕目眩,但他的思路却又重新浮现在脑海中,
兰子义开口说话,他的声音因为虚弱而绵软,但他的语气却非常坚定
“请转告太尉,我马上就去。”
桃逐兔赶忙来到兰子义旁边,惊喜的问道:
“少爷你起来了?!”
兰子义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三哥,拿我衣服来,我要去见太尉。”
桃逐虎与桃逐鹿见兰子义睡了两天终于起来,难掩心中惊喜,脸上皱在一起的五官也都舒展开来,只要兰子义肯起来,那就是好事,其他的都可以商量。
桃逐虎赶忙对门外说道:
“烦请转告太尉大人,请稍候片刻。”
门外人貌似是点了点头,然后便转身离开了,同时桃逐鹿则催促桃逐兔与他一起去给兰子义拿更换的衣服。
兰子义起来穿好衣服,洗了把脸,又漱了漱口,便出门往张望哪里走去,桃家兄弟紧随其后,
虽然兰子义接连作战,又连续几天没吃东西,但他走起路来还是一板一眼,没有丝毫摇晃的样子。
在一路上台城卫的引导下,兰子义很快就来到了张望设宴的帐篷。
这顶帐篷并非是鱼公公使用的那几个装饰华丽的大帐篷,而只是一顶平常的帐篷,从外面看几乎都有一种穷酸样子,进帐之后更是简单,只有一边放着的一张床和帐中的一张桌子,上面放着几个家常菜,还有几乎酒,张望和戚荣勋已经坐在桌前,看来就等着兰子义了。
张望见兰子义进来,笑着让兰子义坐下,他说道:
“卫侯来了就快坐下吧,再迟怕是饭菜都凉了。“
兰子义回头看了一眼门外,桃家兄弟已经被守候在门口的台城卫拦住,不过张太尉这里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他们三人便转身站到台城卫一边,索性帮忙一起守门了。
兰子义来到桌前向两人行礼,然后落座,
张望则举起酒杯向两人敬了一杯,并说道:
“两位侯爷也算是刀锋舔血杀出来的人了,既然如此,老夫就该当你们是一个营一口锅里吃东西的小兄弟了,
来,老夫敬你们一杯。“
哪怕到现在,兰子义依旧觉得心中模糊,他只是靠着感觉走到这里,而从他自己嘴里蹦出来的话就好像是别人在说一样。可是现在张太尉说出的话却像是一把利刃从外面刺穿身体,扎到了他的心上,他听到张太尉所说就想起了曾经在自己手下出生入死的弟兄,那些弟兄们也曾与兰子义一道在晚饭时从一口锅里舀东西吃,而现在他们都没了,最后看到的那些弟兄则被他兰子义的人亲手拍死在水里,
戚荣勋在张望敬酒之后就举杯饮下,虽然这一杯酒呛得戚荣勋几乎流泪,而兰子义则举着酒杯停在空中,
张望早就发现了兰子义精神不对,但他并没有指出来,他慢慢悠悠的喝完酒,然后将被子放下,之后才看着兰子义问道:
“卫侯卫侯举杯不饮?是嫌这酒水不好喝吗?没办法,营里也弄不到什么好酒,卫侯就先凑活凑活吧。“
兰子义顶着晕乎乎的脑袋,望着自己手中的酒杯,忍受着内心当中不断涌现的画面,那夜惨死河中的将士,那个在他面前被桃逐兔拍死的军士,那些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喊着卫侯救命。
“够了!”兰子义大声吼道,
等兰子义脑海中的杂音终于趋于平静后他才发现对面的戚荣勋正在目瞪口呆的盯着自己,而自己手中的那杯酒还是端在手中。
兰子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那一声不只是吼在自己脑海里,也是吼到了外界,虽然兰子义并不想对在做两人发火,但他已经事实上把两人吼了一通,
若是现在兰子义承认刚才是吼给自己听的,那他不仅要想张望和戚荣勋解释半天,还要折损许多面子,兰子义不想折面子,而且他现在就像是在河中溺水的人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陷入到自己的也说不上来的那种黑暗的沉思中去,他可不想说道一会又怪叫一声。
于是兰子义装作怒火中烧的样子质问张望道:
“张太尉是在嘲笑我吗?”
张望听闻此言问道:
“卫侯为何这么说?”
兰子义没有饮酒,而是将杯子放回桌上,他用肿胀的发疼的眼睛瞪着张望,眼中的人影忽近忽远,飘忽不定,但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兰子义想要把自己强硬的姿态维持下去,于是兰子义说道:
“太尉你说我兰子义刀锋舔血,可你知道我刀锋上染得是谁的血吗?你说把我当做一个营里的兄弟,可你知道我的兄弟都变成了什么样子吗?”
张望平静的看着兰子义,看着他脸上阵红阵白,听着兰子义忽高忽低,明显发抖的声音,平静的说道:
“我还不知道,你能告诉我吗?”
兰子义听到这里是真的发怒了,什么叫做“你能告诉我“?
兰子义指着张望说道:
”你不知道?你想知道?那我来告诉你,是我杀了那些和我一口锅里吃饭的兄弟,是我断了他们的生路!“
说道这里兰子义眼前又浮现出了那个从水中浮现的面孔,那个军士紧紧地抓着兰子义的腿,哀求着想要让兰子义拉他上船,
兰子义又坐回了那天船上,那个军士就在他眼前,就抓着他的腿想要爬上船来,
惊恐的兰子义直勾勾的看着眼前,木讷的说:
“是我对不起你,你是我的兵,我却先上船逃命,我不禁抛下你上船逃命,还在你要上船的时候把你打入水中,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是我害死了你们啊!”
兰子义说着说着就就哭出声来,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守候在门口的桃家兄弟闻声询问道:
“少爷你怎么了?”
听到桃家兄弟的声音,兰子义又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又坐回了帐篷中,面前的戚荣勋已经开始哭泣,这么说来刚才自己是当着两人的面哭出来的?
张望看到兰子义眼中又有了神色,开口问道:
“卫侯,戚候,你们两人吃过两脚羊吗?”

第二百九十章 还魂夜(下)
张望看到兰子义眼中又恢复了些神色,知道他又回过神来,于是看口问道:
“卫侯,戚候,你们两人吃过两脚羊吗?”
兰子义哭出声来之后觉得自己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感,这两天一直堵在自己心口的邪气好像就此消散了许多,兰子义本来感到自己与外界被一层透明的水雾给隔了开来,现在却感到自己从水底浮了上来,透了那么一口气。
原本兰子义看一切东西觉得慢半拍,听到的一切声音传到他脑海里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模糊感,而当他哭诉了出来之后这两种感觉都减轻了不少,虽然他眼中的世界还是减慢之后的,但兰子义总算是可以赶得上节奏了,刚刚过去的那次记忆闪现退潮之后,兰子义感到在将来一段时间内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他也说不上为什么,但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当兰子义听到张望说出“两脚羊”三字时他试着努力从脑海当中搜寻这个词,但是很遗憾他并没有听说过什么“两脚羊”
兰子义又看向戚荣勋,只见戚荣勋听到这个词后脸上明显一怔,然后一脸厌恶的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吃过这东西。
兰子义看着戚荣勋那一脸不爽,也知道张望嘴里所说的“两脚羊”指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无论到底是什么东西,兰子义若是不知道,那就永远也理解不了有多么糟糕。
于是兰子义开口问道:
“张太尉,你说的这两脚羊到底是什么东西?”
张望夹了一口菜,又喝了一杯酒,听到兰子义发问微微笑了笑,
张望并没有直接回答兰子义的提问,他放下筷子自顾自的说道:
“想我张望这辈子成名在西军,能入京当太尉是因为当年远征高山人积累下的军功,两位侯爷可知当年高山人有多么难搞?”
兰子义听到张望这话想起了出征前一日去找张望商量时,张望提到过高山人居住在高原,大正将士去了那种地方连刀都拿不起来,更别提与高山人作战了。
戚荣勋听到张望发问也答道:
“我听说当年高山人居高临下,歩骑合一顺着山口攻来非常可怕,天府、羌东两道日夜防备,西边关隘城门白天都不敢打开,朝廷每年拨款上百万两白银也只能勉强支撑西军防御高山人。”
张望笑着点点头,说道:
“戚候说的不错,每年朝廷拨款上百万也只是勉强够用,军士们的饷银占去一部分,阵亡将士的抚恤又是一部反,置办甲胄器械还要花银子,修补城池也要花银子,我在西军那些日子山口上的关隘是日也修,晚也修,那些隘口全都修在峡谷山腰上面,筑成所需的你将砖块全都需要从平原往上拉,骡马拖到一半就再也上不去,最后只能靠人往上背。石料倒是充足,满山都是,可是悬崖峭壁,想要开采石块谈和容易,每次采石都死人,可有不得不采,没办法啊。“
说到这里张望长叹了一口气,他闭上眼睛静思了片刻,戚荣勋在座上静静地注视着张望,兰子义也被张望的故事吸引,精神在不知不觉中居然集中了起来。
张望想了想之后接着说道:
“所以我要上书朝廷,上书朝廷请求西征,如不西征大正就要被西边的高山人拖累死了,必须要一劳永逸的解决他们。
可我能想到西征难道立朝的那些元勋想不到西征?当年大正军队入天府的时候就曾将窃据平原的高山人赶跑,乘胜追击登上高原,结果到了山上才知道两地差异巨大,十几万将士刀都举不起来,就这么白白的给葬送到了野地上,过了近两百年我再次上高原时还能看得到当年古战场留下来的累累白骨。“
张望说的这些东西非常沉重,从张望的语调当中都能听得出来他不时的叹息和对前人的哀悼。
不过张望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他还是那副微笑,不停的给自己夹菜,吃的不亦乐乎,
张望继续说道:
“当年我要西征,北边喏喏和兰老鞑子互相拉锯你来我往,也在无日不停的打,东边海贼泛滥,沿海诸道三天两头被劫掠,就连京城外面都曾被海贼入侵过,而戚荣勋那是还只是刚刚承袭爵位,还没有开始南征北战,朝廷当年四处都要用兵,没有多余的钱拨给我,我每年精打细算,将朝廷拨给我的军饷想着法的从牙缝里挤出一些来存下,攒了好几年才凑够了一战的钱,最后也是我给朝廷拍胸脯打包票不花朝廷一分钱才换来朝廷让我西征,要是当年朝廷肯像去年打喏喏那样给我拨钱,我哪一仗要轻松地多得多。“
兰子义听张望说了这么多却和两脚羊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感觉一头雾水,于是问道:
“张太尉不是要说两脚羊吗?为何一直提自己西征的事情?”
张望听兰子义发问,笑了笑,说道:
“因为我是在西征的路上的的两脚羊啊!”
戚荣勋听到这里叹了一口气把头低下,兰子义则皱着眉头看着张望,等他说个明白,
张望又喝了一杯酒,说道:
“我当时为了上高原做了许多准备,上山的将士全都是长期驻扎西边隘口的军士,人数虽少但不怕山高上去不舒服,牛马辎重我也备的充足,按我的计算哪怕不用天府道往上送粮我都能走上千里路,
我觉得自己已经做得万无一失,没想到刚一上山所有的准备就全都去他妈的了。辎重虽多,可山路险要,牛马走了没几步就拉不上去,拿刀子扎屁股都没法赶上去,不得已我只能下令让将士们把牲口上的辎重抬到自己肩膀上,但这样做就又出了大问题,高原上气息太薄,人不适应的情况下猛然发力肺就完了。“
戚荣勋闻言问道:
“肺?肺怎么了?”
张望说道这里手中的筷子暂停了一下,听到戚荣勋发问后他答道:
“高原上发力肺里会积上水。”
见戚荣勋和兰子义长大了嘴看着自己,张望继续说道:
“我也是上了高原走了许久之后才发现有这么回事,发力或是将积雪之类的杂物吸入肺中都会发病,开始只是咳嗽,慢慢的就会吐痰,呼吸不畅,胸痛,心口疼,不能躺,躺下就难受的要死,想睡觉只能坐着,之后人就没法行动了。
军中发现这种情况后我已经让手下将士们扛着重物走了许久,好些身子不结实的军士都中了着,我虽然在发现问题之后就抛弃了辎重,不让军士们继续搬运,但已经中招的将士就没有办法了。
我费了巨大代价才争取到的远征机会,没想到刚上山没走几步就遇到了这么大的困难,我不想就这么下山,此时下山被朝廷问罪都是小事,我不甘心才是最重要的。我下令将士们带够干粮继续前行,可是粮食哪能带的够,走了好几天干粮都吃完了,却连个高山人的村子都看不见,这时候我和手下的将士们把跟来的那几匹马给杀了,找不到东西生火我们只能生吃,可是等马肉吃光了我还是没有见到高山人的城池在哪里,而这时想要退已经没有可能了。“
兰子义听到这里心里恍然大悟,他明白了张望所说的两脚羊是个什么东西,他想让张望停下来,但张望说到了动情处,他飞快的说道:
“你问我两脚羊是什么,我告诉你是什么。
在我即将到达高山人都城的那一段距离中,我进不得退不得,无粮无援,我与手下那些将士们约定,谁在路上倒下就拿谁的尸体果腹,那些被我带上山,肺里因为我的命令积水的战士,前一天还和我走在一起,第二天就因为走不动被我和其他人吃掉,你只看到我从高原凯旋而归带下山的众多俘虏和交货的牛羊财宝,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在雪地里和其他将士们吃人肉?“
张望说道这里猛地拍了下桌子,双目圆瞪,气势汹汹,兰子义和戚荣勋突然之间就感受到了张望心中的那口怒火和他百战精锐历练出来的滔滔气势,两个年轻人不自觉的向后欠了欠身子,干咽了一口唾沫。
张望说完这话吸了一口气,他闭上眼睛像是在深思熟虑,等睁开眼睛之后他又拿起筷子夹菜,没有一点不适应,就好像刚才说的那些事情都影响不到他一样。
兰子义看着吃个不停的张望,又想起刚才张望所说的吃人肉的事情,胃里一阵翻滚,
张望则换上了他一直带在面上的微笑,慢悠悠的说道:
“卫侯,你这样子我见过,我甚至都经历过,你看到了那些手足兄弟们像牲口一样死去,换来自己不知道有没有意义的活,你背不起这个负担,你弄不明白自己活着有没有意义,所以你把自己关进了一个不死不活的牢笼里,你在那里寻找锁紧墙角所能得到的一点点安慰,但我要告诉你,那是虚妄的。”
张望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他的话语却像是钟声一样轰鸣而入兰子义的耳朵,将笼罩在他心头的水雾全部敲碎,兰子义从脊椎骨开始打了一个哆嗦,他闭上眼睛泪流满面,说道:
“但他们死了我还活着,我踩着他们的尸体活了下来。”
张望听到兰子义这话猛然抬头盯着兰子义,说道:
“正因为你活着所以你要替那些为你而死的兄弟们活下去,你只有活的有意义他们死的才能有意义,否则他们就真的白死了。”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2-08 21:25:37 +0800 CST  
第二百九十二章 大梦初醒
张望看着兰子义,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
兰子义听过张望所说之后先是怔怔的看着张望,然后皱起眉头像是打算发问,可兰子义只能空张开口,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接着兰子义抬起手臂,好像试图去扶张望的肩膀,又好像是要去抓张望的手,但到最后兰子义都没有将手伸出去,只能将手垂下,与另外一只手一道放在膝盖上紧紧攥住裤子,而此时的兰子义已经躬下背泣不成声。
坐在兰子义对面的戚荣勋也长出一口气,闭着眼睛仰面落泪,两个血性男儿在一瞬间都哭做了泪人,张望的一席话出动了两人内心当中即将溃烂的痛楚,在伤口上撒了一把金疮药。
兰子义抓着裤腿不住地叹气摇头,他哭道:
“难啊!难啊!要忘记他们太难了!”
