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那天拍摄完成，经过整合后，照片就已经发给桂。同时，银时还“负责”地给桂打了通电话。
“喂？总编先生吗？”
“……你知道现在几点。”桂不是第一次受到这种折磨。
“捷克时间，晚八点整。”

“……”桂无奈地，等待着银时自己将话里的包袱抖掉。
“哈哈哈，给点回应嘛，难道东京的凌晨不允许市民打电话吗？”虽然桂没有像以前那样回敬他，他还是自嗨起来。

从刚才起，翻看着电脑屏幕上的14张照片，心情大好。甚至有些钦佩自己的摄影技巧，可以
在不让模特露脸的情况下，收获不错的成效。
一位这样的摄影师，对作品完美程度的执着，也许，可以媲美史上那些出了名敏感、严谨的作曲家、画师，甚至建筑家。虽然，坂田银时还是更懂得信仰灵感。

第一次听到土方的节目，得知这个人的名字是土方十四郎，于是，顺手为自己在《Muses》的第一份作品，筛选出14张刊登。然后成了一种习惯。

杂志在八月中旬刊登，不寻常地，以东方男子为主角，在巴洛克格调的背景里体现出街拍的随性。初看这组作品，桂竟没有感到突兀，而是再一次毫无掩饰地赞叹了Gin的独到审美。

「他在异国寻找。」
这样朴素的子标题，突然异常牵动人心。只可惜，每一张照片上，除了背影与侧颜，就是脚步与影子的特写。好在还有几张侧脸，桂暗想，正午日光里幽邃的墨蓝眼瞳，足够抢镜。

发行日那天，土方感到异常——一早来到台中，女同事甚至男同事们就三三两两凑在一本杂志前，上下打量他。
他们并不是一夜之间，不约而同地发现了土方的英俊，因为，他们自打与他共事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女人们并不激进，能默默地在他身边工作，偶尔欣赏一下美景便知足。谁让土方先生是冰山系呢。

居然直到做节目时，插播了《Muses》发行日的特别广告，才发现原因。
借本杂志来看，果然如此。

“土方，台长找你。”

021

打电话责难Gin吗？
向杂志社要求收回？
否认杂志上是本人？

这些都不能算是重点。重点，已在与电台老板的会面中，被动地挑选出来了。
身为电台人，在听友见面会上面对面交流，也是常有的事。土方早些时候曾无数次被听众力求走出幕后，而他拒绝得多了，也就不再有这样的麻烦——声音好听，有时候，就连说理都会事半功倍。

这一次呢，无论如何都要参加了。
成功登上杂志封面，哪怕是半张脸，都要承担被挖角的幸运，不，是风险。这一次，台长要求他应约，参加神乐所在那家娱乐公司的十年庆典。回应一下追随者们的千呼万唤，同时，说不定可以进军娱乐圈了。
多亏了神乐认得他。否则要寻找这位新出道的模特，还真要花些时间。

被接二连三的询问困扰到下班，几乎都忘了向Gin讨个说法。

——太恶劣了,这个人。

最后却觉得，与他说上一句话，都会控制不住自己骂出来。对方又是，可以全球逃逸的那类人，就算质问，也没办法问出解决方案。只能先做忍耐。
就这样笼罩着低气压回公寓，开始考虑周日晚上那场不得不参加的宴会，连管理员婆婆家那只，平日里与他很亲近的大型犬都看出了端倪，不敢妄自靠近。

欧洲大陆上的银时，也已经在互联网上，浏览了《Muses》最新一期电子刊。同时，通过一些交际上的渠道，得知了这位新模特的行程。
不知道这位被报道形容成“冰山系”的土方，能不能应对得了。

——好像做错了什么事啊。

022

会场布置高雅，香槟色灯光、灰银色鹅绒布景，夺目不刺眼。
形色人士端着精致餐碟或是高脚酒杯，谈吐不凡。新闻界人士亦是不少，也有艺人陆续到场，注入不少活力。总的来说，这儿，氛围愉快而不压抑，对于这家首屈一指的娱乐公司，其实也是稀松平常。

正宴差不多开始，先是冗长的代表嘉宾介绍，人人入席。
主持人念出神乐以及其男伴——冲田先生时，二人双双起身，向会场各个方向弯身致意。

介绍到土方十四郎。他的到场还是令各界，对他一向不热衷交际的个性，略有耳闻的人颇感惊讶。更别提那些，深谙此人寡淡的同行们了。

土方面容姣好，受到许多注目，引起一种轰动前的波澜.邻桌的桂小太郎特别地注意到他。将银时提过的土方主播，与眼前这位先生的形象叠加到一起，这令桂不禁暗笑，联想起下午收到的简讯。

坐在神乐身边的女星向她打听土方。
“土方大哥最近还上了杂志呢。”神乐没心没肺地说，而且，声音有些偏大。

“嗯？”
“额……”
“诶！”

