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身，指向角落里的木质高脚凳：“去坐好，什么时候想明白了，要打电话了，再下来。”说罢向厨房走去，一方面着实是到了该做晚饭的时间，另一方面，也确实有些被小孩固执的自尊激怒了，不想听她的求饶撒娇，也怕自己不顾小孩的红屁股，忍不住将刚才没打完的数目一并奉还。在厨房，洗了两个番茄，又把冰箱里的牛腩取出来解冻，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小孩自尊强，即使稍稍明白了这件事中的是与非，要她去解释和道歉，一时感到难以接受，大概也是可以理解吧。只是有的事情不容姑息，错了便是错了，自己犯了错，甚或伤害到了他人，又怎能只一味想着自己？我摇摇头，忍不住走出厨房，来到餐桌前作势收拾桌子，看向角落里的小孩，只见她双脚蹬在凳子的横梁上，双手撑着高脚凳旁的扶手，正努力让自己坐下去。


见我出来，她忙看我，刚刚收住的眼泪又快要涌出来了：“姐……”可剩下的话却不说出来，许是自知理亏，又实在不想去打那两个电话吧。我走近，用食指点点她努力撑着自己身体的小手，“松开”，她面露难色，贝齿咬住嘴唇，终是下定决心似的，慢慢松开了双手，将刚刚备受摧残的小屁（度娘威武）股放在了毫不温存的硬硬凳子上，甫一坐下，眼泪便疼得掉下来。小孩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又倔强地沉默着。我忍住心疼，继续说：”手放腿上。”又敲敲小腿：“脚从横梁上拿开。”我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等她适应了身后的疼，稍平静下来，忍不住还是问她：“还不想打吗？”我太想让她早点下来，给她上些药，让这件事过去——事情可能不会过去，会一直成为她思考中的内容，但这场惩罚，还是早点过去的好。她却依旧忍着疼，沉默。“既然知道应该打电话解释清楚，又在坚持什么呢？”我皱起眉头，一时间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菁菁因为你挨了打，她的爸爸妈妈、你们的老师也都因为这件事产生了误会，不应该去说清楚吗？”“……应该”小孩努力平衡着身后的不适，挤出这两个字。“这与你的自尊心冲突吗？光明磊落的承担和瞻前顾后的畏缩，究竟哪一个更光荣？”我看她还是不说话，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只得让自己快步离开，又进了厨房。


把西红柿、牛腩切好，放到砂锅里炖上，略一调味，又焖上米饭，心里都是小孩，和她与凳子亲密接触着的，刚受过罚，现在应该肿胀了起来的红屁股。我心疼，却也知道事情不可能蒙混过关，而道理她都懂，只是缺最后的一点勇气。做饭过程中，思绪飞转，突然想到小孩小时候每次不舒服，需要用开塞露的时候，总等不了五分钟，就受不住要去洗手间，导致总是无效，只能重新来过，于是她便只能在不甘和不适中大哭着在我怀里再等五到十分钟，才能去洗手间顺利解决困扰了她三四天的棘手问题。今时今日，此情此景，或许只能用此下策了吧。

我快步到房间找到医药箱，取出为了小孩常备的开塞露，剪开细口，来到仍在高脚凳上以自尊心为由自我折磨着的小孩面前。“还没想好吗？”小孩抬头看到我手上的“噩梦”，惊讶了一下，可依然咬着嘴唇，若有所思地沉默。“下来。”知道会发生什么，小孩故意较劲似的，快速从凳子上下来，一言不发。“回过头去，手胳膊放在扶手上。”我看着小孩，颇有些好笑，可看到旋即出现在眼前的已经肿起来的屁股，又很想敲敲她的头问她为何这么倔强。我索性也不说什么，微微分开小孩的臀瓣，将开塞露的细口伸进去。“打电话解释，除了伤害到了你自己认为的自尊，从菁菁妈和李老师那里，究竟对你的形象能有什么真实的损害，真的想清楚了吗？”小孩微微一动，依然沉默。我狠狠心，将小瓶中大半的液体快速悉数挤入——平日治病，也不过是轻轻挤入一点——拔出，在屁股上给了不轻不重的一下：“上去坐好。”小孩已然有了反应，小眉头微蹙起来，眼泪又要流出来了：平日里，这种时候，都是在我的怀里撒娇的呀。谁知今日却成了惩罚。“要下来的话告诉我。还是，你现在准备好要打了？”我忍不住又多问一句，希望她早点放下。


