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骨相思】17-01-09“画骨之灯火阑珊”

旭日高挂,秋意盎然,松针簌簌飘落,铺满了山间小径,山风伴着幽禽巧吟声,涧内水流如泻,时有虎啸鹤鸣。
山洞外的秋景再美,以白子画此刻的心境,看山非山,看树非树。大道三千,各取其一,他们五上仙能够义结金兰,不只因为他们是仙界近千年来最年轻的五位上仙,更因为他们都选了大道天成的至善修真理念,诸法空相,一切皆是虚妄。然而,道相近,但性相远。他们五上仙天性各异,再加上出身成长的不同,对于大道的领悟,以及每一件事情的处理和看法,都不尽相同。
此刻,白子画最先想起的是檀凡。热情豪放而不拘小节的檀凡上仙,兴致一来,不管是天庭神侍还是大罗仙尊,拉来就可以喝上三天三夜,大被同眠,不醉不归。他若碰到这种事情,想必他一定会捧腹大笑,赤条条来去无牵挂,露父母所赐清白之躯,何耻之有?
无视他眼中的闪烁不定的疑虑,花千骨笑颜如花,随手从虚鼎里掏出那套换下来的衣裙,当着他的面,慢条斯理得穿戴整齐。广袖帛带,淡青色的裙子,银色滚边上点缀着水蓝华纹,再套上鹿皮小靴,显得格外轻盈脱俗,轻轻拉他坐起身来。
白子画细数着流沙时光,暗自着急,一炷香的时间,怎会如此漫长,漫长得看不到尽头。表面上却不露声色,倔强地低下头来,紧抿着唇,一束阳光挥洒入洞,勾勒出他谐美匀称的轮廓,天然去雕饰的单纯,天神般的高贵静穆。
花千骨心情大好,凝神一指,心随意转,捆仙索松开了他腿部的束缚,只压制了仙力流转,可以行走自如。突然凑上去轻抚过他光洁的前胸,低头吻了一下,醉眼弯弯妩媚可爱,然后开心地“咯咯”笑道:
“我准备好了,咱们走吧!”
自幼长于长留,身为长留掌门一脉的嫡传弟子,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但他的一举一动都万众瞩目,即便独居绝情殿内,他过的也是一丝不苟、细节讲究到极致的简单生活。他不是檀凡,没有那份洒脱,实在做不到无动于衷。
就在花千骨提起绳子转身迈步的那一刻,白子画眼中终于流露出惊惧,厉声怒斥:
“小骨,你再如此胡闹,我不会原谅你的!”
花千骨回过身来,轻佻地摸着他精致的下巴,笑吟吟地道:
“喔,不原谅,又会怎样?”
白子画愤然扭过头去,如瀑墨发从两肩垂落,发端微卷恰好遮掩了私密处,摇曳如幽昙盛开,美得令人目眩神迷。
“对不起,忘了多带一套师父的衣服,别生气,小骨帮你疏疏头。”
冰凉的指尖一点点、一点点温柔地梳理着他散乱的发丝,束到脑后,把他完美的身体最大限度展露出来,他脸上的血色也随之一点点消失,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不可思议,玩笑归玩笑,怎么越来越真了?花千骨笑得明媚娇艳,贪婪地看着他的身体,鼻尖在他头发间蹭来蹭去,然后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
“走吧!”
站起来跺跺脚,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心里别提多开心了!总是冷冰冰、面部表情,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现在好看多了,特别是师父脸红的样子,含羞草般可爱,赏心悦目。
“花千骨,到此为止,不要逼我!”
白子画终于怒吼出声,脸上表情彻底暴露了心底的愤怒,不管是作为师尊还是夫君,他可以娇纵她的顽皮,却绝不容许忤逆!眼神冷漠凌厉,眼角的余辉满带阴霾,似曾相识的七杀殿一幕,气得他全身直冒寒气,站在那里冷得几乎带出杀气。
“怎么,真生气了,让我猜猜看,师父现在一定是在想,一炷香之后该怎么处置我,对吧?这回小骨大胆冒犯了师父尊严,估计不会关几天紧闭那么简单,没准关上一辈子,或者索性休了算了?反正有一大群美人翘首苦待长留上仙……什么樱花姑娘,桃花姑娘,红叶姑娘……。”
花千骨眼中似笑非笑,假得让他心里一惊,浓浓的醋味反而调和了石洞内一触即发的火药味,白子画眼中慑人光芒慢慢散去,露出一丝迷茫。她怎么了?虽然是借酒装疯,看似荒唐胡闹,却话中有话?她是吃醋了吗?或是又听说了什么流言蜚语,疑心到自己身上来了?
“原来你还在为昨天的事情生气?”白子画实在有点想不明白,不是已经解释过了吗?那些都是和金莲夫人同辈的仙尊夫人,幻化而已,她们每一位至少都是几万年的岁数。
“怎么会呢?师父是掌门尊上,总不能事事还要向徒弟报备吧。”
花千骨的眼神出乎意料的冷静,只是站起来时,步履略显蹒跚,微微摇晃了两下,手上加劲,用力拉扯了一下捆仙索。
“不要!”绳子的另一端,被扯得一个踉跄摔倒在她脚下,匍匐着下身子,紧张得绷紧了全身,颤声求饶“小骨,不要,不要!”
天光熏暖,满是草木清渺的味道,偶尔夹杂着猛兽的腥气,林中四处生气勃勃。三五成群的猎户在山洞不远处鱼贯而过,突然在草丛中发现了麋鹿的足迹,便分散潜伏下来。
“师父,你在求我吗?”
“求你了!”白子画点了点头,微微动了动唇,声音很轻:“给我点时间,可以再试一试。”

楼主 不能自拔你的美  发布于 2017-09-06 15:49:00 +0800 CST  
花千骨轻轻一笑,双手环紧了他的脖子,贴在他的耳边,轻声道:“这么快就屈服了,真是出乎徒儿的意料之外。哈,皮生肉相,皆虚幻,这可是师父时常教导徒儿的话,小骨以为师父自己早就参透了,把身体当作身外之物,没想到师父原来还是很在意的。”
白子画抬起头来,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花千骨被他盯得不自然起来,现出古怪的神情,似在嘲弄,又透着一丝疯狂。如水的眼眸,却出卖了她,似一汪清泉,清晰地倒影出他的影像,原来并没有深醉,微醺而已。
“小骨,不要这样,师父不希望你有想不开的心结,你难道对师父都不信任了吗?”
深邃的眼眸直直地向她望过来,深情而忧伤。
对于仙道至高境界的上位者而言,除了孜孜以求的大道,名利地位、宝器利剑、天地灵药,乃至身体发肤,哪怕再是珍贵稀有难得,如果与大道精进无缘,都是可有可无。
白子画的修为臻位十重天上仙,问鼎六界无人可以匹敌,怎可能真的为一点有失尊严的小事,向人服软告饶?若他是这样的容易被挟制之人,长留又怎会让仙界上下尊奉为持牛耳者,代天执法?
让他在意的不是自己的颜面,而是眼前的小人儿,想要什么说就是了,何必做出如此偏激的事来?
“小骨,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师父发誓,一定如实相告!”
无奈低头服软,真是劫数吧,注定自己步步退让。
“小骨什么也不想知道,师父不肯说,小骨绝不问。”
翻身骑跨了上去,非常温柔地将手放在他前胸,鼻尖对着鼻尖,却没忘了对他翻个白眼。
帜热的气息,让他心神一荡,不再刻意克制自己,把身体舒展来开,任她的双手在自己身上来回游弋,将头埋在他的颈项间,舔舐吸吮着。
“小骨,昨天的事情她们也是有意为之,都是仙界的前辈仙尊夫人们,和我们开个玩笑,你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以他对宝贝徒弟的了解,看上去大大咧咧,对什么都毫不介意的样子,其实她是很会捏酸吃醋。当初收幽若为徒孙之事,就让她耿耿于怀,到了七杀殿里,还搂着他追问什么。后来风传他要迎娶莲城夫人,更是绝情断义,居然去天山比武招亲,闹得沸沸扬扬。那么昨晚亲眼看见他和其他女人欢歌笑语不绝,根据他从书本上读来的经验,不管那些女人是亲是疏,是美是丑,是真是假,娘子都会是怒从心头起。
“怎么会呢?师父把小骨想成什么人了?”
压抑的喘息声,微蹙的眉,紧闭的眼眸,神情无比销魂,看得人莫名的兴奋,无法自持。
“哦”不是这件事,那最近还有何事惹她烦恼?白子画慢慢把头向后仰去,微微挪动身子,双手被捆绑在身后,让他感到不适。
“小骨,云华仙子她……”
“云华怀孕了,有传闻孩子的父亲是你长留上仙,不过师父不用解释,小骨绝对不会听信如此荒诞的谣言。”
花千骨看出了他的不适,将捆仙索调整到腰部,只困囚了他的仙力,行动已经可以自如,一条条红色绑痕,纵横交错印在光洁如玉的肌肤上,刺眼夺目,花千骨心疼地小心按摩,替他抚平。
“我的小骨最明事理。”
白子画暗自松了口气,云华私自下凡的事情,天庭和长留都压下去,可是没想到云华一怀孕,孩子父亲是谁?立马成了万众瞩目之事。以长留上仙白子画的人品声望,本来最不应该扯上他什么关系,可是偏偏出入仁心仙府唯一的男子,就是他长留上仙,真是躲都躲不过的是非,如今他们还要收养云华的孩子,这个谣言估计一时半会是镇压不下去了。
“小骨……不过……云华毕竟是紫上的师父,且稚子无辜,她出了事,我们当责无旁贷,应该不避嫌疑照顾好她的孩子。”
“那云华仙子呢,你们会把她怎么样?”
“她应该为自己做的事负责。”
“就应为她爱上了一个凡人?”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天条玉律禁止越界婚配,无论谁触犯了,都要接受惩罚,云华贵为天宫长公主也不能例外。”
花千骨忽然停止了动作,抬起身来,美酒带来的晕眩一下子吹散,花千骨只觉得头皮发麻,一时忘了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幽幽地叹了口气,似是吐出了深藏于内心深处的困惑和苦恼。
“越界婚配!神界覆灭,密境里的姐姐们就在一瞬间,都失去的母亲,而他们的父亲都成了缩头乌龟,怕担上私通神女的坏名声,没有一个愿意相认。云华仙子为了保护腹中胎儿,却要接受天谴惩罚。师父,这就是你说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吗?”
白子画怔怔地望着她,在触及她眸光的刹那,她的气息忽然变了变,变得忧伤、孤寂和颓废,那无法形容的绝望,几乎让他窒息!
“小骨……”
白子画忽然明白了这一刻她的心境,驱逐蛮荒的生离死别,囚禁云宫的咫尺天涯,相爱相思却无法相守,心猛地抽搐的痛起来,原来小徒儿感同身受,转而同情云华的遭遇,出此下策求自己法外开恩。
“时间过得真快,我该走了。”
看她步履蹒跚地站了起来,白子画警惕地问道:
“你这是要去哪里?”
花千骨怔怔地看着洞口,想着自己的心事,她知道自己身份今非昔比,不应该利用师父,去干涉长留和天庭的政务,但在酒精的刺激下,还是把埋藏心底里的话,说了出来。
“不知道,去哪儿都行,只是不想再回去了。仙界处处是雷池,连玉帝的亲妹妹,一不小心触犯了见个鬼的天条,还落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下场,更何况是我这么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失去了师父的护翼,我可能早就化成灰了。”
“别,”腰部被束缚住无法使力,白子画勉强抬起上身,整个人前向一扑,将她扑倒在地,紧压住她的腿,恳求道:“小骨别走。”
花千骨心头一软,跪下身来,和他靠在一起,伸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眼中隐隐波光流荡,扭过头去,难以控制地哽咽起来。
一滴滚烫的泪水滴在他脸上,接着又是一滴、一滴,他微微颤抖了一下,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
“云华仙子仁善慈爱,天下敬仰,天庭和瑶池两边对她并非无情,只是碍于天条律法和芸芸众口,他们其实比你我更着急,事情迟早会有转机,小骨不要担心。”
“真的吗?”花千骨摇了摇头,道:“可是我听说七仙女至今还囚禁着,一样是公主,玉帝总不能厚此薄彼,关着女儿,放过妹妹。”
白子画叹道:“好在我们长留不缺祖师爷。”
花千骨皱眉不解,问道:
“师父,什么意思?”
白子画笑了笑,道:
“以后再解释给你听,总之你不要担心,相信师父一次,可以吗?”
花千骨用手背胡乱擦了擦眼泪鼻涕,破涕为笑,道:“师父你要是再骗我,我一定不会饶了你。”
抽抽搭搭个不停,却没忘了抓紧手中的绳索,摆出随时拉他出去晒晒太阳的架势。
“你看你,那么爱哭,却总不记得随身带块手绢,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还不是你……”
一言未了,白子画已欺身上前,轻轻吻去她脸颊上的滚珠,花千骨却忍不住泪如泉涌。
“别哭了,都是我不对。”
笙箫默说得真没错,女人是用来哄得,不是用来将道理的。
花千骨软软地靠在他怀里,乘着残存的一点酒力,转过身来,灵巧的舌尖沿着他的锁骨向上滑动,鼻尖掠过下巴,探入他口中,如此美味可口……
“唔……等一下。”白子画一惊。
“怎么了,哪儿不对了?”
“我怎么听到风吹过树叶的声音,你设的结界,隔绝声音了吗?”
“隔了。”
“四重天的结界,算了,算了,你再加一道小重山。”
“哦。”花千骨马上爬起身来,凝神聚气,在洞门口加了一道小重山,整个石洞顿时暗下来,点上篝火,四壁笼罩了一层淡淡光晕,温暖惬意。
“好了,你过来!”
花千骨有点恍惚,明明是自己在逼他就范,怎么变成听他的口令行事了?不过在他面前,早已习惯了服从,这可是过去十几年养成的习惯,一时改不过来。
“上来吧!”
跪坐在他两腿间,两眼灼灼发光,帜热的欲望再一次席卷全身,伸手欲将身上的束缚解开。
“慢慢来,我可能需要点时间。”他又轻声吩咐。
慢慢地,非常缓慢地,解开束腰丝帛,他清越的眸光融合了情欲,越发深邃起来,呼吸渐促。
咬住下唇,小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拉过他的手,慢慢地带着他开始动作,抚摸过婴儿般柔嫩的脸颊,在樱唇上停留了一会,轻轻吻过他每一根手指,带着甜甜的味道,引他探入衣襟,临摹她玲珑曲线,……
闭着眼睛发出低沉的喘息,修长的指尖任她牵引,颤栗着感触指下每一寸柔嫩的肌肤,缓慢而温柔,激荡出阵阵涟漪,自己也在她身下渐渐融化。
指尖沿着她平滑的小腹,来回滑动,越过浑圆微凹的肚脐,一路向下……樱唇红润似火,微微张开,压抑着不敢叫出声来。
灵犀一点,轻轻拨动……一石激起千层浪。
“是这儿吗?你喜欢我碰这儿是吗?”低声询问。
啊啊,全身僵硬起来,花千骨颤抖着把他的手拿开,“不要,不要碰。”
“乖,不要出声!”指尖绕了个圈圈,慢慢顺流而下,寻幽探秘……
他修长的……中指……居然滑进去了,小腹猛地紧缩,牢牢将他包裹住,心亦随之颤抖,身体慢慢降下,双颊绯红,体验着全新的快乐,渐渐进入了忘我状态。
忘了身处何方、忘了时间、忘了一切,追逐最巅峰的快乐!