于是人们耳语起来，女人们的眼睛泛起亮光。而土方正想着等下台上演讲结束，要怎样脱身。玩得开的女人已经展开攻势，不时有waiter向土方递送来她们的字条。

——这可太麻烦了。

果不其然，各位大人物的发言完毕后，正欲离席，手腕却被一位女士握下。
“土方先生啊，”
“……诶，姐姐你好狡猾。”其他女人皮笑肉不笑地凑过来。
“久仰久仰，我是拍摄那部电影的……”

媒体、导演、明星……如果不是亲力亲为，也是派了部下，凑过来问询。都是一部分嗅到了利益味道，另一部分心中长草，也有同行企图结识这位人气播音。记者凑过来，闪光灯也在迫近。不是不会应付，可是，的确麻烦。

会场的门又被打开。

023

“Wooooo~”受邀的名编桂小太郎，左手掌撑着下巴。看到大门口的来人，轻轻晃起头，笑。

——如果是为了哪个女星，才真是老套极了啊，坂田先生。

会场很大，除了台上有灯光，就属挂有氖气气球灯的门口，光芒最亮。难得西装革履的男人，在柔光下显得风度翩翩。头发特别打理出狼奔发型，倒显得正经不少。

听说土方还是被挖掘出来，银时便决定赶回来收拾这个摊子。事先通知了桂，《Muses》方面，原本就打算派这两人参席。

银时没有立刻走到土方身边——人最多的那一角，而是从擦肩而过的服务生盘中，拿起一支鸡尾酒，笔直地阔步，走入会场中央。他走过，恰到好处地回应每一句招呼，最终在比较熟络的旧友中站定。

他，是不经常出现在国内社交场合的人，不过名声，的确深入人心。
“啊啦，Gin！”有女艺人双手在胸前一拍，坐直了身子。
“桂总编，居然这么保密，不厚道诶。”身边的记者用手肘碰碰桂。

大概这会场上，有一半人都在受他吸引。另一半呢，就留在土方身上了。

“Gin桑！”神乐窜了过来，果然，拿到了银时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棒棒糖。总悟忙着应付他身边的来访者，暂时顾不上她。
“在土耳其玩得开心吗？”
“嗯，昆虫宴哦！”说着，神乐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对了，土方也在这儿，我是不是该去谢他，替我完成工作……”

土方看到银时出现时，甚至，有一瞬间认不出。
来了正好。

还未等土方下定决心，突破重围找银时质问，银时已经向他走来。四周的人都在为他让路。

走了过来。

——你竟然敢过来？

024

“各位美人，”银时站进以土方为中心的人圈内，向四周的人颔首致敬。“不介意的话，放过我朋友吧？”

“Gin先生？你们认识？”
“当然。”笑得灿烂又讨人喜欢。“我是他的摄影师。”

惊叹声。

“哦？小神乐也认识土方先生吗？”一旁，身材发胖的老导演，慈眉善目地对神乐说话。
“嗯哼。”

“我想解释一下这件事，各位大名人不介意吧？”

人们等待着。

于是，出乎土方预料的，银时将实情说了出来。
“所以，这次我赶回来啊，就是来给土方先生道歉的。”银时转身看向身边的土方，“土方先生，愿意原谅我的一时冲动吗？”
如果是少女，一定会觉得眩目吧。节奏明晰而华丽的背景音，光色偏暗的会场中，面前的英俊男人笑得一脸真诚。和在布拉格那些天一样。真是难辨真假。

众目睽睽，稍有一点闪失又是明日头条，土方当然明白。于是点头。

“得到原谅就是我最大的满足了。”银时语气很温柔，似乎在说辛苦你了。

“对了，马上就要散场了啊。那二位愿意再续个小party吗？”
“要去的吧？”一位常在广告中见到的女星，将期待的灼热目光落在两位出众男子脸上。
“我无所谓啦，”银时轻松地呷了口酒，“土方你……”

——道歉又怎样，这人还是很恶劣。

“来嘛，土方先生，跟我们爆爆Gin的料也好啊！”一个有些过气，却很有势力的女歌手说道，“平时这臭小子那么神秘的……”
“阿呀，您这是在挖苦我啦！”银时笑笑，向后微微仰身，嘴唇刚好在土方耳边，轻语：“这群女人很麻烦……”

——这人很恶劣。

土方看看银时，莫名地有些失望。
“对不起，我和Gin不是很熟，就不去了。”土方神情很是柔和，但语气是冰冷冷的，“晚安，女士们。”
锐利的光芒从眼角闪过，土方踩着散席的时机离开。

——怎么会有这么倔的公众人物啊。

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走开，银时哭笑不得。

——如果不好好对待这群麻烦的女艺人，你的名声可就好不了了啊。
这是在土方耳边没说完的话。

025

因为不真实，因为被颠覆，就会觉得自己的敬仰白白浪费了吗？想要引爆炸药，就需要压力。也许大仲马的这句话中，激励意味更多些，不过对于此时的土方……

“喂。”银时赶了出来，敲敲土方的车窗，企图引起他的注意。
“还有事吗？”放下车窗，里面的男人，面目依旧严肃，眉间带着些不理解。
“劝你还是好好和她们相处，娱乐圈里，最怕的，是别人的嘴巴。”
“既然那么怕，追上来干什么？炒作？”