张望听到兰子义这句猛地一拍桌子,掌下酒杯应声而碎,鲜血顺着桌面溃散开来,
这一下同时把兰子义和戚荣勋下了一条,两个年轻人被老将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得忘记了哭泣,戚荣勋抬起头来看着兰子义,兰子义则看着张望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张望瞪着兰子义,眼中的怒火都快喷了出来,张望说道:
“忘掉他们?你为什么忘掉他们?你凭什么忘掉他们?他们因为你的命令去死,他们因为你的失误而死,只有你见过他们临死前的样子,只有你知道他们死前说过什么,做过什么,现在他们只能存活于你的记忆中,你却想要忘掉他们?你忘得掉吗?你以为回忆是你身上带着的杂物,想扔就扔?不,回忆是你的一部分,他就是你的手足你的肢体,哪怕是你的肢体被斩断你都会记得他们曾经连接在你身上的感觉,只要你看到伤口机会想起你那曾经存在的肢体,而记忆相比于肉体是压根不能斩断的,你怎么忘记?你将自己的回忆压在心底,迟早有一天那份沉重的感情会从黑暗中爬出,那个时候哪怕你想要再接纳你的回忆就不可能了。
你想要忘记是因为你想要逃避这份痛苦,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你忘不了,你根本逃不了。“
兰子义听着张望嘴中严厉的教训脸上的表情从最开始的震撼慢慢变成了痛苦,兰子义艰难的闭上眼睛,摇着头说道:
“可是记着他们太痛苦了,他们的痛苦就像是林中的毒蛇一样顺着我的脚踝逆行而上,将我死死地缠住让我动弹不得,那种被野蛮撕咬的痛苦我这辈子都不想再有了,再也不想要有了。”
张望抬起右手,将嵌入掌中的碎瓷片一个一个从肉中拔出来,整个过程中他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就好像那些瓷片刺破的只是窗户上的纸,炸在手掌中一点也不疼。
张望将碎瓷片扫下桌子,又拿过一个新杯子给自己斟满酒,他仰头饮下一杯,然后慢慢说道:
“记着那些死去的人一点也不痛苦,他们只是这环境的一部分,抽掉你自己寄托在环境中的感情你都不会把他们联系在一起。真正令你痛苦的不是人的死去,而是你让人死去,其他人失去了什么永远是其他人的事情,唯有你失去的东西才会让你挂念不已,久久不能释怀。”
张望见兰子义没有反应,便接着说道:
“他们死是你的错,就像我的手下人死是我的错一样。我让我的人抬重物爬雪山,我让他们肺里积水最后却要拿他们做两脚羊,这就是我的错,哪怕过去这么多年我依旧会在噩梦中看到那些将士回来找我,我犯下的那些错误我无法推脱也不可能推脱,
你想要忘记那些死去的将士就是想要拒绝自己的错误,你要拒绝承认自己的错误就是拒绝承认当时做出决定的人是你自己,一旦你开始这么做你就是在抛弃你自己,割裂你自己,割肉都还疼呢,割魂会是什么样的感觉难道会比割肉更轻松?“
兰子义一字不漏的仔细听着张望的话,他感到自己心里像是开了一个洞,又好像是淤塞的河道泄出了一个口子,所有积压在心中的东西都从缺口当中流出,而他的心变得逐渐轻松了起来,他的脑袋又变得灵光了起来。
兰子义等张望说完后问道:
“所以我只要接受了自己的犯下的错误就不用体会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了?”
张望闻言“哈”的笑了一声,他说道:
“卫侯啊卫侯,你还是想着要去逃避问题,我都跟你说了你逃不了的。
你承认自己犯下了错误是可以接受那个犯下错误的你,但那不就抛下那个不会犯错的你了吗?在做出错误的决定之前谁会想着这么做一定错?一定会错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做出来的。你向你自己承认做错的时候就已经把自己曾经正确的自己丢掉了。“
兰子义听到这话不解的问道:
“照这么说来我无论如何都要丢掉自己的一部分?”
张望大笑道:
“当然,你一天又一天的长大就在一天又一天的丢弃自己,小时候你吃指头现在你还吃吗?重点不是你丢弃了什么,重点是你丢弃那些东西之后能得到什么?抱残守缺你就永远裹足不前,而不懂得知错能改,你最后就什么也剩不下来。”
张望吃了一口菜,见兰子义听得聚精会神,甚感欣慰,于是张望继续说道:
“你不承认自己的错误那么你保全了失败前的自己,但下次遇到同样的问题你还是不能解决;你承认自己的错误,那么你会体会到错误带来的痛苦,你会经历别人指责,你要想法从别人的追责中脱身,还要承受那些冤死刀下的亡魂给自己造成的压力,但只要你经历过这些之后没有被击垮,你真的打算接受自己的错误并且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那么你就会开始思考为何会出错,哪里出了错,将来怎么才能不出错,这样一来你就开始学习了,只要肯学,迟早你会学有所成。“
这时戚荣勋问道:
“可是太尉,我们身为一军统领,失误一次就要有成百上千人送命,照这样学下去那要有多少人葬在我手上?“
张望听到这话微笑着点了点头,他说道:
“戚候你这样问,卫侯你现在哭,都说明你们良心都在,有良心的人才有可能成名将,要不你视人命如草芥,那个兵愿意跟你?就算你可以靠着心狠手辣取胜但不得人心迟早要被手下抛弃。
可是因为良心过不去就不在想着带兵打仗,你你又和那些浑浑噩噩,终日不知自己在干什么的人有什么区别?一将功成万骨枯,戚候以为这是说笑吗?
做事就会做错,做错了就要改,改了将来可能会犯其它错,但是不改就会一直栽倒在一个坑里。
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都因为无法承受犯错带来的压力而选择不去犯错,想要不犯错那就只能不想,不做,不尝试,那些因你而死的军士们就是如此,他们既想要获取胜利夺得荣华富贵,又不冒着失败的风险去谋定完全之策,所以他们只能拿自己的性命赌一把,最终在将领指挥失误时命丧黄泉。
你们珍视军士们的性命,你们就会想方设法不会再让今天的事情发生,我无法保证你们今后不会再犯错,但我可以保证你们犯的错会越来越少,因为你们而死的人也会越来越少。“
兰子义与戚荣勋两人听到张望这么说,都长长的出了几口气,兰子义积压多时的胸中闷气也快要一扫而空,但还有一件事情兰子义无法释怀,于是兰子义问道:
“太尉所言的的确确为子义解忧不少,前几日我为了逃命,只顾自己上船,居然将通行的军士打落水中,每每想起这些事情来我都痛苦不堪,这我该怎么办?”
张望简单的拿纱布包扎自己手上的伤口,听到兰子义发问他都没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简单的说道:
“总有人得要活下来,活着的痛苦你已经体会到了,活着的理由你有没有给自己找到?你若是有良心就背上那些因你而去的人一起活下去,这是你的责任,我一直都在讲这些,若是你乃是听不明白你还是不要继续待在京城了,仗打完之后赶紧回落雁关里养老去吧。”
张望最后所说传到兰子义耳内敲响了兰子义心中的那口铜钟,余音震脑,所有的疑惑和内疚都被一扫而空,兰子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慢慢的又挺直了脊梁,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对面的戚荣勋,发现戚荣勋也一副淡然的样子,
兰子义与戚荣勋就这么互相看着,也不知为何慢慢的就笑了起来,之后笑声越来越大,张望也加入进来,
等到笑完了之后兰子义抹了一把脸将泪水擦干,他突然感到自己肚子已经饿得无法忍受,于是捡起桌上的肉猛地啃了几口,接着兰子义拿起酒杯满上,对着张望和戚荣勋说道:
“既然太尉当我是自己人,那我们就来好好喝一杯!”

第二百九十三章 再入京城
兰子义睁开眼睛又看到了熟悉的帐篷顶,兰子义刚刚入京之时还在庆幸自己离开落雁关后终于不用在担心以后会被人逼着睡帐篷了,可现在自己却已经习惯了睡帐篷,这可真是讽刺。
兰子义又想了想,发现入京之后讽刺的事情已经发生的太多,睡帐篷这件事压根就不算什么。
兰子义盯着帐篷发呆,昨夜回来之后躺在床上就睡着了,一夜无梦,这么久了只有昨晚上是睡得最好的,
现在应当已经天亮了,因为帐外并非一片漆黑,但与并没有停,雨点打在油布上发出一种独特的闷响,然后滴答滴答的汇聚在一起顺着角落流下,
“雨还是很大啊。”兰子义这么想着。
接着兰子义听到帐篷外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桃家兄弟。
桃家三兄弟小心翼翼的踩着脚步来到兰子义帐外停下,接着桃逐兔轻声问道:
“少爷?你醒了吗?”
兰子义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就已经从床上翻身起来了,现在桃逐兔发问兰子义只觉得好笑,自家兄弟这么见外又是为何呢?
兰子义拄着床沿坐下,开口说道:
“几位哥哥进来吧,我已经醒了。”
门外桃家兄弟听到这句话便掀开帐门走进门内,兰子义见三人进来便与他们打了招呼,然后起身去角落打算洗脸,桃逐兔见状赶忙拎起一旁水桶给盆中添水。
兰子义伸手捧了一把水泼到自己脸上,一边擦脸一边笑道:
“三哥今天怎么这么客气?宁肯在外面淋雨都不肯进屋。”
桃逐兔给兰子义递过毛巾,答道:
“少爷你已经两天多没怎么合眼了,昨晚好不容易睡着,今天我怎么敢随便打搅你?”
兰子义闻言回想了一下这两天自己都干了什么想了什么,可是奇怪的是他的记忆貌似只从昨晚进账与张望吃酒时开始发生,之前则是寿春登船时候的事情,中间这段时间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兰子义笑着问道:
“三哥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真的对这段时间没什么印象了,你说已经两天多了?“
桃逐兔听兰子义这么问有些吃惊,他说道:
“从我们到泸州再到渡江东来的确已经两天多了,少爷你在庐州的时候还差点拿刀子自杀呢。“
兰子义听桃逐兔这么一说好像想起来点什么,他抬着头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然后一笑了之。
这时桃逐虎说道:
“少爷自从到了庐州之后整天就在床上躺着,不吃不喝,也不说话,我们问你你也没有反应,真是把我担心坏了。“
兰子义听到桃逐虎所说不好意思的低头嘿嘿笑了两声,
桃逐兔一边帮着兰子义穿衣服一边说道:
“少爷你回过神来就好,只要你没事我们和大哥二哥也就不担心了。前两天我和哥哥们一直以为你是在渔村码头处登船时被吓着了,还说给你找个神婆驱邪呢……“
桃逐兔话没说完就被桃逐鹿用胳膊肘顶了一下,桃逐兔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赶忙闭嘴,
兰子义正背着桃家兄弟三人往身上套袍子,听到这话并没有太大反应,他知道身后桃逐兔突然停住不说是怕勾起自己当时的回忆,再陷入到失魂落魄的状态中去。
兰子义已经记不太清这几天是什么样子了,但他很清楚自己不愿再这个样子。
兰子义自己套上衣服给自己披好衣衽,他没有着急回头,只是问道:
“当时我在船上时三位哥哥带头动手把那些抢着要登船的军士给打落水中的吧?“
桃逐兔听到这话回头看向自己的两位哥哥,没想到桃逐虎带头跪下谢罪道:
“确实是我干的,卫侯要罚就罚我好了,末将服罪!“
桃逐鹿与桃逐兔见状吃了一惊,反应过来后慌忙也打算跪下谢罪,不过兰子义已经闻声转过身来一把扶起桃逐虎,只听兰子义说道:
“我是一军统帅,要担这罪也该我来担,大哥你不要在这样说,也不要在这样做,你小时候已经给我当过一次替罪羊了,今后我再也不会让你为我背黑锅。“
等扶起桃逐虎后兰子义说道:
“我没有要责怪几位哥哥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们当时是怎么狠下心来的……“
桃逐虎闻言与桃逐鹿、桃逐兔三人换了个眼色,然后说道:
“我不杀他们我就活不下来,少爷也活不下来,所以我下了杀手。“
兰子义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他又回想起昨晚饭桌上张望说过的话,只有担负起自己的责任才有资格去成就自己的未来,
想着这些兰子义伸手拍了拍桃逐虎的肩膀,然后问道:
“大哥为何一大早就来找我呢?“
桃逐虎闻言看了看其他两人,桃逐鹿接过话答道:
“是鱼公公让我们来找少爷的,天已经亮了,鱼公公得要和少爷还有戚荣勋入京才行。”
兰子义听到是鱼公公吩咐有些着急,说道:
“那你们还有心思慢吞吞的叫我起床?这种事情哪里敢耽搁。”
兰子义说着就想要赶紧出帐去,但桃家三兄弟并没有着急的想要跟上,反倒是你望我我望你站在原地不动弹,
兰子义看到桃家兄弟这样子刚想发火,转念一想却觉得不对,比起兰子义来明显是桃家兄弟更畏惧鱼公公,结果他们居然不着急,
果然桃逐鹿的解释印证了兰子义的怀疑,桃逐鹿说道:
“因为鱼公公让我们来时就说不要打扰少爷睡觉,如果少爷还没起床就等一等,所以我们也就没有太着急。”
奉旨入京本来是很着急的事情,结果鱼公公反倒不着急,兰子义觉得这非常意外,但只要稍加思索就不难发现,鱼公公肯定是不愿回京的,出京的时候妖贼是什么模样,现在回京时又是什么状态,京城居然要考大江天险来防御妖贼,这种事情朝中诸位大臣怎么可能接受?
想到这里兰子义也就坦然了,反正公公不着急,那他兰子义也没有必要火急火燎,于是兰子义招呼桃家兄弟换上蓑衣慢慢出帐,边走边聊道:
“大哥你的腿怎么样了。”
桃逐虎说道:
“箭头已经取出来了,剩下就是养伤。这种伤简直都快习惯了。”
桃逐兔这时插话道:
“对了少爷,鱼公公在庐州时说要给你送姑娘呢,这回你可有的高兴了。”
兰子义闻言赶忙询问情况,几人就这么有说有笑的往营门走去。
到了大营门口时张望已经和鱼公公都在那里了,
鱼公公骑在马上被台城卫紧紧簇拥着,戚荣勋就跟在鱼公公一旁,后面不远处则是仇家父子两人,张望则带了两个军士站在一旁,
鱼公公见到兰子义前来笑着对张望说道:
“你个老丘八到底有什么本事?居然一通话就把这两个小子都给我变回了生龙活虎的样子。你倒是说出来,好让我也学一学。”
张望笑了笑,说道:
“各有所长,公公还是不要贪多,我是过来人,自然有经验传授给他们,想要学我这本事就得从那地方爬过来,大部分人都死那了,公公还是别想着到那番田地比较好。”
鱼公公闻言哼道:
“你什么时候也开始故弄玄虚了?”
不过鱼公公没有继续追问张望,而是朝后面兰子义说道:
“卫侯今天不打算自杀了?”
兰子义闻言看了看自己腰间佩剑,似乎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他知道鱼公公是在调侃自己庐州自杀的事情,虽然兰子义对这件事情记忆非常模糊,但还是作揖说道:
“父母尚在,孝道未尽,我怎敢先他们而去?”
鱼公公闻言笑道:
“说的好像你来了京城隔着几千里还能尽孝一样。
算了,听你这口气是没什么问题了,谢过太尉我们就赶紧上路吧。”
兰子义领着桃家兄弟对张望作揖,算是谢过,张望对兰子义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保重。”
兰子义与桃家兄弟上马来到鱼公公身边,然后对着马下的张太尉说道:
“江北贼寇不知何时南下,太尉打算是打算继续扼守姑孰么?”
张望答道:
“贼寇若是南下一定是要奔京城而去,我已听军中军士向我叹气,贼寇水军犀利,绝不可小觑,现在这点人马留在姑孰不足以扼守京师,我打算沿江向北,前往丹阳驻扎。“
兰子义听着点了点头,对张望说了句:
“保重!”
然后便同鱼公公一起驱马出营。
江南的天气不比江北,虽然只有一江之隔,但这里阴雨连连,太阳都看不见,和江北的烈日当空比起来真是差了太远。
泥泞的道路虽然限制了众人的前进速度,但在鱼公公的带领下大家也走的太慢了,几乎像是散步一样,鱼公公看上去并不着急赶回京城去,其他人不好多问,也只好跟着减慢步伐一起走了。
走了大概有一会之后鱼公公突然开口说道:
“仇孝直啊仇孝直,让我渡江的是你,现在我的兵被张望夺了,人又要被皇上召回京城,若是回京之后我的脑袋没了,你也别想活命!”