楼主 不能自拔你的美  发布于 2017-09-08 04:01: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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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不能自拔你的美  发布于 2017-09-11 19:14:00 +0800 CST  
第八十二章
木浆一次次打击水面,发出旋律清晰的哗然水声,蓝月楼有如一头沉睡的洪荒巨兽通过岷水,缓缓从凡间驶入仙界。满月银辉下,一团冰寒、阴冷、凝而不散的水雾过后,终于现出古舰真容。
银灰色的舰体是一种六界稀有的材料,一眼望去,主体舰舱就长达数千米,两翼各超过百米,堪称恢宏。
兰姨的气息骤然变得高远飘渺,深不可测,拉着宫儿踏出舰外,手扶栏杆放眼四望。如画般仙境美景一览无余,宫儿随即感到一阵温暖沁香的空气扑面而来,说不出的舒服。
“这里好美啊!”宫儿在甲板边俯身,伸手往水里一试,河水竟是温热的,迎来无数各色鱼儿,伴随船边飞跃欢跳。
“你若喜欢,这里就是你的家。”兰姨在一旁悠悠开口。
宫儿站了起来,没有冒然答话,两边的景色写意之极,然她不经意把手探出舰外,立即透过来缕缕威压,让她再难寸进,只要退回栏杆内,转身望向古舰。
从近处看,舰体高约十余米,只有一个光亮完美的外壳,内部却是空无一物,仿佛本就是天然之物,并没有经过修葺。
虽然修炼数万年,宫儿一直呆在古林密境,与世隔绝,自然也不明白人心险恶,世事多变。更何况在蓝月楼内,宫儿不知为何有莫名的安全感,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白天有那么多姐妹一起,吃好、喝好,一到晚上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得还很深沉,好像回到了自己熟悉、安全的家,船上的这些日子过的舒适宁静。
轻叹了一声,迈步走了进去。
“兰妈妈,这里的确很好,可是我家里还有很多姐妹,如果她们不能前来,只有我一个人留在这里,那有什么意思。”
兰姨紧随其后,笑道:
“那就请你的姐妹们都来这里住好了,仙界这么大,好玩的地方很多,你可以带她们到处走走看看。”
“两百多个呢!哪能个个都来。”
宫儿无奈地看了看腰间,乾坤宝镜的法力最多只能保护三个人,而且距离不要超过一米,也就是说三个人得时刻手拉手,一想到有两个姐妹,要和她同吃同住同行,宫儿就一阵头皮发麻,这么麻烦,还是不要带她们出来玩了。
“现在不行,不过以后总会有机会的。”兰姨笑了笑,不再坚持。
宫儿轻抚过冰凉光滑墙壁,屈指一弹,指下传来清脆的回声,听起来有几分相金刚玉,以宫儿的眼力,却可以断定绝对不是。
“这是上古飞龙的遗骸。”
未等宫儿开口询问,兰姨已经主动告之。
“上古飞龙!”
上古世界寂灭后才有六界,大部分上古生灵都随着上古世界的寂灭而死亡,除了极少有虚空飞行能力的洪荒猛兽,逃逸到了虚空,根据古籍记载,上古飞龙便是其一。
“这艘古舰能够飞跃虚空?”宫儿眼睛一亮。
“不行”
“上古飞龙不是有飞跃虚空的能力吗?”
“可他已经死了亿万年了,这只是具遗骸,还不太完整,目前只能浮在水面,连在水中推行都需要法阵仙力维持。”
“哦!”宫儿心里说不出的失望,还把这失望两字,完完全全写在了脸上。古林密境多则还可以维持数百年,那么少则呢 ?也许一百年都不到,也许几十年,也许……危在旦夕。
兰姨在船舱内转了一圈,不动声色地继续道:
“上古飞龙完整的骨架虽然难得,但在仙界它也只不过是一件珍稀名贵的摆设,当艘普通游船,还嫌它沉重破旧。”
宫儿点了点头,古林密境也有一些上古洪荒猛兽的遗骸,都是死了亿万年的东西,残留下来的能量少得可以忽略,唯一的用途就是它们的造型往往稀奇古怪,可以用来点缀宫室。
兰姨一挥手,光洁的四壁上残存的一丝上古能量,被仙力灌入,激发出淡而复杂如蛛网般的图案,叹道:
“但是这一具却与众不同,极为宝贵,你来看,这里是他残留下来的一些记忆。我相信这条上古飞龙应该是在上古世界寂灭前就去了虚空,不知因何缘故,又回到六界,最终是被至高神发现,率领神族将它诱捕,依靠界域压力将它困锁在自己神殿内,以炫耀武力,后来不知为何,上古飞龙还是死了。”
兰姨侃侃而谈,从上古一直说到如今,长篇大论说得宫儿一愣一愣的,但她还是仔仔细细一字不落地记下了,兰姨的身份不言而喻,她不会无缘无故给她讲述一具上古飞龙遗骸的来历,但到底宝贵在哪儿?与她又有何干?为何就不肯明明白白告之,非要故弄玄虚?宫儿一边不停腹诽,一边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认真在听。
“这些图案是虚空星图吗 ?”宫儿已经发现,她们现在正处在飞龙硕大的脑袋里,四壁上的点点线线就是飞龙残存的记忆。
“是的。”兰姨答道。
“那这里就是飞龙龙晶所在?”宫儿指着空空如也的一处凹槽,龙晶是飞龙身上最宝贵的东西,犹如仙人的内丹,凡人的心脏。
“没错”兰姨毫不犹豫地回答,然后挥手一指,输了一些仙力进去,凹槽处隐隐现出一个红色丝网,随即有黯淡下去。
“你都看到了,上古飞龙虽然已经死了,龙晶也不知去向,多半已经被至高神炼化,但只要有足够的仙力,虽然不发让它复活,却可以让它恢复一些本能力量,至于能够恢复几成,就要看它身体骨架能否修复。”
这一下,宫儿算是听明白了,那就是这具上古飞龙骨骸可以当作虚空舰船,只是如今连半成品都不算,除了现存的一张星图之外,舰体需修复完善,另外还要等同于上古飞龙龙晶的海量资源作为虚空航行的能源。
“修复古舰虽难,但并不是不可能,只是这个……”宫儿有些犹豫了,修复舰体虽然工程浩大,但古林密境保留了上古至神界覆灭,几乎所有的古籍,里面有各种相关记载,齐心协力假以时日,总能一点点完成。可是等同于飞龙龙晶的资源……古林密境数万年的收藏,也不及龙晶十分之一的能量,而仙界的仙灵之力分散太广,被仙界各派占据且日益枯竭……
兰姨换上了笑容,柔声安慰道:“宫儿,你只要和姐妹们专心修复古舰,其它的你不用太担心,天无绝人之路,我也是刚刚才得知,上古神兽居然还有一头侥幸存活下来了。”
“活的?怎么可能?”宫儿大吃一惊,界域法则存在,就如同她们作为神和仙的子嗣,无法在六界存活一样,上古生灵也无一例外。
“的确活下来了一头,还是一只性格温顺的哼唧兽,有人看到它在蛮荒世界,可能是应为那里不属于六界,所以才侥幸存活吧。”
哼唧兽!低头一阵搜肠刮肚,把读过的古籍翻了一遍,的确有这么一种类似宠物的上古乖乖兽。
“哼唧兽最喜欢打地洞睡觉,睡着的时候,心脉俱停,连呼吸都没有,宛如一块岩石。可能上古世界寂灭时,它是在地底下睡觉,侥幸存活下来。真是太好了,哼唧兽和上古飞龙属于近亲,没有飞龙那么灵活的飞行能力,但力量是飞龙的十倍不至。”
已经活了几万年,对生死早已看透,但是几万年不容于天地的隐忧,终于有了些眉目,新生的希望,让人为之振奋。宫儿抬起头来,难掩欣喜,然望向兰姨,眼中神情又变得复杂起来:
“兰……妈妈,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兰姨并没有看她,极目远眺,目光越过辽阔无边的东海,落向海天相交处的无尽星空。
“这艘古舰如果可以如期完工,至少可以容纳一千人,到时候不光你们姐妹可以上船,很多人的孩子包括我自己的,都希望能有一席之地。”
宫儿低下了头,不再说什么?就在数日前,她也听说了,鬼界已频临崩溃,人间鬼怪横行,荒野到处是孤魂野鬼。

楼主 不能自拔你的美  发布于 2017-09-12 07:42:00 +0800 CST  
日上三竿,已近晌午时分,绝情殿内悄然无声,云雾弥漫笼罩,远山近水皆意趣盎然。
横霜独自枯坐在殿外柳树下,小心翼翼地守着泥炉,时时查看火候,银吊子上的一窝汤,用文火慢慢炖了几个时辰,不时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
“好香啊,怎么突然做酸笋鸡皮汤,是谁喝醉了吗?”
紫上踩着细碎的小步子,吧嗒吧嗒跑了过来,老远就闻道了香味,想凑过来分一杯羹。
“除了你那个一杯即倒的骨头娘亲,还有谁会醉?尊上一回来就吩咐我煮一碗醒酒汤,我只会这一道,这只鸡还是去销魂殿,跟幽若讨来的,我们绝情殿的小厨房,素净得一滴油水都没有。”横霜一边有气无力地絮叨,一边揭开锅盖看了看,见只剩下半锅水,便要去添水。
“先别急着加水,让我尝尝。”
说着紫上毫不客气地拿起勺子,尝了一口鲜汤,又捻起一块酸笋,烫得龇牙咧嘴,不停左右换手吹了几口气,叼到嘴里嚼了两下,就急急忙忙咽了下去,才长长哈出一口热气,吐出舌头来凉快凉快,道:
“横霜,现在正好入味,再添水汤就淡了。”
横霜没精打采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叹气道;
“一大清早文火炖到现在,都添过两回水了,他们还没有出来,我只好再添一次,慢慢等。”
紫上这才恍然,抬起头来,看着大门紧闭的绝情殿,忍不住嘴角抽搐,抱怨道:
“仙界正值多事之秋,千头万绪都在等长留做出裁决,白子画他倒有闲情雅兴,这个时辰还闭门高卧?”
横霜手提着一个碧绿竹罐,正要去打水,一听这话是数落尊上的不是,就不乐意了,驻足转身,愤然道:
“尊上自幼修炼,几乎不需要睡觉,现在一定在塔室勤修或是书房批阅卷宗。高卧不起的除了你的骨头娘亲,还会有哪个?那个丫头,每次出门都非要闹出点事情来,吃得酩酊大醉也不是第一次了,昨晚尊上带她回来的时候,就是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
紫上撇撇小嘴,不服气道:
“知道骨头酒量不好,白子画就该早点拦着,别让她喝醉,酒醉伤身,他难道不懂吗?一点都不会照顾人。横霜,醒酒汤既然都做好了,你趁热拿进去就是了,何必添水再煮。”
横霜挑起眉毛,一瞬间的静默,周身森冷气息让空气都为之一凝。紫上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心里疑惑,不知道刚才那句话又触到了这个毛球刺猬。
“要去你自己去,凭你也想命令我。”
横霜熬了一早上的汤,却没人消受,早就一肚子气没地方出,眼前这个三寸丁居然敢命令他,腾然激起了他桀骜不驯的本性,不禁大怒。
“我?汤是你煮的,当然是你去,我可不能抢你辛苦了一大早的功劳。”
紫上嘻嘻一笑,好言相劝。
“百善孝为先,你是他们的女儿,端茶递水的活,本来就该你来,你去!”
横霜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语气也渐渐放缓。
“我还太小,端着盘子走路,会把汤都洒了。”
“没关系,你走慢点、小心点就好,我给你留一碗汤凉着,回来正好喝。”
紫上一愣,没想到横霜死活不肯入套,思索片刻,露出一个诡谲的笑容,问道:
“横霜,你不会是被禁足在绝情殿之外了吧?”
“你说什么?”
横霜脸色变了又变,这是他最难过的一件事,就在他凝聚元神的那个晚上,不懂事敲了他们的门,从此就被禁了足,原来还只是他们的寝殿,后来增加了后山水池、棋盘楼、桃林秋千……凡是他们俩在一起的地方,都不许他靠近,如今只剩下厨房和剑阁可以让他自由出入。
紫上一看他脸色,就知道是猜中了,笑得前仆后仰,道:
“横霜,你还算是白子画的贴身佩剑吗?居然不许你进出绝情殿,你到底干了什么蠢事,得罪了白子画,跟了他一千年,他居然说不要你了就不要了。”
“臭小子,你找死!”
横霜色变勃然,电光石火间,以指凝气为剑,剑尖直逼紫上咽喉。紫上慌忙后退一步,这小子可不是白子画,剑上的功夫锋芒毕露,却有点不牢靠,难说一时情急失手,可能就让她血溅三尺。退一步,剑气就长一尺,再退,再长,紫上死了躲闪的心,摊开手笑道:
“同病相怜啊,我也和你一样,被禁足在绝情殿外,没有传唤根本进不去。”
“谁和你同病相怜!”闻言横霜愤然收剑,虽然尚有不甘,心头却一松,释然了很多,女儿都不让进,那么对他也还不算很无情。可是上千年朝夕相伴,寸步不离,突然被逐......紫上不失时机地给他递了一碗汤,俩人各拿一碗相对坐下,默默无语。
过了一会儿,横霜看着紫上好奇地问道:“你真是东方转世?我记得东方小子跟那丫头,挺情投意合的一对。那丫头第一次下山历练回来,用内力淌过绝情池水,侥幸蒙混过关,却被尊上看出来,她当时还亲口对尊上承认她爱的人是东方?对了,后来,你为什么放弃了呢?”
被横霜突兀地说中心事,天不怕地不怕的紫上,突然安静地低下了头,神情迷茫。过了半天,才缓缓开口:
“横霜,你不懂,骨头若是真的爱我,她根本就不用去和白子画说,只要她点个头,我随时八抬大轿来长留迎娶她。可惜,骨头她是对自己师父动了情,担心被白子画驱逐出绝情殿,才拿我当了挡箭牌。算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一步错,步步错,不提了。”
横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可还是有点不明白,继续问道:
“可是,我看你们两个在一起有说有笑,挺开心的,为什么说不爱呢?”
紫上苦笑道:
“骨头一直当我是哥哥,她和我在一起,和孟玄朗、轻水、火夕他们一样,是友情。而她对白子画......怎么说呢,她看白子画的眼神和看别人是不一样的。”
“什么不一样?”横霜继续追问。
“是痴迷,有时候呆呆的、傻傻的、会脸红,心跳加快......不和你说了,说了你也不懂。”提起伤心事,紫上有点烦躁,不愿多说。
“哦!”横霜若有所悟,慨然道:“原来爱是这么回事,那丫头的确一直都是怪怪的,但是尊上从来都没有啊。其实尊上收那丫头为徒,只因为她是他的生死劫,尊上仁慈,不想她被别人发现而枉杀。如果不是那个丫头一而再,再而三的勾引尊上,他们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紫上一瞪眼,对着横霜怒目而视,道:
“骨头勾引白子画,横霜,你不要信口雌黄诽谤骨头,明明是白子画一而再,再而三挑逗骨头。这么大孤零零的绝情殿,就住他们师徒俩,孤男寡女多不方便,如果不是紫熏盯得紧,还不知白子画会怎样呢。在蜀山,我可是亲眼所见,就在蜀山三千弟子的眼皮底下,夜深人静,骨头都睡下来,白子画他还羁留骨头香闺不出来,如果不是我激他,骨头的名声早就被他毁了。”
事关尊上名誉,横霜不得不挺身而出,拍着大腿叫道:
“这事可不能怪到尊上头上,都怪那丫头毛病多,经常半夜做噩梦,大哭小叫,说什么害怕啦,有鬼了啦,绝情殿有鬼?滑天下之大稽!每次都是那丫头缠着尊上,非要人陪着才肯睡。绝情殿里只有他们师徒,害得尊上不得不留下来陪她,坐等天明。”
紫上若有所思,喃喃自语道:
“照你这么说,原来他们在绝情殿内就已经亲密无间了,我拿着骨头的手绢去质问他时,白子画他居然还不肯承认,真不知道他脑子里面装的什么?白子画原来是个懦夫,敢做却不敢认,他一点都配不上骨头。”
横霜不屑地冷笑道:
“谁配不上谁啊!弄得尊上娶那丫头,好像还占了什么便宜似的。男女授受不亲,这一套都是凡人的死规矩,你小子是不是凡人当久了,不知道怎么当神仙?这些迂腐的陈规陋俗,怎么可以拿来约束我们仙家?传授武艺,口诀精要,乃至琴棋书画,哪样不是手手相授,口口相传,仙家师徒关系都是这样的,这叫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都怪那丫头自己胡思乱想,纠缠不清,又以***,还要拿六界陪葬,尊上才不得不屈就娶了她。”
紫上听了默然不语,良久才问道:“横霜,我有一事不明,请赐教。”
终于一吐为快,横霜心情大好,笑道:
“问吧。”
紫上抬起头来,一脸认真地问道:
“横霜,白子画怎么选了你当他的佩剑?”