她泪眼婆娑，看着我，大概心里早就有了的松动此刻格外想要全面坍塌，可终是低垂了眼，回身开始要坐上高脚凳。更多了一份要忍受的不适，再坐到凳子上时，也没了之前那么多的顾虑，小手放到腿上，再一次与硬凳亲密接触的屁股，却不惜因了新的苦楚而左右扭动。小孩索性闭上了眼睛，微微仰头，所有的疼痛与不适，纠结与思索，都写在年轻的小脸上。我站在她面前，想想自己做不了，也不该做什么，只得又走进厨房。西红柿牛腩还没有炖好，我也无心做什么，只是脱离了小孩的视野，自己也不必再看她受苦，在门口静听。哪知，几乎我走进厨房门的一瞬间，就听到小孩因忍受身后呼之欲出药液而分外柔弱的声音唤我：“姐…”是了，是了，自尊心如此强的小孩，又怎会在我在面前的时候承认自己改变主意了呢？我几乎是奔到了她的面前，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严肃些：“想明白了？”她看向我，脸上还挂着泪，坚定地点点头，因了身后的罚，又显得有些急切。我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抱住小孩，把她从那“可恶”的高脚凳上一把抱下来，敦促她快去洗手间。


回房，赶紧从医药箱里找出药膏，又到厨房，从冰箱里找出买生鲜时给的冰袋，翻箱倒柜找了一条新毛巾包上，想快点为受罚了良久的她消去些浮肿和疼痛。“姐，用你的手机打还是我的？”小孩不知何时已经从洗手间出来，拿着手机来到我房里问我。终于想通了的她，有一种说不出的轻快。“用姐的手机吧，你解释完之后把电话给我，我也道个歉，主要跟她们一下赔偿的事。”用手机拨通了李老师的电话，递给小孩，电话还没接通，她看着我，小小的面庞透出一点紧张。我招呼她过去，搂着她让她放心，“李老师吗？我是莫可兰。”电话接通了。“嗯，就是前几天音乐教室钢琴的事，水其实是我洒的，不是徐立菁。”“音乐老师问水壶是谁的，徐立菁说是她的，但水其实不是她洒的。”电话那边的老师听得出有点惊讶，听可兰回应的语气和意思，应该是在表扬她能够勇敢地说出来。我示意可兰把电话给我，也跟老师道了歉，又让她不必麻烦，我们会自行和菁菁家解释，并赔付所有款项。挂掉电话，我笑看可兰：“你看，没什么吧?”说着拨通了菁菁妈的手机，依旧递给她。因为索赔的事打了菁菁的菁菁妈更加惊讶，不过也在电话里安慰和赞扬着可兰。我接过电话，“喂，阿姨，是我，可兰姐姐，这次真的抱歉，我也是刚刚知道，学校索赔的金额我们会全部出的，是多少呢？”菁菁的妈妈此时对赔款倒不以为意，甚至还说我们姐妹独自在北京生活，她愿意代出——我自然没同意——只是对打了菁菁的事颇为介怀：“唉，这次你也知道，我和她爸还因为这事打了她，还多谢你帮忙上了药……应该多问问她的……”我安慰她，可也为菁菁鸣了不平：“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想这些也没用，只能跟菁菁解释清楚，多补偿她一下了……不过，阿姨，我觉得您和叔叔还是得多跟菁菁在一起，多跟她沟通，不要总是因为不那么重要的事打她……”“可萱——是叫可萱吧？可萱啊，你是不知道，我和她爸都忙，平时回家就七八点了，晚饭都是前一天晚上备好的，跟她确实没什么交流，而她对学习又真的不上心，成绩也实在不能跟你们可兰比，所以平时打得是多了点，唉……也没办法……”阿姨打开了话匣子。我听着菁菁的生活，又为这中国式教育下的孩子心疼起来。“阿姨，要不这样，每天让菁菁和可兰一起回我家吧，您晚上下班再来接她。我平时主要就是读书做学术，在家在学校是一样的，时间自由一些，我也可以帮忙看一下菁菁的学习，这样她晚饭也能吃得好些，她和可兰也能做伴。”菁菁妈自然觉得好，经过一番“太麻烦你”的推辞后，终是定了下来。我可以想象菁菁听到这个消息的兴奋。

挂了电话，我给可兰一个大大的拥抱：“宝贝，真棒！”对上她放松下来，却还有些不好意思的眼睛，我掩不住笑：“快趴过来，我给你上药。”可兰没有马上上床，而是又回了一个拥抱给我，“姐，谢谢你。”（17完）

突然发现蜗牛吧解封了，非常惊喜哈哈
在被封期间，《好姑娘》已经在汐苑完结，不过后续还会有番外~
追文的大家可以先去汐苑看完，这边我也会陆续搬运（如果有吧友愿意帮忙搬运也支持哈哈，只要复制粘贴原文即可）
因为完结，楼主希望重新整理一下《好姑娘》，所以在汐苑有了一个整理重发版，现在更到第六章，大家也可以去看。
在这期间，也开了新坑《师母》，欢迎大家去汐苑捧场，如果各位有需要，过后也会在蜗牛吧开同名坑，同步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