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班级】【原创】(老文重发)凤凰劫(f\/f母女)

接下来其余的少年男女都进行了自我介绍。翠绿长裙的女孩儿叫蒋思颖,淡粉长裙的女孩儿叫吴潇潇,银灰锦袍少年叫赵广汉,另外还有两名少年分别是周涵宇、崔浩。
眠卿身上没什么小巧的饰物,倒是用来赏人的金锞子还剩下一些,便拿出来投壶。
“啊,竟是内廷监制的呢!”见眠卿拿出这些,吴潇潇惊呼。
“嗯?”眠卿不懂这些,倒是愣住了。
赵广汉拿过一个金锞子翻过来,指着下面的字解释说:“看,这不是写了吗?‘内廷监制’,这是宫里拿来赏人的,外面不常见呢。”
“哦。”听他们这么说,显然这些他们都是知道的,眠卿有些自惭形秽。自己没有这些常识便罢了,竟连字也不认识,虽然这些字与自己平时学的那些是不太一样。又想起之前自己在孙家村的时候挖到的那块金锞子,底下好像就是这几个字。联想到阿季刚听说那块金锞子的时候的反应,恍然似有所悟。
“这是小篆,与我们平时用的不太一样,你还小,还没学到吧?”沐凌风看眠卿有些恍惚,状似无意地解围。
“是啊,别说这些了,我们接着玩吧!”崔浩大喇喇地附和说。
眠卿也就不再多想。不一会儿,一群人就玩儿熟了。这游戏看似简单,要赢却不容易。沐凌风最厉害,十投能中其八。眠卿到底是初次玩,成绩最差,十次只能碰巧中两三次。蒋思颖也比她强不了不少。赵广汉和崔浩成绩在伯仲之间,比沐凌风略差一点。吴潇潇和周涵宇居中。几人玩儿得正开心,沐凌风忽凝立片刻道:“好像出事了。”
“嗯?”这下大家都不玩儿了,凝神静听片刻。只听得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多了不少,也慌乱了不少。并没有其他声音,也不需要其他声音,虽年幼,但处在这个阶层,基本的政治敏感度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我们回去看看吧!”周涵宇首先提议。大家纷纷附和一声就往乾元宫正殿赶。

楼主 爱问新人  发布于 2016-10-04 16:55:00 +0800 CST  
眠卿转出假山后,就设法避开其余人,急速往回赶。乾元宫前众臣各安其位,与之前并无区别,只是负责守卫的麒麟卫多了不少,且个个神色凛然,铠甲耀目,欢腾的宴会顿时填了肃杀之气。眠卿见这架势没来由的一慌,进得殿来,见满殿王公贵戚皆在,独不见帝后和季氏父子。虽不知出了什么事,但心一阵狂跳,招来侍卫问明帝后去处,便狂奔而去。谁知到后殿门口却被侍卫拦住了。
“殿下,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入内。”
“本宫也不行?”
“殿下恕罪!”
眠卿虽心慌,却也只能在门口干瞪眼。
话分两头,究竟出了什么事呢?宫宴之上,戒备森严,堂堂国母竟然中毒了!只是喝了半口银耳莲子羮,便口流黑血倒下去。最先发现的是离得最近的微梓昱,眼见着阿季倒下去,他只觉心胆俱裂,“隐娘!”这一声咆哮,传遍乾元宫内外,如惊雷炸响在群臣耳边,火热的宴饮气氛瞬间降到冰点。静了一瞬,待群臣发现丹樨之上的情形便瞬间慌乱了。“皇后娘娘!”“护驾!”吵吵嚷嚷,内容不一而足。此时的微梓昱已经什么也顾不上了,见阿季倒下去的瞬间,脑中一懵,满心满眼都是眼前这个人,余者都顾不上了。一把抱住阿季下坠的身体,出手如电,在她身上疾点,随即抱起她转身向后殿走,边走边喊:“传太医!”对群臣的喧闹听而不闻。还是季慎之当机立断,又德高望重,站出来稳住场面:“麒麟卫何在?”
“在!”殿中守卫的黄金铠甲卫士齐声应答。
“立刻封锁宴会场,任何人不得出入!各位同僚请呆在座位上,不必惊慌。”声如洪钟,传遍内外,“你留在这里,若有妖言惑众,扰乱试听者,立刻拿下!”后一句虽是对季仲显所说,但音量未减,且隐带煞气。说完也是疾步追着微梓昱离去的方向而去。留下季仲显及当值麒麟卫稳住场面。
“如何?”后殿中,微梓昱紧张地盯着为首的太医。
太医们汗如雨下,见问,为首那人抖抖嗦嗦地将头叩在地上,再不敢抬起:“娘娘中的是无药可解的剧毒鹤顶红,虽陛下已及时封住娘娘心脉,延缓了毒素蔓延,但其势难止……臣等无能!”牙齿轻磕不止,声音缠斗,汗已透衣而出。
“废物!若皇后有什么三长两短,朕要你们全部陪葬!”微梓昱面色沉郁得似能滴下水来,咆哮中的狂躁似要择人而噬,殿中山雨欲来。
“陛下,容老臣看看娘娘。”却是季慎之到了。
微梓昱无言侧身让开。季慎之上前搭脉,面沉如水,沉吟片刻道:“陛下,臣有一法,可救娘娘。”
“什么?”微梓昱抓到救命稻草般急问。
“娘娘已有一月身孕,若将毒逼入子宫,再落胎,或可有救。”季慎之这话说得平稳,但熟悉他的人还是能从其中听出掩饰不住的焦躁。
“好!需要准备什么?”微梓昱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速备落胎药,老臣这就为娘娘运功逼毒,请陛下从旁协助。”事急从权,季慎之也不避忌,不等微梓昱同意,便已自行扶起阿季,双掌抵在她的背心。
微梓昱点点头,挥挥手吩咐太医准备落胎药,然后盘膝坐在阿季对面,双掌与阿季双掌互抵。
片刻,季慎之脸上泛起红光。微梓昱知道运功正到紧要时刻,闭目运功助季慎之逼毒。约莫半个时辰,两人头顶都有白烟慢慢升腾,又过得半个时辰,两人方收功慢慢睁开眼睛。
“药!”
边上的太医立刻递上汤药,微梓昱接过慢慢喂给阿季。季慎之起身,腿一软,若非及时抓住床沿,只怕已经一跤跌倒。旁边的太医急忙上前扶住,抬眼看去,只见他脸白如纸,神色颓丧。微梓昱这会儿却顾不上他,按照喂三勺吐两勺的频率,好不容易把一碗药喂下去,见阿季脸上的青紫之色虽然褪去不少,却依旧双眼紧闭没有苏醒的迹象,且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心下难免有些着急:“太傅,隐娘现在怎么样了?”
季慎之扶着一太医的手慢慢走过去,搭了阿季的脉片刻,忽转身冲微梓昱跪下。微梓昱心一沉,勉强抑制心中的恐惧,尽量保持声音不颤抖:“如何?”
“陛下不必担心,只需待药效发作便好,娘娘应该性命无碍了。”
微梓昱瞬间觉得自己的心经历了一次高空坠落的失重,高高提起猛然落下,到现在还在砰砰狂跳,所以看向季慎之的眼神就有点不善:“那太傅这是做什么?”
“臣死罪!此法确能救娘娘性命,却有些后患。”说到这里顿了顿才继续,“于子嗣有碍。”
“说清楚一点,什么意思?”微梓昱面色一寒,殿中似瞬间进入数九寒冬,温度骤降,旁边随侍的太医腿一软跪倒。
“只怕此后子嗣无望。”季慎之对这骤然增加的压力却似毫无所觉,语气依旧平稳。只是说出这话的时候,面色似更苍白了一些。
微梓昱微微闭了下眼,轻轻抚上阿季苍白的脸,静默良久方才开口:“太傅也累了,回去休息吧!”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似疲惫已极,虽神色语气如常,却说不出的颓丧。