兰子义突然听到这话倒抽了一口冷气,暗中替仇孝直捏了一把冷汗,
兰子义正要开口替仇孝直解围,仇孝直自己却着急开口说道:
“公公若是回京惨遭不测,小吏始作俑者当然难脱其咎。不过公公既然说出这种怨天尤人的话来,我看我还是赶紧给自己买好棺材比较好。”
鱼公公听到仇孝直开口讽刺自己,大为恼怒,提起声音呵斥道:
“你说什么?”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2-09 19:50:07 +0800 CST  
第二百九十四章 长袖善舞

鱼公公回头瞪着仇孝直两眼冒火,看那样子颇有一些想把仇孝直生吞活剥的样子,那样子兰子义都看着发颤,可是仇孝直却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好像这事压根和自己没有关系。
仇孝直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看着鱼公公说道:
“自从出京以后公公就已经凶险万分,现在入京公公反倒发怯,明日庙堂之上公公得要据理力争才能保得我们所有人姓名,结果公公现在就已经想要找人当替罪羊,软弱如此朝中大臣还不得把公公撕了。反正都是死,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公公要杀便杀,你我也只不过一前一后罢了。“
鱼公公驻马立在雨中,默默的看着仇孝直,霪雨自天而降,透过斗笠打到鱼公公脸上,一滴又一滴的雨珠沿着鱼公公脸上沟壑纵横的肌肉滑下,最后顺着下巴滴到马鞍上。
仇孝直说完鱼公公半响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鱼公公才张开嘴,用沙哑的声音下命令道:
“戚侯,劳你带上卫队先在前面开路。“
戚荣勋听到命令有些不知所措,他左右张望不知道在这种尴尬的形势下该怎么办,
鱼公公依旧盯着仇孝直,但他并没有要继续等戚荣勋发呆的打算,于是鱼公公直接命令旁边台城卫道:
“跟好戚侯在前面开路,快去!“
台城卫听到鱼公公的命令二话不说就催马拥着戚荣勋先走到前面去了。
鱼公公听着前面马蹄声走远后也勒马掉头,缓步催马前行,然后悠悠说了一句:
“过来说话。“
台城卫架着戚荣勋离开之后鱼公公身边就只剩下兰子义和兰子义搭建的这一套班底,兰子义明白鱼公公是把他们当作自己心腹,至于戚荣勋,大家都明白他背后有章鸣岳,鱼公公不敢把他怎样但也不可能信任他,
兰子义看了一眼身后诸人,催着马赶紧跟上鱼公公,仇孝直则走在兰子义前面,紧紧跟到鱼公公旁边。
鱼公公抬头望着前路,好像没有把周围人放在欣赏,但他口中问的话则显示出来他现在到底在焦虑些什么。
鱼公公问道:
“仇孝直,在江北时是你力主我渡江回京,现在我马上就要回京了,你倒是说说我现在是个情况?“
仇孝直向前欠了欠身子,说道:
“依小吏之见,公公现在的境遇唯有凶险二字可以形容。“
仇孝直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仇孝直看来,连鱼公公在马上都撇着眼睛望过去,
不过鱼公公到底是老江湖,刚才仇孝直那么放肆他都没有发作,现在怎么可能被吓住,
鱼公公把眼神调回去之后冷笑道:
“仇孝直你还真是文人本色,语不惊人死不休。你倒是说说我是怎么个凶险法。“
仇孝直答道:
“在庐州城中该说的其实都已经说了,公公既然问,小吏便总结一下,
公公出京之后坐拥大军却迟疑不进,放任妖贼攻城掠地此是其一,
说服朝廷调动大军南下却使方城被屠,大军覆灭,粮草器杖一无所剩,此是其二,
寿春大败残军死伤殆尽,唯有卫侯、戚侯两位主将只身南逃,此是其三。
这三条随便哪一条都能让公公掉脑袋,现在三条全占哪能不凶险。“
鱼公公听仇孝直这么说脸色铁青,满脸的沟壑都变得更深了,他一个太监这时居然能用低沉的嗓音吼道:
“照你这么说我回京之后必死无疑了?那我渡江干什么?“
仇孝直虽然把脑袋压得很低,但在兰子义的角度可以明显看出仇孝直的嘴角拉得更圆了,微笑已经变成了狠笑,估计现在仇孝直眼中一副吃定了的神情。
只听仇孝直说道:
“不,公公,恰恰相反,公公回京之后形式可谓是非常有利,比我之前想象的还要有力的多。”
鱼公公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他一声爆喝骂道:
“你个刀笔吏,穷酸书生,油腔滑调的是想戏弄老夫?”
仇孝直说道:
“公公息怒,窃听小吏为公公分析一二。
之前我再庐州时已经想到了这三点,只是当时限于时间说得不够详细,但已经足够说服公公渡江了,现在时间充足我便仔细说说:
公公出京迟疑不进不假,可这是因为德王,捅下这么大漏子,朝中支持太子的那一大票人马肯定会咬住德王不放,如此一来皇上和隆公公便与公公站在一起,这是一大助力;
方城之败错在朝臣,具体来讲是章鸣岳,我原本计划以此为筹码要挟章鸣岳让步,但公公告诉我张望带来消息,朝中大臣因为这事连着章鸣岳一起咬,这样一来章鸣岳就被迫与公公站在一起,这是二大助力,这一点完全出乎我意料,所以我才说形式比我想象中还好。
最后寿春之败直接统兵的是卫侯和戚侯,两位侯爷背后是北军、东军两大藩镇,平日无事时藩镇都要让朝廷仔细操心,现在妖贼作乱,禁军大败,藩镇动向对朝廷更加重要,两位侯爷兵败就迫使两军也要站在公公一边,
如此算来朝中几大势力连同皇上全部站在公公这边,对手只是一群精神亢奋却群龙无首的清流文人,这样的局面简直好的无以复加,所以公公回京只要运作得当绝不会有性命之忧,可以说是有惊无险。“
众人听到仇孝直这么分析无不点头称是,兰子义听着也觉得豁然开朗,点头称是,
鱼公公听到这里满脸愁云全被一扫而空,脸上沟壑舒展,容光焕发,不住的点头说道:
“好,好,说得好。”
接着鱼公公又想了想,说道:
“那你之前一惊一乍的说我情况凶险岂不是来讹我?你小子还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嘛。”
仇孝直闻言解释道:
“我说境况凶险是说公公已经干下的事情,我说形式大好是朝中局势而言,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善于运作自然可以化险为夷,而且目前来说公公绝非是可以高枕无忧,安然处之。”
鱼公公闻言脸色又是一边,问道:
“这话又怎么讲?”
这时一直跟在后面的仇文若上前说道:
“形式虽然逼迫朝中三大势力都站到公公这边,但同时他们也可以选择直接把黑锅扣在公公头上,让公公当替罪羔羊。”
鱼公公听到这里眯着眼睛向前看了看,兰子义看出鱼公公刚才明显倒抽了一口冷气,
鱼公公听了片刻,问道:
“那我现在到底是好是坏,你们父子两人倒是给我说清楚。”
仇文若说道:
“阴居阳之内,不居阳之外,太阴、太阳。事情尚在发展中,绝无定论可言,正如刚才家父所言,公公现在是有惊无险,但既然有惊就说明有威胁,要想无险就需要公公努力让事情向好的一面发展。“
鱼公公听罢说道:
“说的很好可惜全是废话,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你懂吗?”
说着鱼公公回头看向仇文若,
仇文若也是被鱼公公瞪到倒也气定神闲,他说道:
“公公所要的无非是具体的行事步骤,在我看来就一条,合纵而已。”
鱼公公闻言道:
“合纵?”
仇文若答道:
“正是,合纵。
朝中其他势力都有和鱼公公联合的可能,也都有把公公出卖以换取自身清白的动机,
朝中其他派别相互之间可不能用和睦来形容,想让他们团结起来出卖公公远比公公拉下脸来团结他们难得多,对于公公而言,尽快争取到其他派别的支持就能立于不败之地,反之就会被出卖。“
仇孝直这时接着说道:
“藩镇当中北军是公公关系密切,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东军背后若隐若现有章鸣岳的影子,这样分析公公只需争取两派人马,再往细说需要争取的只有司礼监隆公公和章鸣岳两人而已。“
鱼公公听到隆公公的名字狠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仇孝直见状说道:
“公公,能屈能伸方是大丈夫所为,而且按照张太尉所言隆公公似乎并没有要与公公过不去的意思......”
不等仇孝直把话说完鱼公公便尖声叫到:
“姓隆的那个小人,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
鱼公公这一声叫把周围人压得全都不敢说话,气氛就这么绷着,过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没人说话,
过了有一会之后鱼公公才叹了口气说道:
“更何况老夫也不是什么丈夫。”
然后鱼公公摇摇头,问道:
“那依你们父子之见,谁能替我去说通姓隆的?”
仇孝直答道:
“莫过卫侯!”
鱼公公又问道:
“那谁能替我说通章鸣岳?”
仇孝直答道:
“还是卫侯!”
鱼公公点了点头,然后回头问兰子义道:
“卫侯,你睡好了没有?能不能替老夫出去跑一趟?”
兰子义抱拳答道:
“这点小事包在子义身上!”
鱼公公有点了点头,把头掉回去。他仰天叹了一口气,再睁眼时又变回了之前笃定阴冷的眼神,这时鱼公公笑道:
“仇孝直,仇文若,你二人这么能掐会算,不如来宫里帮我好了。”
仇孝直闻言作揖道:
“多谢公公美意,只是入宫需要挨那一刀,小吏怕疼啊。”
仇文若也答道:
“卫侯就是公公的人,我们跟着卫侯就是跟着公公,公公如有所需,随时叫我就好,入宫就不必了。”
鱼公公闻言冷哼一声,在没有追问,接着就猛抽马屁股,策马狂奔,同时喊道:
“你们慢吞吞的还等什么?皇上有旨还不快走?”

第二百九十五章 夜行宫城
鱼公公劲头一上来就催促着众人着急赶路,原来还跟着慢慢吞吞走的众人最后只得跟着鱼公公狂奔,连午饭都是在马上啃干粮解决的。
跑起来之后鱼公公又把戚荣勋派到后面“带领”台城卫,鱼公公自己则让仇孝直、仇文若陪在身边,一路又问了不少事情,
众人狂奔不已,回到京城时刚好是城门关闭的时间,一行人刚刚好入城。
入城之后鱼公公本欲自己入宫,让兰子义先去拜访章鸣岳,但仇家父子两人坚持要兰子义先入宫去见隆公公,最后鱼公公便携一行人一起入宫,当然戚荣勋在入宫之前被找了个借口堵在宫城外面了。
进入宫中台城卫衙门后兰子义本来还打算换身衣服,但被仇孝直拦了下来,仇家父子两人一个劲的催促兰子义尽快去见隆公公,见过隆公公还有章鸣岳要见,今夜虽长,但时间却不够用。
鱼公公非常赏识仇家父子这种干劲,特别准了父子两陪同兰子义一起前去,还派了一个小太监给他们引路,
这还是头一次兰子义出门不是让桃家兄弟陪同,三兄弟嘴上不说,但看仇家父子的眼神都变了,临走之前桃逐兔还有些酸溜溜的叮嘱父子两人要护卫好卫侯,可两个书生还没兰子义能打,怎么护卫?
在小太监的引领下兰子义与仇家父子默默的走在宫中,路上偶尔会碰到提着灯笼巡夜的太监或是来往的大内侍卫,在兰子义他们亮过腰牌之后两队人马便会各自行礼而去。
兰子义已经忘了这是第几次入宫,但这次走在宫城高墙之间的感觉却非常特别,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他初次入宫之时,那时就是在这种幽深的巷子里撞见隆公公的。
小公公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引路,灯光透过夜幕打在路上,映出从空中落下的点点滴滴,
雨还在下,雨点落在油纸伞上淅淅沥沥,落下的雨水在撑伞人身旁滴下,恰好沾不到到衣服上,走在前面的小公公小心翼翼的不让雨水流入灯笼,这样一来也同样保得自己身上干燥,不被淋湿。不过兰子义他们三人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们入京虽然穿着蓑衣,但一路淋雨,里面衣服早已经被打湿,这个时候打算只是避免自己被湿透而已。
兰子义低头看了看脚下的青石砖,又抬头看看前面的灯管,突然开口说道:
“孝直先生,刚才为何不让我们换了衣服再走?这身衣服都湿了。”
仇孝直答道:
“前线军情紧急,卫侯应招入京来的匆忙,这种情况下卫侯居然还有时间换衣服,这让隆公公和章鸣岳看见可不好说。“
兰子义听到这里点了点头,还是仇孝直心思缜密,短短的时间内想到这么多东西,做得几乎滴水不漏。
兰子义想了想又问道:
“刚才两位先生力主我先入宫见隆公公而不是先去见章鸣岳,这是为何?”
这会仇文若答道:
“司礼监与台城卫虽然不和,但毕竟都是宦官,利益荣宠是会争,可面对的外敌也是一样的,相比章鸣岳这种士林魁首还是隆公公这里更容易说得通,而且隆公公乃是皇上贴身心腹,现在皇上旨意全靠隆公公传出,两位公公又同在宫中,要是隆公公有歹心,那可就是变生肘腋,为害大矣。所以把隆公公拉来是当务之急,章鸣岳可以先凉一凉。”
兰子义听着点了点头,这父子二人真是人才难得,脑袋里面把事情全都想清楚了,兰子义不禁夸赞二人道:
“两位先生真是才思敏捷,该怎么做已经算的清清楚楚,子义不如也。”
听兰子义这么说仇孝直与仇文若欠了欠身子,仇孝直说道:
“卫侯,之前我就曾说过,并非卫侯不如我父子两人,只是卫侯处在这位置上,有时候当局者迷,被利益牵扯看不清楚局面罢了。而且现在卫侯大病初愈,要想恢复往日风采还需要些许时日。”
兰子义闻言说道:
“孝直先生不要吹捧我了,你不要有屈居人下不该强过人主的担心,我不是嫉贤妒能之人。”
仇文若这时说道:
“我与父亲绝非吹捧卫侯,只是实话实说,卫侯单独带队时可以带人出生入死,排兵布阵无师自通。卫侯智略绝不再我与父亲之下,而且卫侯有一样东西是我和父亲没有的,这也是我与父亲愿意死心塌地追随卫侯的原因。”
兰子义问道:
“什么东西?”
仇文若答道:
“魄力。”
兰子义问道:
“魄力?”
仇文若答道:
“不错,魄力。我与父亲在京城抹爬多年,但一直只能当小吏,没法出头,这当然是时运不济,但我和我父亲都知道,这是我们父子两人决断不足的缘故。之前并非没有好机会,可我们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错过了,我们想的多,但却不能作出自己的决定,直到遇到卫侯我们的建议才在卫侯善断如流之下派上用场。
卫侯不必过于自谦,准确把我自己实力才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兰子义听罢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两位先生莫要再捧我了,我当然知道我的长处,但我也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些葬送在寿春的将士们,吹捧自己是没有用的,不断进取才是我应当做的。”
仇孝直与仇文若听到兰子义这番话都再没有答话,只是欠了欠身子当做回应。
兰子义没有回头去看身旁的两人,他叹了口一口气望向天空,雨点落在他的脸上透着一番清凉,那是久违的惬意,
恍惚间兰子义又问道:
“我们出京多久了?”
旁边仇家父子对视一眼后,仇文若答道:
“从京城赶往江城花了半个月,当阳战后与贼寇对峙许久,渡江赶往方城又是半个月,江北前前后后又折腾了有快一个月,到前两天渡江我们应该已经出京两个月了。”
兰子义扬起的头低下来,重复道:
“两个月了。”
然后兰子义说道:
“两个月间贼寇从无到有,从有到强,我官军反倒是越大越弱,现在居然已经发展到了贼马窥江的地步,我兰子义有罪啊!”
跟在兰子义身旁的仇家父子没有说话,他们静静地看着兰子义挺直了身子向前迈步,而司礼监的衙门也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守卫司礼监的大内侍卫见到有人前来,开口稳稳地问道:
“来者何人?”
在前面带路的小公公举灯停下,兰子义跨前一步掏出腰牌说道:
“卫亭侯兰子义求见隆公公。”
守卫听到兰子义的名字后换上了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也不进去通报便直接说道:
“若是卫侯那还快快有请,公公已经等候卫侯多时了。”
守卫说隆公公已经等候多时虽然让兰子义惊讶,但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于是兰子义抱拳谢过两个守卫,又谢过引路的小公公,带着仇家父子迈步就要进门。
守卫见兰子义身后的人也要进门,连忙伸手制止道:
“公公吩咐,只许卫侯进去,其他人等不得入内。”
兰子义听到这话站在台阶下明显一怔,在他后面的仇孝直凑上前说道:
“事不宜迟,卫侯还请赶快进去,我父子两人身份太低,本来也没资格进去。”
兰子义听过仇孝直的话略微点了点头,这才跨步迈上台阶进屋去,小太监和仇家父子则被人领导侧面一间屋中。
兰子义进屋之后守候在门口的太监立马结果兰子义的雨具,还有人为兰子义递上毛巾,兰子义擦了一把脸,毛巾中阔别依旧的皂荚味道沁入兰子义心肺,让他深感温柔乡之醉人。
大概擦了擦后兰子义便将毛巾丢在一旁,守候在一旁的小太监向兰子义行礼过后便引领兰子义向后堂走去,
兰子义来到后堂坐下,小太监为兰子义倒了杯茶之后就退了下去。
兰子义捧着香茗品了一口,诱人的香气混着屋中弥漫的熏香让兰子义彻底放松了下来,这种以前每天随便过的平常日子现在对兰子义来讲竟然成了难得的奢侈品,刚才兰子义急忙扔掉毛巾就是怕被温柔乡消磨了战意,现在这满屋的香气则把兰子义打的全无招架之势,兰子义直感觉眼皮越来越重,视野里的东西越来越模糊,他整个人都昏昏欲睡
忽然一阵熟悉的头痛感被兰子义捕捉到,与此同时一个声音也在兰子义脑海中响起:
“卫侯真是劳苦功高,这个样子都能睡着。”
兰子义打了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他忍者头疼看清眼前,被他捧着的香茗已经流出茶碗,洒在地上,好一部分都趟到兰子义裤腿上,而隆公公则从屏风后赶来,立在厅中。
兰子义见状赶忙放下茶杯起身,作揖行礼道:
“公公!”