“喂喂，别这么有敌意啊。”
银时遇到过脾气冲的人，但都没有眼前这位先生来得伤人。也许只有这个人没有将名声带入争执中。面前的土方，浑身上下散发着格格不入的斥力。
“敌意吗？那真是对不住了，坂田先生。”土方不想再理论下去，“还是放过我这个，您才初识的‘朋友’吧？”边说着，边发动车子。

“这可是为你好……”下半句，你好自为之，还未说出。

土方猛地冲出车面对着银时，似乎积压已久的不满都爆发出来：
“为我好？坂田银时，虽然我并不想对一个大男人说教，不过，我还是拜托你，不要自作主张。”土方顿了顿，“照片也是，致歉也是，对外的态度也是。”因为认真，而显得逼人的眼神，刺过来。
不爽。

“未经同意拍了照是我的错，在杂志上刊登是我冲动，这我已经公开道歉了。”
“你那种道歉，值多少分量啊！”
银时没有揪住这句，继续用说理的语气道：“怕你困扰，立即赶回来帮你解围，不是吗？提醒你配合那群女人，是希望这件事能完美地解决，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仁、至、义、尽？”土方深呼一口气，似乎马上就会喷出火来：“如果你没来，老子挨过这场宴会就大功告成了！你搀和什么？用你们社交圈里的规则，来教导我这个世界充满伪善吗？这一切，起源是什么？是你丫的侵犯我权利吧？那可是具有商业利益的偷拍，摄影师先生。”土方又停了一口气：“那么草率的方式就能消除影响吗？”

他始终觉得，Gin是不羁的、自由的、与自己的心之所向是万分契合的，是……憧憬着的。可土方没有告诉面前的坂田银时。这时的土方，因说了太多话而缺氧。这，可能是他这辈子，发过的最大的火。

“……开招待会正式向你道歉？你要告到庭上索赔吗？回收杂志？还是揍我一顿？”银时觉得，只要土方开口，他都会去做。谁让自己理亏呢。

形成落差，大概就是这样吧。毕竟银时听得到，土方曾在节目中多么高度地称赞自己。其实，坂田银时是知道的，知道土方多么喜欢那个通过镜头，展现独特风格的自己。

“让你失望了。”

026

土方再次抬眼，看着眼前的银发男人。

——又是那种表情，真诚得如假包换。

这样的一句，让你失望了，突然，令土方过意不去。
也许话说得太重，也许他也应该加一句抱歉。

“还有，第一次看到你的头发和红色镜片时，觉得很不爽。”话到了嘴边却是这样。
“……”银时的表情突然定住。“哈？”
“镜片？土方先生，这可是天生的，天生的！”说着，抬手指，撑开眼睛，凑了过去，“看清楚，这可是天生的！啊，看到没？！这头发，也是啊！”
看来不是第一次被问到这样的问题：“看起来很帅就可以了吧？！啊？！”

——很帅，这倒没错。
土方看着他一本正经地瞪眼，噗嗤一声笑起来。

“亏老子对你的看法那么好。”银时嘟囔着，向脑上捋了捋掉在额前的碎发。
“什么看法？”
“不是秃头也不是娘炮。”
“哈？！！”

——怎么这么教人不爽……

如果不是这时，总悟和神乐出现在露天停车场，也许两个人还要吵上几架。

“打扰你泡女人了真是不好意思啊！”神乐的声音。
“我那是在帮你回应媒体，好吗？”总悟的声音，“也不知道是那个疯婆娘连连闯祸。”
“嘁。”神乐重重地坐上车去。“现在的记者都是那种女人吗？”
“你在吃醋？”
他们开的是那辆出了车祸的红色跑车，修好后似乎又大幅度地改装了一番。随着车门关闭，车子发动，争吵声便也随之消失。

“……”剩下的两人，互相看着，无言以对。

“要去喝一杯吗？”
“不了，明天上班。”
“哦，拜。”
“再见。”

027

银时第二天一早，再次离开东京。

月末的这天，举办夏末舞会，一如既往的洋溢着波西米亚的狂欢气息。棕发少女穿着她们传统中的皮质流苏裙，依旧佩带花样繁多的首饰。他要拍照，他也参与其中。

这，也算是一场宴会，可这，与国内又不同。这里啊，是放逐身心的地方。银时享受这样的自在随性，这一点真真切切，与土方心中所想完全一致。

夏末的夜空，满天繁星清纯如宝石。

距上次见面，过去十五天。依旧收听土方的节目，依旧走走看看，依旧拍摄照片。离开布拉格前，来到布拉格广场上，听自鸣钟咚咚地敲响，沉重庄严。接下来又是一趟旅行，收拾很多行装，为下半年的拍摄计划而启程。