楼主 爱问新人  发布于 2016-10-04 16:56:00 +0800 CST  
季慎之扶着一名侍从的手出来的时候,正碰上外面上蹿下跳焦急地往里张望的眠卿。后者见他出来,马上迎上前:“外公,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娘和……他呢?”
季慎之虚弱地笑笑:“没事。你娘累了,在睡觉,皇上陪着。你回去吧,不要打扰她了。”
“可是……我可以进去看看吗?我不会吵的!”虽然季慎之这样说,但眠卿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
季慎之蹲下来,双手按上眠卿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温和地说:“乖,你娘刚睡下,你进去会吵醒她的。而且你父皇母后都休息了,臣子们还在正殿,要怎么办呢?”
“哦。”眠卿郁郁地点点头,有些奇怪地问,“外公不可以让他们走吗?”
“不行啊,外公也只是一名臣子,他们不会听我的啊!而且这是眠儿的千秋宴,眠儿不说话,别人怎么敢走呢?”季慎之一脸诚恳。
“是这样吗?”将信将疑。
季慎之肯定地点点头。眠卿有些不确定地问:“那……要怎么做呢?”
“很简单的,眠儿去告诉臣子们,皇上和皇后睡了让他们都散了就可以了。”季慎之奉上大大的笑脸以做鼓励。
“这样吗?”要在如此众多的大人面前发言,眠卿有些胆怯。
季慎之重重点点头:“请先行,公主殿下!”特意在称呼上加重音。
眠卿握了握拳头,深吸一口气,转身先行。心却仍紧张得砰砰直跳,手心都汗湿了。他们会不会不听我的?万一……我说错话,他们会不会笑话我?他们……心思烦乱,便没注意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踉跄了两步眼看就倒下去了,却倒在一个温暖厚实的怀抱中,抬眼看时,季慎之苍白却不失仙风道骨的脸映入眼帘。
“别怕,眠儿!记着,你是我熙朝唯一的、最尊贵的公主!你是微清宴!”那一刻,眠卿恍惚从季慎之温和的目光中看到了某种灼人的热度,这热度通过他的眼睛传入眠卿的心里,让她惶恐的心奇异地涌上某种慷慨激昂的情绪,很久之后她才明白,那叫做当仁不让。
“公主殿下到!“带着这样的情绪,迈着尽量平缓的步伐,伴着内侍尖细的唱名,眠卿走进至今依然静得诡异的乾元宫正殿,在群臣的注目和季慎之鼓励的目光中步上丹樨。
“臣等参见公主殿下!”众臣离席行礼。
深吸一口气缓解成为众人关注焦点的眩晕感,努力回忆着礼仪嬷嬷平时的教导,学着微梓昱的样子,清咳两声目视前方开口:“免礼!”音质稚嫩却洪亮庄严。
“谢公主殿下!”
“列位臣工,父皇母后略感疲累,已经歇下了。本宫也累了,今日宫宴便到此结束,列位散了吧!”
虽然群臣亲眼见到阿季中毒,但这些都是人精,自然不会特意质疑眠卿的说法,连愣神都没有,在几位重臣的带领下,立刻躬身行礼:“请皇上、皇后娘娘、公主殿下好好休息,臣等告退!”随即有序后退。
“这样可以吗,外公?”待所有人退出去之后,眠卿迫不及待地走下丹樨问。
就着坐姿,抱住走过来的眠卿,季慎之展开温和的笑容:“嗯,眠儿很棒!”
眠卿被夸得微微脸红,不好意思地略低头,有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抬头问:“那我现在可以去看娘了吗?”
“呃……”季慎之没料到到现在还没忘记这回事,愣了一下,“你忘了你娘在睡觉吗?眠儿也先去睡一觉,醒来再去看你娘吧。”
“哦。”眠卿有些不乐意地应了一声,转念一想,又快步跑开,“那我去睡了!”便跑边头也不回地挥挥手,转眼消失在季慎之的视线中。
待看不见眠卿了,季慎之神色一肃,“有什么异常吗?”
随侍一旁的季仲显摇摇头,“没有。孩儿已经把所有接触过那碗银耳莲子羹的人都扣下了,是否现在就审问?”
季慎之点点头:“带我去吧。”说着扶着桌案慢慢站起来。
季仲显急忙搭手小心地扶住他:“爹,你先回去休息吧,就由孩儿去审问那些人。”
季慎之犹豫了一瞬,考虑到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好,点点头:“一定要防止有人自杀。”
“孩儿省得。”想起阿季倒下去的样子,季仲显神色一冷,“我绝不会如此放过他们!”

楼主 爱问新人  发布于 2016-10-04 16:58:00 +0800 CST  
“下手的人查到了?”坤宁宫正殿的书案后,微梓昱手持一卷书漫不经心地问面前肃立的季仲显。
“是御膳房的何掌厨。”
“他怎么说?”
“微臣无能!被他咬舌自尽了。”季仲显微抿唇跪下请罪。
“嗯?”微梓昱挑挑眉,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当日动过娘娘饮食的都是宫中最稳妥的老人,他也是。在御膳房十几年,向来独来独往,不与任何人相交。但微臣查到,他入宫前穷困潦倒险些饿死路边。”
“谁救的他?不要吞吞吐吐,说!”微梓昱把手上的书一放,神色冷硬。
“宫女春华,娘娘刚出事,她就投缳了,是冷宫前皇后宇文氏的陪嫁侍婢。”
“宇文氏……”微梓昱神色一怔,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终究是我对不起隐娘……”随即似觉夕阳赤红的光辉刺眼般闭上眼,良久才重新开口,却不曾睁眼:“还有什么人涉及此事?”
“未曾查到,但……”
不待他说完,就被殿外眠卿的声音打断。
“娘!我进来了!”
“殿下,等一下!”
随即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听这动静,侍从应该没能拦下眠卿。微梓昱挥挥手示意季仲显起身:“你继续暗访,不可打草惊蛇。”

楼主 爱问新人  发布于 2016-10-04 16:59:00 +0800 CST  
话音刚落,眠卿已经进来了,“你……我娘呢?”迎面看见微梓昱,眠卿略有些不自在。
“看来,我必须教给你一些礼貌了!”微梓昱微微眯眼,语气平淡,不辨喜怒。眠卿却瞬间觉得一凛,如深秋时节一盆冷水兜头而下,冰得浑身一激灵。他生气了?为什么?眠卿疑惑地偷偷打量微梓昱的脸色,虽见他神色与往常无异,却到底不敢放肆了,只呆在原地等着他开口。
“微臣告退。”季仲显适时地打破殿中的死寂,待微梓昱允可之后退出殿外。
“该叫我什么?”语气如常,连音量都没有半分变化,但眠卿就是平白觉得这话透着森严。
眠卿抿抿唇不说话。当然不是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实在不习惯。从见到他伊始,她就一向是直呼其名的,待知道他身份以后因为感觉别扭,便尽量避免与他相处,他也一向从不在这个问题上责难,不想今日他竟毫无预兆地提起这个问题了。眠卿有些无措,哪怕不习礼仪,她也知道这样称呼他为“你”是不对的。不提他是自己的……父亲,单说他作为帝君,这样的称呼便可以算是大不敬了。
“说话!”声音不大,其中的威严却吓得眠卿一激灵,“你……我……”一下子就语无伦次了。勉强安抚住砰砰直跳的心,才咬咬牙开口道:“皇……皇上,我……”话还来不及说完,便觉一阵天旋地转,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趴在桌案后的微梓昱的腿上了。拼命挣扎着想要挣脱微梓昱的桎梏,却发现只是徒劳,无论自己如何挣扎,他捉住自己的一双大掌都纹丝不动。
“你!放开我!”既然动手不行,就只好动口了。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该叫我什么?”头顶上微梓昱的声音稳稳传来。
“你……我告诉我娘你欺负我!”眠卿嘴一瘪,有些委屈。
“好,你娘就在里间睡觉,你倒是叫醒她试试!”微梓昱语义森寒。
眠卿立马噤若寒蝉,却也不甘心就此“屈服”,索性以沉默来表示自己的抗议。
“啪!”只是肉掌,但眠卿觉得打在自己身上痛绝不下于阿季用戒尺。眠卿疼得一颤,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谁知非但毫无用处,反而使得身后的手更加用力地打下来。“啪啪啪……”一下下皆是剧痛且连续无断绝。
“不要!呜呜呜……”终于眠卿痛得哭叫起来,但身后行凶之人却恍若未闻,只是继续一下下挥掌。
“不要……不要……娘……娘……”微梓昱听得眠卿由于哭泣而断断续续的声音,心中一痛,再次挥下的手掌终于没有落下,紧握成拳,重重砸在身前的桌案上。桌案不堪重击,哗啦一下裂成数块塌了下去,桌上的东西散了一地。吓得眠卿又是一颤,许久没有臆想中的痛楚传来,她才大着胆子小心地回头看去。却见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微梓昱,此刻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隐忍的痛。眠卿吓了一跳,倒是忘记了挣扎,只是怔怔地看着这样的微梓昱。许久,低下头,小小声道:“你……对不起,你别伤心了……父皇。”
虽声如蚊蚋,虽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伤心难以自抑,微梓昱依然听见了。知道这傻孩子是错以为自己是因为她不肯喊自己才这般模样的,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眠卿等了许久,头上依然毫无动静,以为微梓昱没听见,又放大了些声音重复道:“父皇,你别难过了,我知道错了。”有了第一次,再说一遍就顺畅多了。
微梓昱这才如梦初醒般,一把将眠卿抱进怀里,轻喃:“父皇不难过,父皇和母后还有你,父皇不难过……”听得眠卿一头雾水,恍惚中思绪翩飞:这就是父皇的怀抱吗?不同于娘柔软而香甜的怀抱,也不是阿爹单薄却温暖的怀抱,这个怀抱宽厚有力却不失温柔,感觉……很不错呢!