楼主 不能自拔你的美  发布于 2017-09-13 06:36:00 +0800 CST  

绝情殿的景致清丽典雅,桃花四季盛开,惟有露风石突兀地矗立仙山之外,然这块仙石不再有零丁孤高之感,时有一对璧人持手相看,间有娓娓情话,为这片飘渺仙境平添了无限春色。。
此时,长留上仙正负手迎风而立,从露风石畔望去,居高临下,俯瞰长留山下种植的大片药材,五行田垄如链似带,给一座座仙山披上彩色衣裙,小路蜿蜒跌宕如丝绦,长留外面弟子袅袅地踏歌而行,萦绕成一缕缕缥缈云烟,一片仙家桃源繁华。
花千骨则在殿内练剑,云霄九式来来回回已经练了几百遍,剑声若龙吟,带起淡淡光华。
“师父,第二百五十三遍了,正好和密境中的姐妹同一个数,师父小骨累了,你就让我休息一下吧!”
小徒儿哀声求饶,白子画不置一词,紧蹙眉心丝毫不见轻松,剑音中分明还有的一丝再清晰不过的狂燥。
一回绝情殿,白子画就指出她的四重天修为,太多倚赖仙丹灵果,根基不稳,心气浮躁,要亲自督导她排除杂念。原来却是让她把长留的入门功夫,一遍遍演示,简直就是变相的惩罚。花千骨一阵腹诽,却还不敢弃剑,只是把剑速放缓一些。
白子画即刻察觉异样,转过身,眸光如剑,花千骨一触即他的眼光,立即乖乖地下个头,凝神聚气,把吃奶得劲都使出来,一招一式都不敢马虎。
“停!”白子画断然喝止,小徒弟如蒙大赦,瞬间瘫软在地。
“小骨,你练了几百遍云霄九式,难道就没有觉察出来吗?剑随心动,心随意转,行动犹如清风拂柳,以无形而制有形。你心浮气躁,无法人剑合一,招招使用蛮力,所以才会觉得累。”白子画悠悠开口,语气恰如刚收她为徒时,一样的淡然而冷漠。
“哦。”花千骨委屈地舔了舔嘴唇,抬头看看眼前的人儿,昨日今宵物是人非,他已还原成千年冰雕,严峻冷漠,丝毫没有商量余地。花千骨有点欲哭无泪,这回千错万错都是自己的错,师父怎么惩罚都该接受,只是……师父大人,是死是活你给个爽快的,不要软刀子折磨人。
无奈,耷拉下脑袋,乖乖听训:“弟子愚昧,不知道到底哪里出错了,自从失去了断念,弟子再也无法做到人剑合一,还望师父指教。”
“断念始终都是我的佩剑,是我让它保护你……算了,断念已废,你还是从剑阁从新选一把心爱的佩剑,从新修炼。”
“可是师父,我就喜欢断念。”
“修道者最忌执念,你还是忘了断念。”
白子画看她惶然不安,心中不忍,但断念真实的来历,乃是师尊衍道赐给他杀生死劫的,这件事他从未和小骨明说,今后也不会再提起。
长叹一声,道:“长留一脉道法讲究师法天地自然,修炼时需要道心清纯如一。云霄九式之所以成为长留入门剑法,不在于它气势如虹、威力摄人,主要还是日常修炼,可以镇定神识、驱逐心魔。小骨,师父不是责怪你,但你心中有心事,如果放不下,云霄九式就是练上千遍万遍,只是徒劳筋骨而已,与你毫无益处。”
“什么心事?”花千骨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心事,她自己怎么不知道?的确,她同情云华仙子,抱怨天道不公,忧心密境姐妹们的生路……但这些师父早已知晓,算不得秘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了呀。
轻风拂过,将一缕略带汗味的体香带过他的鼻端,白子画心下一动,小徒弟心思一向单纯,心里有事很难瞒住自己,最近突然举止古怪,狂躁固执,难道是仙脉出现什么异常了?一想到这个可能,顿时心中一紧,立即上前在她身边蹲坐下来,拉过她的手,放置膝上仔细把脉。
真元缓缓在经脉中流动,平静而温和,但心中有了疑问,便格外仔细探查,非要查个水落石出,才好彼此了然。闭目凝神片刻后,果然发现一些异样,这些真元中除了纯净的仙灵之力,还含着丝丝缕缕的血脉元气,大概是来自于紫浆朱果,与长留一脉的恬淡平和大为不同,血脉之中竟含着有一丝压抑的仇恨。
白子画闭上眼睛,久久无语,心都凉了……小骨,她心底里难道还在恨我!细汗不知不觉布满玉石般前额……
“师父,我怎么了?”小徒弟举手帮他拭去额上汗珠,弯着脑袋,端详着他的脸,虽然知道很难从师父脸上看出表情变化,但相处日久,还是可以从他细微之处,看出点端倪。师父这是发现什么异常了吗?其实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近来常常觉得莫名的烦躁不安,喜怒波动极大,但除此之外,并无痛楚,所以也没放心上。
白子画双眉皱起,把目光避向一边,不去看她如水的眼眸。片刻之后,叹息一声,道:“没事,只是有点累了,你先休息一会吧!”
小徒弟巴不得这一声,“唉”的一声,摊开四肢平躺了下来,这才觉得浑身上下散了架似的酸痛,好久没有晨练,一下子挥了几百遍云霄九式,还真有点吃不消。她凝聚仙胎之后,主要靠各种灵药滋补温养,天天无所事事,师父还一再嘱咐仙胎根基不稳,让她主意休息。结果呢,她现在恐怕连幽若都打不过,这个师父当得可真失败。业精于勤荒于嬉,此话不假,从今天……算了,明天起吧,一定要勤修苦练。
不过,不争气的肚子,怎么总是在主人励志的时候,“咕咕”唱起反调起来。
拉了拉师父雪白的袍角,撒娇道:
“师父,醒酒汤好了,你打开结界,让横霜拿进来吧。”
白子画默然点了点头,站了起来,突然疑惑地看着她,问道:
“你怎么知道横霜做了醒酒汤?”
昨晚带她回绝情殿时,她靠在自己身上困得迷迷糊糊,送回房间一落枕就睡着了,他去塔室静修了一夜,今早回房她还打着小呼噜酣睡,这才出去吩咐横霜做碗醒酒汤来,她又如何得知?
花千骨挠挠小脑袋瓜子,苦思片刻,还是摸不着头脑,的确没有人告诉她,可她就是知道横霜煮了一早上的醒酒汤,有酸笋、新鲜鸡皮、腌火腿丝、豆干……
“咦,不知道为什么,那碗汤仿佛亲眼所见,唔,连味道我也说得出来,师父,你得提醒横霜,他忘了在汤上洒胡椒粉了。”

楼主 不能自拔你的美  发布于 2017-09-16 05:39:00 +0800 CST  
仙魔两界,赖以生存的本源之气,原本属于一脉,乃是日月精华凝聚亿万年凝聚而成,清者上浮谓之仙灵之气,而浊者下沉,谓之魔戾之气。
六界之中,除了神是天生地造自然孕育,仙、魔、妖还有频临寂灭的鬼,都是来至于人间,源于天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生灵。
除了人之外源自凡间的一切生灵,无论是性情温和的花草,还是暴戾的猛兽,高贵矜持的龙族,还是卑微低贱的鼠辈,修炼道法可以吸收吐纳的唯有魔气,千年万载勤修苦练不缀,千万之中或有一二可脱胎换骨进化成妖。
妖族中除了龙族智者青龙、禽族灵长朱雀、兽族至尊白虎、水族守护玄武,可以进入仙界,其它妖族成妖之后必须离开人间,进入妖界居住。然经历无数劫难的妖,在人间都是本族万代敬仰的尊长,拥有撼山拔地的威能,进入妖界之后才知道何为妖,平时忝列末班,给前辈大妖端茶送水,捶背按肩,一旦仙魔发生战事,首当其冲充当炮灰。许多新进妖类,不堪其苦,偷偷溜回人间,靠猎取血食为生。一开始只敢偷袭弱小的妖修,食髓知味后,渐渐祸及未得道的凡人仙修。
长留上仙白子画,当年五上仙义结金兰,为的就是斩妖除魔,将稽留人间的妖魔无论贤愚,按长留律令一律清除。有些法力高强、没有为祸人间的大妖、天妖,则拘押到镇妖塔内,永世不得翻身。
以雷霆手段,还人间一个太平,五上仙自然也会招来不死不休仇恨,东方彧卿便是其中之一,他其实不算复仇手段最卑鄙,却无可否认,是最记仇长恨的一个。都经再世为人,投胎成了他白子画的女儿,还记着前一世的杀父之仇?不怕不仅仅如此,又加了一层夺妻之恨吧?
白子画无奈地摇了摇头,想起游历人间听来的一句俗话“夫妻是缘,善缘恶缘,非缘不聚;儿女是债,讨债还债,无债不来。”

楼主 不能自拔你的美  发布于 2017-09-17 20:48:00 +0800 CST  
失去过,才会加倍珍惜。
白子画心疼地拉着她汗湿的小手,慢慢揽她入怀,越拥越紧,几乎想要将她揉碎了,融入自己体内。
“嘤咛”一声娇喘,花千骨在他怀里不好意思地扭动了一下,轻轻推拒,昨晚回来没来得及沐浴更衣,倒头就睡了,今天一大早又被叫起来练云霄九式,汗味、体味再加上山洞中残留的泥土味、青苔味……都脏成小猪样了,怎么可以让师父靠近。
“别乱动,师父只是想抱抱你。”
脸上渐渐染上红晕,花千骨扭捏了一会,还是挣脱不开,就安静下来,乖乖靠着他,任由他深情地把头埋在她颈项间。白子画深吸了一口,她身上传来混杂的味道,不是他一贯喜欢的清新舒淡,而是带着浓郁烟火气息的红尘纷扰,一如他们在花莲村初次相遇之时。
当时她只有十六岁,瘦弱得好像只有十三四岁,竹篾斗篷遮盖了面目,宽大的土布风衣,将她整个小小身子包裹得严严实实,如果不是揽住她的腰,从药味、花草味中分辨出她身上特有的处子幽香,白子画几乎没有察觉到自己抱的是个女孩子。
过往的画面一点点在眼前滑过:花莲村初遇,她孤苦无依的不幸遭遇让他怜惜,而她坚韧而乐观的个性,又给他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再遇蜀山,从云端接住极速下坠的她,她眼神中的迷茫,说不清是痴迷还是困惑,让他心虚不已,竟然不敢凝视她如水眼眸,害怕下一刻,她就会脱口而出“墨大哥”,为什么?仅仅三天的相处,连仙术都抹不掉她对墨冰的记忆?生死劫,她是他的劫难,是上天给他的考验,但他一直都不明白,这考验意味这什么?是情劫吗?然情为何物?……就在他中了卜元鼎之毒,失去理性,天旋地转将她按在身下,吻了她沾血的唇……从昏睡中甦醒来,他其实是隐隐约约记得些画面,只是不敢去相信这是真的,匆匆叫来她询问,她眼神闪烁躲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故作镇定,就在那一刻……他就已经把花千骨看成是他的,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任何人都不可伤害她,更别说染指,尤其是东方!