隆公公也微微作揖回礼,然后上下打量兰子义一番道:
“卫侯是淋着雨过来的?衣服都湿了。”
兰子义答道:
“子义是随着鱼公公在外城闭门的时候擦身入城的,一路赶来外面淋雨,里面出汗,衣服也就湿了。”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2-11 20:55:13 +0800 CST  
第二百九十四章 招安
隆公公看了看兰子义,摆手示意兰子义坐下,他自已也一起落座摆弄自己手上的那个扳指,
兰子义还以为隆公公要摆弄许久,没想到隆公公在落座后立刻开口道:
“江北到底回来多少人?”
兰子义一听这话还以为隆公公来者不善打算借此机会发难,于是答道:
“江北战败与鱼公公全无关系,都是因为章鸣岳派人从中作梗,让我军在方城的优势化为乌有,最后让妖贼做大的。”
隆公公听兰子义这么答伸出手摆了摆说道:
“卫侯不要误会,我不是要追究兵败的责任,你不必这么紧张。”
接着隆公公品了一口茶,像是陷入了回忆一样自言自语的说:
“我从来没有要折腾老鱼头的意思,他的忠心没得可说,能力也很强,善于用人也善于搞好将帅关系,还不怎么嫉贤妒能,手下直言犯谏他也听得进去。用他皇上是绝对放心的,但他就是功利心太重,稍有人挡他的道他非得置人于死地,就好比我吧,占了他司礼监的位子他就恨不得把我个生吞活剥了,老早以前他就这德行,这么多年也不改改,真是的。”
兰子义听着隆公公这番数落,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隆公公不仅没有仇视鱼公公,反倒是挺信任鱼公公,
但在兰子义松气之后他却感到一种难以言状的不协感,那种感觉就像是庙堂之上黄钟大吕演奏礼乐时唱诗的不是乐工而是牺牲的黄牛,隆公公说得这话不能说不对,但他说的这番话怎么也不像是他该说的,倒像是……皇上说的。
兰子义听隆公公说完之后连忙欠身说道:
“公公可真是大肚能容天下事,子义先在这里谢过公公了。”
紧接着兰子义问了一句:
“公公刚才说‘老早之前’,难道公公之前认识鱼公公?”
鱼公公并没有回答兰子义的问题,他拍了拍衣襟说道:
“明天早朝皇上会亲自上朝讨论当前战局,留给卫侯的时间并不多。于情于理我都会站到你这边,不为保老鱼头也得保德王,我这里你不用担心。卫侯现在要花心思说服的是章首辅。”
兰子义点了点头,答道:
“明白。”
隆公公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兰子义,见到隆公公一副有所准备的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接着隆公公端起茶杯,押了一口茶后说道:
“卫侯是明白人,有你办事我就放心了,章首辅那里交给你处理相信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卫侯去了章鸣岳那里打算说点什么呢?“
兰子义答道:
“当然是让他支持鱼公公,就算他不愿意我也要争取他保持中立。”
隆公公又喝了一口茶,听到兰子义的回答后把茶杯放下,问道:
“然后呢?”
兰子义看着隆公公,重复道:
“然后?”
隆公公点了点头,说道:
“是的,然后呢?保住老鱼头当然是明天的首要之事,但是这件事情之后呢?”
兰子义有些明白了隆公公的意思,问道;
“公公是说抗贼的事情?”
隆公公笑了笑,低头说道:
“抗贼?几个月前还是讨贼,现在就成了抗贼,这可真是讽刺啊。”
兰子义听隆公公这么说咽了口唾沫把头低下不敢说话。
隆公公这时抬起头来,看着兰子义笑道:
“没什么,卫侯没说错,我们现在的确是在抗贼,那么卫侯打算怎么抗呢?”
兰子义想了想,试探地问道:
“战?”
隆公公又笑道:
“是,不错,当然要战,可现在我们没法战。”
说着隆公公起身在厅中踱步,一边向门口走去一边说:
“江北一场混战,打到现在大江沿岸所有能用之兵都打光了,就连海陵驻扎的东军都被你们调动,战没在了寿春。那么贼寇呢,凭空打出来……”
隆公公回头看了一眼兰子义,兰子义被隆公公说得额头冒汗,被隆公公这么一瞪头又疼得厉害,但隆公公问起来他又不能不说,兰子义答道:
“据我估计贼寇现有精兵不下三十万,若是算上随行家眷那就数不清了。”
隆公公点点头,继续问道:
“贼寇号称百万看来真不是瞎说,那我还是刚才那个问题,卫侯你从江北带回来多少人?”
兰子义现在真有些汗流浃背的感觉,就差跪到地上去了,他咬着牙说道:
“不过三万多人。”
隆公公听到兰子义报出的人数后长叹了一口气,一下子兰子义觉得脑袋轻松了不少,同时隆公公开口说道:
“你们带回京三万多人,加上京城里剩下的京军也不过五万多人,这还是算上了赤蛟营水军。自开春以来大江上下游一直大雨连绵,到现在沿江各道多有水患,这都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沿海水师因为江水暴涨和风雨的原因不能及时入江拱卫京师,而靠赤蛟营一营难以封锁江面阻止贼寇渡江。无法组织妖贼渡江那就要靠陆战,但京城现在的兵力你也知道了,怎么可能阻止的了登岸的妖贼。戚准倒是调集东南各道东军紧急入援京师,可他们也是刚动身不久,不可能这么快赶来京城,现在要想防守京城不能力战,要靠智取才行啊!”
兰子义听隆公公说了这么多,终于明白了隆公公的意思,兰子义起身说道:
“公公的意思是,招安?”
隆公公这时已经走到门口,他转身看着兰子义,回身走来,说道:
“不错,是要招安。妖贼想要什么封号想要金银财宝就给他们,你在寿春斩了贼寇天王,现在剩下的那些人更好招安,只要能让他们在江北呆上一会就好。
我大正四面八方大军何止百万,只是一时半会赶不回来而已,只要贼寇肯给我们一点时间,哪怕能用使节谈判拖上他们一会,等到四面大军云集,贼寇必灭。“
兰子义闻言说道:
“公公此计虽好,但却有些……”
兰子义正在思考该用个什么词比较好时,鱼公公笑道:
“卫侯是觉得缺德?我也这么觉得,但只要能灭了贼,缺德又何妨。”
兰子义这时能找出来一万条圣人言论和历史典故来反驳隆公公所说,可跟贼寇打了这么久后,兰子义也没有之前那么死脑筋了。
兰子义笑了笑,问道:
“既然现在能够调集四方大军,那在江北的时候为什么不调动?我与高延宗在项城拼了命拖延贼寇,可是北军刚来却又被命令停止前进,这是为何呢?”
隆公公闻言收起笑容,冷哼道:
“你以为我不想?那得要朝中那些圣人门生同意了才行。刚出京那会我是为了德王才不多调兵,可到后来大臣们就不愿让藩镇回援了。现在火烧眉毛也只是勉强同意东军入京,但是已经迟了。”
隆公公走到兰子义跟前拍了拍兰子义肩膀,兰子义则说道:
“招安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可是朝中大臣连藩镇入援都不同意,又怎么可能同意招安呢?那可是妖贼,半个大正都被他们搅动了。”
隆公公说道:
“所以我才说章鸣岳是重点。章鸣岳不是死脑筋,他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
兰子义微微颔首当是领命,然后问道:
“那皇上对此事是什么意思?”
隆公公做回椅子上端起茶碗来说道:
“无论皇上是什么意思他都不能支持招安,你懂吗?皇上是天子,代天牧民,奖有德而伐无道。除非群臣进谏,皇上迫不得已才会降诏招安。所以你没有必要知道皇上的意思。”
兰子义问话一是想要打探皇上的心思,还有就是想要试探隆公公到底是自己祸乱朝纲还是替皇上传话。要是隆公公打包票说这事皇上的意思,那么就有很大可能是在传达自己的意思了,但听隆公公刚才这话则的的确确是皇上心腹应当说出来的话,
放心之后的兰子义说道:
“公公说的已经相当清楚,只是这件事情连皇上都难于表态,子义身为武将也没有资格在庙堂上率先提议媾和。”
隆公公喝了一口茶,貌似是咬到了茶叶,砸了下舌头,他说道:
“知道你们滑头,肯定不会招揽这种惹膳腥的事情,只要你让章首辅同意就行,至少要他默认。”
兰子义抱拳作揖道:
“我明白了公公,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了。“
隆公公放下茶杯之后点了点头,说道:
“夜已经深了,我就不送你了,夜里行走的腰牌想必老鱼头那里会给你安排好,我也不给你了。赶快去吧,章鸣岳那里谈的不会轻松的。”
兰子义作揖完毕起身出门,门外卫士见到兰子义出来也让人引来了刚才随行的三人,几人再次撑起伞来行走在宫中,离开司礼监有一段距离之后仇孝直先开口问道:
“卫侯,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隆公公是什么意思?”
兰子义说道:
“隆公公并没有与鱼公公为敌的打算,至少我看到的是这个样子,再不济这次我们入京隆公公会站在我们这边。”
接着兰子义又把刚才在屋里交谈的情况简要的说了一下,最后兰子义说道:
“现在的关键就看章鸣岳会不会和我们站在一边了。”
仇文若摸着下巴说道:
“招安不失为良策,但皇上不想主动把这件事提出来,朝中阻力恐怕不会小。“
仇孝直插话道:
“不是不小,而是很大呀。”

第二百九十五章 出宫
兰子义叹了口气,发牢骚道:
“招安虽然丢人,但总比京城被攻破的好,现在搞得好像是要刨了各家的祖坟一样,真是难以理解。”
仇孝直笑道:
“有什么不好理解,卫侯刚才不是还把明日朝中提议招安的炮仗丢给隆公公了吗?卫侯都不愿意接,各位科举出身的大人们更不愿意接了。”
兰子义听到这话也笑着摇摇头,不再答话。
仇文若说道:
“事不宜迟,再回鱼公公那里要耽误时间,现在我们当是在宫城中轴附近活动,离拱极门最近,依我之见我们还是直接出宫去章府的好。”
兰子义想了想说道:
“这么做是有道理,可是我们现在拿得是宫城腰牌,并没有京城夜行的腰牌,而且也没有马匹,出了宫城寸步难行,我们还是得回台城卫衙门才行。”
这时一直带路闷头不说话的小太监突然开口说道:
“卫侯若是着急出宫只需前边路口左转,向南一直走便可,宫城四门守卫都是御林军,刚才出门时爷爷专门给了我他的贴身腰牌,卫侯用这腰牌去拱极门可从守军那里换取城内腰牌和马匹,爷爷那里我回去通报即可。”
兰子义闻言看了看小太监,那小公公弯腰说道:
“小人是爷爷贴身奴才,要不爷爷也不会让我为卫侯带路,卫侯不用担心我使坏。”
兰子义听到这话笑道:
“公公严重了,在下不敢。”
说着兰子义接过小太监递来的腰牌,然后伸手入兜想要取些银两,结果一摸才发现两袖清风,这才想起连续两个月东征西讨,身上早就不带钱了。
正在兰子义脸红之时旁边仇孝直从袖筒里掏出一张银票,这张银票被仇孝直叠的整整齐齐,看那样子已经是被汗水浸湿了好几次,但银票上的花纹清晰,印鉴无误,兰子义一看才发现那是他于仇孝直初次见面时赏给仇孝直的那张百两银票。
仇孝直把银票递给小太监,说道:
“多谢公公帮忙,这点银两是我们卫侯的一点心意,还请公公手下。”
那小公公借着灯火看到居然是张百两银票,眼睛里的光放的和天上的星星一样,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想要伸出去的手,说道:
“卫侯客气了,小人不敢要。”
仇孝直一把将银票塞到小太监怀里,然后掉头拉着兰子义就走,并对小太监说道:
“公公太见外了,拿着就好。我们还有要紧事,先走一步了。”
兰子义当然不会不明白仇孝直的意思,对这小太监点了点头就跟着仇家父子两人阔步向前去了,
那小太监在后面将银票捋了又捋,看了又看,然后赶紧叠好放回怀中,生怕被别人看见,
小太监再抬头则看到兰子义已经走远,便放大声音远远喊道:
“大家都说给卫侯办事最好了,今后卫侯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好。”
兰子义听到这句话时已经转弯向南,他对着旁边仇家父子小生说道: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仇文若笑道:
“不是难养,是没钱养。”
兰子义听着也笑了笑,然后对仇孝直说道:
“那明明是先生的钱,结果被我占用了,回头可要加倍还给先生。”
仇孝直也笑道:
“钱财乃身外之物,我虽然没钱但也不贪钱,不过卫侯既然许给我赏钱,那卫侯可就不要忘记了,我将来是一定会要的。”
仇孝直这话说完后三人都哈哈笑了起来,这种轻松的气氛兰子义很久都没有体会过了。
三人快步前行,一路无话。走了有一会功夫之后兰子义看到前面道路尽头伟岸的城门楼。
兰子义刚向开口催促仇家父子快点前行,前面黑暗之中却传来声音道:
“站住!来的是谁?”
兰子义听到声音赶忙拦住仇家父子停下,然后掏出刚才小太监给的腰牌,说道:
“我乃卫亭侯兰子义,刚刚拜访过司礼监隆公公,现在有事要出宫,烦请这位兄弟为我开一下门。”
兰子义话说完,黑暗中便有灯光亮起,,几个御林军战士端着长枪长刀从黑暗中现身来到兰子义面前,领头那人仔细打量了兰子义,然后有接过兰子义的腰牌仔细看了看,之后回头说道:
“都把家伙放下,这是卫侯,有鱼公公的夜行腰牌。”
兰子义见将士们放下戒心,便说道:
“我们需要京城的夜行腰牌,还需要三匹马,这里有吗?”
那军士答道:
“当然有。”
然后便吩咐跟来人去门口准备,接着这军士招呼兰子义道:
“卫侯请跟我来,我送你们出城。”
兰子义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看仇家父子,仇家父子点点头,三人便跟着军士去了,可这军士并没有带兰子义往城门走去,而是带着兰子义爬上城门楼。
兰子义感觉不对,在登台阶时止步问道:
“这位卫军,为何把我带上城门楼而不是开门放我出去?”
那军士见兰子义止步,回身作揖道:
“卫侯不要担心,我这就是为了放卫侯出去。夜开城门乃是死罪,卫侯要想出城只能从城墙上做篮子放下去。”
兰子义听到这话好似明白了,点了点头,又继续跟着军士登城,兰子义好奇的问道:
“可为何招贤门那里晚上可以进出?拱极门就不行?”
军士边走边答道:
“招贤门内便有御林军驻扎,还有台城卫衙门,想不开门也不行,那是特例,我大正律上都写了的。”
兰子义边点头边露出一副明白了的样子,然后就随着军士登上城头,来到墙边,有好几个军士正在准备绳索竹筐,但暂时还没有准备好,兰子义只好先等一等。
站在墙边的兰子义本想借此机会观察一下京城夜景,但身后异样的感觉却让兰子义如芒在背,兰子义回头才发现城墙上的军士们正在对自己指指点点,哪怕看到自己回头也不避讳。
兰子义不解,问旁边带他上来的军士道:
“这些将士们是怎么了?”