楼主 爱问新人  发布于 2016-10-04 17:02:00 +0800 CST  
“咳咳……”眠卿正有些陶醉地享受着与微梓昱难得的温馨静谧,内殿中忽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眠卿这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娘?”微梓昱随之放下眠卿,牵起她的手走进去。因为之前与季仲显的谈话,微梓昱把殿中侍奉的宫人全赶出去了,所以此时殿中除了床上正艰难地尝试自己慢慢坐起来的阿季之外,再无他人。微梓昱见阿季醒了,放开眠卿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床边坐下,轻轻扶住阿季,让她靠在自己身上:“隐娘,你醒了。你觉得怎么样?”
“渴……”话出口,阿季倒被自己沙哑的声音惊了一下。
这是眠卿自生辰宴后第一次见阿季,当下便被她苍白的脸色和沙哑微弱的声音惊了一下,这会儿却顾不上细想,忙倒好水送过去,“娘,给!”看着微梓昱接过慢慢喂给阿季喝了,才心疼地问:“娘,你怎么了?”
微梓昱摸摸眠卿的头,代阿季回答:“你娘太累了,没有休息好。”
“可是……”眠卿不太信,刚想说什么,已经被阿季打断了,“谁又欺负我的眠儿了?怎么变成小花猫了?”
“娘!”眠卿果然忘记了之前想说的话,不依地跺跺脚。
“呵呵!是不是你父皇欺负你了?告诉娘,娘为你做主。”阿季怜爱地看着眠卿,轻声逗弄她。
眠卿下意识摸摸还隐隐作痛的屁股,委屈地瘪瘪嘴,开始告状:“嗯,娘,你不在,他……”说到这儿看了微梓昱一眼,犹豫了一下改口道,“父皇就打我!”
“哦,是么?”说着轻飘飘地往后瞟了一眼。微梓昱赶紧剖白:“隐娘,没有!我就是逗逗眠儿,是吧?呵呵!”边讨好地笑笑,边腹诽:你自己打得比我还狠,偏偏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你!”眠卿不买账,睁着无辜的大眼控诉地瞪着他。
阿季抬手狠狠在微梓昱腰间拧了一把,但就此时阿季浑身无力的状况来说,拧到没有都难说,更别说痛了。不过微梓昱还是配合地做出龇牙咧嘴的夸张表情,逗得眠卿马上破涕为笑。阿季便欣慰地看着这一幕,眠卿对微梓昱的称呼,她当然注意到了,一直以来心上的隐忧终于可以放下了,心情舒畅之下,倒是觉得精神好了不少。

楼主 爱问新人  发布于 2016-10-04 17:03:00 +0800 CST  
阿季中毒事件以微梓昱震怒之下处死冷宫宇文氏及所有涉案宫人,撤换一批有失职之嫌的官员,进而引发整个朝局大洗牌告终。牵连甚广,影响巨大,致令人人自危。不过这些暂时与眠卿无涉,对于眠卿来说的改变,一是生辰宴之后,微梓昱从王公大臣子弟中挑选适龄者,为清宴公主伴读,于是眠卿终于有了一群玩伴;二是微梓昱和阿季忽然变得加倍的严厉,课程数量增加不说,课业要求也高了不少,这让眠卿几乎再没有闲暇时间。好在作为生辰宴上表现良好的奖励,她终于摆脱了礼仪嬷嬷,不必再上礼仪课了。加上渐渐熟悉课程之后,完成功课也不那么吃力了,倒也并不觉得日子难过。眠卿的童年便在这样紧张忙碌却依然平淡的日子中飞速流过。

楼主 爱问新人  发布于 2016-10-04 17:04:00 +0800 CST  
十年后
墨蓝的夜空中星辰数点,一弯新月挂在天边,为世间驱散些许黎明前的黑暗,而朝阳尚不知躲在何处休憩,巍峨的乾元宫却已在夜色中悄然醒来。宽阔的宫道旁,麒麟卫身姿笔挺,精神抖擞,凛冽的西北风也不能动其分毫,黄金甲在夜色中格外醒目。间或有穿着臃肿的宫人手捧木盆或手持扫帚进进出出忙忙碌碌。身着各色官服的朝臣早已聚集殿中,正值隆冬时节,殿内虽炭火旺盛,仍不免有些微寒意,朝臣们纷纷袖手缩颈,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边取暖边闲聊。
“沐国公,听说令孙前日金殿奏对又得圣上嘉许,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哪里哪里!赵大人年轻有为,令郎令名满京华,谁人不知!”
……
正聊得火热,殿中忽一静,众人抬眼看时,却见殿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位二八年华的少女。一字长眉浓淡合宜,狭长的凤目华丽高贵,脸若无瑕白玉,唯双颊因寒冷而染嫣然之色,墨绸般长发简单挽成流云髻簪以八翅金凤钗,凤翅上的七彩宝石在烛火下熠熠生辉,纤纤玉指正解开身上厚重的白色狐皮大氅,露出内里月白的日月天光袄和山河地理裙。众人一见此人纷纷躬身行礼道:“参见公主殿下!”这少女当然就是眠卿了。十五岁生辰之后,除了例行的功课之外,她又多了一件事,便是每日早朝时分,到乾元宫旁听朝务,这便是她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因为微梓昱说她到乾元宫是学习的,所以她的仪仗被撤得连个唱名的都没了,这才出现她进入殿中众人不觉的情况。
“众位大人不必多礼!”微抬手免了众人的礼,又向几位德高望重的重臣微微点头权作回礼之后,眠卿便不再理会众人,只站在丹樨之下,众臣之前的位置兀自闭目养神。起这么早,她还困着呢!

楼主 爱问新人  发布于 2016-10-04 17:05:00 +0800 CST  
不过只是片刻,皇帝仪仗便自后殿转进来,随着内侍尖细的“皇上驾到!”声,众臣包括眠卿,依班次跪迎。待微梓昱安坐龙椅,群臣山呼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微梓昱扫一眼殿中众人,微抬手:“免!”群臣方起身。
随着内侍洪亮的“有事早奏,无事退朝!”声,早朝开始。
“启奏陛下,滇黔一带半月前遭百年难遇雪灾,百姓冻饿而死者不计其数,因道路为雪阻断,今日方得到消息。臣请陛下速速安排救灾事宜。”首先开口的是季慎之,一开口就是猛料。
“朕已知道了,卿等以为该当如何?”
众臣互相看看,谏议大夫、文渊阁大学士、清宴公主国文师傅赵文忠出列道:“臣以为当务之急在于疏通道路,可择一良将带兵火速前往疏通,同时从各地调集救灾物资,派专员前往赈灾。”
“卿以为当派何人前去赈灾?”
“臣以为当派一德高望重朝廷大员方能胜任。”
“众卿以为谁可胜任?”
“此事分属户部管辖,户部尚书吴启凡德高望重当可胜任。”这次说话的是尚书右仆射、光禄大夫蒋方舟,一个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干瘦老者。
“臣以为吴大人确可胜任,只是吴大人执掌户部只怕不便离开。”说话的是尚书左仆射邵尚君。
蒋方舟点点头表示同意,补充道:“可由户部侍郎张震暂代户部之职,如此便无碍了。”
“可。那么何人领军前往疏通道路?”微梓昱一锤定音,结束这一话题,开启下一话题。
侍中、金紫光禄大夫、开国县公沐远略开口:“臣以为襄阳刺史、壮武将军陈思冠可担此重任。”
“甚好。门下省拟旨,着户部尚书、金紫光禄大夫吴启凡为赈灾特使,前往滇黔赈灾,滇黔两地官员全力协助;襄阳刺史、壮武将军陈思冠带领本标人马火速疏通滇黔两地官道。发谕襄渝陕荆等州知州、刺史筹集赈灾物资,不必运送进京,直接运往滇黔供赈灾特使集中调配。”
“陛下英明!”群臣山呼。
“可还有遗漏之处?”
“启奏陛下,滇黔一带自来四季如春,今竟遭雪灾,是天降异兆,警示世人。臣以为陛下宜东郊祭天,以平天怒。”太常卿虞世番出列道。
“臣以为不妥,虽天降异象,却未必天怒,宜祭天,但陛下亲至又太过隆重。况当此之时,诸事繁杂,陛下实不宜出城。”光禄卿齐辅之出列反驳。
沐远略躬身道:“齐少卿所言甚是,臣以为陛下宜择一王公贵戚代为祭天。”
“卿以为何人合适?”
“臣以为论德望太傅最有资格,论身份公主殿下当仁不让。”沐远略推出两个人选。
“臣以为公主殿下年幼,恐难当此重任。”蒋方舟出言。
中书令、金紫光禄大夫、上护军崔端方首次开腔:“臣以为祭天之事终究是天家之事,公主殿下虽年幼却责无旁贷。”
“殿下天潢贵胄,天资聪颖,代陛下郊祀,乃是众望所归。且公主已及笄,列席早朝已近一年,诸事可开始历练了。”季慎之也出声表示赞同。
“清宴!”
眠卿正在最前面听得昏昏欲睡,忽被点名,浑身一激灵,抬头看去,见微梓昱正盯着自己,目光隐带严厉,心中一凛,忙躬身应是。
“你可愿代朕东郊祭天?”
眠卿一楞。祭天?怎么扯上祭天的?不是在说赈灾吗?不过这会儿也顾不上追究这之间的联系了,急忙躬身应答:“儿臣愿为父皇效劳!”
微梓昱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太常、光禄二位卿家,准备清宴公主祭天事宜,择吉日出行!”
“臣遵旨!”太常、光禄二卿齐声答。
“如此,此事到此结束,众卿可还有事?”