最后在人潮拥挤的火车总站，突然想起与土方的相认的景象，有些走投无路的叫喊。不禁失笑。

——想要带喜欢的人来一次布拉格。

银时记得，在离开捷克回国的那个暴雨清晨，自己也曾这样决定。
是否可以理解成，如果带什么人来到布拉格，就说明大摄影师Gin很喜欢那个人？银时还没有考虑过这些。离开。

离开捷克，就近先去了德国，置办长途旅行的一切，拍摄的装备也需要完善。不习惯带什么摄影助理。

土方亦然，依旧过着从前的生活。这样看来，与银时也没什么不同。依旧工作，依旧锻炼，依旧与旧友相处。前些日子，的确有娱乐公司打来电话，不过都一一拒绝。久而久之，一切又归于风平浪静。当然，也依旧看杂志，看Gin的作品。

两人似乎没有联络，事实上也没有联络。都知道没有义务向对方报备一切。
说真的，也没有时间。没有时间联络寒暄，没有时间增进友谊，没有时间接触距离那样遥远的朋友。

萍水相逢？
不。
都说了，这不是终点。

028

「模特先生那份‘劳务费’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
「可我联系不到他啊。」
「反正你们都在东京 开车去电台问他好了」
「不管了，你的模特你来联络，别拿替杂志社省钱当借口。」
……

「这里是土方先生的号码吗」
「是我。」
「额」

怎么开口呢？在短信中询问“你要不要当模特的小费”恐怕行不通。拨电话过去的话，倒是更容易从语气中掌握对方的态度。不过，要开口说，又难以启齿。这件事本身，就是个雷区。

坐在候机厅内，再三思忖，还是选择通电话这种方式。

“啊，土方吗？”
“……是我。”

声音比面对面交流来得近，比电台播音中来得真。这是与土方的第一通电话，便突然很想从此都这样听他说话。很多事，一旦有了不错的初次尝试，那么，上瘾在所难免。

“啊，虽然再提这件事可能会很不愉快。”
“杂志的事？”
“是的是的。毕竟你作为……”
“辛苦费？不需要了。”

“哦……”一个字，被银时拉长又转了几个声部。
“那Gin先生没别的事的话，”
“不不，有的有的，”银时在手机这端揉了揉头发，扯出一个全球通用的话题：“东京天气怎么样？”
“……阴天，下午有雨。”另一端，办公室中的土方瞥了一眼天气预报的稿子。

要准备登机。
要准备节目。

先挂了哦。

029

「我还是给Muses省省钱吧」
「他不要？」
「是的 不然电台号码给你 你再试试」
「那好吧，毕竟他的那份已经准备好了。」
「交给你了总编先生 他一小时后下节目」
……

“您好，是土方先生吗？”
“是的，您哪位？”
“哦，我是《Muses》的桂小太郎。我想我们是见过的。”
“是见过。桂先生，久仰。”

“冒昧地打来电话，打扰了。我是想通知您，做模特的答谢金已经结算好了。”

猜到又是这回事，土方耐心听完才回答：“辛苦了，不过我只是帮Gin先生一个忙而已，并不想收什么费用，您还是留下吧。”
“既然是帮他的忙，想必你们已经是朋友了吧。”桂摆弄着手中的签字笔，“Gin也不会希望您白白付出的。再者，他又是您的铁杆听众，肯定不希望您吃亏的。”

“铁杆听众？”
“……银时没有和您提起吗？”

如果不收下，桂说，杂志社方面会出现很多麻烦。不想添麻烦，土方最终答应下来。按下电话，土方掂量了一下桂不经意间说出的讯息。最先想到的，还是受宠若惊，自己的工作得到了知名人士的认可，可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然后转念，想起私人方面的看法。比如说……
比如说，自己曾对Gin作出怎样的评价，坂田银时全都听到了。

原本，认清了这个人的真实面目，土方已经很后悔曾对他有那样高的评价。现在，得知银时自始至终都聆听着他的流露，岂不是平添窘迫！

——我都说过他什么来着？
——独特、神秘、不羁、令人着迷……之类的？
——值得追随、我很欣赏……之类的？

天。

土方坐在办公桌前，想过这些，张开一手，扶住眉骨。目光发直地盯着桌上那只鼠标，差一点点忘记下一档节目。

030

在德国下了飞机，又辗转许多去处，按计划置办用品。找酒店后先睡了一觉。
醒来时，天已有些黑下，银时扔在床尾的手机已经充电完成。在床垫上蠕动着趴到床尾，扯下插座上的电源，手机亮起来。

有未读信息，除了同行们的事务性讯息与友人们的娱乐邀请之外，看到了桂的短信。桂的信息，让银时恨不得与他同归于尽。

「他答应收下了。」
「Ps：你没告诉土方你是他节目的big fan啊，那我不小心说漏了，你别介意。」

两条简讯。读到第二条时恨不得把手机撇出窗外。

——被土方知道了……

万般无奈，将手机随手扔回地毯上，头一垂，整个人折成直角趴死在床尾。
直到倒垂着的大脑充血，银时才抓回手机，撑起身，盘腿坐回床上，欲拨土方电话。突然，想起什么似地直起腰，才没有拨打出去。旋即，切换到短信。