楼主 不能自拔你的美  发布于 2017-09-17 20:52:00 +0800 CST  
“小骨,放轻松,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就好了。”
抱她进入浴房,坐在水雾氤氲的池边,冲着她淡淡一笑,在绝情殿朝夕相处,他们仿佛对彼此了如指掌,却又仿佛永远都隔着一层沙翳,如今他们虽然已经成了夫妻,亲密无间,然那层沙翳它始终还是存在,他们只是默契地选择遗忘,不再去提它,但它却总是选着最佳时机,张牙舞爪跳出来,困扰他们,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师父,我不累,只是有点饿。”
小徒弟困惑地看着他,将她和衣放入温泉池中,大概不是为了沐浴,而是借助温泉水流,帮她排除杂念,清心安神,可是事有轻重缓急,师父大人,眼下小徒儿的五藏庙急需祭奠。
“就知道吃!”白子画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子,为了疏解她的疑惑,便稍作解释:“刚才传音给横霜了,你的宝贝女儿已经把汤偷喝了大半,新的一锅刚开始炖,至少还要半个钟才好。”
“咦”花千骨不满地嘟起小嘴,偏着头想了想道:“横霜他是恶人先告状,明明喝汤他也有份,怎么能全怪到紫上身上呢?”
白子画只是笑笑,不加评议,心中的猜测却更肯定了几分。往浴池内洒上鲜花香草,水气中弥漫出袅袅清香,清冽宁神,按她乖乖躺下来。当微烫的泉水刚没过她胸口,可以感知到每一寸肌肤都在欢呼,所有的不安和疲惫,都在被温暖的气流驱逐消散。闭上眼睛,深深的吸气,鸟语花香的逍遥世界又回到自己的身边,一切烦恼都烟消云散。
帮她束起头发,免得弄湿,揉捏着她渐显丰腴的肩膀,小徒弟惬意地享受着师父的温柔,世上还有什么比这一刻更美好,天荒地老也不过如此。此刻,白子画柔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骨,师父现在要用读心术,帮你找出浮躁的根源,师父不想勉强你,所以需要你的配合,你现在放开神识,亲自引导我进入好吗?”
花千骨刚舒服得昏昏欲睡,一听这话,惊得腾地从水中转过身来,惊疑不定的看着他。
“读心术,小骨做错什么了,师父你要对我使用这种禁术?”
仙途不易,大道难成,为了避免修仙者误入歧途,天庭和长留陆陆续续将数以百计的道法列为禁术,无非因为这些法术的威力,太过阴毒狠辣,有违天道本善之本源。
然所谓的禁书也好,禁术也罢,如何理解这个“禁”字,却是因人而异,因地而不同。
就拿长留藏书阁的禁书内库来说,任何人胆敢偷盗禁书,或是私下修炼禁术,都是死罪,长留弟子也不例外。但长留掌门并不受此禁令约束,历代掌门都会应各自需要,翻阅相关禁术,借鉴一二心得。而他们座下得意弟子,当年的东华、白子画,后来的竹染、落十一,都得到过掌门的额外恩许,有权自由出入禁书内库。
其实白子画早就把七绝谱读到倒背如流,长留藏书阁书库翻阅个遍、近百年来为了研创新的剑法,他一直向万卷阁借阅禁书。
禁术本来就是一把双刃剑,主要是看握在谁的手上,又用在什么地方。白子画从来都不是个墨守陈规之人,在虚洞中封印小骨妖神之力,用的就是禁术,只是他极其谨慎,如非万不得已,他轻易不会使用,以免让他人盗用效仿长留上仙的名义,滥用禁术,逃避罪责。
“砒霜虽是毒药,能害人性命,却也可以入药救人。禁术亦然,你身上有一股狂躁戾气,不知从何而来,且安心躺下让我看看。若能保你安康,禁术就算用的其所,如有任何罪责,师父自会承担。”
轻轻推倒她,白子画坦然一笑,似在鼓励,让她安心。读心术对他来说很简单,他只看过一遍就会了,只是这种法术,窥探他人隐私,非君子所为,所以会是会,却从来都不屑去使用,这可能是他平生第一回,也是最后一回。
望着白子画指尖,这似曾相识的淡紫,花千骨脸上浮起一抹欲哭无泪的古怪表情,心里一阵哀号:
不要啊,师父你别告诉我,你不是存心想报复徒儿对你用过摄魂术?徒儿当时也是不得已,全是为了你好,当然……也为了我自己,不然……不然师父你早就赶我去了蜀山,我就没机会偷你的神器,你就毒发而亡,然后……我就……真成了名副其实你的生死劫,被世尊碎尸万段,以谢天下。
“师父……”
花千骨咬着指头,怯生生地叫了一声,欲言又止。
悄悄细数自己从小到大干过的糗事,小时候去村里偷果子,被爹爹打过屁/股;去蜀山的路上,在小河边洗澡,不小心被东方看到;长着大了,居然还分辨不出杀姐姐是男人,和他同榻而卧倾谈通宵……这些也许还算小事,师父知道了,可能会有点不高兴,但也能过去。可是在长留天牢,被东方哄骗,稀里糊涂就和他……那个,师父他……
想到这里,花千骨浑身一阵鸡皮疙瘩,暗地里咬了咬牙,这些旧账,少不经事的萌蠢记忆,有欢乐也有痛苦,就让永远留在心底,再也别翻起来。
“怎么了小骨?师父只是想帮你找出病根,你不愿意吗?”
白子画将指尖凝聚的紫光,掌控在掌心,暂停下来,认真倾听她说些什么?
“师父想知道什么,问就是了,小骨怎会欺瞒师父,就……不要……用读心术。再说,沙姐姐教我摄魂大法时,就叮嘱过我,摄魂不成,还会反噬。小骨不愿师父受到伤害,也不想自己突然失去某段记忆,失去记忆的小骨,难道还是师父的小骨吗?”
在绝情殿被李蒙撞破后亲密之举,花千骨慌乱中用了摄魂术,匆匆翻看过师父的记忆。师父的记忆,就如同藏书阁的书籍,桩桩件件井然有序,除了闭关修炼,就是斩妖除魔。另外还有一些被封锁的记忆,估计是一些仙界的秘密,他自己给自己加了禁制,一旦被人控制而突破他的禁制,记忆就会随他一起玉石俱焚。
师父大人心胸坦荡,没有不可告人的事情,然天下之大,又有何人可以和胸怀天下的师父相比?
“师父的读心术虽是禁术,却和杀阡陌魔界的摄魂术不同,不会消除人记忆。”白子画轻轻一笑,摸了摸她的小脸,以为她在担忧施法会伤害身心,暂时收起法术,耐心给她解释。
身为万物灵长的人,虽然身体不及妖兽强壮,却胜在智慧无穷,然从古至今,却又是最复杂的存在。得天独厚具有仙脉的修道者,百万中选一,吐纳纯净的仙灵之气,修仙虽然艰苦,却比妖修要快百倍不止,就说长留一般的弟子,少则三五载,多则十几年都可以打通仙脉。
然每一位得道成仙的仙修,体内却天生或多或少存在一丝魔性,修炼过程中心志不坚,被执念困扰,成为魔障,不但前功尽弃,还会走火入魔,坠入魔道,即使如紫熏上仙,修道千年也未能幸免。
所以,长留后山的百余未祖师爷,达到九重天之后,便更觉仙途缈缈,前途黯晦不明,未免坠入迷途,选择急流勇退,闭生死关,以来自虚空的混沌之气滋养生息,静待后辈中惊才绝艳者成就大道通途。
白子画详尽地替她梳理了一遍仙魔之别,无非只在一念之差,人人皆有魔性,平时温顺潜伏,一旦受到刺激或被外物侵扰,就会激发出来,所以大可不必讳疾忌医。
“师父,你是说我不知不觉坠入魔障了吗?”
花千骨瞪大了眼睛,魔障,难道她真的入魔了吗?怪不得进来总有莫名其妙的情绪波动,不是大喜,就是大悲,执拗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平心静气时,自己都觉得奇怪,仿佛变成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还不能肯定,也许只是业障。”
白子画皱眉沉吟。
“业障?和魔障不同吗?”
白子画继续解释:
“业障皆是无始以来自己所造之业而致,靠师父指引,再加上自身清修冥想,可以设法排除。但魔障却不一样,来无踪去无影,身陷魔障,好多时不自觉又不能自己。如果困扰小骨的真是魔障,连你自己都出不清,道不出,又如何解释给师父听,又让师父怎么帮你,所以才要借助读心术,彻底消除你心底了的恐惧。”
花千骨咬着指头,还是不肯松口:
“可师父,这读心术……毕竟是仙界禁术,师父是长留掌门,禁术……能不要还是不要用。”
这一番穿凿附会的理由,出至小徒弟之口,还信誓旦旦不会欺瞒师父,他那如春水的温柔,顿时冰封起来,对她凝视不语,此时无声胜有声。久居殿阁高处,自然而然习惯用无声的威压让人臣服,以他对小徒弟的了解,不用步步紧逼追问,应该支撑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会自动吐露心声。
花千骨被他看得心里发慌,红着脸低下头来,绞尽脑汁想出这番话,说得自己都心虚,期期艾艾咬了半天手指头,最终也没熬过白子画预计的半盏茶时间,就硬着头皮实话实话。
“师父,这……每女孩子总有些属于自己的小秘密,即使对最亲的人,也不想让他知道,小骨凡根未尽……不能免俗。”
“嗯”这回轮到白子画一噎,他总以为彼此已如此亲密无间,小徒儿当然会对他敞开心扉,没想到……到底还有什么事?至今不肯让他知道。
猛然间,他想起在破庙初次遇见东方彧卿,当时他正纠缠着小骨,一口一声叫她“娘子”,还给了她一个“孩子”……
东!方!彧!卿!

楼主 不能自拔你的美  发布于 2017-09-17 21:51:00 +0800 CST  
“你要是不喜欢读心术,那就算了,让我来想想,还有什么其它更好的方法。”
师父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淡然柔和,听不出有任何不快。但小徒弟还是细心地察觉出来了,师父大人每次省去“小骨”,直接尔汝相称,就是有点不太高兴。
“师父……”
师父大人生气了,后果可大可小,主要就看徒弟的本事了。可这事还真不好办,花千骨张了张口,又胀红了脸低下头来,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白子画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脸,安慰道:
“没事的,你先洗澡吧。”
手刚触及她吹弹欲破的脸庞,明显感觉她本能地向后一缩,娇小的身子随即颤抖了一下,这才强自镇定下来,把脸伏在他掌心摩挲。
不经意的一个举动,让白子画双眼中喷射出淡淡的幽光,一瞬不瞬盯着她小女孩般稚嫩的神情,内心疑虑更甚,小骨还是有心魔。片刻之后目光从他脸上,渐渐下移,扫视检查一下她的身体可有异状,却意外地看到一副峰岚秀景。湿透的薄纱紧贴着凹凸有致的身段,前襟微敞,露出丰莹细腻的肌肤,雪沟深凹,红豆凸显,欲遮还休。
一看到这幅美不胜收的风光,白子画只来得及控制住身下的反应,心跳却加快了不少,气血翻涌,脸上掠过一抹绯色,他心中暗自懊恼,自制力怎么越来越差,不是昨天才被压榨得干干净净?
凝神定息,将她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连着五脏六腑都查看仔细,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以白子画的眼力,穿不穿衣服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在他眼里,哪怕是穿着十几重玄冥天蚕丝织就的衣服,也是透明的,只是他一般用大脑来看事物,极少真正用眼睛。
“别怕小骨。”白子画略显尴尬地笑了笑,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也许是我多心,只是你最近的举止太过古怪,尤其是……”
“尤其是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和以前不太一样。”
“跟那个以前不一样?”
花千骨本着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步步逼问,她自己觉得挺正常的,为何师父觉得她和以前不一样。
“这个……”
白子画一时拿不准怎么形容才好,原来娇羞柔顺的小徒弟,最近变得十分狂野,心思飘忽不定,连他这个师父都把握不住。听到些谣传,居然大发雷霆,跑去天山比武招亲。好不容易安抚下来,她突然又变得喜怒不定,动不动就给他脸色看,天哪!连白子画自己都觉得奇怪,他居然也会有伏小做低的日子,好不容易小心哄的她开颜,昨天不小心酒气把她一熏,小徒弟仿佛突然打了鸡血,逼得他狼狈不堪。长此下去,不要说师道尊严不存,夫纲不振,他们俩仿佛倒退了一万步,几乎回到妖神入主七杀殿时,师父俯首帖耳,小徒儿盛气凌人,乾坤倒置的时代。
“师父只是回想,咱们住在古林密境内时,无忧无虑,没有俗事纷扰。小骨,你每天都是喜笑颜开,快乐无比。”白子画心疼地看着她略显消瘦的小脸,叹了口气道:“都是师父不好,没有照顾好你,我先出去,等会你到书房来找我。”
一点问题都没找出来,反而让他更为不安,他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然而是对于魔性方面的知识,本属于魔界范畴,仙界很少涉及这方面的书籍,小徒儿不肯配合,他摸不清方向,更无从下手。
“师父,你等一下。”
白子画起身准备离开,腰间丝绦被勾住,小徒儿轻轻一拉,没费多少力气,就让他乖乖坐回了池边。
“徒儿有个好方法,师父愿意试一试吗?”
看她眉飞色舞的样子,白子画心内一宽,不管方法如何,他都会去一试,只要宝贝开心就好。点头示意她继续,花千骨舔了舔嘴唇,神秘兮兮地笑了。
半个时辰后,白子画按照小徒儿的眼神和手势,褪下外衣和靴袜,只穿了一件贴身内衫,翻身入池,从后面拉住她的小手,紧紧搂她入怀。
“就这样,是吗?”
他不解地问道,此刻鼻尖上传来阵阵水雾花香,混杂了她身上独有的体香,令人安心,却也最是撩人。而从后面抱她的姿势,也是他最喜欢的,什么也不做,他也一点都不介意。
“嗯,师父,就这样,徒儿法力低微,不够持续施展摄魂术,师父你要及时给我补充真气才行。”
“你要给自己用摄魂术?”
白子画一愣,转而就想明白了,小徒弟不喜欢自己用读心术搜索记忆,想对自己用摄魂术,把记忆如画卷般展现出来,自己对自己摄魂施法,也就不会有抹去记忆的危险。
“如此施法,小骨你会很幸苦。”
“不怕,不是还有师父你吗?只要真气不断,我就可以一直施法回忆过去。”
“这样啊!”
白子画低头看了看她,脸色露出一摸赧色,这个姿势太过暧昧了。他对于自己还是有点信心,可是小徒弟她……
“怎么了,师父。”
他抱紧了怀里的人儿,有些不知所措,最后,还是开口了。
“如此施法,需平心静气,切忌杂念。”
他声音很轻,柔柔地钻进耳朵里,撩得人心猿意马。
小徒儿转过身来,笑靥满满,丁香微露,双眸若水欲滴,疲惫和别扭烟消云散……
捧起他的脸,毫不犹豫吻了上去,唇舌相交,再也不需要多余的言语。过了好久,白子画抬起头来,冰凉的指尖划过下巴,扶着浑圆的肩膊让她背转身去,轻轻咬噬雪白纤细的颈项,十指紧扣着环住她的小腹。
花千骨早已面红耳赤,闭上眼睛享受这销魂的一刻,紧紧贴上身后温润如玉的身躯,闻着他身上动情时独有的气息,他指尖处传来的温柔,就足以让她欲仙欲死……
慢慢让她弯下身去,扶定纤腰,款款晃动,一池碧波荡漾,水浪带花瓣溢出池外,流淌了一地,风月无边。
玉藕般的胳膊,努力抱住了水池边,想要翻身出浴,一双有力的手又把她拉了回来。
“你可别想就这样算了!”声音很轻,却不容抗拒,他换了个姿势,再次将她压在身下,在耳垂上轻咬了一口,以示惩罚。
“我不行了师父,不行了!”
精疲力尽,四肢百骸都散了架,任由他恣意怜爱,快乐一浪高过一浪,眼看就要越过巅峰,身上的人儿突然停止,缓缓退了出去。
“啊……不要啊!”
难以言喻的空虚,一下子从高空翱翔,跌入了低谷深渊,就在她心痒难挠,欲罢不能之际,他猛地一击到底,直接刺入了灵魂深处,刚退下的潮汐,以数十倍的汹涌之势反扑回来,顿时将他俩一起淹没,颤栗不能自已……
紧紧相拥,温柔爱抚,许久许久,起伏的胸口才平静下来。
“累了吗?”轻声询问,小徒弟一动不动,仿佛已经睡着了。
“还好,师父,我们开始吧。”勉强睁开眼睛,其实很想睡了,可是,师父大人怎么从来都不觉得累?你的身子真的是铁打铜铸的吗?
“好。”
一手搂着她,白子画腾出另一只手来,挥手间,眼前的池水,“轰然”矗立出一面水镜,两人同时想起长留入门考核时的幻镜,相视一笑。
“师父,你想让小骨回忆那段记忆 ? ”
白子画低头思索,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就不必了,主要还是他不在时侯,那就从头开始梳理一遍好了。
“就从我离开花莲村,你独自一人去蜀山开始,一直到我从云翳手上救下你。对了,你那时是怎么认识东方的?”