楼主 爱问新人  发布于 2016-10-04 17:07:00 +0800 CST  
话音刚落,忽一绯服中年男子出列,五体投地拜下去:“臣御史中丞方端儒冒死谏言!”
微梓昱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开口:“说!”
“臣请陛下为龙脉考虑!龙脉之事关系国本,龙脉单薄则国本不固,本不固则邦不宁,陛下不可不重之。今陛下春秋鼎盛,却子息不丰,迄今无子,只公主一女,是为国本不稳,民心难安。臣乞陛下慎重思虑!”说完,顿首不起。
季仲显到底年轻沉不住气,勉强听完便出列反驳:“陛下早有明言,本朝臣子不得置喙龙脉之事!方大人,又何必再提!况公主殿下虽为女子,却天资奇绝,文武双全,如何谈得上国本不固?”
“季将军是是想说公主足可堪为继吗?”中书舍人蒋书廷温吞地问道。
季仲显冷汗瞬间爬满额头,立储这样的话,实在不是他一介外臣可以置喙的,刚刚一着急就说错话了。急忙撩袍跪倒补救道:“陛下恕罪!微臣并无此意!”
微梓昱脸上讳莫如深,既没有开口斥责,也没有让季仲显起身,殿中的气氛便有些沉凝。眠卿列席早朝也快一年了,虽说素日并不曾用心,也知道这种事可大可小,端看微梓昱的态度了。现在微梓昱不表态,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自己又只是列席,不能发言,且事涉自己,更是不能冒然开口。抬眼看看对面的季慎之,见他也只是面沉如水地立在原地,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便有些着急。
这时候开口的反倒是不起眼的卫尉寺少卿司忠宇:“陛下,季将军措辞或有不当,但实不足罪。倒是方大人妄议龙脉之事,甚为逾越。”
邵尚君点点头附议:“龙脉之事乃天子家事,非臣等可以置喙的。”
蒋方舟不疾不徐地开口:“天子以身为天下,天子家事即天下事,御史职责所在,当可谏言。”随即撩袍跪倒,顿首再拜:“臣万死,臣以为方中丞所言甚是,望陛下明鉴!”
这下大家像约好了一样,纷纷跪下道:“望陛下明鉴!”
依然站着的只有季慎之、邵尚君、司忠宇在内的寥寥数人。
微梓昱面色一寒:“朕正当盛年,众卿议立国本之事不嫌尚早吗?关于龙脉……”扫了一眼阶下跪伏的众人寒声续道,“朕今日不妨明言,朕今生得此一女足矣,卿等今后不必再谏!”
“望陛下三思!”这下群臣更是叩首不起,齐声沉痛劝谏。连站着的邵尚君、司忠宇等也纷纷跪下陈请。
微梓昱大怒:“我朝既无女子不得出仕之条也无女子不得嗣立之法,清宴为朕嫡子,何言朕无嗣?”
“望陛下三思!”群臣只是叩首。
这下君臣僵持住了。眠卿看看御阶之上的微梓昱又看看身后跪伏的群臣,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更不知道开口能说些什么。正左右为难之际,对面的季慎之忽撩袍跪倒:“陛下,列位同僚,听老臣一言可好?”要知道季慎之三朝元老,天子之师,历来是殿前免跪的,他这一跪分量可不轻。
微梓昱急忙道:“太傅这是做什么?但请说便是。清宴快扶太傅起来!”
眠卿忙上前扶季慎之,季慎之却不动,继续道:“陛下春秋鼎盛,殿下也尚年幼,动议国本不必急于一时。倒是赈灾之事,刻不容缓。陛下可否将龙脉之事搁置再议,且安社稷?列位同僚意下如何?”
季慎之德高望重,殿中大半臣子都受过他的提携,其中不少还是他的门生。现在虽然已经不任实职了,但官居一品,地位尊崇。他既已开口,便没有什么人可以不给他这个面子。
“太傅所言极是!”群臣纷纷附和。
“那便这样吧!”微梓昱也点点头接受,“退朝!清宴跟朕来!”说完当先转入后殿。

楼主 爱问新人  发布于 2016-10-04 17:08:00 +0800 CST  
“砰!”微梓昱一掌拍在榻上的案几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险些不曾将案几拍碎:“这群迂腐不通的家伙!”余光扫到眠卿进来,袍袖一甩,双手背后,转身道:“你怎么回事?让你列席朝会是让你去昏昏欲睡漫不经心的吗?!”口气中还带着之前的戾气。吓得眠卿说话都抖了:“父皇,儿……儿臣……知错了!”微梓昱看她低头缩脖子,噤若寒蝉的模样,才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吓着她了,略略平复心绪,慢慢在榻上坐下,才重新开口:“看来之前我教你的规矩都忘光了,要不要我帮你回忆回忆。”声音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无波无绪,但语意依然不善。眠卿心中一寒,语无伦次地求饶:“儿臣……我……知道错了,我不敢了。”微梓昱原也就是吓唬吓唬她,并没打算动手,现在目的达到了,也就顺势点点头:“罢了!”却不忘最后威胁一句,“但,这次祭天的事,决不能出任何差池,否则……”说着还威胁地扫了她一眼。眠卿听他这么说,知道危机解除了,急忙躬身应是,又问:“什么时候祭天啊?麻烦吗?”
“不许胡闹!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太常和光禄寺卿自然会告诉你要做些什么,你照做就是了。时间他们也会选好告诉你的,不要担心。”微梓昱轻斥一声,到底还是解答了。
“那……”眠卿还想说什么,不过刚开个头就被打断了。
“你不用去上课吗?”淡雅的女声在殿中响起。