——这种状况再来对话，可太窘迫了。

像Gin这样的人，走遍世界，名声在外，竟然执着地喜爱着某位公众人物。这种事情，虽说，讲出去也最多被当作兴趣广泛，不过，如果被公众人物本人知道——
不，如果是其他类型的偶像，被知道也无妨。
可是……坂田银时喜欢的，偏只是一个人的声线。偏只是那个土方的声线。
这是最糟糕的吧。

东方大陆上的土方，亦是坐卧难安。自觉广播中说过的那些话，给自己丢大了人。拜此事所赐，十分久违地，产生了夜越深反而越清醒的症状，当然了，这完全是因为焦虑。

嗡嗡。

被吓了一跳。土方的头立刻离开睡枕，他弹坐起来。是短信。

「土方十四郎先生 我们需要严肃地谈谈」

031

「节目中说的话，都是事先备好稿的，对你的评价都是节目需要。」

冷不丁看到这样没有预兆的回复，银时花三秒回忆“节目中说的话”究竟指的是哪些。读档完毕，银时扯起一个笑容。
比起被土方发现自己是他的死忠，银时发现了更具优势的切入点。

「你指的是说我很帅那些吗」
「我哪说过很帅？」
「那些评价总结起来不就是很帅吗」

土方突然不知道该怎样回复，连他都感觉得到，自己的眉梢正在止不住地抽搐。认识坂田银时之后，对他的评价只有一个，自始至终“恶劣”，足矣。根本与谦和挂不上钩。
正打算倒回床里，不再去管手机，却有一通电话打进来。看了来电显示，土方莫名地松了口气。

“喂，土方大哥。”神乐声音里带着些哭腔。
“是我。”
“给我讲故事吧，睡不着的说。”
“……冲田先生呢？”
“他……他……”今天下通告后，总悟接到一个电话，便把神乐送回别墅，一个人出去了。“这么晚了，那臭小子怎么会在我家。”
神乐对总悟是怎样的感情呢？无论如何，两人都没有确认什么工作之外的感情。见总悟那样神色严肃地开车离开，忍不住要胡思乱想。

另一端，见土方没有回复，银时正准备拨电话过去。土方这种解释，令他感到有趣。拨了一遍，却是占线。手机又震动起来，是短信。
这一次是东京新闻界的朋友，信息上的内容让他不知作何回答。只能说……无奈。

「葬礼是哪天」
朋友回复下周二。

无论死者与银时是否有什么关系，此刻的他，都提不起与土方斗嘴的心情了。于是没有穷追不舍。而土方此刻，放下与神乐的通话，确认没有新信息后也睡下。

无论是怎样叱咤风云的人，在死神面前还是幼儿一般。只不过，对他们的送别，会隆重一些吧。真不知道这种铺天盖地的报道，是否与去世者的遗愿相悖。

032

“……你也来了。”一身黑色西装的土方看到出现在墓园门口的银时。后者那在一片黑压压人群中，连礼帽都藏不住的扎眼银发，让土方想忽视都难。

“啊。”这样肃穆的哀伤氛围里，每个人都不会允许自己露出笑脸。银时一贯弧度神秘的笑容，此时也被他收敛起来。

没有阳光的一天，天空灰得均匀。冲田总悟是今天的主角，是死者的独孙。扣着黑帽，以掩盖那头过于青春的栗色短发，他表情平静而顺从地，听着各界名人前来致上的慰问。神乐一身欧式黑裙，明媚长发盘作一个发髻，用黑纱掩起，远远地与熟人交谈。

白色栅栏，青绿草坪，在灰色教堂外，静放着配有鹅绒棺罩的纯黑木棺，在隐隐葬礼曲中倍显庄严。下起毛毛雨，某个企业的贵夫人拍着总悟的手，适时安慰着说，冲田老先生定能升入天堂。而园外的狗仔队就没有商圈人这样的表面功夫。

“冲田先生，您是否因自己当年，独自离家而感到懊悔？”
“您已经是财团的继承人了，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神乐小姐，冲田先生做您经纪人已经两年，他是否选择您成为冲田夫人？”
“您是否知道冲田总悟是冲田财阀的小开？”
……

半山腰上拥挤不堪又极吵闹，新闻车比黑轿车还多。记者一直逼到总悟和神乐被娱乐公司接走。这场丧礼，大概对所有人，包括总悟自己，都是无关痛痒的。要总悟怎样对一个，今生只见过两面——其中一面就在刚才——的爷爷感到悲恸呢？

“土方啊，”结束后，银时找到土方，“我没开车来，你知道，那车太扎眼。”
“所以，送我一程吧？”
于是两人一起离开教堂所在的郊区。
“为什么不跟桂一起回去？”
“忘了吗，我们还需要严肃地谈一谈呢。”
“……还有什么好说的。”
“反正今天没有给你安排节目，赏脸去吃个晚饭吧？”
土方默许。