楼主 不能自拔你的美  发布于 2017-09-20 07:52:00 +0800 CST  
楼给自己挖了个小坑,画骨夫妇堵在回顾过去的坎上,苦思冥想几日,今天开笔,从此一马平川,直达楼原设的结局

楼主 不能自拔你的美  发布于 2017-09-22 15:00:00 +0800 CST  
第八十三章
夕阳西下,橘红色余晖将绝情殿仙雾迷蒙的桃林,染出七彩霞光,杳无声息,唯见仙禽涤羽石涧,落花零落成茵。
“大概他们不需要醒酒汤了?”
横霜无比幽怨地看了一眼紧闭的绝情殿宫门,叹了口气,收起泥炉银锅,回小厨房准备晚膳。
“今天加餐!”
紫上去而复返,双手抱着一条一尺多长的大鱼方,才两人还争得面红耳赤,差点打起来,看在这条鱼的份上,两人都来了兴致,恩怨暂放一边。
长留虽然地处东海之滨,却因仙界结界,沿岸海水潮汐澎湃,沿海百里之内只有些小鱼虾,肥美的大鱼需要到东海深处才有。而且紫上还是幼童,按照长留门规,没有师长允许,不得擅自离开长留仙界范围。
不过她捕鱼自有高招,无需深入东海,只是站在绝情殿外,用细绳吊起竹箩放入东海中,不多久便一条大鱼自投罗网,一触动机关,细绳即刻自行卷起,大鱼瞬间落在紫上手里。
横霜好几次都看傻了眼,羡慕不已,偷偷拿她的竹箩仔细研究,左看右看也看不出有何玄妙之处,只好认输放弃。
紫上对自己的厨艺,一向很有自知之明,而且她的身高、臂长,也不方便在灶台操刀握铲,白子画和花千骨更是禁止她玩火。
从此,两人无论白日里如何吵架生气,一到晚上,就默契地合作,各显其能。
“今晚有汤了,这条鱼正好烧烤。”
横霜卷起袖子,亲自清洗大鱼,鱼头鱼尾鱼肚鱼鳞鱼刺,全部剔除下来,让紫上远远地丢回东海去喂小鱼,只剩下最肥厚的脊背,切成方方正正大小一样的四块,撒上调味料腌治入味,等晚餐前用急火快速炙烤一下两面。
“横霜,今晚估计不用等他们了,你先烤两块,我们就在厨房先吃吧。”
紫上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桌子上的一个个碗盖,看看晚餐还有那些菜。天目笋丝、三月杨花、香珠豆腐、小谷茄丁……七八了素菜,打开最后一碗,眼睛才猛地一亮,哇哈!一整只云林蒸鹅。
“总算见点荤腥了。”
紫上迫不及待用手捏了一小块,放在嘴里细嚼慢咽,品了半天笑道:
“横霜,这可不像是你的手艺,葱姜蒜花椒料酒,调味品都很简单,将就的却是火候和耐心,用一束茅草慢火闷蒸,冷却后再在用一束茅草,如此反复五次,起码大半天的功夫才做出这道菜。”
“算你厉害,说对了,这是幽若做给她师父的,反正尊上不吃这个,我们给小骨夫人留两条鹅腿宵夜就好了,剩下的便宜我们了。”
说到吃的,横霜立即眉飞色舞,丝毫没有白日里冷若冰霜的傲气。天暗下来,炉火明亮温馨,鱼块在火上翻转两次,吱吱冒烟,两面见黄,香味四溢。
“吃鱼,要配上骨头的桃花酿才更好。”
紫上突然提议。
“紫上你来布碗筷,我去找找,那丫头总是在厨房里常吃的,没准也藏了酒。”
不一会儿,横霜果然翻出一小坛没开封的酒坛子,排开封泥,酒香清冽浓郁,是坛难得的好酒。
“怎么样,我说那丫头馋嘴猫儿一个,一定有私藏好吃的,果然被我找到了。”
紫上拿着筷子指着横霜,笑骂道:
“横霜你也太没良心了,吃骨头的鹅,偷骨头的酒,你还背后说骨头坏话。”
横霜天天跟他磨嘴皮子,早就把嘴上功夫练得炉火存青,当下脸不红心不跳,反唇相讥道:
“臭小子,吃着我做的菜,喝着我偷来的酒,居然当面说我坏话,比比看,你我谁更没良心?”
两人恨恨地对视一眼,然后蒙头吃喝,嘴上暂时没空,就筷子上打打架,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此刻新月如勾,月光清晰地照在正在涨潮的东海海面上,化作万千银波。海风清冷,吹过长留结界便化作四月熏风,温和宜人,可紫上身上却渐渐感觉透出刺骨寒意。
“小子,你愣着干什么,烤鱼要趁热吃,冷了就有腥味,不好吃了。”
横霜好奇地看着对面的紫上,吃的正欢,闹得也热乎,她小小的身子突然石化了似的,举杯停著,双目炯炯,直愣愣地盯着前方。
在紫上的直觉中,她已经明显地感觉到了致命的危机,却不知来至何方,整个人仿佛被猛兽盯上的猎物,避无可避。
绝情殿内,温泉池边,正在回放花千骨初涉人间的一幕。
一条清晰的小溪,倒影着两岸青山绿水,小鱼儿穿梭水中,又仿佛翱翔在山林间。
东方彧卿一袭书生打扮,儒雅俊秀,提着牛皮水袋来到溪边取水……水珠飞溅声、尖叫声,他慌慌张张背过身,刚灌满的水袋洒出了大半,胸口撞动激烈,白皙的面皮更是涌上红潮。
虽然回忆是从花千骨的视觉回放,看不到花千骨自己,但从东方那震撼的表情,以及瞳孔中的倒影……她正在小溪里沐浴,晶莹的水滴布满她瘦弱的小身子,从前面看和后面看,几乎没什么差别,当年的她还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而东方他……居然怦然心动得不知所措!他身为异朽阁主人,并非迂腐书生,怎么会有如此反应?那溪边巧遇,根本就是一个圈套……他大概已经算出,花千骨就是白子画的生死劫,那么他是设想……和小骨先定下名分,再让白子画收她为徒……然后,长留上仙恋上徒弟,徒弟还是有夫之妇……
不!他闭上眼摇了摇头。
花千骨怯怯地回头望了望他,咬着下唇,道:
“师父……你是生小骨的气了吗?”
“没有啊,师父怎么会生你气。”
“可……师父,你在发抖!”


楼主 不能自拔你的美  发布于 2017-09-23 07:30:00 +0800 CST  
手下的玲珑曼妙的少女之躯,温香软玉的触感,不时提醒他“冷静”、“一切都已过去”、“需珍惜眼前”,然心脏还是不由自主的一阵轻微悸动。
深吸一口气,定下心神思索:东方的心机深沉,一直都装一个学富五车的书生,连自己初见他时,都被他完全蒙蔽过了,他在小骨面前又怎么会显露出任何阴谋破绽?如此细究他过去对小骨使用的卑鄙计量,只会自寻烦恼,不如查看一下其他线索。
“算了,算了,这些都是假象,不足为信,以他们异朽阁的能耐,一定早就算计好,在这个时间、这个地方等着你。”白子画在水中不经意地舒展了一下身子,把小徒儿从左臂换到右臂,离有点不自控的心脏稍稍远一点,这才幽然问道:
“小骨,你的试着将念力集中灌注到他的眼睛,然后闭目调息,身心放松,让神识跟着他走。”
花千骨哦的一声,没有想明白师父要干什么,但也不多问,就照着做了。
“是这样吗?”
白子画专注地盯着眼前的淡蓝水镜,以至于花千骨问了两次,他才拍了拍她的小脸,答了一句:“很好,劲量保持住。”如果他的猜测没错,紫上和小骨之间有些心灵感应,而紫上拥有东方的前世记忆,小骨也许可以顺藤摸瓜,看到东方在异朽阁的所作所为,或许能找出他不为人知的秘密。
水镜内画面若有若无,如同雨中观景,大部分时间只是一团团白雾,但映照到白子画的眼瞳中,却清晰得纤毫必现。
遥歌城内的异朽阁门庭若市,七进的宅院,里外三层都是带着厚礼前来求见的来客。在花园假山石洞内,一间穹顶挂满了水晶球泡的诡异房间,一个带着面具的蓝衣人正坐在唯一的一把木交椅上,捧着厚厚的以本册子,盯着眼前古老的星宿问天仪,全神贯注于计算刻表上显示的每一个数据。这一刻身为异朽阁主的东方,像极了绝情殿书房内的长留上仙,智慧和勤奋,再加上睨指天下的上位者气势,让人望而生畏,不敢轻易去打扰他。
东方放下手中的册子,转了转僵硬的脖子,向案边茶几上,刚端起一杯清凉花茶,房门被扣了三下,轻重轻,是阁内手下的暗号。
“进来。”生冷的命令不带丝毫情感,他低头喝了一口,放下茶杯。
房门打开,迈步进来的是一身黑衣的东华,他微微躬身行礼后,靠近他直接了当地问道:“刚才你见过她了?生死劫,不死不疯便成魔,除了子画自己,谁也无法帮他化解此劫,你为什么还要去多此一举?”
东方背过身去,不想看他,“嘿嘿”冷笑了两声:“长留上仙白子画寿与天齐,等到他过不了生死劫,遭天谴的那一日,自怕我一个凡人的寿数要轮回几回才能看到了,所以我才去会一会那位花千骨,帮他们早日相见。哈哈,没想到我多虑了,原来他们已经见过面了。”
东华皱起眉来,看着东方问道:
“除了斩妖除魔,子画很少涉足人间,他怎么会去爱一个凡间女子?”
东方握拳在胸,信心满满地道:“以我千百次转世记忆,阅人无数的经验来看,只要我推波助澜,把花千骨送到白子画身边,他一定会喜欢上花千骨。现在不爱,并不表示以后不爱,日久生情,东华你懂吗?”
东华看他言之凿凿,自己却百思不解,不得不问:“子画一贯清冷无情,如此完美的紫熏上仙,苦苦等了他几百年,他丝毫不为所动。如你所言,日久生情,那么子画早该爱上紫熏,不是吗?”
东方转过身,笑道:“夏紫熏和花千骨完全不同,一个是长林宫苑的牡丹,富贵华丽,另一个则是悬崖绝壁上的雪莲花,傲骨风霜。肥环瘦燕,各有所爱,东华,你何曾听说过高居九天不履凡尘的长留上仙,居然游历人间时,在花千骨家里连住了三天,只为个给她过个生日。啊哈哈……一边是爱他成痴的上仙义妹,另一边是上天所赐的生死劫,如此齐人艳福一定够他白子画消受的!”
东华神色凝重起来,叹了口气道:“子画一向洁身自好,至善无情,但他若是真心喜欢上那位姑娘,娶她为妻其实也未尝不可,长留除了掌门之外,并不禁止弟子婚恋。”
东方一扬眉道,咬牙切齿道:“所以我要走在白子画前面,先娶花千骨为妻,再把她送去长留学艺。长留上仙白子画,他若真的对有夫之妇动了情,我定让他名誉扫地,生不如死。”
“东方!”东华脸色铁青,愤然怒斥道:“杀死你父亲的是我,你最恨的应该是我才对,要杀就杀我一人,不要去伤害子画他们。”
东方掌心一番,向着东华冷冷地道:“你的命,不是早就在我手心了,我想要随时都会要。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放过白子画,你以为你是谁?”
东华脸色由青转白,嘴唇开合了几次,想要以***,却终于还是对他狠不起来,只是痛苦地摇了摇头道:“我只是你的仆人,负责保护你的安全,其他的事情,我的确管不了你,但我也绝不会帮你去害任何人,你自己好自为之!要知道天理循环……”
“够了!”东方恨恨地打断他,道:“这些话,我从小听到大,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你***出去!”