楼主 爱问新人  发布于 2016-10-04 17:10:00 +0800 CST  
微梓昱在这声音响起的瞬间,弯起唇角招呼:“隐娘,你来了?”刚刚说话的自然是阿季。微梓昱在乾元宫大发雷霆,早有伶俐的宫人跑去请阿季来灭火了,这会儿正好到。
眠卿转身见是她,躬身行礼,闷闷不乐地应声:“哦。那我走了。”说完自顾离开。
“你这么着急赶她走干嘛?”微梓昱懒懒地倚在榻上,揉着发痛的脑袋问。
阿季走上前靠在他身边,抬起两根葱指轻轻为他揉太阳穴:“你今天说立眠儿为储的事了?”
“谁说的?”微梓昱抬眼看看她,见她不答只是沉静地看着自己,复又闭上,“也不算,只是他们提起,我不曾否认罢了。”
阿季的手一顿,“你何不告诉他们我……”
余下的话没有说出,因为微梓昱忽然伸手将她拉到怀里,俯身吻上了她的唇。这个吻缠绵悱恻,温柔绵长,两人一时间都有些意乱情迷。许久,微梓昱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懒洋洋地笑说:“眠儿这一个小精怪,就闹得我头疼了,再多些不是要闹死我了?那样我还如何疼爱我家娘子呢?”脸上竟少见的带了些痞气。
阿季看着他带了些痞气的俊朗的脸,觉得鼻子有些发酸,感觉眼前有水雾弥漫而起,急忙撇开头。她当然知道他这样说只是不想让自己难过罢了,其实他很喜欢孩子,其实他也希望儿女绕膝的。一力承担子息不盛的因果,不提半句她不能生育之事,只是努力在保护她罢了。这样一个人啊……
“你怎么了?”见阿季许久没有动静,微梓昱奇怪地转头看去,见阿季只是一味转头不看自己,便伸手把她的头扳过来,才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微梓昱一下子就慌了:“隐娘,你……你怎么了?”看她没反应,接着说,“我们有眠儿就很好了,隐娘,你别……”
“是,我们有眠儿就很好了!”阿季唇角微弯,勾起一抹靓丽无匹的微笑。这一笑把微梓昱笑得半天回不过神来。按说还挂着泪痕的脸上无论多么明艳的笑容都要失色,但微梓昱就是觉得这个笑容有着难以言说的美丽。
阿季看他这个傻样子,笑意越发加深了,抬手广袖翩翩拂过微梓昱的脸,唤醒兀自痴痴凝视的人。微梓昱这才回过神来,惬意地往靠背上一靠,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做出一副夸张的陶醉表情:“嗯!佳人招红袖,自当三春色!”
阿季没好气地嗔他一眼:“堂堂君王至尊,竟学人家做一副浪荡子模样!”微梓昱满不在乎地笑回:“为卿袖手天下也甘心哪!”
“呸!”阿季俏脸一红,“净说这些不正经的!”
满室春光说不尽。

楼主 爱问新人  发布于 2016-10-04 17:11:00 +0800 CST  
太常寺和光禄寺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第二天就拟定郊祀的具体章程,送来联合奏章了。祭天五天之后在东郊祈天坛举行,当天一大早眠卿便带了半副皇帝出行的仪仗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因为礼节繁琐,各种祭典都详细规定了时辰,所以虽然一切顺利,但所有典礼都完成还是日已西斜。说来也怪,白天明明是晴空万里,到黄昏时分忽然北风大作,飘起雪来,于是一行人便就近住在旁边的皇寺归觉寺。
虽然眠卿之前也曾跟着微梓昱来过这里,但刚好赶上下雪倒是第一次,加上往日在宫里甚少有机会出游,便起兴带两三侍从赏起山寺雪景来。归觉寺是皇家寺院,占地广大,规模恢弘,又建在山上,顺应地势建筑错落有致,赏景倒不觉乏味。归觉寺依山而建,面临山谷,背依绝壁,地势本就高,寺后有一塔名摘星塔,立在塔顶俯瞰甚得一览众山小之妙,夜间登塔更有手可摘星辰之感。眠卿每次来是必登塔的,这次虽然天色已晚,又逢雪夜难行,她还是兴致勃勃地要去。结果刚转至无人处,眠卿便察觉不对。这些年随季仲显习武,眠卿耳力已非凡,离摘星塔尚有一段距离,她便听得呼吸声多得不正常,且呼吸俱轻缓绵长,显见都是高手。当下便止步不行,暴喝一声:“什么人?!出来!”
随着这一声,四面八方人影从天而降,竟有十数人之多,正正将眠卿及两名随从围在中间,一身中规中矩的黑色夜行衣在这雪夜倒格外显眼。
“大胆!你们什么人?”两随从见来着不善,已经条件反射将眠卿护在身后。一边说话,一边脑中飞速思索如何通知寺中侍卫。
黑衣人却不打话,训练有素地齐齐刀出鞘,揉身攻向眠卿三人。只一招,眠卿便知道自己三人不是对手,只能尽量拖延时间等寺中的侍卫发觉。这些人单拎出来每一个都不是眠卿的对手,但差得也不多,一群人一起上眠卿便决计讨不了好,加上眠卿的修为虽算根基不浅了,但毫无临敌经验,手上又无兵器,此消彼长之下就甚是吃亏。两名侍从倒是比眠卿强点儿,但要顾着眠卿就不免左支右绌。所以片刻功夫,三人便被压制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了。
眠卿一边吃力地用脚踢飞一柄向她劈来的长刀,一边眼角留心退路,准备往回跑。谁知黑衣人防备甚是森严,竟是毫无空隙。心一横,塌腰躲过横扫来的一刀,顺势抬脚踢来人持刀的手腕,逼对方退避,手在地上一撑,身法运到极致,转而揉身扑进旁边一人的怀里,趁着他错愕之际,空手入白刃夺他兵刃,随即抽身飞退。这是准备硬抗了,所以需要先夺一柄兵器。刚刚一长串动作看似行云流水,实则是险而有险,若有一个动作没得手,后果不堪设想。这招是之前上课的时候,季仲显以一敌三的时候用过的,并没有着意练过,现下情况危急,眠卿脑子倒是好使了不少,竟然把它想起来了,而且还侥幸得手了。有了兵刃在手,又活动开了手脚,渐渐进入战斗的节奏了,眠卿的情况倒是好了不少,只是还是只有防守之力没有进攻之能。眠卿心知长此下去自己必然不免落败被杀,心中暗暗着急,却不见寺中侍卫有半点动静。按说他们交手这么久了,寺中负责守备的侍卫早就该发现了,眠卿心中隐隐觉得不对,这会儿却也顾不上探究,只能一边招架一边想对策。
忽听得旁边一声惊叫,伴随着兵器破空的声音,知道不好,但眠卿正险而有险地避过面前一波攻击,实在顾不到背后,听着声音勉强侧侧身避过要害,准备硬挨这一记。听到兵器刺入人体的声音,却没有痛楚传来,只有一声闷哼从背后传来。抽空转头看去,却见侍从之一名叫侍书的正口流鲜血倒下去,映着雪光,可以看见一道血痕贯穿她整个背心,眼见是活不成了。眠卿没功夫哀悼,三个人变成两个,她压力顿增,好几次都险些受伤。正无计可施,忽听剩下唯一的侍从侍剑喊:“殿下,你快撤!我来挡住他们。”伴随着这一声,眠卿果然感觉压力小了不少,往那边看去,只见侍剑出招状若疯虎,竟是只进攻不防守,完全不要命的打法。眠卿鼻子一酸,知道他这是准备以死保自己了。咬咬牙不看那边,抢攻数招逼退身前几人,便抽身飞退。刚退得数步,便见迎面又是一群黑衣人截杀过来,后有追兵,前有堵截,只有迎战,只是这次一个帮手都没有了,她自己一个人更是连招架也困难了。终于眠卿刚刚躲过身前一刀,不防后面一个扫堂腿摔倒了,黑衣人见状,纷纷拿刀看过来,眠卿只能在地上连滚数次,长刀却始终如影随形。滚得几次,背抵上一块大石,动作一缓,长刀就砍下来了。