那军士看了看兰子义,又看了看其他人,眨着眼睛说不出来话。
倒是旁边的军士们当中有人胆壮,直言说道:
“有什么不好说的?你们担心被人秋后算账我不担心,
卫侯,我们只有一个问题,出京那么多将士,河北还调来十万禁军,为何现在回来的只有卫侯一人?“
夜很黑,还不停的下着雨,城墙上灯火昏暗,兰子义站的远远地看不清说话将士的脸,但兰子义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军士身上散发的那股愠怒,不仅是说话的这个军士,周围所有人身上都散发出来了一股咄咄逼人的怒气。
竹篮已经为兰子义准备好了,但兰子义并没有打算现在下城,他转身面向那名说话的军士,挺直胸膛,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
“我在江北折了十几万兄弟,这是事实,我不想否认也不能否认。我没有资格对你们说我已经尽力,我也没有脸面对你们说江北的胜仗全是我打得,因为只要我败了那我就要对那些在我的命令下战死的将士负责。
我要说的是,现在贼寇与我们只有一江之隔,拱卫京城,保卫皇上的只有我和你们,待到贼寇渡江之后我还要与你们同生共死,一同讨贼,到那时若我还是败于贼寇,那我绝对会用我的尸体挡住贼寇进京的道路,而我对你们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给我战到最后一个人。“
说罢兰子义便转身招呼仇家父子坐进竹筐,在兰子义入筐之前他又回头看着已经有些惊讶的军士说道:
“你问的不错,我没有资格找你秋后算账。”
说罢兰子义便坐入筐中,城头将士们当中发出一阵窃窃私语,只是这时的私语并非刚才的指责,而是一种自发的讨论,带兰子义上来的军士一边降下绳索,一边对兰子义说:
“小人盼着与卫侯并肩作战的那一刻。”
兰子义看着军士点了点头,然后便随着绳索降下城墙。
落地之后已经有将士准备好了马匹,门外的将士将马匹转交兰子义后又向兰子义索要宫内行走腰牌,然后将京城夜行腰牌交给兰子义他们。
兰子义与仇家父子将腰牌换上,牵着马匹走出护城河外老远才敢上马,接着兰子义便与仇家父子猛抽马屁股,朝着西南葱河河岸章鸣岳府上而去。
闭城之后城内宵禁,除京城少数几个坊内灯火辉煌,歌舞连连之外,城内其他地方大部分人家都只是点着灯火安居乐业。
妖贼已在江北纵横驰骋,而京城之中居然还是一副祥和景象,者颇让人感到意外,也多亏了大街上没有太多人,兰子义他们三人才能再短时间之内感到章府。
到了章府门口,兰子义看到门上熟悉的题字,心中一悸,就是在这里兰子义见到了自己崇拜的士林魁首章鸣岳,也就是在这里兰子义被狠狠地欺骗,也或许一切都是兰子义的猜想,其实章鸣岳并不是什么幕后黑手。
兰子义这么想着从马上下来,将缰绳交给府里出来的小厮,就在这时兰子义看到在他们旁边还停着一匹马,那马是从前线军中骑回来的战马之一,兰子义认得那马鞍。
“吱~”的一声,章府大门被推开了一个缝,一人从门中走出,兰子义可以看出这人脚步踩踏用力,应当是有怒火积攒在心中,
那人怒气冲冲过来牵马,正好被兰子义看见,兰子义先是一惊,之后也坦然了,开口问道:
“戚候吃过饭了吗?”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2-12 22:34:30 +0800 CST  
第二百九十六章 朝中同盟
戚荣勋一路埋头只管赶路,根本没有去管周围有什么人在做什么事,等到兰子义问话时戚荣勋才发现面前是兰子义,抬起头来一脸惶恐,然后戚荣勋努力想要控制自己的表情,便使劲挤出一个微笑来,可是他的肌肉太过僵硬,这个笑容看上去倒像是受到惊吓之后的尖叫。
戚荣勋答道:
“已经吃过了。”
站在兰子义一旁的仇孝直闻言接过话说道:
“章首辅府上饭菜可口吗?”
戚荣勋本就心神不宁,现在又被人发现与章鸣岳有染更加让他难以思考,戚荣勋可不想让人抓住他与朝中大臣有交通的把柄,可事实上他的行为已经非常明显是在受人指使了。
戚荣勋眼神飘忽不定,他低下头含糊其辞道:
“我只是路过章府而已。被人叫进去吃顿便饭。”
仇孝直不怀好意,他已经看穿了戚荣勋做贼心虚,于是点破他的心事道:
“可是戚候,藩镇武将私自与朝中大臣结交乃是朝中大忌,今天在门口撞见戚候可不是一句吃顿便饭就能解释的通的。”
戚荣勋被仇孝直说的脸色不知该红还是该黑,好在一旁伺候着的章府门人见形势不好,赶忙将戚荣勋支开,让他先走。
兰子义笑着摇摇头,心里感叹仇孝直年近天命心却还是这么毒辣。
戚荣勋上马走出去几步,猛然掉头对兰子义喊话,兰子义这时都已经带着仇家父子登上台阶要进门了,被叫住后赶忙回头,
戚荣勋张口语言,试了几下还是没有把话说出来,最后把话咽进肚子里,挤出一句
“卫侯,大敌当前,以和为贵啊!”
说罢戚荣勋便掉头扬鞭而去,兰子义则目送戚荣勋远去,慢慢的弯腰朝那个背影作揖。
一旁的仇文若这时说道:
“东军勾结章鸣岳,这一下已经是明白无误的事情了。”
兰子义回身接着上台阶,苦笑道:
“亏我刚才还在心中侥幸,觉得是不是自己在冤枉章中堂呢。”
仇孝直问道:
“戚荣勋是章鸣岳的人,为何刚才差点把实话告诉卫侯?”
兰子义答道;
"戚荣勋只是章鸣岳的人,但我和他确实一起出生入死的袍泽弟兄,他是个军人,军人最重背靠背的袍泽情。“
仇孝直摇头说道:
“卫侯未免太高估人心了,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可不相信什么袍泽情。”
兰子义没有否认仇孝直的说法,他只是自己说道:
“我相信。”
兰子义他们三人来到章府门口,守门的小厮还是像兰子义上次来一样恭恭敬敬,那小厮堵在门缝当中笑眯眯的对兰子义说道:
“我家老爷已经恭候卫侯多时了。”
兰子义闻言就打算进门,他说道:
“既然如此就放我们进去吧。”
小厮并没有要让开的意思,他还是堵住门说道:
“卫侯来过章府,知道章府的规矩,只能卫侯一人进去,后面那两位白衣不得入内。”
兰子义当然记得第一次来章府时桃家兄弟被生生拒绝在门外的样子,那时的兰子义满心都是对章鸣岳对京城风尚的崇敬,自然就拒绝带桃家兄弟入内。现在想来那不仅是章鸣岳在耍他的官威,也是在剪除兰子义的羽翼。既然现在兰子义已经明白了这些手段,那么他自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兰子义看着门口的小厮说道:
“章首辅未中进士之前也是白衣一个,他又凭什么看不起白衣呢?仇家两位先生是我信得过的人,这次出征他们都一起参议军事,今天与章首辅会谈凭什么不让他俩参加?
闪开!“
说着兰子义撞开挡门的小厮,推开门自个走了进去,后面仇家父子两人跟着兰子义鱼贯而入,没去理睬那个被撞得趔趄的家伙。
门内已经有候着兰子义的小厮,他见到兰子义带人入府也没有上前阻止,而是不失礼节的为兰子义他们带路。
仇孝直拉了拉兰子义示意与章鸣岳府上的小厮保持一些距离,他本打算小声与兰子义事先通气,但却被兰子义伸手制止,三人就快步跟着前面带路的小厮,不多时就来到了上次兰子义来时府中湖边的草堂。
小厮推开门示意兰子义他们三人可以入内,兰子义也没有在与他纠缠,拎起衣服前摆就迈步入门,身后仇孝直与仇文若父子两人也跟着一起入内。
正对着屋门的堂中央放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是刚刚摆上去的几个小菜还有两壶就,而桌子对面坐着的就是章鸣岳本人, 此时的章鸣岳正借着桌上幽暗的灯光读书,
兰子义与仇家父子刚刚迈入门内,身后的屋门便被关上了,在咯吱咯吱的响声中章鸣岳慢慢的抬起头来,兰子义与仇家父子见状立刻作揖行礼。
章鸣岳将书扔到桌上,伸手说道:
“卫侯请坐。”
兰子义来到章鸣岳对面,拉开椅子坐下。虽然周围还有好几把椅子,完全够仇家父子落座,但章鸣岳说的清楚只请兰子义入座,他们那里敢造次,父子两人静静的站在兰子义身后,灯光打在他们低下的头上,连面孔都照不亮。
章鸣岳抬头扫了一眼仇孝直和仇文若两人,吸了一口气说道:
“仇孝直,仇文若,你父子二人已在京城多年,你们一直屈才做朝不保夕的小吏,多年不得晋升。
埋没你们这样的人才是我这个吏部尚书的失职,以你们的能力,哪怕是安放在各部做侍郎也嫌地方太小无处施展啊。“
仇孝直与仇文若父子两人闻言赶忙作揖道:
“多谢首辅大人抬爱,您言重了。”
章鸣岳又说道:
“我为两位在吏部留了差事,考核司与文选司现在正缺主官,等到剿灭贼寇之后,两位就走马上任吧。“
兰子义听着章鸣岳所说心中一个劲的叫骂,自己刚坐下屁股都还没热,这章鸣岳就开始挖墙脚了,真是岂有此理。
兰子义这时非常想回头看看仇家父子是什么表情,吏部本就是肥缺,章鸣岳开出的这两个司一个管科举,一个管官员考核,更是肥缺中的肥缺,这个价位兰子义真怕他们父子两人动心,要是那样兰子义可就等于被人砍断双臂了。
仇文若首先开口,说道;
"我大正各部大小官员都是进士、举人出身,要么也是国子监毕业子承父爵补上缺的,
小人不过秀才出身,虽然参加过几次会试,但从未中过,所以一直在京中做胥吏。小人深知位德相匹的道理,大人这样超擢虽是对小人的赏识,但以小人的德行当次重位绝不足以服众,所以还请章大人另请高明吧。“
仇文若刚一说完,仇孝直立马开口说道:
“考核司郎中乃是解宣明大人,他人只不过刚刚在方城自杀不久,按我朝惯例现在仍未除名,章大人现在就把这个位置许给我父子怕是太早了。
而且京城里的人都知道解宣明乃是首辅大人爱徒,他在前线自杀,章大人没有一点心痛,不去体恤解郎中家人,反倒拿他的官爵来叼买人心,这恐怕说不过去吧。“
仇文若说的合情合理,仇孝直话中字字带刺,两人都没给章鸣岳面子,一守一攻站足了先机,兰子义脸上没动,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这仇家父子两人看来是跟定自己了。
章鸣岳没有抬头看仇家父子,他听完两人所说只是笑了笑,接着就开口回答仇孝直的问题,章鸣岳说道;
"解郎中是我的得意门生,又是为国捐躯,我在得到他死讯的时候就已经哭成了泪人,现在卫侯和两位来我家里做客,我虽然想接着哭,但那不是待客之道。至于说体恤家人的事情,我已经亲自去见过解郎中家中高堂了,让她老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是人间痛事。“
说着章鸣岳就叹了一口气,眼眶里的泪水都快要滑下来了。
若是在上一次见到章鸣岳的时候,兰子义看到章鸣岳掉眼泪肯定已经被感动的一塌糊涂,情不能禁了。可是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之后,兰子义已经不再是当年两个月前那个毛头小子了,他现在可没有心情看章鸣岳在这里“真情流露”
兰子义没等章鸣岳哭下去就说道:
“首辅大人说解宣明是为国捐躯?这未免就滑天下之大稽了,明明是他解宣明在方城矫诏夺了我的兵权,然后执意招安妖贼,使得方城打下来的大好形势毁于一旦,这个千古罪人在城破之前畏罪自杀,没被挫骨扬灰就已经是他的万幸了,现在章首辅却硬要说他是为国捐躯,这要是都能算作为国捐躯,那秦桧就是能臣贤良了。”
章鸣岳听到兰子义的指控没有开口反驳,他抬起头来看着兰子义,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边喝边说:
“卫侯今天来找我恐怕不是为了来我这数落解宣明吧?要是如此我们就没得可谈了。”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2-14 13:12:05 +0800 CST  
第二百九十七章 朝中同盟(中)
兰子义看着章鸣岳,心中五味杂陈
刚进门时兰子义还是有些忐忑的,虽然兰子义可以冲锋陷阵,血溅三尺不眨眼,可是见到章鸣岳他还是忐忑,一种学生见到严师的那种气短让兰子义忐忑不已,只要看到章鸣岳兰子义就已经觉得自己矮人一头,刚才要不是仇家父子两人开头兰子义都不知道该怎么还章鸣岳谈。
可是现在坐在兰子义面前的这个人却没有值得兰子义敬畏的地方,当他开头提条件的时候他就已经丧失了自己值得敬畏的地方,兰子义把章鸣岳当作偶像是因为章鸣岳代表着圣人的言行,他是道德的楷模,但若是章鸣岳不再拿春秋大义出来教化四方而是开口谈条件他便失去了自己身上神圣的光环。兰子义看的清清楚楚,兰子义体会的清清楚楚,兰子义感到自己的内心坍塌了,凹陷了,原本支撑自己精神世界的一根顶梁柱就这么断了。
好在从寿春之败的打击中恢复过来的兰子义已经适应了这种感觉,这种感觉虽然痛苦但绝非不可忍受,激情的潮水退下之后只有枯燥的心底暴露在现实面前,焦虑而又无聊至极。
兰子义看着眼前的章鸣岳产生了一种错觉,那就是这样的场面之前也见过,这就像是这两个月中兰子义面对各色人等那无数次的谈话,不,不是想,而是这本来就是,现在对面的章鸣岳也只不过是一个与自己讨价还价的商人罢了,
这么一想来兰子义彻底感到自己找回了场子,哪怕在这个场子当中章鸣岳经验丰富,但兰子义也是颇具天赋的好手,不会让章鸣岳占到多少便宜的。
兰子义闭上眼睛沉思片刻,伸手捡起筷子夹了一口菜,一晚上入城之后还什么都没吃呢,现在满桌酒肉兰子义哪能不馋。
兰子义也没忘记仇家父子,他放下筷子伸出手把两个鸡腿撕下,给父子两人一人一只递过去,并说道:
“来,你们不坐但别不吃啊,颠簸了一路,午饭都是马上吃的干粮,现在饿着像什么话?”
章鸣岳坐在座上静静的看着对面兰子义,兰子义没有回答章鸣岳的问题反倒是自顾自的吃吃喝喝,这可是相当不把章鸣岳放在眼里的举动,但章鸣岳一点也没有生气,他不着急,他拿着酒杯偶尔撮一口酒,两只眼睛安静的和潭里的水一样清澈。
兰子义又吃了几口菜,来了口酒将菜蔬冲下肚中,不无满意的打了个嗝,然后说道:
“章大人府中的饭菜就是可口,上次来就觉得味道难忘,没想到今次来还能再吃上。”
章鸣岳听到兰子义这么说也好像忘了刚才自己的问话,颇有兴致的回答道:
“我这府里的厨子虽然比不上御膳房的师傅,但也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名家好手,卫侯觉得这菜好吃,以后可以多来,章府大门永远为卫侯敞开。”
兰子义闻言笑了起来,连刚吃下去的菜都呛住了。
等咳嗽完了之后兰子义说道:
“刚才章大人先是给我的幕僚封官许愿,现在又为我敞开大门,章大人既然如此好客为何刚才出门的戚荣勋会一脸怒容呢?章大人是说错了什么话惹得他个忠勇汉子不高兴?”
章鸣岳听兰子义提起戚荣勋,不经意间抬手摸了摸自己鼻尖,虽然章鸣岳面无表情,但兰子义知道让戚荣勋被他看见是章鸣岳的失算,而且兰子义话中暗藏对戚荣勋的夸奖本来就是有意离间章鸣岳与戚荣勋,反正出京打了两个多月,这期间兰子义与戚荣勋发生些什么都有可能,无论刚才章鸣岳和戚荣勋谈了什么,只要章鸣岳疑心重一点这个时候就该对戚荣勋起疑心了。
不过章鸣岳明显没有上勾,他瞧了兰子义一眼,答道:
“戚侯来我这里就是就像来自己家中一样,吵一吵也无妨,过些天就好了。”
兰子义又问道:
“可之前章大人曾跟我说你与东军全无瓜葛,怎么现在和戚侯又是亲如家人了呢?”
章鸣岳笑道:
“两码事。我与东军关系不好,但我与戚将军私交甚密,当年我科举是戚将军对我资助有加,这恩情鸣岳可是不敢忘的。”
兰子义心里暗骂章鸣岳这老狐狸说鬼话都不打草稿,戚准就是东军,东军就是戚准,这有什么区别,不过现在也不是讨论这问题的时候,既然这些话题捞不到好处,兰子义就不打算继续进行下去了,他可不打算把一整晚的时间都耽搁在这些琐碎事上
章鸣岳一直都很有耐心,落座这半天他一直都兜着兰子义绕圈子,全然没有要谈正事的意思,反而刚才已经开口送客,只是送客的话中漏了些许破绽而已。
兰子义不想再兜圈子,他咽下一口菜开口问道:
“我听守门的小厮说章大人一直都在等我。”
章鸣岳答道:
“不错,卫侯从前线急行入城我身为内阁首辅自然要设宴款待了,刚才不是刚款待完戚侯吗?”
兰子义听着心中直骂章鸣岳嘴太硬,都到这份上了他居然还不松口。兰子义又问道:
“那章大人刚才说我是来与大人‘谈事情的‘又作何解释?”
章鸣岳还是那样一副面带微笑的样子,说道:
“这有什么可解释?卫侯来找我谈事,不是我去找卫侯,我无所求,但我也不好驳了卫侯的面子,卫侯若是想谈我们便谈,不想谈那我们今晚就只论风月,如何?”