——还真的每天都在关注着我的档期啊。
想到这里，土方不禁笑出声来。

“笑什么？”
“笑你，比我们台长还清楚我的节目时间。”

“是吗？”银时不屑地哼声，目光留在窗侧的灰蒙蒙城市景色上，“你也是啊，比我还清楚Gin的作品风格哟。说什么很欣赏，不是吗？”说着也不禁笑起来。
“都说了是节目需要。”
“稿子不还是你自己写的，真是别扭。”

“……”土方被呛住，“别跟我说话，我要开车。”

033

选择味道不错的餐馆，而不是高雅的五星级餐厅，周围有食客轻松地闲话家常。刀叉杯碟碰撞的清脆声响，令人感到安心。

“来吧，谈谈。”照例要一份甜点，银时挑开话题。
土方宁愿继续喝酒，也不想尝试甜得过分又颜色明丽的甜食：“你说吧。”
“……我是想听听你的想法。”银时眨了眨眼，一手撑住侧脸，“你面前这位，可是‘值得追随’的优秀摄影师啊~”
明知土方肯定不会直白地说什么“你真棒”，但银时还是觉得有趣：“说吧，再把你的稿子复述一遍也可以哦。”

“不知道是谁，都被说成铁杆粉丝了。”土方突然反驳回来。
“你怎么能这样打击按时为土方主播增加收听率的听众呢？”银时不示弱。
“那还得谢谢你，在没确定我是不是个秃头或娘炮的情况下，支持着我的工作。”

朋友似的交谈，初遇时的彬彬有礼似乎都不复存在。如果熟络起来，话会变得多起来，虽然土方并不承认自己是需要引导的那类人。

“不要转移话题。”银时含了含口中的冰淇淋，“难得有机会对Gin表达一下爱慕之情，要把握住啊。”
“你也表达一下对电台DJ的崇拜怎么样？”

“我喜欢你”银时灌下一口酒清口，“的声线。”

“……谢谢。”没想到银时并没有与自己周旋，而是很坦荡地表达。
“那你呢？”
“时候不早了吧。”
“别转移话题，快来说说我是怎么独特、不羁、完美、帅气……”
“谁说过这种话啊！”说着，土方提起外套，向门外走去。
“你说过不止一次吧！”银时不紧不慢地，也走出去。

临近十一点，橙光路灯下的黑色轿车上，挂着雨后的细密水珠。土方向自己的车子走去，还未打开车门，被身后走过来的银时按下胳膊。

“你，喝得比我多，我来开车。”
“……那你住哪？”土方问道。
“我啊，把你送回家，再打车回酒店。”银时已经迈进驾驶座。“别考虑了，谁让你拒绝伟大的甜品呢。我这么做是为了生命安全。”
车里有一种自然的男人气息。几乎无法察觉的香烟味道，更多的是植物系的舒心气息。说真的，真是想不到土方先生这个人，竟不止是声线动听。

开着轻冷气的车内突然显得安静，土方打开车载收音的CD模式，很舒缓的灵魂爵士乐流淌出来。是浑厚男声，轻轻的鼓点搭配抑扬的萨克斯和音。由粗嘎到圆滑，由窒闷到响亮，成功地消除了二人沉默时带来的艰涩。

调子深沉得令人联想不到丝毫暧昧。

“……你家在这儿啊。”银时前倾身子，前玻璃外是一片公寓楼，各户没有规律地亮着白色灯光。
是银时七月回东京时，看过的那所公寓。街对面就有考究蛋糕店的那一处。

034

开车门，车顶阅读灯随之亮起。车还没熄火，音乐正在响，收音机按钮泛着一圈郁蓝的光。有那么一瞬缄默，在这个，应该互道晚安，然后告别的时刻。

回神，站在车边，正欲道别的两人被管理员婆婆发现：“这位小伙子，啊，坂田先生。”婆婆笑着，“原来你们是朋友啊，我还跟土方提起你呢。”婆婆对银时的印象很好。

“你就是上个月来找房子的？”土方问道。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心想真是无巧不成书。

婆婆正在寻找挣脱链子，不知跑到哪里去的哈士奇犬，并拜托土方帮忙。大型犬在夜里乱跑，恐怕会吓到人。

“我也来帮您吧？”

于是两人在花园两端的小路上行走，彼此间隔着一座不小的理石喷泉。小区里灯光不算明亮，只在草地边设置白光幽幽的地灯。
“这里环境很不错嘛。”
“认真找吧，你。”土方亮着手机屏幕，四处照着。
“哦……”

“你什么时候回去？”
“酒店又没有限门令。”
“我是说你的摄影计划。”
“哈哈，还嘴硬，这不是很了解我的日程吗。”

说着说着，又回到那个“严肃”的问题。

“啊，在这里。”吵着吵着，土方找到了它。

出乎土方预料的是，这只一向凶神恶煞的哈士奇对坂田银时，没有任何敌意。

“这叫异性相吸。”银时蹲下来，搔它下巴。
“它是公的。”
“我是说，它的彪悍与我的温柔，相互吸引了哟！”
“温柔个鬼，你也就能骗过小动物吧。”
……

婆婆谢过两人回家去了。时间很晚，属于居民区的附近都安静下来，出租车也不再选择这里等客。大概是打不到车了。

“傻了吧你。”土方本来已经回家去，又从窗子边，看到银时在路边张望了很久。于是又下楼来：“真麻烦……上车。”