楼主 爱问新人  发布于 2016-10-04 17:11:00 +0800 CST  
避无可避,正闭目待死之际,忽眼前有亮光闪过,正围攻自己的黑衣人纷纷长刀脱手。随即一道月白色的身影飘落身前,夜色中看不清面目,但那如天神下凡般的身影却刻在眠卿的心里久久不去。
“殿下,可还好?”即使在这种情势下声音依旧温柔从容,只可能属于一个人,沐国公嫡孙、清宴公主伴读之一沐凌风。
“你怎么来了?”眠卿起身与他背靠背立在一起。
“先退敌再说。”
“就你一个人?”
“大队人马在后。”
眠卿心中一定,与沐凌风且战且退,两人此前从未配合过,甚至不曾交过手,此时却配合甚是默契。“这样不是办法,得找个地方躲一下。”不管配合多好,只有两个人的事实是改变不了的,沐凌风边退边说。“最近的是摘星塔,只是离寺中更远。”眠卿明白他的意思,马上回应。“带路。”沐凌风当机立断。
眠卿寻机逼退身前的攻击,转身施展轻功飞掠而去。沐凌风紧随其后。黑衣人紧追不舍。大概是为了防备眠卿往寺院方向突围,刺客大多在下面阻截,反方向就没什么人了。所以倒是被他们轻易冲进了摘星塔。塔内地方狭小,刺客人多施展不开,眠卿两人这才能稍松口气。但依然是步步后撤,不知不觉就退到了顶层,这下退无可退了。眠卿有些心急:“大队人马什么时候到?”
“一定要守住,不能再退了。”沐凌风答非所问。
“我知道,可是……”
不待眠卿说完,沐凌风便打断:“留神!别说话了!”
眠卿以左臂受伤为代价,险险挡下又一轮攻击,再不敢说话了。久攻不下,刺客也着急了,攻击越发凶猛,眠卿二人应付也越发困难,只是背水一战,勉强一步不退罢了。这时,忽听此后后方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让开!”随之便见一刺客从后方踩着众人肩膀扑上前来,眠卿急忙举刀格挡对方下斫的刀势。“铛!”两刀相撞,眠卿只觉对方这一刀意外地沉重,虎口一痛,手中的刀脱手而去,其势不减,蹭蹭蹭后退三步,方才避开这一刀。对方第二刀却也到了,眠卿手中已无兵刃,只能以身法硬抗,只是塔上就那么大点地方,再怎么躲也躲不到哪儿去。几招就被迫得避无可避了,正想拼着重伤试试能不能躲开这招,沐凌风忽从旁插入两人之间,硬接了这刀,只是力量相差太大,沐凌风又是仓促之间格挡,接是接下了,整个人却被直接从塔顶的窗户撞飞出去。这塔高十余丈,下临深渊,就这样掉下去,必死无疑!
眠卿这当儿也不及细想,紧随其后从破窗中跃出,一手抽出衣带抛出,缠上下层栏杆,另一手已探出拉住沐凌风的衣袖,总算有惊无险地在他摔下去之前捞住他。只是这样一来两人就挂在空中了,在后方追兵顷刻至的情况下,这还是个死。“放手!”沐凌风低声道。
眠卿一愣,随即会意,拎着沐凌风的手向塔身一甩,后者借势在塔身上一蹬,借力向下一层跃下。随即眠卿也放开抓衣带的手,依样一层层跳下去。
两人前后脚跳到塔下,马上就被留守在塔外的人围上了,又是一场恶斗。缠斗中,之前将他二人迫下塔的人也追来了。这人功夫较其他人高出一大截,若一开始这人就在场,眠卿绝对撑不到沐凌风赶来。这会儿,这人一追来,对上沐凌风和失了兵刃的眠卿,两人马上就险象环生,只能步步后退。但本来就在悬崖边上,实在没几步可以用来退。眼见无路可逃,眠卿咬咬牙喝声:“跳!”说完,当先向背后的万丈悬崖跃下。沐凌风一惊,看看前方的刺客,咬咬牙也跟着跳下去。

楼主 爱问新人  发布于 2016-10-04 17:13:00 +0800 CST  
眠卿梦到自己身在水中,顺水漂流,水势湍急,她拼命挣扎却只能无计可施地被水流冲到万丈悬崖下,心中惊恐,就此吓得梦醒。漆黑的夜空下,白茫茫一片,莽莽中有长河在夜色下如银带贯穿其中。眠卿发现自己此时就整个浸在河中,因被一棵倾倒的大树所拦才不曾被冲走。奇异的是,在这寒冬腊月,河水竟未结冰,反比外间气温稍温。这是……没死?眠卿明白过来自己的处境,正想拉着树干爬上岸,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完全动弹不得,不由惊得叫出声来:“啊!”
方出口,便听得旁边沐凌风的声音传来。“殿下,怎么了?”
“我……动不了了。”
“殿下不必惊慌,想来是天冷冻僵了身子。殿下运功试试。”虽然看不见他人,但这个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淡然,奇异地让人安心。
眠卿慢慢静下心来,闭目运转内力。却发现内力运转晦涩,全不复平日顺畅,略惊,心知之前跳下万丈悬崖虽侥幸逃得性命,终究还是受了重伤。略定定神,也不睁眼,虽晦涩,却也竭力运转内力。往日一刻钟便可完成的一个大周天,今日足足用了五刻钟,眠卿方觉身上暖了些,稍稍抬手,却之发现手足酸软、浑身无力,依旧无法动弹,“凌风,你在哪儿?”
“殿下,臣就在您身后。您觉得怎么样了?”
“我浑身无力动不了,你能动吗?”
问完,却半天未听到回答,倒是听得一阵哗哗的水声,半晌,雪光映衬下,便见沐凌风出现在眠卿身边,“殿下,别怕!臣在这里。”温和依旧,急速粗重的喘息声却破坏了往日的淡定从容。
“我们得想办法上岸,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殿下,只怕我们今夜只能呆在河里了。不说我们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有没有可能爬上岸,即便爬上岸,只怕也会被冻僵的吧?今晚只能这么熬过去了,明天再做打算吧!”
眠卿知道他所言不错,有些沮丧地看看周围:“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来救我们?”
沐凌风迟疑了一下:“如果真的能来的话,只怕不会比那帮刺客来得更快。”
“怎么会?!”眠卿一惊,“你之前不是说大队人马马上就来吗?”
沐凌风苦笑一声:“那是臣骗那群刺客的。寺中的侍卫应该是出了什么事,否则我们苦斗这么久,他们不会一无所觉。而城中的其余人马,最快也要明天早上才能得到消息,到时候……所以,殿下,赶快想办法恢复功力,我们才会有一丝生机。”
眠卿沉默了一下,才小声问:“你怎么会来的?”
“臣家在归觉寺附近有庄子,听说归觉寺梅花开得甚好,便动了雪夜寻梅的念头。不想到寺里就发现那里安静得不像话,臣觉得不对,就去看看。”
“今天……谢谢你啊!”这些年习惯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鱼雨的生活,眠卿有些不习惯向别人道谢,所以语气有些生涩。
“这是臣下应该做的,殿下无需言谢!倒是殿下实在太乱来了,怎么就直接跳下来了呢?”
“反正都是要死,为什么要死在别人手上?”语气中的决绝由二八年华少女清脆甜美的声音说出实在违和,这样奇异的违和感莫名地让人心痛。沐凌风一阵无言,半晌才慢慢说:“殿下,好好调息吧。”
一夜无眠。

楼主 爱问新人  发布于 2016-10-04 17:15:00 +0800 CST  
第二天阳光照进山谷的时候,眠卿刚刚艰难地结束了第二个大周天。泡了一夜的水,浑身浮肿,难受极了,有气无力地趴在树干上。
“殿下,看来我们不必担心追兵了。”沐凌风望着崖壁道。眠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时,便见崖壁陡峭光滑,寸草不生,且高耸入云,直令飞鸢唳猿望而却步。除非像他们一样直接跳下来,否则断然是下不来了。不过,这虽然意味着追兵不会出现,同时也意味着救兵也来不了了,且他们也出不去了。
眠卿一转念便想明白这些关节,点点头道,“离开水里再作打算吧。”说着便开始手脚并用艰难地沿着树干爬向岸边。九死一生,一夜未眠,又是泡在水里,加上跳崖受伤颇重,导致眠卿仅仅是完成了这样简单的动作,便汗如雨下如虚脱一般,略打坐片刻弄干衣服便倒在雪地上再也不想动弹了。沐凌风相对好一点,起码还有说话的力气:“殿下……臣去寻个……藏身之处。”只是也是喘得厉害。眠卿这会儿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嗯”一声以作应答。
过了足有一个时辰,眠卿才恢复一点力气坐起来,沐凌风还没有回来,也没有讯息传来。好在茫茫雪地上,沐凌风离去的踪迹倒是甚为清晰。眠卿便顺着雪地上的痕迹慢慢向前找。起初还是清晰的脚印,到后来便是模糊的一人大小的印记了。寻至半路便听得前方有哨声传来,清脆婉转很是动听。这声音眠卿曾听沐凌风吹过,知道他已在前方找到临时居所,有心速去会合,奈何身体欠佳,只能继续缓步前进。
待眠卿会合了沐凌风,已是日上三竿。那是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山洞,沐凌风正懒洋洋地靠在洞口,“殿下,臣已经查看过了,里面没什么危险,可以用来暂时容身。”眠卿点点头随他一起进去。洞口虽窄小,往里走得大约五六米却是豁然开朗,足有一进院落大小,洞顶有一天窗大小的露天孔,有柔和的日光漏进来,虽不及外面亮堂,但视物无碍。洞内难免有些潮湿,却不太阴冷。是个绝佳的暂居之地。
“我们得去弄点干草和柴火。”眠卿摸着冰凉潮湿的山壁说。
“大雪封山,干草只怕是没有了,柴火还可以找找看。臣去吧,您先休息一下。”沐凌风点点头。
“等我一下,我们一起。”说完,自顾坐下来打坐恢复。眠卿当然看得出来沐凌风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待一个小周天运转完,方睁眼起身:“我们走吧!”沐凌风也不多话,点点头抢在眠卿前头向外走去。出洞顺手折了一根树枝,边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前面探路,边细心地用树枝扫开前路的积雪。明明两人都是又累又饿又冷,他的姿态倒仿若寻幽访胜般闲适,仿佛这只是最寻常不过的一次冬日出游。眠卿在身后看着,平白想起“积石如玉,列松如翠”,一时倒有些晃神。
在厚厚的积雪中寻找干柴可不容易,走了很久两人才找到一棵枯树,折了两捆柴火,正待往回走,却意外地发现一只野兔。两人正愁没有食物,这可不就是送上门来的食物?但问题在于怎么抓?若是往日,这当然不是问题,以两人轻功,不论任何一人上去都可以手到擒来。但现在两人比普通人都不如,如何抓得到机警的野兔?机会稍纵即逝。眠卿微微思索,向怀里一阵摸索,竟摸出一把弹弓来。从地上挑了一颗大小适中的尖锐石子,蹲下身,慢慢向野兔靠近几步,瞄准野兔后足,用全身力气最大限度拉开弹弓上的牛筋射出去。准头极佳,一击即中。野兔受惊即逃,但后足受伤如何跑得快?被早偷偷摸到左近的沐凌风抓个正着。
“太好了!有吃的了!”眠卿激动得差点没跳起来。
“是啊。殿下,你怎么会随身带弹弓?”沐凌风也很振奋,说话也随意多了。
眠卿抚摸着光溜溜的褐色枝杈,神色有些恍惚,原先缠绕的漂亮的红绳早已脱落,连木色也已发黑了,当年为自己做这个弹弓的人更是早已作古。十年了……
“殿下?”
眠卿被这一声惊醒,将手上的弹弓珍而重之地重新放在怀里,避而不谈:“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喊我眠卿便罢。”声音略有些低落。
沐凌风看眠卿一眼,不再追究,也不推脱:“好,眠卿,我们回去吧!”拎着兔子,抱了一捆柴火沿原路返回。
一路无话,回到山洞。