兰子义听到这里几乎要叹气出来,章鸣岳这一副针扎不进,水泼不进的样子真是让兰子义无从下手。
这时一直站在兰子义身后的仇文若义正言辞地开口说道:
“贼寇已破江北,即将饮马大江,大敌当前章中堂身为大正首辅却想着风花雪月,这可是亡国之言,章中堂怎能乱说。”
章鸣岳闻言抬头看着仇文若,说道:
“自出征以来我一直在京城调拨军械粮草,筹措饷银,文若你说我讲得是亡国之言,可你知道你们在江北打得有粮有饷是怎么来的吗?是我再朝中调拨的!年初代公北征已经把国库银子打空了,现在战事扯了这么大我能弄出银子来给你们烧简直就是在变魔术,不信你去看户部的账目,你看看我是怎么把银子变出来的!”
章鸣岳明显是被仇文若激怒了,话越说越激动,就差骂出来。
兰子义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章鸣岳他终于坐不住了。
仇孝直见到章鸣岳吼出调拨军饷的事情,不慌不忙的说道:
“章大人这么说还真是有些劳苦功高的感觉,可江北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卫侯在方城那一夜血战已经将贼寇打残,只要发兵进攻贼营,贼寇必亡,可是这时章大人派的解大人就来了,还把卫侯绑了押送京城,最后让方城十万大军一朝全灭,
要不是解宣明作梗仗早打完了,哪里还用麻烦章大人您往出变银子?“
章鸣岳听到仇孝直的话后把身子往后面椅子里靠了靠,他脸色没有大的起伏,只是收起怒气答道:
“我让宣明与熊侍郎去方城是运送粮草的,他在前线干了什么,怎么干的我并不知情,况且宣明人已经没了,我们还是......”
仇孝直不等章鸣岳把话说完就打断他道:
“死者是大什么的章大人还是收起来吧,任他解宣明死了还是他全家都跟着一块死了也无法洗刷他军前矫诏兵变的罪责,而且据我所知,章大人的这套说法连朝中其他大人都不信,
现在参章大人你的奏章比参卫侯、鱼公公的只多不少吧。”
兰子义一边听着仇孝直所说,一边高高兴兴吃着饭,幸好今天带了仇家父子一起来这里,这下子章鸣岳再也嘴硬不下去了。
章鸣岳听完仇孝直所说望着仇孝直看了好久,然后慢慢的笑了起来,章鸣岳笑声越来越大,直到最后笑的站起身来抚掌大笑,
兰子义坐在椅子上看到章鸣岳这幅癫狂样子心里又突然没底,他问道:
“章大人为何突然之间笑成这样?孝直先生所说无误,大人现在在朝中已是孤立无援,若还是故作姿态最后不利的还是自己。”
章鸣岳笑的眼泪都快出来,最后终于止住了笑声,他喝了口酒压下胸中翻腾的气息,做回椅子上看着兰子义说道:
“我章鸣岳自打从翰林院入仕以来参人被参多了去了,入内阁之后几乎是无一日不被参,无一日不被弹劾,而且大家参我的奏章都说的非常有道理,也都是我章鸣岳做的不好的地方,解宣明是我章鸣岳用的人,参我没错,若我真是有罪于天下,那我挂印去职以谢天下人也没什么错,只是请卫侯和你们连个酸秀才弄明白了,我章鸣岳不是贪图功名的小人,对于这个位置看的没那么重要,我大正能臣贤士事多得是,我去了还有其他人,我不担心,你们拿这个来要挟我没有意义。“
兰子义看着面容安详章鸣岳抿着嘴喷了一口气,再这么纠缠下去没有意义,不如借坡下驴和章鸣岳直接谈条件来的实在。
于是兰子义开口说道:
“章大人想要干什么不是子义可以约束的,只是多事之秋大人不作为就要甩手离开,这样真的对得起天下人吗?”
章鸣岳笑道:
“那卫侯有何高见?”

第二百九十八章 朝中同盟(下)
兰子义看着章鸣岳清澈又深邃的眼睛,觉得自己有些窒息,兰子义是想逼着章鸣岳主动开口和鱼公公达成攻守同盟,但看现在这样子章鸣岳是拼着鱼死网破也不会低头主动开口的。
兰子义轻轻吸了一口气,说道:
“如今外面贼寇窥江,朝中清议汹汹,章大人只靠自己是不可能迈过这个坎的。”
章鸣岳一脸恬淡的样子喝着酒,微笑道:
“我也已经和卫侯说清楚了,若真是我章鸣岳的错,我愿受朝廷处罚,无论是撤职查办还是发配边疆抑或是斩首弃市,鸣岳甘愿受罚。我没打算把坎躲过去,是我的我跑不了。”
兰子义看着章鸣岳那副古波不惊的脸,再也忍不住叹出气来,
兰子义身旁仇孝直还想继续挤压章鸣岳,他开口说道:
“章大人您这么说……”
只是仇孝直话说到一半却被兰子义抬手止住,兰子义开口说道:
“不用多说了。”
接着兰子义绷紧脸上肌肉,低沉着眼睛盯着章鸣岳说道:
“章大人你一个人是趟不过这道坎的,但是鱼公公可以帮你。”
章鸣岳听到兰子义这话终于放下了手中就被,他回报兰子义一个异常灿烂的笑容,然后说道:
“我不需要任何人帮助,因为我无所求,是鱼公公需要我帮助,所以他才让你来这里。
我有个问题卫侯,你们兰家也是世代忠良为何你却要投靠一个宦官。“
兰子义知道来章鸣岳这里肯定麻烦,但是没想到会这么麻烦,兰子义这才体会到隆公公所谓的艰难,明明他章鸣岳也是一头包,现在居然还敢坐地要价,更要挑拨离间,真是好胃口啊。
兰子义看着章鸣岳笑了笑,说道:
“我家与鱼公公乃是世交,我个小字辈为鱼公公跑腿理所应当,没什么不好意思。而且鱼公公对皇上忠心耿耿,历次出征又多有军功,这么多年也没见鱼公公作威作福诛杀大臣,鱼公公是朝中栋梁跟他是不是宦官没什么关系,章大人自视清高鄙夷诸位公公也太小肚鸡肠了吧。”
章鸣岳闻言笑道:
“卫侯想要找谁当靠山我管不了,但我是有气节的人,不会去投靠一个宦官,也不会无缘无故去帮一个宦官,鱼公公若真是劳苦功高自然可以安享晚年,我帮不帮他都无伤大雅,不是吗卫侯?”
说着章鸣岳举杯朝兰子义致敬,接着将酒一饮而尽。
兰子义听到这里已经怒火中烧,他切齿道:
“鱼公公是我长辈,我帮他天经地义,我兰子义七尺男儿用不着找什么靠山,就算要找我也不会找你。”
章鸣岳放下酒杯又给在自己满上,淡淡的说道:
“卫侯说得哪里话,私自结交藩镇可是死罪,我身为内阁首辅不会连这都不知道。”
兰子义被章鸣岳气的肺都快炸了,他是真想拍案而起,转身就走,可真要是那么干了今天岂不是就谈崩了?明天朝堂上可怎么办?
兰子义强压下一肚子火气,对章鸣岳说:
“章大人,鱼公公可以帮你,你也可以帮鱼公公,这是对两边都有好处的事情。”
章鸣岳笑道:
“我看不出来和一个宦官站在一起有什么好处,我已经说过了,我不会无缘无故帮一个宦官。”
兰子义叹了一口气,把身子靠回椅子背上去,说道:
“缘故都是人做出来的,章大人想要什么样的缘故,若是不开口说出来我又怎么知道?”
章鸣岳闻言笑了笑,接着眼神一变,神情转冷,说道:
“既然鱼公公要我帮忙,那就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第一,解宣明战死军前乃是为国捐躯,朝廷当为之厚葬,他的家人应该得到抚恤,至于所谓的矫诏夺军权,此事还未明了,尚待查证;
第二,我在京城调拨粮草,居功至伟,论功行赏我当是第一,这点还得要鱼公公清楚;
第三,前线作战无论胜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戚荣勋自渡江北上之后与士卒同甘苦、共患难,破军杀敌,身先士卒,论功当为军前第一。
这三个条件鱼公公能答应吗?“
兰子义听着章鸣岳所说,两眼紧锁章鸣岳,手更是不自觉的抓紧了椅子把手,仇孝直更是直言不讳的说道:
“章大人不是无欲无求,不需要帮忙吗?为何一开口就提出这么多条件来?”
章鸣岳冷笑道:
“这些事情鱼公公都可以不做,我不强求,但他想要得到我的任何帮助就必须做到这些事情,这是我的条件。”
仇文若这时开口道:
“章大人所谓的条件在我看来更多的是一种要挟。
首先,解宣明军前夺权明白无误,我等皆是受害者,根本不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章大人想要把你的得意门生说成烈士那是你的事情,但卫侯和鱼公公都不可能跟着你胡说;
其次,章大人身为内阁首辅,辅佐皇上治理天下乃是分内的事情,朝廷平日里已经给了大人俸禄、地位、声望,足够大人开销,若是因为打起仗来章大人便要计军功那就是要挟朝廷发国难财,大人号称士林魁首却干的是这种贩夫走徒的买卖良心何在?
最后,戚候是与卫侯并肩作战的,出京以来历次大战都是两位侯爷全力应对,互有长短,若朝廷不计战败之失,愿为侯爷行赏的话,两位侯爷自应当平分军功,哪里来的谁高谁低,谁当第一的事情。“
兰子义本来被章鸣岳逼的进退两难,正是一筹莫展之时,仇文若突然慷慨激昂一番,说的掷地有声,有理有据,瞬间就给兰子义找回了不少优势。本来兰子义一直觉得仇文若为人忠厚踏实,这种尔虞我诈的时候应该用不上他,结果他这一番为国为民的言论收效这么好。
仇孝直跟着趁热打铁道;
"章大人可不要忘了,江北最后一支驻军是被戚候调动前往寿春作战最后被贼寇歼灭的,没有兵部调令戚候私自调兵,这可是死罪,章大人不发愁此事却还想着为戚荣勋谋军功,难道大人觉得这事没人追究么?“
章鸣岳抬头看了看仇家父子两人,有那么一瞬间他平静的眼神中居然流露出了一丝裹挟着敬佩的杀机,
章鸣岳在兰子义落座之后第一次拿起筷子给自己夹了一口菜,他仔细品尝着菜肴的味道就好像这是他这辈子吃过的第一口一样。
等到菜肴下肚后章鸣岳说道:
“卫侯你说合作对我们两方都有好处,既然如此又为何没有一点合作的姿态呢?”
兰子义抓住了这个章鸣岳降低身段的机会,一手搭在桌上,身子前倾说道:
“我非常想要帮助章大人渡过难关,可是章大人却只想着要挟我和鱼公公,是大人没有合作的意愿怎么就赖到我头上了呢?”
章鸣岳说道:
“卫侯,你要明白,我完全可以在明天上朝的时候当着皇上的面指出这次兵败失利都是德王和鱼公公指挥无方造成的,这可是大实话。”
兰子义冷静的看着章鸣岳,开口答道:
“章大人,我也可以把刚才对你的指责搬到明天朝堂上一股脑的说出来,因为这也是实话。章大人和鱼公公自然可以狗咬狗一嘴毛,可是这只会便宜其他人,朝中不少人可都想借此机会把章大人拱翻下台,章大人不会不知。”
章鸣岳看着兰子义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
“解宣明的事情你们不能太过分。“
这时仇文若插话道:
“解宣明没得商量。”
章鸣岳抬头瞪着仇文若,兰子义见状说道:
“我带文若先生来,文若先生所言就是我所说。”
章鸣岳闻言看着兰子义说道:
“那你们想要追究随你们,但罪只一身,不可牵连他的家人。”
兰子义回头看了看仇家父子,换了眼色时候说道:
“可以。”
章鸣岳又道:
“论功行赏有我朝中督办粮草银响的各级官员一份。”
兰子义答道:
“既然论功那就得按军功,督运粮草虽然是助力将士作战,可这也是朝臣们分内之事,论功只能排在军士们之后。”
章鸣岳眯着眼睛看了看兰子义,最后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然后章鸣岳说道:
“戚候调兵之事不得追究。”
仇孝直闻言说道:
“私自调兵重罪一件,哪怕将功抵过按照戚候的功劳也最多换回条命来,哪里能不予追究?”
章鸣岳道:
“算你卫侯军功第一,或者算他德王军功第一,我不与你抢,戚候军功可以靠后,但多少得给一些,海陵驻军调动之事你们不能揭发。如果你们不同意这个条件那我们就拼个鱼死网破,如何?”
这次轮到兰子义深吸一口气,然后点点头表示同意。
等到章鸣岳提出的条件谈拢之后,章鸣岳有些放松下来,他问道:
“你们是要我明天朝堂上保他鱼公公无罪?我可以保证我中立绝不落井下石。“
兰子义这时把手抱在胸前说道:
“我们给你让了这么多好处就换章大人一个善意中立?你也他会做买卖了。”
章鸣岳看了看兰子义,咋了下舌说道;
“好吧,我会为鱼公公说几句的。这下没事了吧?”
兰子义说道:
“还有一件事。“
章鸣岳闻言皱眉道:
“还有事情?“
兰子义点头说道:
“不错,如今敌我形势逆转,京师空虚无人可战所以我们需要......”
章鸣岳没等兰子义把话说完便抬手把兰子义止住,接着章鸣岳揉着眉头说道:
“卫侯,不,是皇上想要招安贼寇?”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2-15 15:53:10 +0800 CST  
第二百九十九章 上朝
兰子义被敲门声吵醒的时候觉得自己脑袋都快炸了,昨晚在章鸣岳府上一直吵到后半夜,想在想起来都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
昨晚大部分的时间都浪费在最后招安的事情上,章鸣岳死活不肯支持隆公公提出的招安计划,他开始时甚至都不愿意保持中立。
最后在兰子义与仇家父子用尽各种手段讨价还价之后章鸣岳才勉为其难的同意找个手下人出来给隆公公唱和。
勉强谈拢之后天都快凉了,兰子义领着仇家父子回到德王府倒头就睡,可是没睡多久就被吵起来。
兰子义起身坐在床边扶着额头对门外人说道:
“进来吧,我已经醒了。”
门应声被推开,桃逐兔迈步进屋抱拳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该上朝了。”
接着扭头示意身后跟来的蝶儿带着王府的丫鬟进来给兰子义穿朝服。
兰子义听着桃逐兔张口叫自己卫侯听着别扭,在抬头看桃逐兔那张脸,一脸愠怒,
兰子义想不出来哪里把他惹着了,于是在起身洗漱之际开口问道:
“三哥这是怎么了?一大早就怒气冲冲。”
没想到桃逐兔没好气的回话道:
“小人不敢与卫侯称兄道弟,怕脏了卫侯的门户!”
兰子义这时正在丫鬟们的伺候下往身上套袍子,闻言一惊,看着桃逐兔看了半天,不知该说什么。
好在一旁的蝶儿精灵古怪,凑到兰子义耳边说道:
“几位郎君听说昨晚卫侯带着仇家父子入了章府,正吃醋着呢。”
兰子义听到这话算是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当时刚入京时兰子义初次拜访章鸣岳,仇家父子可是被拦在门外的,昨天仇家父子反倒是跟着自己进了章府,他兰子义一碗水没有端平,难怪桃逐兔在这发脾气。
兰子义笑了笑,接过丫鬟们递来的发簪盘好头发,走到桃逐兔面前说道:
“三哥,之前我忙着附庸风雅,被章鸣岳算计伤了三位哥哥的脸面,昨天我就是为了不再被章鸣岳算计所以才带两位先生入章府的,我与三位哥哥手足一体,上那不是与哥哥们一起去啊。”
桃逐兔闻言火气消了一些,但他还是开口说道:
“那昨夜宫中为何少爷要带着那父子两个穷书生去?不带我们去?他们俩手无缚鸡之力,能保护得了少爷吗?”
兰子义听着桃逐兔发牢骚,心里只想笑,桃逐兔大男人一个没想到醋意这么重。
兰子义解释道:
“三哥,昨晚上我出去是要用脑子的,所以我带着两位先生。之前咱和贼寇作战的时候哪次我不是和三位哥哥出身入死,对吧?”