看着东华颓然退下,仿佛一下子衰老得有点佝偻的背影,白子画修长的双眉间全是阴翳。
东华师兄!这真的是他嫉恶如仇的师兄吗?师尊衍道忙于长留事务,魔言师兄脾气暴躁,他和笙箫默的日常修炼,其实大多都是由东华师兄指导,剑术更得东华倾囊相授。东华上仙在白子画的心目中,如父如师如兄,三分敬重,三分钦慕,三分友情,却被东方这小子视若奴仆,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楼主 不能自拔你的美  发布于 2017-09-27 07:04:00 +0800 CST  
“紫儿,你父尊正在查你前世的功课,快跑吧!有多远跑多远,我拦得住一时,救不了你一世。”
话没有通过密语传音,而是灵犀一点直接送到了紫上神识,紫上惊得头猛然一扬,后脑狠狠地砸椅背,突突起了一个大包。她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去查她前世造的孽,前世与她今生何干?白子画,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茫然四顾,她已经嗅到了冰冷的肃杀之气,冰敛横霜抵着喉间的感觉。天大地大,可她才两岁多点,师父被镇压,异朽阁被封,鬼界频临覆灭,举目无亲,她要是有地方去早就走了,还留在长留给白子画当孝子贤孙?
“你这么了?”
横霜发现了紫上的异样,脑袋都起了个大包,摇摇晃晃的,像是喝醉了,便伸手扶住了她。
“横霜,求你一件事。”紫上脸上的惶然之色,这次没有丝毫作伪,她是真的慌了,伸出小手一把抓住横霜,仿佛他是一根最后的救命稻草。
横霜一挥手,无情地甩开她,冷然道:“帮你!没有尊上的吩咐,我不会为你做任何事的。”
“横霜,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紫上急得脸都红了,早知今日悔不当初,当初就该跟了杀阡陌和单春秋去魔界,为了多和小骨亲近,硬是留了下来,白子画他果然小气得很。
横霜脸色一变,阴转多云,嘴角居然挂起一丝嘲笑:“你干什么亏心事了,吓成这样?”
紫上还想继续求他,周围的空气突然一凝,俩人不约而同抬起头来。
“紫上,你到书房来!”
声音清冷中透着不可抗拒的威严,传到紫上耳朵里,犹如晴空霹雳。
横霜大有事不关己之态,看着今晚大概没他什么事,酒足饭饱,站起身来,准备夜晚的修炼。
“横霜,等一下!”紫上一把扯住他的袖子,拉着他不放,脸上开始阴晴不定。
亿万年不变的定律,求人办事总得有点封赠,可白子画虽然对他限制很多,但是凡横霜修炼需要的资源一样也不缺,秘籍、丹药、法器、乃至衣饰玩器应有尽有。紫上想来想去,要收买横霜,要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大概唯有此物他从来没有见过……只是……万一被白子画发现,自己把此物给了横霜,会不会死得更快……
“尊上叫你,你快去吧。”横霜不耐烦地催促,自从花莲村回来后,他立志勤修苦练,发誓要一雪前耻,所以每天晚上都去剑阁,找前辈仙剑磨砺剑术。
“紫上!”
白子画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不过这次已带出一丝丝刺骨的寒意。
“是,这就来。”
紫上马上应了一声,背过身去从虚鼎里快速掏出一套十几的小册子,悄悄贴上塞到横霜手中。“帮我去给金莲夫人传个信,就说尊上要打死我!快去,快去,晚一步,我可能真玩完了。”
横霜疑惑地一皱眉,后退一步,翻手把小册子拿到灯下观看,第一本封皮上弯弯曲曲三个字“龙阳志”,心下不由一惊,忙翻看下面几册,“邓通小传”、“男后”“王之宠”……瞪大了眼睛,顿时脸上绽开血色,连呼吸都停滞了,摩挲着手里的几本小册子,想扔又舍不得,想留却又不敢,手足无措。
“别被人看见,不然你和我,都会被尊上打死的。”
紫上没想到他反应那么大,心里暗自叫苦,这小子怎么一点定了都没有,几本小册子而已,还没看就吓成这样,跟了尊上一千年了,难道真的一点红尘都没沾染。
“嗯,你快进去吧!”这就算是应承了。
横霜匆匆把几本小册子藏到怀里,心虚地像头次做贼般,低着头飞快跑了。
绝情殿内。
杂乱的回忆一闪而逝,白子画很识趣地跳过了妖神出世、上诛仙柱,这让花千骨暗中松了一口气。不堪回首的往事,他们两都不愿意再去回顾,驱逐蛮荒这一段时间,白子画也早已从哼唧兽那里得到了全部信息,出了蛮荒不久……东方就死在魔言的掌下……
白子画一言不发,只是继续默默的注视着水镜,花千骨扭头看着他的脸。她停止使用摄魂术,水镜一片空白,而师父的目光仍然没有移开,看得出来,他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
知子莫若父,白子画不免自嘲,他们这对父女,估计是天底下最不相知的父女。他从来都不掩饰对东方的厌恶,为什么会如此,他也说不清道不明,反正初见他时,来自于直觉的不喜,后来每次看到他,那份不喜就会增加一分。但他也从来都没有低估过东方的智慧和计谋,虽然每次都带着一丝阴谋的味道,却做得滴水不漏,任他如何查探过去,也没有发现东方有做出违背天条和人间法律的事情。
如今看来,唯一的破绽,就在东华身上。当初,东方突然闯入绝情殿,用剑逼他从蛮荒招回小骨,那时的东方已经乱了方寸,举止像个夺了糖果的孩子,根本没有考虑过,以区区凡人之躯,即使是带上魔性的剑对白子画也不算威胁,更何况,长留上仙岂会受他人威逼,怕死屈服之人。可是东华,他为何突然出现在他们中间,还用心口替他挡下了这一剑,他一心求死,所为何来?
五上仙百年情义、长留八千弟子、仙界万代安宁……难道在东华心目中,还不如化解东方彧卿心中的仇恨,更重要吗?
东方彧卿!他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白子画微微俯下身,看怀中的小徒弟已经有了倦意,如水眼眸半开半合,忍不住亲了亲芳泽,柔声问道:
“最后在看一点,就去用晚膳好吗?”
“好啊”小徒弟一听晚膳,一下子来了精神,忙问道:“师父,你还要看什么?”
白子画托起她的下巴,清越的眸光扫过如花容颜,最后停驻在她朱唇一点上……笑着道:“东方彧卿不但博古通今,在很多旁门左道上的造诣也不浅,我记得他曾经对你的舌头下过咒语,你当时还是仙人之躯,他一界凡人对你施咒,居然还成功了,让我觉得匪夷所思,他在咒符上的造诣似乎高出仙界的传承,不知是何方来历。小骨,你试着回忆他当初是如何施咒,也许我可以看出些眉目来。”
“哦!”
花千骨原本澄澈的眸光开始闪烁不定,过去的糊涂账,还是不要让师父看到为好,可师父大人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非要追问咒符术。
“小骨。”
白子画催促了一下,他心里对东华的执着已经有了猜测,查看东方彧卿的咒符术,是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情急之下,也没有察觉小徒儿的犹豫和狼狈。
“师父,时间有点久了,让小骨慢慢……一点点好好回想回想,大概,好像,是妖神出世后吧,小骨被师父绳捆索绑抓回长留天牢……”花千骨一边悄悄用灵犀一点,传音给紫上,一边咬着指头做苦思冥想状……
这一番回忆,把白子画也拉回了过去,“绳捆索绑”四字,让他愧然以对。妖神出世,天地变色,六界震荡,当时的小徒弟,可是私放妖神的罪魁祸首……他也心疼,可当着仙魔人三界百万将士的面,缚虎焉能不紧?
“长留天牢暗无天日,小骨和天牢还真有缘,不是第一次进来了。师父,你可记得,小骨刚上长留时,就在桃翁师父课上,不小心泄露了六界全书的秘密,被世尊廷杖了五十。”
“唔”白子画心跳开始絮乱,当时他就坐在上面,看着……只是好奇她宁可挨打也守口如瓶,除了有点欣赏外,其他一点没感觉,现在他回想起来,他全身上下都跟着疼。
“进了天牢不久,师父你就来亲自来审问小骨,为何偷盗神器,是吧?”花千骨突然大眼珠子一转,扭过头来,笑嘻嘻地对着白子画道:“师父,小骨心里一直有个疑问,只是不敢问出口。”
“是什么?”白子画的心思也随着她的回忆,飘到了长留天牢,没有多想就脱口而出。
“以师父您的才智,就算小骨什么都不肯说,师父您就真的一点都没猜到,小骨究竟为何偷盗神器?”
“我……”
白子画倒吸了一口冷气,没想到小徒弟在这里堵着他,被问得一噎。
“说啊师父。”这一回,轮到徒弟催促师父了。
久远,已经尘封的记忆,再次将痛苦带回白子画身边。当时,他虽不十分确定,可心里有九成九是相信,小徒弟偷盗神器是为了他。收集十方神器,便可化解生死劫,藏书阁的桃翁一早就告诉过他,看来此法古籍中有所记载,那么知道的人,也不会不仅仅是他长留上仙一个,比如东方彧卿!
东方彧卿能够先他算出他自己的生死劫,当然也一定知道所有解开生死劫的方法,然后一步步引诱小骨,步入万劫不复的处境……他的目的,无非只想要一个答案:为了所爱的人,不得已做出违背天理道义的事情,是否可以法外开恩,网开一面。如果可以,那么你白子画的徒弟可以原谅?为何我东方彧卿的父亲却要枉死?如果不可以……那么白子画你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徒弟,为了救你而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我……”白子画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可以说!就算知道原因全是为了他,那又如何?错了就是错了,都要接受相应的惩罚,无论初衷是如何不得已,最终也只是为了一己之私心所爱,而让天下苍生受尽磨难。那诛仙柱上九九八十一根销魂钉,经过白子画反复计算,乃是他们师徒两个加在一起,可以承受的最大极限!
错了,师父和你一起承担!
“师父”小徒弟怜惜地轻抚着他的脸颊,柔顺地伏在他胸口,道:“小骨累了,我们不要再去想过去的那些是是非非,我只要师父永远留在我身边,不离不弃!答应小骨,好吗?”
“当然,我们永远不分开。”白子画神情地低头亲了亲她被温泉泡得粉粉的小脸,“好烫啊!”抱起她走出温泉浴阁,才道:“泡得太久,对身体不好,先去用晚膳。”
俩人相视一笑,心里都暗自松了口气,真怕对方会咬着不放,一直追问下去。花千骨披上浴袍,对镜理妆,从镜中看见白子画飞快地穿好衣服,向书房方向走去,转身问道:
“师父你不用晚膳吗?”
白子画头也不回,生硬地丢下一句:
“不用了,我有事要问紫上,你最好不要过来!”

楼主 不能自拔你的美  发布于 2017-09-29 08:25:00 +0800 CST  
第八十四章
书房里除了累得满满的书籍和卷宗,只有一台一几,台后的屏风上挂着一张硕大的阵法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古怪的符文,一般人看一眼就会觉得头晕眼花。
紫上踮着脚尖迈步走了进来,殿门在她身后自动关上。白子画负手而立,恍若不闻,只对图凝神沉思,是不是会添注几笔。紫上自从恢复前世记忆后,就再也没有给白子画请过安,更没有叫过他一声“父亲”,此刻她也就远远站在一旁,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不去打扰他。
看着看着,紫上渐渐的看出些门道来,原来这是一张上古的虚空战舰图,神界在覆灭之前已有些预兆,听说曾经用倾界之力试图制造虚空战舰,为神族留下一条生路,最后不知道为何原因,不了了之。
白子画正遇上难题,为一个节点的平衡反复推衍,皱眉苦思。紫上越看越入神,早已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眼睛随着白子画的手指划动,一点点跟着推衍。两人就这样静静站着,默然无语,竟直站到玉兔东升。
紫上突然想起了什么,默默计算了一下,顿时一惊道:“如此浩大工程,所需资源若不足,也终是枉然。”
漫游虚空是上古时代的传说,即使是神族都没有如此大神通,虚空战舰除了需要抵制虚空潮汐的坚强外壳,还需要突破六界壁垒的强大动力。如此庞大的虚空战舰所需消耗的资源……别说长留,只怕整个仙界都不堪重负。
数息之间,她便能融贯全图,并一语击中要害。白子画暗自惊叹,术业有专攻,紫上在修炼上的仙资不足,而与星宿、卦象、算术、机关、法阵等方面的才华,确实堪称妖孽。心中虽觉欣慰,表面上却冷冷的叹了一口气,轻声自语:“是啊,万事俱备,只欠东……?”这“风”字没有出口,心里已经改成了“方”字,咽了回去。
白子画缓缓转过身来,眸光如剑,冷冰冰地盯上了紫上,问道:“你既然看得明白,那么我来问你,倾尽六界之力,也只能容纳下千余人,值得否?”
紫上低头认真想了想,道:“神界危在旦夕却不知自救,终成覆巢之卵,界毁族亡,仙界不该重蹈神界覆辙。没有值不值得,这是六界存亡唯一的机会。”
白子画点了点头,沉吟半响才一挥手打开一道暗门,示意她跟进来。紫上毫不犹豫地迈过门槛,举目四望,暗室内四壁、地板乃至穹顶皆由上古玄冰铺砌,散发出幽幽光芒,置身其中宛若去到了另一个神秘世界,恢宏、纯净、寂寥,有种虚无缥缈的空灵之感。
白子画居中而立,挥手间,上方穹顶慢慢打开,星空下飘浮着一座战舰模型,正自缓缓旋转展开,自天而降。数米长的狭长舰身,如飞龙在天,矫健飘逸,一圈圈螺旋形的楼梯,四通八达,却井然有序。
“神界覆灭后,天庭便有意修建虚空战舰,却因各派争斗不休,一直无法付诸实施。自长留立派之后,与天庭相约,政归长留,祭则天庭。由天庭暗中运筹千年时光,直到最近,才终于初见雏形。在这千百年中,无数仙尊前辈耗尽心血,才为仙界未来,留下这千余个星火之望。”
白子画向战舰一指,紫上顺着他所指望去,战舰上第一排中间的一个如同黑点般的小小舱房,渐渐放大,一点点清晰起来。舱房内一目了然,布局与绝情殿的书房一模一样,只是多了一张卧榻。白子画沉默了片刻道:“这里原来是我的房间。”
紫上讶然抬起头来,“原来”是何意?但她没有问出口,低头静待下文。
再次挥手,房间内的装饰已经完全更换,琴棋书画妆台座椅。布置得清雅温馨如同香闺绣阁。白子画微微一笑,解释道:“我已经突破了十重天,待境界稳定后,可做虚空飞跃。这间房多出来,正好给小骨。”
紫上长长吐了一口气,原来如此,骨头终于在战舰上也有了一席之地。随即想到了自己,心里一寒,从头到脚一个激灵,硬着头皮问道:“那我的呢?”
“一间房,只够供一人使用!”白子画回答得干脆利落,不带一丝情感。
“你们都走了,那我呢?我可是你亲生的!”
情急之下,紫上脱口而出,生死存亡之际,牵强附会的父女关系,一下子又拉回来了。
白子画长叹一声,道:“虚空战舰虽然是秘密,但也瞒不过异朽阁的耳目。所以你应该明白,虚空战舰上只有千余座位,仙界上下仙修何止百万之众,就是长留弟子也有八千,每一个座位都是无数先辈的心血凝聚而成,岂是容易得来。”
“这话你也就可以骗骗别人,难道骗得过我?堂堂长留掌门,手握天下实权,一言九鼎,你手上怎会只有区区一席?”紫上一脸狐疑地望向白子画,她就是不信,以白子画长留尊上、仙界第一人的身份,怎么可能只拥有一个房间?不是没有,是不想给吧?
以白子画的性子,很想冷冰冰地回他一句:我有多少房间,与你何干?
以前他对于女儿紫上还有一分愧疚和歉意,想要好好补偿她。可自从她恢复东方的记忆后,白子画的心就一直不安宁,生怕她对小骨居心叵测。
为了让她心服口服,白子画只好耐着性子,给她慢慢解释道:“长留可以拥有的房间,的确不止一间。但长留历代祖师在修炼难以更进一步时,为了给仙界留下更好的未来,选择去后山闭生死关,而把几乎让给年轻有潜质的弟子。我身为长留掌门,每一个房间的人选取舍,当以仙界未来为重,怎可唯亲适取。即便是小骨,她可以进入我的房间,并非因为她是我的妻子,而是因为她是神界唯一遗族,还有她两年之内突破四重天,仙途无可限量。”
言及此处,白子画不得不停下来,看了看紫上,终于下定决心,紧抿了唇绝然道:“而以你现在的修为,远远不够资格。”
紫上脸色煞白,瞪大了眼睛,颤声怒道:“我的仙资不够格,还不是被你害的!”
白子画摇了摇头,皱眉看着她道:“你是阴差阳错成了我的女儿,我和小骨都没有预料到。你先天不足、仙途坎坷,我承认是我的错。这个错,我想应该可以纠正过来,免得让一错再错,害你错过了登上虚空战舰最后的机会。”
“那么……该如何……纠正?”紫上结结巴巴问道。额头上汗都出来了,她已经隐隐约约觉得大事不妙。
“我可以送你去从新投胎。”声音清晰隽雅,冷冰冰丝毫不带情感,字字宛若千年寒冰坠落。