楼主 爱问新人  发布于 2016-10-04 17:17:00 +0800 CST  
“眠卿,有火刀火石吗?”
眠卿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反应有些迟钝:“呃?什么?”说完又反应过来他问的什么,便又补充道,“没有。你没有?”
沐凌风愕然:“呃?没有?”连弹弓这种东西都随身带着,反而没有火刀火石?
眠卿指指自己身上的祭祀礼服:“当然!”祭天怎么可能会带火刀火石?
“那……”沐凌风拎起手中的兔子,“人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我们米倒是有了,问题在于拿什么炊呢?”
眠卿为难地看看旁边的两捆柴火:“你会烈火掌之类的功夫吗?”这纯粹是无奈的调侃了,无论沐凌风是否会这类功夫,现在也是不可能用出来的。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对上眠卿询问的目光,补充道,“古有钻木取火之法。”
“呃……”眠卿被噎了一下,“那好吧,我们轮流来吧。”
沐凌风捡了两根粗柴火,双手捻动,用其中一根较锋利的一端在另一根上钻起来。如此做法甚为耗费体力,饶是两人轮流,如此过得半个时辰,两人也累得手都抬不起来了,却半点不见起火的迹象。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啊。”眠卿靠在一块大石头上,揉着酸疼的胳膊感叹,“这一躬行果然就出问题了啊。”
“是啊,果然不可尽信书。”沐凌风盘膝坐在地上,挫败地看着眼前的两根柴火,“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至于茹毛饮血吧?”
眠卿想了想,在怀里摸了摸,摸出根金钗,比划着在石头上磨了两下。这根八翅金凤钗是之前眠卿祭天的时候带的,在出来赏雪的时候忘记留下了,路上嫌累赘,就摘了顺手放怀里了。
沐凌风看得一阵目瞪口呆:你怀里怎么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不过也明白她的意思,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在兔子身上轻轻一抹,一丛绒毛就下来了。随即挑了几根柴火架起来,又将绒毛放在架起的柴火上。
“有这种东西,怎么不早拿出来?”看他这番作为,眠卿一阵无语。
“呃,忘了。金钗一用。”
接过眠卿的钗,左手执钗,右手拿匕首,在兔绒上方用力摩擦几次。金器摩擦片刻便迸出火花,碰上绒毛立刻烧起来。
“我去河边把兔子剥了,你在这里看着火吧。”沐凌风边递还金钗边说。
眠卿接过几下就被匕首擦得坑坑洼洼的金钗,顺手扔在一边,点点头。

楼主 爱问新人  发布于 2016-10-04 17:19:00 +0800 CST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沐凌风才带着被剥得支离破碎的野兔回来。见眠卿盯着他手里的兔子看,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呃,我不大会这个,将就吧。”
眠卿觉得与平日的谦谦君子形象相比,此时的他倒是更多了些亲切可爱,当下轻轻一笑,与他一起架起野兔烤起来。两人手艺都不行,也就是勉强能烤熟而已,又没有任何调味品,不要说与平日的珍馐玉馔相比,便是与普通的家常便饭相比也是颇有不如,但两人却吃得狼吞虎咽。
“啊!感觉又活过来了!”眠卿满足地摸着肚子感叹。半天没有听到沐凌风的回应,奇怪地转头看去,却只见沐凌风正一副忍笑的表情盯着自己看,便瞪他一眼:“怎么?我说得有什么问题吗?”
不语,继续忍笑。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说着抬手用手背蹭了一把脸,放到眼前一看,一道黑灰清晰可见。这下也不需要沐凌风解释了。眠卿又羞又窘地跳起来跺跺脚风一样地跑出去。身后沐凌风忍了很久的笑终于爆发出来,眠卿瞬间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
捡柴火、寻找食物、打坐恢复、休息……接下来的两天,他们就这样艰难、充实而平淡地度过了。却始终不见有人来,既没有人来追杀,也没有人来救驾,平静得诡异。若说没人来追杀还可以理解的话,没人救驾就几乎不可理解了。毕竟想来公主遇刺的事这会儿一定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刺客应该很难有机会追杀了。但既然已经闹得满城风雨的话,没有道理没人来救他们,无论这山崖多么难以逾越都该有人尝试才是。两人虽已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并也不着急,却不免奇怪于现下的平静,但不管如何猜测,对其中的缘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楼主 爱问新人  发布于 2016-10-04 17:20:00 +0800 CST  
那么,山崖上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会没人来救他们呢?
清宴公主代天子郊祀在归觉寺失踪的事,第二天便致朝野大哗,龙颜震怒。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微梓昱即位以来虽以仁德著称,但发生这样的事,他也断不会手软。当天随公主进驻归觉寺的侍卫统领斩立决,当值所有侍卫斩监候,其余侍卫军杖五十罚俸三年。此外,得到消息便派重兵封锁归觉寺,查探公主去向。奈何全无踪迹,仿佛一夜之间公主连同沐凌风及两名侍从便从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人知道当夜发生了什么,更没有人知道公主去向。微梓昱几乎将归觉寺翻过来都一无所获之后,即下令全城搜索。京畿卫、天子五卫之麒麟卫、泗京府衙全员出动,不眠不休搜寻两天一夜,至第三天午后在泗京东郊一座废弃的寺庙中发现公主祭祀礼服腰带和两具烧焦的尸体,尸体面目模糊不清,只知道是一男一女。
“障眼法罢了,不是眠儿!”说话的是闻讯赶来的微梓昱,他正死死捏着寺庙中发现的那条腰带,指节发白。到现场看过两具尸体和腰带之后,半晌才恶狠狠地蹦出这么一句,语气坚决,似下结论又似在劝说。
“不……不是眠儿!”这是坚持同行的阿季,语气似呢喃,双手紧紧握在一起,长长的指甲掐入掌心却全无所觉,眼睛死死地盯着两具尸体,似要从中找到证据证明自己这句话的正确性。忽又想起什么似的,眼神一亮道,“不是说沐国公嫡长孙也不见了吗?眠儿和他向来合得来,一定是又淘气得不知道到哪儿玩儿去了!对!一定是这样!”说完满含期待地看着微梓昱,等着他同意自己的说法。
微梓昱有些不忍地闭上眼,即便眠卿当真偷溜出去玩儿,自己派人找了这么久,怎么都该找到了。虽知道阿季说的是不可能的,却又不忍打碎她的希望,只能闭上眼逃避她满含期待的目光。
阿季看他这样,眼中的光芒慢慢暗淡下去。过了一会儿忽僵硬地扯出一抹笑容:“这逆子!定是嫌我逼她功课太紧了,与沐凌风相约走避,不再回来了。逆子!真是……”因为公主与沐国公嫡长孙同日失踪,所以难免让人想入非非,外间早有公主与人私奔的传言,微梓昱与阿季都有耳闻,却还不及理会,如今想来,这竟是最好的可能性。
微梓昱也弯弯嘴角,故作恼怒:“这逆子!等把她捉回来,看我不打断她的腿!”说到这里似真的迫不及待地想把眠卿捉回来打一顿一般,转而冷厉地吩咐侍从,“传旨,将搜索范围扩大到全国,着各州府全力配合!”
不待侍从应声,一个苍老的声音忽插入:“不必!”却是季慎之得到消息赶来了,“老臣参见皇上!参见娘娘!”
阿季急忙迎上前:“爹,你是不是有什么线索?”
季慎之安抚地拍拍阿季的手:“娘娘,且安心,公主殿下目前应该还没事。两具尸体都早已烧得面目全非了,却独独留下这条腰带,必是障眼法。这一点陛下和娘娘应该都想到了。但娘娘是否想过为何要用障眼法?”
阿季眼神一亮,脱口而出:“为让我们以为眠儿出事了!”
季慎之点点头:“也就是眠儿没事,否则就不需要障眼法了。”
“那么眠儿现在在哪儿?”微梓昱若有所思。
“两种可能。一种是殿下自行布置了这个障眼法,为的是金蝉脱壳。但以眠儿心性,当不会明知大家会伤心,还做这样的事。”
“的确,眠儿虽淘气,却绝不会恶劣至此。”微梓昱赞同地点点头,“另一种可能则是眠儿被人追杀,因某种原因无法回来,而刺客却也没有得手,故以障眼法混淆视听。可是如此?”
“陛下英明!若真是如此,他们必有后手。陛下只需静静等待,必能找到这大逆之人。”
“但朕已搜检过归觉寺方圆二百里,却无眠儿的任何踪迹,难道被他们抓住了?”随即摇摇头,自行否定,“不可能,若被抓了,也不必大费周章蒙蔽我们了。”
“那么是被困了?”接话的是阿季,她已渐渐安定下来。
季慎之点点头:“我们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找过。”
阿季急切道:“哪儿?”
微梓昱若有所思:“你是说……”
异口同声,内容却不同。
季慎之点点头:“对,归觉寺后山崖下。”
“不可能。据寺众说,眠儿当天是独自带了两名侍从去赏雪的,寺后的摘星塔是她每次必去的,而摘星塔临绝壁而建。所以朕首先就想到了那儿。但那地方是绝地,若被追杀,眠儿无论如何都该往寺内逃,绝不会……”说到这儿,微梓昱自己也知道逻辑的漏洞在哪儿了,神色瞬间凝重了。
阿季看他们的神色也想到了,失声惊呼:“怎么会!那眠儿岂不是……”
“不!虽然……但没有人下去过,不知道下面是什么情况,未必一定……更何况,我们总须去看看。”微梓昱不待她说完,便打断道。
“那么,我去!”阿季的话简短有力。
“不,还是我去比较好,你安心等着,我必将眠儿带回来。”微梓昱摇摇头,“就这么决定了,宜早不宜迟,传令麒麟卫即刻准备,朕要到归觉寺后崖下看看!”后一句已转向侍从。
跟来的侍卫面面相觑,不敢奉旨,集体跪下请愿道:“陛下不可!陛下万金之躯,不可涉险!就由臣等代劳吧!”
“不必多言!”微梓昱态度坚决。
“陛下……”侍卫还要再劝,却被季慎之打断,“你们功力不足,只怕不仅找不到公主,还会白白丢掉性命。所以”说到这儿转而对微梓昱道,“臣去!”
“不行!女儿绝不会让爹你为眠儿涉险的!”阿季首先反对。
微梓昱也附和:“太傅年事已高,实在不宜涉险,还是朕去。”
季慎之摇摇头:“由臣去,把握最大。若有人可以从崖下生还,那只能是臣。”语气是理所当然的自负。
“可是……爹……”阿季还要反对,却被季慎之摆手打断,“此事不宜再拖,放心,我会把公主带回来!陛下,请尽快安排吧!”
“好!速去安排!”微梓昱看季慎之一眼,不再犹豫转头吩咐侍从。
“臣既去,必会带回公主。反而是殿下回来之后的事,陛下需要好好思量了。”季慎之又提醒一句。
这次微梓昱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说话。