说着兰子义伸手搂着桃逐兔的肩膀往门外走,边走边说:
“哥哥们都是为了我好,自然应当知道我何时该带什么人不是?别生气了,等把贼寇打完了我陪三位哥哥好好喝上一壶。”
桃逐兔被兰子义说得没了脾气,跟着兰子义乖乖往外走,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嘟囔道:
“少爷还是嫌我们是武夫不长脑子,所以才不带我们。”
兰子义听到这话笑着拍拍桃逐兔的肩膀,搂着桃逐兔往外走。
两人一路向府外走,兰子义没走几步就开口骂身上朝服碍事,好几层捂在身上热得慌不说,行动还非常不方便。
等兰子义他们走到王府门口时,桃逐鹿与仇家父子已经等候在那里,桃逐兔见到仇家父子哼了一声站到桃逐鹿一旁,兰子义看在眼里也不好开口说什么,只好笑一笑了事。
兰子义接过仆人们准备好的干粮啃了几口,就打算出门上马,蝶儿则说道:
“卫侯总是这么急躁,吃饭老是啃干粮。”
兰子义说道:
“小时候在家就是这样,都已经习惯了。”
接着兰子义扫了一眼面前众人,发现没有桃逐虎,便问道:
“大哥怎么不在?去哪了?”
桃逐鹿与桃逐兔闻言互相望了一眼,神色不安,桃逐鹿支支唔唔的说道:
“昨晚少爷去了隆公公那里后就没我们什么事情,大哥说他有事便先走了。”
兰子义听到这话也没往心里去,要是桃逐兔一夜未归那还有可能是出去惹事生非去了,桃逐虎完兰子义则完全不担心,因为桃逐虎是出了名的作风端正,行事讲规矩,不赌不嫖。但要是这么说来桃逐虎也没有出去夜不归宿的理由啊?他这一晚上出去干什么呢?
兰子义没有多想,喝了点茶水把干粮冲下肚中就领着桃家兄弟打算上马。
这时仇孝直上前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我与文若没有资格陪卫侯上朝,今天的事情就全靠卫侯自己了。
鱼公公和隆公公是自己人,卫侯不必太过操心,重要的是一定要拉拢章鸣岳,绝不能把他逼到另一边去。“
兰子义听着点点头,仇文若接着说道:
“至诚如神,今天朝中肯定是一番刀光剑影,但卫侯要记住今天你为的是灭贼,为的是大正天下,只要记住这些就不会被混乱的形式带着走。”
兰子义听完深吸一口气,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接着踩蹬上马,
兰子义刚一上马就听到街道另一头传来马蹄声,再看去发现是桃逐虎骑着马冲了过来,
桃逐虎来到兰子义马前,气喘吁吁的说道:
“少爷,我来迟了!”
兰子义看着衣冠不整的桃逐虎,纳闷他这晚上是干什么去了,不过这是自家大哥,又没有干什么坏事,兰子义也不想碍着桃逐虎。
于是兰子义说道:
“大哥来的正好。”
人都来齐,兰子义也要催马出发,就在兰子义准备挥鞭抽马屁股的时候仇孝直突然抓住马笼头说道:
“卫侯,是在不行招安之事可以缓,鱼公公却是一定要保的。”
兰子义对仇孝直又点点头,然后朝桃逐鹿伸手,桃逐鹿从怀里掏出三张百两银票递给兰子义,兰子义则交给马前仇孝直,说道:
“这是我说好的上前,两位先生吃过东西就动身先一步回营吧,我随后便会跟上。”
仇孝直看着自信满满的兰子义放开马匹退了一股,与他儿子仇文若深深作揖恭送兰子义,然后看着兰子义催马匹扬长而去。
兰子义走在路上开口问一旁桃家兄弟道:
“鱼公公知不知道招安的事情。”
桃逐兔答道:
“知道,昨天那个小公公回去便和鱼公公说了。”
兰子义又问:
“那鱼公公什么说法?”
桃逐鹿道:
“什么也没说。”
兰子义闻言咋舌,说道:
“今天的事情不好办啊!”
一行人趁着早上行人不多,狂奔前往拱极门,快到御桥前时四人便早早下马,牵着马儿步行上前。
守卫拱极门的将士们已经早早的把大门打开,不停的有轿子沿着金水桥过御沟入门,兰子义与桃家兄弟是唯一骑马前来的。
守军将士在四人进门之前将马匹拦下,并告诉桃家兄弟只得随兰子义到午门,再往里面上朝就只能兰子义自己去了。
兰子义与桃家兄弟入拱极门走到午门前,赶来上朝的大臣们都已经落轿等在午门外,这些朝臣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坐着马扎聊天,看到兰子义走来,这些大人都对这兰子义指指戳戳,小声互相嘀咕着什么。
兰子义来到午门前刚站了一会就听到大门轰隆打开的声音,接着守在门口的大臣们便起身互相谦让着列队入门。
兰子义回头和桃家兄弟道别,桃逐虎拍了拍兰子义肩膀说道:
“少爷先去,我们就在此等着少爷。”
兰子义点了点头,接着就随着诸位大臣入午门
兰子义出入过许多城门,但只有这次入午门时他感到了宫门深邃,感到了气象庄严。
按理来说兰子义应当进入诸位大臣序列,随队入宫,但没人告诉兰子义该站在哪里,大人们又有意疏远兰子义,最后兰子义只得孤身一人走入门内,
幽长的门洞纳入涓涓人流,三派人并肩前行,却只有走在中间的兰子义一人成列。厚重的城墙挤压着入宫的队列,红墙担在众人肩上压得众人身形佝偻,唯有兰子义一人昂首阔步的贴着皇上的御道边缘前行,他看着两边低头向前的芸芸众生,心中悲悯,任天下这许多人,能陪自己走下去的却只有他自己,能与自己走下去的也只有自己。
随行两列官员当中有人开口问道:
“兰子义!十几万人死在你手里你还有脸来见皇上?毛头小子乳臭未干,让你出去统兵就是败笔!”
兰子义闻言清脆地笑了一声,说道:
“哈!我兰子义没有躺在死人堆里只是运气好,但大人你还活着走在这里是因为胆子小!贼寇与我只有一江之隔,大人说的这么好听何不退朝之后随我一道赴前线军中一同抗贼?”
说话之间众人已经迈步进入大殿,各位朝臣熟练地站到自己的位置上,兰子义刚一进门则被门口候着的一个小太监拉到前面去,与第一排六部尚书并列站在一起。
兰子义站好之后抬头一看,鱼公公早已站在龙床右侧,床下一小太监手持拂尘高声喊道:
“皇上驾到!”

第三百章 庙算天下
小太监一声长喝之后,侍立在朝堂之上的群臣一起掀起前摆跪在大理石地板上,兰子义看着朝臣那整齐划一的动作心里思考他们是不是之前专门练过。
把兰子义拉过到这边来的小太监赶忙上前拉了拉兰子义示意他跪下,兰子义反应过来也跟着一起掀开前摆,跪地叩头,
皇上兰子义是见过的,但早朝这场面兰子义是第一次见,他很好奇皇上来早朝时诸位大臣们会是什么样子,他更好奇依皇上的身体到底怎么来早朝。
所以当其他人伏在地上头也不抬的时候,兰子义一直趴在地上像猫一样翘着脑袋看着高高在上的龙床,
然而最先被兰子义察觉到的并非是来人的声音,而是来着的脚步声,听那动静大概有将近十个人踩着整齐的步调向殿前走来,兰子义听到声音眉头微皱,接着他就反应了过来,下一刻十几个宫女便抬着步辇从殿后走来。
皇上穿着龙袍躺在辇上,他微睁开眼睛不停的打量四方,隆公公则扶在辇旁小心伺候着皇上,宫女们训练有素地将皇上抬到龙床旁边,期间没有一点颠簸,然后十几个宫女放下步辇,抬起皇上,然后再放到龙床上,之后宫女们抬起步辇默默的走回殿后去,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无比通畅,没有半点迟滞。
兰子义一直抬着头望着皇上过来,而皇上那浑浊的眼神在与兰子义接触的一瞬间也放出了一些异样的神采。隆公公也看到了兰子义,他并没有出言制止兰子义的无礼举动,相反倒是对这兰子义微微颔首,微笑着点头致意。
兰子义在看到隆公公的那一刻又开始习惯性的头疼了。
等皇上被安置好到龙床上之后,隆公公站到龙床左手边,与鱼公公一道为哼哈二将替皇上看护座下群臣,不过鱼公公明显对隆公公站在他之上不满,对这隆公公嗤之以鼻。隆公公倒是没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跪在地上的群臣貌似背上长眼了一样,在皇上上了龙床之后便三叩九拜,齐声高呼万岁,
龙床上的皇上微微抬了抬手,又哼了一声只当是应了,接着群臣就从地板上起身,兰子义听到侧后方有大臣在起身时低估道:
“皇上这都多少年没上朝了,今天可真是稀罕啊。”
另一人答道:
“贼寇都打到江边了,再不上朝把事说清楚,那皇上就该巡狩陪都去了。”
兰子义起身后拍了拍膝盖,结果他发现只有他一人 这么干。
等到大臣们起身之后那个立在龙床之下,众臣面前的小太监便扯着嗓子喊道:
“有事早奏,无事......”
小太监话还没说完便有官员站出来说道:
“江北大败,十几万军士尸骨无存,何来无事一说?今天早朝我等就是要除奸贼,正国威,岂能早退?”
兰子义听到这话知道来者不善,但朝堂之上居然有人敢这么放肆,还是让兰子义无法理解,于是兰子义小声问旁边小公公道:
“这人怎么这么嚣张?公然打断公公说话。”
那小公公道:
“这是御史台的监察御史,高祖法令转让御史仗义执言,惩奸除恶,只要他还在御史台里干,他骂谁谁都得认。”
这位御史说完之后大臣当中一片附和之声,刚才讲话的小公公被吓得脑门冒汗,不知所措的回头看向隆公公。
隆公公倒是非常淡定,他摆弄着拇指上的扳指柔声问道:
“御史大人说要除国贼,可这国贼是谁?正国威,可国威又怎么振起来?“
那御史闻言扭头看了一眼鱼公公,又回头恶狠狠的瞪着兰子义,接着伸手指着二人说道:
“国贼便是他们二人。这两人窃据兵权,劳师糜饷,结果换来的是江北十几万人一朝殒命,贼寇越战越强。现在唯有将此二人斩首弃市方能向天下人谢罪,这边是我说的除国贼,正国威!”
这位御史说罢,朝中在列许多大臣都跟着一起嚎叫着要把鱼公公和兰子义斩首示众,看那样子要不是皇上在座,这些人就要上来徒手把人撕碎了。
现在朝堂上的场面虽然非常吓人,但兰子义也还算是闲适,他抽空看了一眼同一列另一头站着的章鸣岳,只见到章鸣岳悄悄地站在位置上低头看着地板,也不说话,也不动弹,就好像和这个世界无关一样。
兰子义再往后看看,发现说话的那个御史前头站着的就是上次参与审理自己闯御桥的御史大夫羊脂。按理来说御史台是羊脂的所辖,可是现在周围的御史都在那里叫嚣着要杀人,羊脂自己反倒是收敛起来,乖乖站好,一言不发。
兰子义收回视线,再想一想当时在刑部审问自己的事情,也算是明白了羊脂是谁的人、
这时鱼公公哼了一声,发话说道:
“这位大人可知,现在你能站在这里说话就是因为我和卫侯在外拼命厮杀的结果?现在反倒怨我劳师糜饷,你这么厉害干嘛不去前线灭贼?”
那御史闻言勃然大怒,指着鱼公公骂道:
“我等在朝官员哪个不是天子门生?哪个不学圣人教诲?我子自天下四面八法集于京城,乃是受细民之托,辅佐天子理正四时的。古者圣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我们就是待在京城里被你和你的臭丘八保护的。现在你鱼朝恩败的一塌糊涂,反倒还来说我不去前线抗贼,我去前线了要你干什么?”
兰子义听着这位御史满嘴胡言总觉得是在听梦话,古人不还说过虽千万人吾往矣吗?不是还说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吗?怎么到这就成了不打仗只骂人了?而且这个御史还说得义正言辞,其他朝中官员也都听得头头是道。
在带兵出京之前兰子义一直以一个读书人自居,他从所读的圣人教诲当中学习道德是杀身成仁,舍我其谁的慷慨豪迈。原本兰子义认为朝堂之上所汇聚的都是四方精英,都是全天下读书人当中的翘楚,他们都应当是敢作敢为的正人君子,随时愿意为了家国天下抛头颅洒热血。可现在出现在兰子义面前的这些人却只是一群狗蝇小人,他们不仅躲在人后贪生怕死,而且还对别人品头论足,咬住一点问题就不放似乎把别人骂成一陀屎才能衬托出自己伟岸的身姿一样。
当兰子义知道自己一直再被章鸣岳算计之时,他心中的殿堂就已经坍塌了,现在这个大放厥词的御史又将兰子义心里的那摊废墟点了一把火烧得一干二净,连渣都剩不下来。这些朝廷的“栋梁”居然能为自己的贪生怕死和相互倾轧编出这么冠冕堂皇的一套理论来,说得众人还无法还口,这正是让兰子义大开眼界。这时兰子义终于明白了,他一直以来所憧憬的读书人根本不是这些读书人,他憧憬的在落雁关中的那些赳赳武夫们,是他的父亲,只不过他的父亲和落雁关里的武夫不读书而已。
想明白了之后兰子义也就看开了,一睁眼兰子义看到面前的这些大臣们居然全无人形,他们或长成猪头,或变成豹脸,或成了老虎,或成了狮子,总而言之朝上什么禽兽都有就是没有人,但这群禽兽又偏偏穿着官袍,带着纱帽。
兰子义使劲眨巴眨巴自己眼睛,面前的幻象消失了,各位大人又变回了原样,吓了一跳的兰子义稍稍回想下刚才的样子,心中突然有了一种豁然之感,与之相配的兰子义脸上多了一抹玩世不恭的微笑。
兰子义瞥了一眼龙床旁边站着的鱼公公,只见鱼公公面色发白,鬓角倒竖,但就是没把火发出来。
自从跟着鱼公公出征以来兰子义总觉得鱼公公不像传说中那么心狠手辣,现在再看朝堂上的鱼公公,简直都是有些怂了。难道说鱼公公的威名都是吹出来的?可北镇兵没那么胆小会被吹出来的威名吓住啊。亦或许鱼公公去军中生杀予夺正是因为他在朝中受了窝囊气想发火的缘故吧。
刚才那个发话的御史说完之后跟着就有其他官员一起呼喊要杀了鱼公公和兰子义以谢天下人,那呼声搞得连殿上屋顶都快掀翻了。
兰子义瞅了一眼章鸣岳,章鸣岳此时也非常心有灵犀的回头看了一眼兰子义,两人相视都是一番苦笑。
隆公公这时瞪着眼前一种大臣,脸上阴云密布,接着躺在龙床上的皇上突然哼了一声,抬手打翻床前御桌上的水杯,
随着水杯落地发出的清脆响声,在场的朝臣们应声闭嘴,殿中瞬间安静下来。
看着龙床下面闭嘴的朝臣,隆公公开口说道:
“诸位大人,卫侯出京之后一直以少战多,方城一战大获全胜,这些你们没人提,现在倒是喊打喊杀。就算是罚也要轮完功过再罚,哪有一开口就杀人的?”
殿中朝臣听到隆公公的话并没有被压住,相反,隆公公话音刚落就有朝臣站出来说:
“卫侯以多击少还有理了不成?鱼公公出京带走了大半京营,当时贼寇刚从零陵起兵,盘踞荆州人数根本没有鱼公公手下京军多。结果鱼公公带着大军沿江围猎,游山玩水,他卫侯只带着那么一个辑虎营,出去能不以多极少吗?”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2-16 19:18:38 +0800 CST  
第三百零一章 庙算天下(中)
那朝臣话音刚落便有其他朝臣跟着叫嚣道:
“鱼超恩,你倒是说清楚你为什么带着大军迟疑不进,游山玩水啊?!”