楼主 不能自拔你的美  发布于 2017-10-01 08:21:00 +0800 CST  
紫上瞳孔急缩,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
“白子画,你想杀了我,何必费劲心机找出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异朽阁生意遍布人间鬼域,紫上又怎会不知鬼界频临覆灭,真个鬼界都成了炼狱魔窟。为了避免游魂泛滥肆虐人间,早在数年之前,长留便和天庭联手,以清查酆都鬼墓冤情为名,一举铲除了异朽阁在鬼界的势力,惩办了所有与异朽阁暗中来往的鬼仙,造成阎罗殿十室九空,六道分崩离析,凡人的魂魄离体之后,在日照下不过一刻便会烟消云散,人间再无轮回。
白子画没有答复他,只是眼望远方,右手掌上托起一团淡淡光晕,仔细看去,斑驳迷离的梵光中,一粒拇指大小的血红晶石不停地旋转。
“血魄,白子画你想干什么!”
血魄乃是仙界至宝,有滋养修复魂魄之功效,紫上略有所思地抬起头来,迎上白子画清越的眸光。她托体于白子画,又融合了魔浆朱果的再生之力,本身介乎于妖和仙之间,以她为耻也在情理之中,白子画是想用血魄,代他来断绝彼此的父女缘分?
白子画千年不变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然而略带哀伤的表情,苦笑道:
“你是天生仙胎,无法像凡人一样去六道轮回,为今之计只能如此。神魂抽离本体,可能会有点痛,你修为尚浅,我担心你会忍不住,这血魄可以暂时让你魂魄安宁,之后我会为你破例重开玉台轮回境。”
紫上吓得浑身发抖,尖声怪叫起来:“啊!不要啊!”
她虽然有了几十代异朽阁主,上万年的记忆,但本身毕竟还只是个才两岁不到的孩童,饿了肚子会叫会闹,困了会头晕眼花,平时修炼她也怕苦怕累,突然有人说要把她神魂抽离……哪里是有点痛,那是比抽经剥皮,削肉剔骨,更加痛苦百倍……
飞跑出暗室,一路跌跌撞撞慌不择路。“砰”地一声撞到了几案上,案上卷宗“哗啦啦”摊落了一地,紫上自己也被绊了一跤,“哎呀”重重摔在地上,半天没有爬起来。
白子画紧随着走出来,一眼看见他最喜欢的烟墨紫金砚台,被撞移到桌边上,晃悠悠差一寸就要掉下来,紫上的小小手正抓着桌沿。
急忙叫到:“别乱动,小心砚台!”
紫上怒吼一声:“去你的砚台!你没看见我摔了吗?”然后苦着脸,摸了摸摔得生疼的小屁股。
白子画一愣,说实在的,一出来他就看到垂垂危已的砚台,还真没看到摔得四仰八叉的小紫上。
“你跑什么?”皱起眉来,轻斥道。
“我没犯错,你为什么要杀我?”
紫上急得几乎要哭出声来了,金莲奶奶你在哪儿,怎么还不来,再不来紫儿就没了。
白子画摇了摇头,眸光平静无澜,耐心解释道:“你的确没有做错什么,我也不是要惩罚你。你的师父云华仙子触犯天条,不幸被镇压在桃山之下,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脱灾,我只得将你带回绝情殿亲自教导。可是你对我心有怨恨,更不愿视我为父,如此这般,我如何对你尽到教导之责,与其让你在我身边蹉跎,再入歧途,你我不如早早做个了断。”
白子画扶正了桌上的砚台,上前想去搀扶她,紫上吓得手脚并用,连滚带爬躲开了,她算是听明白了,白子画能给自己心爱之人都判上九九八十一根销魂钉,神魂抽离这点痛,在他眼里还的确不算什么。
今天看来是在劫难逃,努力强撑的气场,终于全面崩盘,小小身子缩成一团浑身发抖,吓得哆哆嗦嗦,连哭都哭不出来。
白子画微微垂目,眼底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疑惑,绝情殿内顿时冰霜严封,滴水成冰。舒展修长的五指,将血魄抛到空中,缕缕淡粉色雾气立刻分出来,凝出一粒粒殷红如血的梅花形状,将紫上团团围绕。白子画突然翻转一手,血魄只在紫上身边旋转,不再逼近。
白子画蹙眉思索片刻,淡然道:
“你越是紧张,神魂离体时就会越痛苦。放轻松!不用担心,应该很快就会好了。”然后又低声自语道:“虽然我也是第一次尝试。”
紫上心里痛苦地呻吟起来,第一次啊……如有闪失,那天底下就再也没有我这号人物了!
“你可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白子画低头凝视,再次举起手来。紫上抬起头来地仰望着他,心一沉到底,彻底绝望了,一颗晶莹的泪珠滚落下来,微微张开小嘴,无声的叫道:“爹爹。”
寂静,风过花丛凝滞不前,天地间仿佛一切都停了下来,唯有紫上絮乱的呼吸,时轻时重。
白子画如冰霜凝铸,默然仁立出神,思绪越飘越远,越想越深入,越想越复杂。
正沉思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
“子画,手下留情!”书房的门随即“吱呀”被推开,花千骨扶着金莲夫人,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金莲夫人虽年迈,贪婪殿到绝情殿那几步路,还不至于累着她,她是和花千骨两个,费了不少功力才破除书房结界,硬闯进来。
思绪突然被打断,白子画眉心微蹙,遽然出手,血魄飞快地旋转起来。幸好金莲夫人和花千骨在殿外就商量好了,一闯入书房,金莲夫人就用她那把龙头拐杖,罩住紫上的小身子,花千骨则虎口拔牙,生生从白子画掌下,把小紫上给拉了出来。
死里逃生,紫上惊魂未定,一看见金莲夫人,扑上去紧紧抱着她的腿,涕泪磅礴而下,“哇”的大哭起来:
“奶奶,他要杀我!他要杀我!”
金莲夫人“啪”地一巴掌,响亮地打在她小脑袋上,怒斥道:“糊涂,什么他啊我啊,父尊面前一点规矩都没有,不尽人子之道,打死你也活该。”花千骨赶紧把她护到身后,劝道::“小棒受,大棒走,古有明训。我们先出去了,有劳夫人好好劝劝师父。”说完,拉着紫上赶紧跑开。
“站住!”
白子画冷冷地一声喝。花千骨一激灵,吓得赶紧原地站住,一动也不敢动,紫上则旁依着花千骨,大气都不敢出。
“跪下,跪下。”金莲夫人一顿龙头拐杖,花千骨立即会意,一把拉过紫上,按着他在白子画面前跪了下来。
白子画背过身去,负手而立,不肯受她的礼。
金莲夫人一路走来,脑海中已经将前因后果都想了一遍,东方彧卿和五上仙的恩怨仙界早就传开了,紫上和白子画,都是为了一个花千骨,那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如今,父女名分一定,对子画,那要给足他当父亲的面子,绝对不能委屈了他,对紫上,那是该骂就骂,该打就打,俗话说棒打出孝子……
可是一进书房,她老人家就傻眼了,血魄……神魂抽离,子画!你是怎么当父亲的,这出手也太……
眼看僵持住了,金莲夫人只要再次卖卖她的老脸,一脸和气地对着白子画,赔笑道:“尊上息怒,小孩子家不懂事,您管教管教她就好了,何必出这么重的手。”
白子画正色道:“并非子画无情不义,而是父女缘浅,不得已而为之。血魄可以保她魂魄不损,我想破例开启玉台轮回境,帮她从新投胎,还望夫人不要阻拦。”
金莲夫人闻言,“嘿嘿”笑了两声,低声道:“尊上,借一步说话。”
白子画皱眉看了看金莲夫人,俩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白子画略点了点头,向她微微躬身,神识轻轻一触,千言万语只在电闪雷鸣间。
“尊上,玉台轮回境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开启了。”
“子画知道。”
“那尊上可知为何原因?”
“子画听说是因为开启一次,耗费太高。”
“尊上,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仙界凋零,十几年来并没有婴孩出生,你女儿紫上是唯一意外的一个。”
“啊……这……子画未曾留意。”
“如今尊上若是执意要送紫上去轮回,也行,眼下倒正好有一位仙子怀孕。”
“唔……”
“尊上猜到了?”
“难道只有她一个吗?”
“看来尊上已经猜到了,眼下整个仙界只有云华一人怀有身孕,老身听说,云华将来生的孩子,尊上将会代为收养,可有此事?”
“唔……”
“尊上,看来绕一大圈,又绕回来,你们父女缘分,真不浅啊!”

楼主 不能自拔你的美  发布于 2017-10-02 21:29:00 +0800 CST  
书房结界已开,风吹过,书页片片翻卷,恰如白子画此刻凌乱的心情。
东华之死,一直是他的一个心结,既然已经脱离的异朽阁,回到了长留,为什么还要一心求死?
通过小骨的回忆追溯,白子画终于有机会看到了东华在异朽阁,在东方身边的样子,他是自愿为仆,并发誓要用生命保护东方彧卿。回想起东华最后的遗言,让他原谅东方彧卿,因为他和千骨一样,都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原来如此……东华宁愿牺牲自己,是要把他在虚空战舰上的房间,留给东方彧卿。
东华!难道天下苍生、长留、师父还有我们五上仙的千年情义,比不上你和东方彧卿短短二十年相处吗?你对东方的爱,大概是世人所说的舔犊情深,可是如今他转世投胎成了我的女儿,我却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说不上讨厌,也并不喜欢,如此父女和陌路也差不多少,可偏偏缘分天注定,想要甩都甩不掉。
长留掌门需断情绝义,为的就是处事绝然无所顾忌,而他的羁绊却一层一层增加,徒弟是他豁出性命也要守护的,长留兴旺、仙界安宁则是他平生所愿,而女儿并非他的本心所愿……却是他难以推卸的责任。到底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异朽阁主、再加东华遗愿,已经足以让她登上虚空战舰,但是她的心机太深,行事又介乎正邪之间,难以驾驭。
不让她登船,必然心生怨恨,可让她登船,福兮祸兮?
白子画沉思不语,金莲夫人给花千骨使了个眼色,双双退出书房,关上门,让他们父女再单独相处相处。
良久,白子画才一摆手,示意她站起来,冷然问道:
“我再问你一遍,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最后的机会,紫上深吸一口气,垂目静立片刻,然后方张开双眼,注视着白子画,下定了决心。
“爹爹!”
扑上前去,贴膝跪下,抓住他袍角的指尖微微颤抖,声泪俱下。
“爹爹,你不要孩儿了吗?东方彧卿只是孩儿前世的一个记忆而已,偷看娘亲洗澡、挑唆娘亲收集十方神器、长留天牢调戏娘亲,那都是东方干的,与孩儿无干。”
突如其来的亲昵,让白子画蓦然一震,尴尬得脸色陡变,皱眉问道:“长留天牢……你怎么调戏来着?”
一下子说漏了嘴,紫上张口结舌,脑子一片空白,一下子方寸大乱。
“长留天牢,你是不是给小骨下了什么咒语?那个咒语你是不是一直没有解开,至今还经常窥看小骨的心思?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此刻,白子画只觉得心烦意乱,口渴难耐,一伸手抓住迎面飞来的茶盏,茶水已凉,他并没有犹豫地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把茶盏放下。
“啪”的一声轻响,白玉茶盏突然迸裂,紫上一惊,知道他怒极,想必已经猜到七七八八了,不敢再有所隐瞒,道:
“东方他在娘亲舌头上下了咒语,本意只是为了让娘亲在诛仙柱下,对着各派仙长,说出偷盗神器是为了给爹爹解毒,好让爹爹法外开恩。”
白子画厉声喝断,“没问你这个,为何一直没有解开小骨的咒语?”
紫上哭丧着脸,道:“东方只是个凡人,他施展的咒语术只是旁门左道,以娘亲当年的修为,只要轻轻咬舌就抵制住了,咒语术其实从未生效过,所以才会忘了解除。”
“如今,你和小骨之间心意相通,是魔浆朱果的魔效,还是这咒语术在搞鬼?”白子画紧逼追问,不容喘息。
紫上支支吾吾地答道:“魔浆朱果,只让我觉得娘亲更可亲些,要和娘亲心意相通……是靠咒语术。可……我也是……无意中……发现,只要娘亲和爹爹在一起……她意志最是薄弱……很容易就……我只是觉得好玩,没想存心打扰你们,我再也不敢了!”
说着,她就大哭起来。白子画长长吐出一口气,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下了。如此,就容易办得多了。
当白子画拉着紫上的小手,走出书房门的时候,天边已经出现一丝晨曦,庭院内桃花盛开,新的一天已开始了。
接下来,白子画会加倍忙碌,紫上的记忆已经用禁术全部封存起来,
如今她活脱兔就是个牙牙学语的两岁婴儿。白子画准备先带她去藏书楼找几本幼儿习字贴,再让横霜给她削把桃木小剑,还要嘱咐小骨……从今往后,再也别提“东方”二字,免得女儿听见了问长问短。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可惜时不我待,最多五年时间,紫上必须突破四重天!