楼主 爱问新人  发布于 2016-10-04 17:24:00 +0800 CST  
天子近卫的办事效率自然没得说,季慎之到归觉寺的时候,一应物资已经准备齐全。一根足够结实的长绳子一端系在一根大石头上,另一端直延伸到崖底。
“太傅,一切准备就绪。这绳子便是拉五六个人也没问题,那头已经到崖底了。请太傅放心。”负责这些事的是麒麟卫龙虎将军李图,他一见季慎之,便上前回话。
季慎之拉拉绳子,点点头:“守好这里,老夫上来之前,任何人不得靠近。”说完也不再多交代,单手拉住绳子,向崖下纵身一跃。耳边只听得风声,眼前景物完全看不清,就这样足足过了一刻钟左右,崖底景物方才映入眼帘,季慎之先拉紧绳子,放缓下降速度,随即放开,轻飘飘地落到地面上。崖底虽地势狭长,蜿蜒不见尽头,但白雪覆盖,人迹清晰,季慎之很容易就循着人迹找到眠卿他们所在的山洞。远远地便见眠卿靠着山壁坐着,一男子伏在她身前,姿势令人想入非非。不及细想,季慎之怒喝一声,飞掠过去,袍袖一摆,将那男子挥出老远,怒目质问:“你们在干什么?!”
“外公?你……”眠卿皱眉愕然地看着从天而降的季慎之,声音沙哑虚弱。随即顾不得理会季慎之,担忧地望向被季慎之摔出老远跌在地上的沐凌风,挣扎着要过去看,刚站起来却又跌下去,一声呻吟溢出口中:“呃……”
刚刚惊怒之下反应过激,季慎之这会儿也发现不对了,一步跨上前,蹲下捉住眠卿手臂,搭脉片刻,皱眉问:“公主,你中毒了?”随即上下打量她片刻续道,“蛇毒?”又看看沐凌风的方向,“那小子在帮你吸毒?”
眠卿点点头也不看他,只是看向沐凌风的方向。季慎之会意:“他没事,只是被我闭了穴道。”
眠卿这才放下心来:“外公,帮凌风解开穴道吧。”
季慎之点点头,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便见那边的沐凌风已自行爬起来,看得眠卿眼睛都直了。季慎之却不理会,继续问:“你的内伤是怎么回事?”
“从上面跳下来摔的。”一面心不在焉地回复,一面继续满眼星星地看着季慎之。倒是看得季慎之不由失笑,心道:这小东西小时候倒是挺有意思的,这些年慢慢大了,成日里学她娘那副高贵冷眼的样子,真是无趣极了,倒难得见她这么孩子气的样子。不由起了逗弄的心思,当下故作神秘一笑:“想不想知道我怎么解开他穴道的?”
眠卿连连点头。
“唉,走了这么久还真是累了呢!”季慎之状似无意地捏捏肩膀感叹道。
眠卿不满地撅嘴道:“外公,人家是伤员。”
“呵呵!我们公主嘴上都能挂茶壶了。”季慎之久违地看到眠卿这么孩子气的一面,终于没忍住抬手捏捏她白嫩的脸颊。
眠卿不满地扭开脸:“外公!”
“太傅,您怎么亲自来了?”沐凌风适时地躬身行礼问道。
听他开口,眠卿这才想起他一直在旁边,想到自己刚刚的样子都被他看到了,忽然就觉得脸上发烫。
听问话,季慎之转头笑呵呵地打量沐凌风片刻,见他在自己的目光下没有半分不自在,完美地维持着行礼的动作,心下暗暗点头:“不必多礼,老夫来接公主。既已找到,我们现在就走吧!”说着已自行站了起来。
沐凌风虽早知他来的目的,却不妨他如此干脆,说走就走,倒是愣了一下才迟疑道:“可是,公主和小臣都身受重伤,我们如何上去呢?”
“外公,只有你一个人来了?”眠卿也有些担心地问。
“无妨,我一个人就够了,公主行动不便,我来背你吧?”说完转身蹲下。
沐凌风上前一步:“如今小臣与公主全靠太傅带上去,还请太傅养精蓄锐,就由小臣来背公主吧。”说完单膝跪地。
眠卿看看沐凌风又看看季慎之,轻轻点头附和:“外公,您先歇着,让凌风带我过去吧。”
季慎之少见的迟疑了一下,才点点头将眠卿扶上沐凌风的背,随即先行带路。

楼主 爱问新人  发布于 2016-10-04 17:27:00 +0800 CST  

楼主:爱问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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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6-10-04 20:33: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7-13 22:54:28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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