鱼公公被问道这里稳稳的出了一口气,但从兰子义的角度却可以看到兰子义藏在袖筒里的手捏的是紧紧的。
鱼公公对这大臣们说道:
“我沿江慢行是为了防止贼寇顺流而下,突袭京城。”
这时有官员说道:
“朝廷命鱼公公出京是去剿匪的,你主动出击把匪灭了不就不用担心贼寇突袭京城了?还用跟在后面等着贼寇四面突袭如入无人之境?“
又有人质问道:
“鱼公公既然想要防守京城那么像现在一样把大军停在丹阳就可以了,还有什么必要朔流而上?这不多此一举吗?“
接着有人一针见血的直刺鱼公公痛楚,说道:
“鱼公公这一路上哪是去沿江防守的,据我所知你陪着德王逢山围猎,遇水捉鱼,大军所过郡县,农家刚刚种下的稻秧就被你们全部踩掉,好些军士被猛兽所伤,丧命途中,你还敢说你是出去缴费的。“
兰子义看鱼公公听到这里脑门都开始往外渗汗了,
鱼公公回头瞅了一眼皇上,然后说道:
“我只是陪德王勘察地形,讲解军事,这是出征必需之事。这位大人所言的围猎游玩的事情是绝对没有的。“
鱼公公这么说庭下直接炸开了锅,众多朝臣挥舞着手臂怒斥鱼公公厚颜无耻,宦官误国,睁着眼睛说瞎话。
龙床旁的鱼公公瞪着眼睛凄厉的看着庭下群臣,眼中满是愤怒和无奈。
这时隆公公转过头来看了兰子义一眼,像是在催促兰子义有所行动。
兰子义微微点头,接着看了章鸣岳一眼,然后开口说道:
“诸位大人,鱼公公在外征战多年,熟知统兵作战之道。兵若练之以一敌百,兵若不练百不当一,公公带大军在后,一边勘察地形,一边顺势操练,这也是行军当中应作之事。“
兰子义说出这鬼话的时候他在心中一直在抽自己的脸。他这话说得太无耻了,那么多将士只因为德王想要游山玩水就葬身荒野,死的窝囊,现在他兰子义却在为这种无耻的行为辩解,而且说得足以以假乱真。若是死在路上的将士在天有灵,这会肯定在阎王爷那骂兰子义呢。
可兰子义不这么说,就没法替鱼公公开脱,鱼公公完了他兰子义也要跟着完。等到鱼公公与兰子义都完了,这京城也就完了。
说完话的兰子义紧紧咬着牙关,心中感叹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朝中嘈杂的声音被兰子义鹤鸣一般的声音击穿,在兰子义说话的时候殿中居然无人插话,等到兰子义说完后才有朝臣说道:
“卫侯你说鱼公公是在借机练兵,可鱼公公刚才只说他上山察看,根本没说练兵的事情。“
鱼公公闻言说道:
“我就是这个意思,你不要煅字成狱。“
这时站在另一头不说话的章鸣岳侧着脑袋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另外一人。那人咽了口吐沫开口说道:
“各位大人不要吵了,我孙问之身为吏部左侍郎,每天接到的各地官员上报中只说了大军践踏庄稼,并没有说围山打猎的事情。“
接着章鸣岳开口说道:
“我也没有看到类似上报,各位大人还是回去仔细检视一下各自衙门里面,看是不是有人在故意放谣言。“
这时有官员开口说道:
“孙大人你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这些日子江南各道上报刑部的各种案卷中都提到德王率军沿途围猎的事情,你却说没看到,你到底是没看到还是看不到?“
这话刚落站在他前面的另一个官员说道:
“史云起,你个幽州道清吏司郎中怎么就看到江南各道的卷宗的?我身为刑部左侍郎都没看到,你还是不要再朝堂上胡说的好。“
而这位侍郎大人刚说完,他前面站着的李澄海就开口悠悠地说道:
“我说李承李大人啊,皇上好不容易上次早朝,就是让大家畅所欲言的,你却在这里用官威压人。这又何必呢?事不说不清,大家都说才能说清楚嘛。“
李澄海开口之后兰子义的目光便被吸引了过去。之前兰子义是见过几次李澄海的,在兰子义的印象里,李澄海就是那种老的都已经老糊涂,每天走路都能睡着的老家伙,没想到现在他居然精神抖擞的站在殿中,双目水波涟涟,连佝偻的身子都挺拔了不少。这可真是令兰子义刮目相看,这李澄海还藏着一手呢。
被李澄海压了一头之后李承不敢再多说,其他各路官僚也都因为李澄海的表态信心大振,这些官员的矛头已经从刚才攻击鱼公公转向攻击德王,他们吼叫着江南已被德王糟蹋殆尽,要皇上传旨召见德王,并且要治德王的罪。
兰子义把目光投向章鸣岳,意在催促章鸣岳按照之前约定为鱼公公解围。但章鸣岳现在好像刚才一样低头默默的站在原地看地板,似乎对周围的事情都漠不关心。兰子义知道章鸣岳是发现攻击矛头指向德王之后不愿加以制止这股力量,他可是铁杆太子党,若有办法能保住太子登基,那章鸣岳肯定是在所不惜的。
章鸣岳的变化鱼公公也看的一清二楚,一旦事连德王,皇上肯定会要找人出来替德王当替罪羊,而他鱼公公是最好的选择,一旦皇上抛弃了鱼公公,那鱼公公瞬间便会土崩瓦解,他是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
于是鱼公公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
“诸位大人!我与德王在江南缓步沿江慢行绝对是深思熟虑的行为,也正因为是我率领大军在后坐镇才使得贼寇从襄樊渡江,而紧随贼寇大军的卫侯也在方城与禁军主力汇合,并在方城将贼寇击败。“
这时有御史站出来说道:
“鱼公公你不要尽捡好的出来说。照你的说法你在方城就应该将贼寇击败了,但贼寇现在却打到江边,这你该如何解释?”
兰子义这时插话道:
“这不用解释!那夜贼寇夜袭没有得手,我在方城就已将贼寇困死。妖贼在方城郊外山上无粮无援,只需我在城中稍作歇息,再领军出征必能将妖贼全歼。”
那御史问道:
“卫侯说了这么多还是没有说清楚为何让贼寇从方城脱困,并且打到江北的。”
兰子义正要开口说话时,章鸣岳却抢先说道:
“卫侯在方城失利只因为解宣明心怀不轨,妄图窃功肥己,制衡朝廷,利用我为他争取到的劳军机会在军前矫诏夺了卫侯军权,并将卫侯征送京城。“
刚才还在说话的大臣们闻言三五成群的窃窃私语,刚才质疑吏部的史云起闻言直接质问章鸣岳道:
“章首辅,前些日子你一直跟我们说解宣明是战死前线,现在却又说出这种事情来。他解宣明可是你的得意门生,一向对你忠心耿耿,没有你的授意他会干出这种事情来?章首辅你是在这里故意抛出解宣明好把自己撇干净吧?”
章鸣岳笑了笑,说道:
“解宣明的确是我的爱徒,但是人就会有看走眼的时候,我被他的矫揉造作欺骗,给了他一个惑乱天下的机会,这是我用人不当,但绝对不是我指使他做这些事情的。卫侯亲自经历了当天解宣明的事情,这一点卫侯可以替我作证。”
说着章鸣岳便看向兰子义。
刚才章鸣岳默不作声想要借刀杀人,这时候被鱼公公刺到痛楚居然又想着让他兰子义来给他解围,做梦也不过如此吗。
兰子义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悠闲样子站在原地看着章鸣岳,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龙床旁鱼公公与隆公公也是类似的表情,静静地看着章鸣岳,没有一丝出手帮忙为他作证的意思。
章鸣岳似乎也已经料到了这种情况,他继续说道:
“我是清白的,就像鱼公公帅军慢行也是清白的一样。我可以为鱼公公担保,吏部绝没有收到任何上报大军出行为德王游猎围山的奏章或是文书。”
接着章鸣岳又对与他同列的那几个大人说道;
“各位大人,你们也来说说,你们管辖的各部当中有没有收到上奏通报大军围猎的奏章?”
被章鸣岳点名要求说话的各部尚书虽然不情愿,但在章鸣岳下达命令之后剩下几部的尚书也都纷纷表态证明自己部门没有收到所为的德王围猎奏章。
刑部李澄海并未开口说明刑部的情况,但刚才说话的刑部左侍郎李承开口替李澄海说了。
这样一来六部全部都表态并未发生“德王围猎”一事,刚才朝中汹涌如巨浪一般攻击德王和鱼公公的行动被六部主官联手叫了一盆冷水,大家又都不敢继续拿着事说事了。
然而诸位大人们是不会这么轻易的罢手的,刚才主动发话的刑部史云起立刻对章鸣岳说道:
“章首辅,你这样偏袒公公,也太明显了。难道你今后就要投靠公公,靠公公的本事混饭吃了?”

第三百零二章 庙算天下(下)
史云起此话一出刚才还乱糟糟的朝堂瞬间鸦雀无声,诸位大人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闭上嘴只用眼神交流,最后他们都把目光投向史云起,顺道偷看一眼章鸣岳,全场只有寥寥数人没有被这种压抑的氛围影响,其中就包括李澄海,只是这时的李澄海又略微显示出之前为兰子义熟悉的那种老态龙钟的模样。
史云起说完话后一直盯着章鸣岳,没有一点要退缩的意思,但兰子义看到史云起自说完话之后他的后脖颈一直都在轻微的抽搐。
史云起只是在故作姿态,他心里现在慌得很。兰子义明白他为何心里发慌,章鸣岳身为当朝首辅,士林魁首,实际上的文官一把手,地位权势可想而知。而史云起一句话不仅攻击章鸣岳与鱼公公勾结,还有攻击章鸣岳结党谋私的意思。这样的指控非常危险,更何况现在这里又是朝堂之上,所有的大臣们都看着呢。
章鸣岳倒还显得淡定,他不温不火,脸上还是一贯那种笃定的微笑,只是章鸣岳现在的笑容当中怎么看怎么有一股冰森的寒气。
章鸣岳稍稍顿了顿,然后眉毛一挑,开口说道:
“我说的是实话,史郎中却觉得我在偏袒鱼公公,还要说我投靠内官。在场诸位大人上的所有奏章,我内阁票拟的所有圣旨都要过隆公公那里盖章批红,大家哪位见了隆公公不是客客气气?结果现在史郎中您一句话我就成了投靠公公,那在场所有人岂不都是内廷的狗了?“
章鸣岳刚说话时声音不大,但底气十足,孔武有力,到最后这个“狗”字时气势陡增,语气强硬,听得史云起明显打了一个激灵。
殿内其他朝臣见章鸣岳发火都暗自攥了一把汗,史云起胸口起伏不止,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但他还是故作镇定地说道:
“章大人你莫要信口雌黄,我说的和你说的是一回事吗?”
这时站在龙床边上的隆公公毫无征兆的发话答道:
“难道不是一回事吗?”
史云起本来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章鸣岳身上,没想到隆公公突然横插一杠子完全超出了史云起的心里承受极限,震惊之下的史云起拧动僵硬的脑袋掉头看向隆公公,长着嘴巴说不出一句话来。
隆公公接着说道:
“我内廷三寺,台城卫、司礼监、御马监都是领了皇上的旨意才敢出去办事的,没有皇上宫里的这群死太监连奴才都算不上,上哪里去拉帮结派,靠什么让诸位大人投靠过来?
章大人身为内阁首辅,全天下的官都要受章大人调度,史大人你在这里一句话就把章大人说成了被鱼公公和我拎在手里的提线木偶,你知道这是多么严重的污蔑吗?“
隆公公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史云起,那一对摄人的眸子里喷出来的是毒蛇信,贴着史云起的面皮钻进史云起的脑袋里面去了。
兰子义站在一头冷冷的看着朝堂上的一切,史云起这个时候已经明显开始发抖,脸上血色褪尽,他痴痴的看着隆公公,也不知道开口说些什么。
隆公公看着史云起,微笑道:
“那史大人就是没话说了?”
章鸣岳听到隆公公的话后把目光投向龙床,隆公公正好也在这时把目光投了过来,两人短暂的交换过眼神之后章鸣岳立刻跪地扣头道:
“皇上!刑部幽州道清吏司郎中史云起污蔑微臣,诋毁同僚,含沙射影指责内廷外朝相互勾结,结党谋私。若是任由此等恶毒之诽谤言论恣意流传那我大正朝廷、天子的颜面还往哪里搁?
臣章鸣岳斗胆,请皇上降庭杖治史云起的罪。“
兰子义听到“庭杖”二字轻轻咋舌。按理来说庭杖是皇上对付特别麻烦又不听话的大臣才用到的东西,朝中大臣对此深恶痛绝,朝野内外一直都有要废止庭杖的呼声。结果现在章鸣岳自己请庭杖,他可是首辅啊,干这种事情不怕同僚指责吗。
章鸣岳这么做是不合常理的,但不合常理的事情他已经做了那这背后肯定有原因。兰子义顺着这个思路稍作思考便发现了章鸣岳的动机。
刚才章鸣岳开始说话之后史云起便出来呛声,而史云起又得到了李澄海的呼应。刚才章鸣岳带头否定鱼公公出京围猎的事情之时,各部都是一把手出来表态,只有刑部是左侍郎李承站出来应声,李澄海反倒没有说话。这样想来兰子义逐渐明白过来,这李澄海看着是个老糊涂,背地里却在策动折腾章鸣岳,也不知他已经准备了多久。
既然朝臣当中也是暗流涌动,各方势力相互倾轧,那站在兰子义和鱼公公的立场上,章鸣岳的这次庭杖也就没有必要准了。兰子义并不知道大臣们是怎么划分自己的派别的,但兰子义知道让这两派互相狗咬狗能给自己留下不少清闲。
兰子义把目光投向鱼公公,现在大臣们的攻击暂时被引开了,鱼公公正好能够歇口气。感觉到兰子义的目光后,鱼公公也撇着眼睛看了兰子义一眼。鱼公公也和兰子义一样,乐的看这两派人互相攻击,他一点也没有插手进去解决这两派问题的样子,想必鱼公公也不会劝说皇上下庭杖。
隆公公等到章鸣岳跪奏完毕后,转过身来对着躺在龙床上的皇上毕恭毕敬的作揖请教道:
“皇上,章首辅请下庭杖治史云起,皇上您要不要准?'
鱼公公听着隆公公请示的声音,冷哼一声给了个白眼。兰子义看着这一幕轻轻低下头笑了笑,真是好一台戏啊。
在隆公公问过皇上后,皇上抬起手来伸出两个指头,同时也点了点头。隆公公看到后轻轻说了一声
“皇上的意思奴才这就办。”
说罢鱼公公转身对着门外大喊:
“来人呐!史云起诽谤朝政,罪不可赦,拖出去给他二十庭杖。”
守在门外的大内侍卫闻言立马冲进殿中,拿下史云起的乌纱帽,拔了他的簪子,扒了他的衣服,然后架着肩膀就把史云起往外拖。
皇上躺在龙床上,一举一动殿中都看的清清楚楚。在皇上开始点头的时候史云起就已经跪在地上了。在被大内侍卫拿下的一瞬间,兰子义看到史云起像是要抓救命稻草一样望向李澄海,可惜李澄海已经弯下腰,佝偻着身子又“睡”了过去,对周围的事情不闻不问。
见到李澄海没有反应之后,史云起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史云起也算是条汉子,被大内侍卫这么折腾居然一言不发,静等着被拖出去庭杖。
在人被拖到门口的时候隆公公又特别嘱咐道:
“记住喽,要着实地打,这二十庭杖可得让史大人记在心里。”
大内侍卫闻言点头,然后就把人拖出大殿。兰子义听到隆公公这话,知道史云起今天是没活路了。
兰子义很纳闷皇上为什么要准章鸣岳请的庭杖。这二十板子打下去朝中还有谁敢和章鸣岳作对?要知道章鸣岳可是太子的心腹,一旦让章鸣岳一统朝堂,将来皇上还怎么扶德王?
在史云起被拖出去后隆公公客气地请章鸣岳从地上起来,接着隆公公问道:
“鱼公公帅兵出征虽然未能全胜,但情有可原。各位大人想必对此也没什么意见了吧?”
隆公公现在这一问,殿中大人们互相看看换了眼色,终于没有刚才喊打喊杀的那股狂热劲了。毕竟朝中各部的一把手都表态支持鱼公公,其他人还有什么敢说?
不过诸位大臣们并没有就此罢手的意思,有御史就接着问道:
“既然方城之败是解宣明的错,那就要治他得罪才行。”
隆公公点头说道:
“将解宣明革去功名,人头扔到菜市口弃市,让他挫骨扬灰。此时就交由章首辅操办吧。”
那御史闻言惊讶的说道:
“解宣明害的我军失利,贼寇势起,就只给这点处罚?就算只给这点处罚,那他到底背后受谁指使难道不查一查吗?”
这时鱼公公说道:
“解宣明的事情刚才章首辅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无人指使,是他自己财迷心窍,出手干了坏事,没什么可查的。而且他又不是谋反,用不着牵扯他的家人。就交给章首辅办吧,刑部、大理寺自然会给出让人满意的安排的。”
章鸣岳抬头看着龙床下的两位公公,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过龙床旁边的隆公公明显没有满意的意思,他看着章鸣岳,静静地等待着章鸣岳进一步的行动。
兰子义明白了,隆公公是想让章鸣岳说出招安的事情来。
章鸣岳看着龙床旁静候佳音的隆公公,也明白了怎么回事。刚刚爬上章鸣岳嘴角的笑容就这么消失了。
章鸣岳回头看了看旁边一人,给递了个眼色。那人看着章鸣岳,咬着牙下了极大的决心,然后出列跪地,大声说道:
“皇上,如今贼寇大军已经饮马大江,京师空虚,无力防守。臣吏部右侍郎林如海,扣谏皇上,请皇上降旨,派人渡江招安贼寇。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万望皇上恩准!”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2-17 20:59:59 +0800 CST  

楼主:liuchaoran89

字数:1306168

发表时间:2017-11-17 05:28:13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3-20 12:37:01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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