“哟呵？原来土方先生这么照顾人啊？”
“我是怕你逗留在街上，吓到老人妇女。”

035

“真想不通啊，”等红灯时，银时看向握着方向盘的土方：“为什么不留我在你家留宿一下啊？”
“……为什么要留啊。”
“兄弟之间的话，这样才最正常吧？”
“谁和你兄弟。”
“啊啊，太伤感情了。”银时说着，真的用手掌捂了捂眼。“不过啊，和土方先生做朋友，相处起来很舒服呢。”
“……”
“那些工作上的朋友，还有酒肉朋友，都没有这种真实感啊。”
“……”
“你掉线了么？”
“闭嘴，绿灯了。”

从公寓到酒店，要路过半个商业区。霓虹明亮的街上，青年人拉帮结伙地在夜色里阔步行走，像世上任何一个角落能看到的那样，毫无顾忌地勾肩搭背，呼喊、大笑。

今天一整天，发生了很多事。土方回家，收拾完毕就睡下。银时待在酒店卧室内，窗边出现一览无余的都市夜景。静静面对来自侧面大厦的，LED广告牌的白光，想了些事情才睡去。明天的计划，上午去《Muses》，傍晚登机再次出发。

“哟，Gin先生竟然八点就穿戴整齐地出门来了？”桂伏在案上修改文稿。
“做完到年底的这期摄影，就不要给我安排出国的工作啦。”
“哦？”桂喝了口水，抬起头，“不是向来闲不住吗？”
“……偶尔交给新人吧？是锻炼的机会啊。”
“还真有长辈风范。好吧，我会安排的。”
“ok！”

九月份，天还没有期待中那么凉爽，不过傍晚时的确会降温，尤其是起风的时候。

「出发了 在广播里祝福Gin旅途愉快吧」
「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对乘飞机的人可是一句诅咒啊」
「我就这意思。」

银时笑起来，心情依旧愉快。关机，倚着机窗，陷入小睡。

036

「德国的啤酒真是种类繁多」
「不用你说。」
……
「今天要爬山啊」
「哦。」
……
「要路过意大利了」
「啊，注意安全吧。」
……
「你晕血不」
「不晕。」
……

偶尔拍下一些照片，并不适用于杂志，因此技巧少一些，风格更随性一些。他有博客，不过，几年里只传过几次图片，所以，没有几个人发现他的博客这种存在。也偶尔用手机拍一些有趣的事物，如果发给土方看，会收到更有趣的回复。

「看这只松鼠（图片）」
「兔子吧。」
「不可能 是松鼠啊」
「是你。」

想像得到土方翻着白眼，把手机扔到一边。

银时照旧收听节目，不过土方没有再做关于摄影师的专题介绍。偶尔互动平台里有人询问Gin的新闻，他也只是一带而过。土方知道，那位大名人本人正不知道躲在哪里，听着节目恶劣地偷笑。

这次工作，从八月到十二月。幸运的话，跑过这几个国家就可以早点回国。打算回国后安定下来。为什么突然有这种想法，他也不明白。

——大概是上年纪了啊，唉。

「十二月回国啦 来接机不」
「想得美。」

037

“杂志社准备举行年终庆典，在下周，平安夜。”桂在电话中告诉银时，“要参加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银时从羊绒风衣中伸出手腕，看时间。
“首席摄影师先生，您也不是不知道，每一年Boss都要求市内员工必须到场。毕竟是增进情感的内部聚会嘛！”桂看向窗外，用手背蹭了蹭上雾的窗子。
“好吧好吧，你帮我说一声我赶不回国啦。”

结束通话。手机放回衣兜，正好到达车库。将手中的行李箱提进跑车后座，用摘下的皮质黑手套拍掉肩头雪花，再上车。这里是东京，刚下过一场大雪的东京。银时清晨抵达。昨天联络公寓，是回国来的第一站，他正要开车前往。
不参加杂志社庆典，是性情使然。

节日气息，提前一个星期没什么不好。家家户户的积雪窗上贴有圣诞贴纸，商店门口摆满拐杖糖与礼品盒，而车载广播正用圣诞歌做插播。

手机又在响，是总悟。

“喂？Gin先生？”
“啊哈，冲田总裁？”
“……别这么叫啊。”
“怎么，还在做神乐的管家吗？”
“我更喜欢说是她的监护人……不，主人之类的。”
“好吧，那总悟先生有什么事？”
……

与此同时，土方也接到了神乐的电话。是相同的事情，总悟与神乐邀请银时、土方，到冲田家参加晚宴。如果二人答应，晚宴后还会办一个四人的小餐会。

“因为土方大哥是我的朋友哦，Gin桑也刚好回国了。”神乐对土方说，“这个圈子里啊，真朋友很难找呢。”
虽然神乐用了故作世故的语气，但话里的内容确实情真意切。盛情邀请，土方并没有拒绝，总悟亦是没费多大力气就请到了Gin。

「要给我准备圣诞礼物哦」银时习惯性地用短信方式。
「你可以考虑考虑东京电台的听众抽奖。」
「我很期待哦」

三个月来，始终用简短语言，回复坂田银时的各类简讯。偶尔也会被逗笑，偶尔也会被烦得不行。不过现在看来，这个人回国了，立刻就会相见，被短信骚扰的日子不复重来。

圣诞礼物，说不定还真的要准备一些，既然要为神乐、总悟准备，也得勉为其难地算上回国来的坂田银时。
说真的，准备圣诞礼物这件事，对土方来说简直是赶鸭子上架。这三个人的喜好，事实上，他并不了解。不过更有可能的是，土方这份慎重是出于对三位朋友的在乎。

038

“暴发户啊，这庄园可够奢侈的。”
“明明是简约风格，蠢女人。”
在外人看来亲昵无比的耳边语，却是这样的内容。

冲田家经年的宴会都由主人夫妇筹办，如今，由以情侣身份出席的总悟与神乐担当。大厅内，女主人身着水红色洋裙，配宽式牙色腰带，再无他物。有媒体前来问候，亦有圈内朋友互赠了礼品，男主人始终陪伴其旁。

银时坚持开车接土方一同前往，在这之前，先拒绝了许多女人的同行邀请。土方呢，同样，接到了不少对他有所青睐的女星的邀请，但也尽数回绝。两人的理由相同：麻烦。
穿过庭院中扫过雪的卵石路，来到主厅。

“要记得配合哦。”银时轻轻道。
“……陪你演一次。”
“是为自己演啦。 认真点，我的目标可是奥斯卡。”
土方被逗笑，面部线条变得柔和。

可想而知地成为中心人物。土方寡言，乐不在其中，面对搭讪时，银时善意地帮腔解围。健谈与沉敛相得益彰。主宴结束，四个人在宽敞天台进行聚餐。

“我可是翘掉了杂志社的聚会来的哦。”问起最近的生活，银时这样回答。
“是我说土方会来，你才……”放下酒杯，总悟鄙视道。
“哈哈哈哈，想念朋友们嘛！”银时爽朗地说。
神乐切下一大块牛排送进嘴里：“原来关系那么好啊。”
“他太烦人罢了。”土方咬下一只小番茄。
……

“你们倒是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哦？要订婚吗？”
“是女主人了啊，神乐。”
“谁能看上这种财大气粗的臭小子才是瞎了眼。”
“要我帮你戳瞎么？”叉子探过来。
“滚开！”神乐一个肘击。
……

“对啦，女主人我啊，还要感谢你们这些好朋友的出现呢！”
“女主人？不要脸的丫头。” 总悟看向对面的两个男人，满面了然地问：“不过，你们俩平时聊得很熟络啊？”
“主要是他不正经。”

“老娘还没说完呢喂！”神乐将叉子狠狠扎在面包上，“咳，其实……因为你们都不是什么正经人，所以才可以信赖呢！”

“别把我扯进去。”
“我是好人哟。”
“我比他正经。”
……

039

“走吧？”银时晃了晃手中的车遥控。
“我打车回去吧。”套上长风衣，土方准备离开。
“走吧，顺路的。”
“哈？”

随着土方不可置信的表情，银时按下公寓电梯的楼层。到了十楼，土方才慢慢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管理员婆婆慈祥而热心地招呼土方，一起帮新邻居收拾房子。在打打闹闹中结束打扫，在场的人中，也许只有那位婆婆，察觉到了土方的日渐开朗。
这样，银时将家安置在土方家对面那间房子。

“接下来没有出国的工作，所以，不能总在酒店凑合啦。”银时的东西很少，前前后后不过三个纸箱。

「虽然翘掉了杂志社的小聚，不过我听说，你接受了冲田财团的宴请哦？」
「是朋友嘛」
「你这么说，我这个老友感到很心寒啊。」
「那有空请你喝酒啊」
「你不会是看上哪个企业的千金了吧？」
「亏你能想出来 好了 我睡了」
……

躺在还未铺任何布料的床垫上，想了想，又出了房门。
“土方先生哟，周末陪我买家具吧？”敲着门说道。
“……自己去啊！”心想这人，为什么要特意跑到自己家门前。
“不熟悉嘛！”

土方才不相信，坂田银时会在商场中迷路。不过既然是周末，又没什么事情，陪他去也未尝不可。


人在恋爱时，是会返祖的，濒临恋爱也是如此。相处中带有不自知的浪漫，这是属于大众的甜蜜情感。这并不惊天动地，却感人至深。
嗯，如果旁观者是多愁善感的人，就会微笑，而这仅仅的微笑就涵盖了一切祝福。

请代我向住在那里的一个人问好。住在你心里的那一人。
你问是谁？你猜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