楼主 不能自拔你的美  发布于 2017-10-03 04:52:00 +0800 CST  
长留后山禁地,不知何时起,突然多了一座大山,山上丹崖怪石,削壁奇峰,上有九窍八孔,按九宫八卦排列,将整座山禁锢成铜墙铁壁。山上除了几丛桃花烂漫,更无其它杂树花草,但有见者,无人告知,便知此山名为“桃山”。
那一日,一道金光焰焰,射冲斗府,随后“哇”的一声,早就惊动了长留后山闭生死关不出的诸位祖师爷,不知发生何事,集聚到“第一尊”的洞府,探问究竟。
第一尊乃是长留创派始祖,以天衍术独绝天下,为长留选拔了无数英才,后山诸位大多是他的嫡传弟子或是再传弟子。当下,他合眸掐指一算,须臾双目圆整,惊问道:
“长留后山,清修之地,这是你们谁带进来的家眷,在此生下婴孩?”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他们大多从未婚配,即使曾经有过仙侣,进入后山闭关之前,也早已劳燕分飞。一入生死关,再不理权势名利,也不管长留和仙界各派争锋,又怎会去沾染凡尘俗事?
第一尊也觉得自己问得唐突,匪夷所思。再次闭目默运真元,片刻后断喝一声,周身真元如山洪海啸般迸发。待他双眼重开时,瞳孔已变成了暗金色,眼前布下一层金银双色的电网,过去一幕幕电闪而过。
“快传笙箫默!气死我了。”
待到双眸渐渐黯淡下去,第一尊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天衍术虽可以窥测天机一二,但是消耗真元庞大,而且一不小心便会遭到反噬。前代长留掌门衍道,就是过度使用天衍术,而使仙脉受损,日益衰弱而坐化九重天。此次破例再次运转天衍术,即使以第一尊的修为,也是大损元气,没有几十年是补不回来了。
长留后山对掌门尊上白子画已经毫无制约,但销魂殿儒尊笙箫默还是不敢大意,听闻传召,风风火火赶来。劈头盖脸又是一顿轮番训斥,这次幸好笙箫默已经做好了准备,硬着头皮顶下了百余位祖师爷的雷霆。掌门师兄手足情深,救他于水火,让他免去的天庭和亲之桎梏,如今代掌门师兄顶下祖师爷们的责难,也算投桃报李,真是一对难兄难弟。
耐心等到第一阵暴风雨过后,阴云密布下,笙箫默若无其事地笑了笑,道:“看来师祖们都已经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那就不用弟子再费唇舌解释。婚书乃是子画师兄亲手签订,师兄乃是我长留的现任掌门,只要是长留仙班中人,都必须服从他的旨意。”说到此处,笙箫默特意停了下来,向第一尊躬身一礼,道:“这可是长留创派祖师,立下的长留第一条门规,弟子等不敢有违。”
第一尊从鼻孔中冷冷地“哼”了一声,请君入瓮,无话可说。
笙箫默继而呵呵一笑,道:“师祖们放心,子画师兄已经决定收养这个孩子,放在绝情殿亲自教导。如今之计,乃是孩子既已出世,有母不能无父,还望师祖们早下决断,以全天庭和长留之盟好。”
洞府中一阵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良久,终于站出一位,对着第一尊躬身一礼道:“师尊,弟子不才,方才观看天象,料定此子必定不凡,若是子画愿意亲自教导,将来必定是我长留栋梁,仙界的又一支柱。”
此议一出,附和甚众,皆拍手称是。
第一尊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摆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辈修道之人,以善为本,给孩子一个身份,也好让天庭刀下留人。”转而对方才那提议者道:“既然你有此美意,我自然当成全,不如就由你去和云华仙子成亲,反正她的桃山也正好与你洞府毗邻。”
那位提议者,吓得后退一步,急忙道:“弟子潜心修炼,一心向道,并无意婚配。”
第一尊白了他一眼,道:“以云华仙子的容貌、修为、地位,已故莲城城主无垢求娶五百年,还未得逞。你难道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就算你不为自己,也要为长留想一想,就这么定了!”
提议着急得面红耳赤,急中生智,不顾一切抗议道:“云华仙子高贵尊荣,目无下尘,弟子听闻她一直爱慕无垢上仙,无垢死后害她一直抑郁寡欢。后来,巧遇一位姓杨的书生,容貌酷似无垢上仙,才会因此思凡下界。师尊,弟子容貌丑陋,且不修边幅,和无垢上仙相比,如同泥鳅之于蛟龙。怎么配得上云华仙子,还望师尊三思。”
第一尊皱眉不语,良久才点了点头,道:“是啊,两情相悦,才能夫妻和睦。看来,我们要选一位容貌不逊色于无垢上仙的,才能让云华仙子满意。”
此议一出,他们当中最年轻俊美的那一个,有点坐不住了,躬身一礼道:“云华仙子岂可于凡间思春少女相提并论,她爱慕的不仅是无垢上仙的容颜,更多的是他的才情。弟子听闻无垢上仙飘逸出尘,六艺精通,棋艺尤为高超,我们后山就有好几位酷爱棋艺,若和云华仙子匹配,修炼之暇,手谈一局,岂不甚妙。”
这下几位的棋艺高手跳起来了,急得胡须乱战,话不成句,语不成调,后山数百年静修,生活早已一成不变,突然让他们去成亲?如果他们是贪恋红尘之辈,就不会进后山来了?一时间,你推我让,沸沸腾腾,好不热闹。
第一尊气得一瞪眼,道:“既要容貌酷似无垢,还要有无垢的才情,我们这些修炼了一辈子,半截子入土的老头子,哪里可以和他们年轻人相比。看来只有子画才配得上云华啦!”
有人不得不出言提醒道:“师尊,子画已完婚了,他夫人是前妖神花千骨,那丫头惹不得,您看笙箫默……”
第一尊欣然点头,玩味地转头看向笙箫默。笙箫默浑身上下一哆嗦,暗自佩服掌门师兄的先见之明,收起怯懦,一挺胸道:“祖师们互相谦让,一时难以决断,掌门师兄让弟子代为传言。这孩子的生父虽然是个凡人,且已不幸去世,但为人子不可忘其本,他生父姓杨,孩子也自当姓杨,所以请一位杨姓祖师爷和云华仙子完婚,如此才可避免外界对孩子来历流短飞长。”
这一下,众位祖师爷都松了一口气,然后齐齐看向第一尊,没有别的意思,只因他们当中只有第一尊祖师爷姓杨。

楼主 不能自拔你的美  发布于 2017-10-05 06:22:00 +0800 CST  
暮霭四合,游云片片归栖于山谷间。得道的仙人其实大多无须睡眠,但长留道法自然,教化弟子敬畏天地,仍遵循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长留仙山也随四时变化,沉寂于夜之东海怀抱,万籁俱寂。
掌门寝宫绝情殿内,一般这个时辰,长留上仙白子画不是对月持卷,就是静室冥想,一如既往的平静沉稳,泰山崩于前也不会动他分毫。而花千骨享受完师父的温存,身和心都慵倦无力,拥被熏香,美美地睡到第二天日高三竿。
但今夜特别,殿内灯火如昼,横霜、幽若都在,连幼小的紫上都没有去睡觉,因为父尊白子画告诉她,今夜她会添个弟弟或妹妹。
紫上疑惑地拉了拉花千骨的衣襟,悄悄问道:“娘亲,小孩子从何而来?”
花千骨被问得一愣,脸上微红,蹲下身子轻声道:“小孩子啊……都是送子仙人送来的。”
“紫儿也是送来的吗?”
花千骨眨眨眼睛,煞有其事地点头道:“是啊,你是金莲夫人亲自送来的,所以你叫她奶奶。”
“哦!明白了。”紫上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白子画听得耳朵微微抽动了一下,仍不住转过头来,皱眉看了一眼花千骨。小徒弟冲着他做了个鬼脸,一脸理所当然的道:“我小的时候,我爹爹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白子画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回想自己小的时候,问道、问剑、问法……就是没有问过这种傻问题,所以也没有人哄骗过他。
“来了来了。”
幽若一直踮着脚尖,最早看见远处一抹灰影,越来越近,一晃已经入殿。花千骨从儒尊笙箫默手中小心接过婴儿,将他抱在怀里,这还是她平生第一次抱小婴儿,如此柔弱可爱,爱如江水不可抑止,和一直以来对紫上的爱略有不同,说句不怕她伤心的话,似乎一下子超过了。低头吻了吻他的小脸,雪白粉嫩,脸上由爱和兴奋而灿若朝霞。
白子画就花千骨手上,仔细端详,看他骨骼清奇,气息悠长,是块练武的奇才。然后问道:“他有名字吗?”
笙箫默面有难色,支吾了一下,还是如实答道:“师祖给他起了个名字,叫杨捡。”
笙箫默用扇子比划了一下“捡”字,白子画皱起眉来,默然无语。花千骨在口中唠叨了两遍,“杨捡,杨捡”,不满地嘀咕道:“怎么起这么个名字?祖师爷也真是的。”
笙箫默在后山吃够了苦头,软磨硬泡,好不容易让第一尊祖师爷退让一步,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后怕。不愿在为了一些小事,触怒祖师爷,拍了拍扇子,息事宁人道:“算了算了,不就是个名字吗?不用改来改去,另外起个好听的小名就好了。”
白子画饶有兴趣地把手上的书卷送到他面前,引逗他来抓,小婴儿笑着伸出胖嘟嘟的小手,使劲把书抓到怀里,留着口水使劲地啃舔。
白子画拨开他的小小手指,笑道:“你将来定会名扬天下,万仙敬仰。我给你换个同音字就好了。杨戬,戬者,灭也。从戈,晋声。亦可看作完美无瑕之意。免得绕口,在长留,大家就叫他二郎好了。”
紫上第一个拍手叫好:“好啊,杨戬弟弟叫二郎,那我是不是该改名叫大郎了?”
花千骨刚想开口喝止,白子画已经点了点头,道:“你要是喜欢,有何不可。”
紫上欢天喜地跑了出去,花千骨看了师父一眼,发现师父也正看着她,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紫上的言行举止,习性爱好都和男孩子一般无二,偶尔给她戴上点珠宝首饰或是穿上艳色的衣裙,必羞赧去之。仙界自然不同人间,男女之别并非不可逾越,看来师父有心当她男孩子教养了。
此刻,夜天中一颗极远的蓝色小星,突然光芒大绽熠熠生辉。笙箫默仰望星空, 慨然道:“时不我待,留给他们成长的时间不多了。”
白子画负手而立,默然良久道:“师弟,长留的一切就托付给你,近日我就会带他们去失落之地历练。”


楼主 不能自拔你的美  发布于 2017-10-07 05:42:00 +0800 CST  
第八十五章
快活似神仙,此话道尽了凡人对神仙生涯的无限仰慕之情,放在绝情殿的一对璧人身上,的确再合适不过了。
他俩的爱好几乎迥然各异,一个爱动,一个爱静。小骨头爱吃美味,爱看戏听曲,爱游山玩水,还爱逛街买东西。而师父大人修炼之余,除了琴棋书画,也就是修剪修剪花草枯枝。
但是只要小徒弟心思一动,师父便会微微一笑,欣然奉陪。春天他们游天竺、攀昆仑、下扶桑;夏日一起湖上泛舟,欣赏急雨初晴的山光水色;高秋的鱼虾螃蟹最是肥美,配上鲜嫩的莲藕和菱角,鲜爽相宜;而四季之中还属冬日雪夜最温馨,俩人围炉相伴,静看窗外飞花乱舞。
意外,太突然了!诗情画意的逍遥生涯,一下子多出两个孩子,恬静的二人世界就此被迫打断。生活有了新意,花千骨先是一阵兴奋,高兴过后,有点无所适从起来。从小只跟着爹爹生活,压根就没有见过娘亲,到底该如何当个好娘亲?
虽说母性天生,可是老大紫上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少了十月怀胎的心理准备,这个遗憾,终于在老二身上弥补回来了。几个月前从师父处得知老二的到了,花千骨就用柳树枝编个摇篮,放在自己房间里,方便晚上照顾;接着就一套一套地准备小孩衣服;猛地又想起婴儿要喝奶,忙去叮嘱亥殿多养几头奶牛,唯恐不够。
花千骨日夜忙得晕头转向,师父大人在一旁陪着,屡屡皱眉,天生仙胎,岂能和凡间孩童一样对待?只是小徒弟一向不耐烦针线活,好不容易看见她安安静静在灯下飞针走线,鲸首低垂,神情专注,嘴角时时含笑,不觉痴痴的看呆了,不忍心去扰乱这副温柔宁静的画卷。
好几次,花千骨喜滋滋地抖开小小衣衫,夺下师父手中的书,非要他看,还问道:“好看吗?”
师父总是不置可否地笑笑,实在被逼问不过,就含糊答道:“小孩子长得很快,不需要准备太多。”
等到亲手接过二郎来抚养,花千骨总算恍然大悟,师父为何以前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第一晚还是柔嫩的小小婴儿,放在摇篮内正好,半夜不知为何就跌落了下来,不哭也不闹,只是在地上不停地爬来爬去。吵醒了师父,将他放到另一间房的床上去,第二天他们再去看他时,依然酣睡未醒,却已经长出了五六岁的样子,虎头虎脑,十分可爱。
什么叫天生仙胎?原来是不用哺乳、无须喂饭穿衣、更不用扶床学步,生下来就懂得修炼的仙人。师父大人看她悻悻的样子,破例使了个法术,把小衣衫上的经纬丝线加粗变大,勉强给二郎套了上去,这才没有辜负了她的一番初为人母的心意。
日近正午,二郎才悠悠醒来,睁开眼睛的霎那,他身子一僵,腾地坐了起来。陌生的环境,让他本能的警惕,举目四顾,房间宽敞明亮,布置得舒适温馨,还有股淡淡的幽香,透出宁静祥和的气氛。华丽的大床,玉枕雕刻成孩童俯卧状,身下一层薄薄的锦绣被褥,透来彻骨寒意,丝丝缕缕寒气渗入他体内,缓缓引导真气行走一周天,仙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壮大,他的小身子也慢慢放松下来,贪恋冰床的功效,让他以逸待劳。
“醒了?”清越冷然的声音,仿佛来自雪山之巅,白子画从外面廊房内转出来,一旁是笑吟吟的花千骨,双手托着一盘子热腾腾的食物。
二郎掀开被子,正要坐起来,花千骨立即上前按住他,就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柔声道:“不用起来”,然后把盘子直接递给他,道:“二郎饿了吧,快吃点东西。”刚出生的孩子,不是应该除了睡就是吃,仙胎该不会又是例外吧。
饿?二郎愣愣地看着一脸慈爱的花千骨,不明所以,“饿”在他的记忆里,是根本不存在的字眼。低头看了看盘子里,一团团黏糊状的东西,四周点缀了几多桃花,正不知所谓何来?突然闻到一股浓郁的仙气,扑鼻而来,让他心神一震,心灵福至,拿起勺子大口大口吃起来。
这些食物其实是白子画亲自选材,取至他悉心栽培多年的仙草药圃,每一样都富含灵气极少杂质,适合幼童生长。但是,花千骨看见一块块硬如钢、坚如铁的树皮草根,怎可直接拿来喂小孩,便擅自做主把食材都拿去熬煮得酥软熟透,碾磨成泥再调上一点点水果甜味。
“好吃吗?”
“嗯。”
好不好吃,二郎实在没有留意,他只觉得食物下腹,一团热气蒸腾而起,配合体下的寒冰凉意,身体如坠云端,说不出的舒服惬意。
刮干净盘子,咽下最后一口食物,二郎还有点意犹未尽,眨眨大眼,可怜巴巴地看着花千骨,咬着乌银勺子舔来舔去。乌银乃是珍贵的炼器材料,气坚硬胜过玄铁,花千骨觉得绝情殿添了两个小孩子,器具最好不要用易碎的琉璃或者刚玉,特意拜托炼器阁长老打造了两套精美小巧的乌银餐具。第一次拿出来使用,就眼睁睁地看着,二郎一口雪白的糯米细牙,在勺子上留下一排排小牙印。
花千骨赶紧夺下二郎口中的勺子,心疼他的小牙会不会咬坏了,估计以后不用特意为他把食物煮烂,煎炸烧烤都难不倒他,倒是个容易照顾的孩子。花千骨无限怜爱地将他搂到怀里,柔声问道:
“还要吗?”
二郎顿时喜笑颜开,咧着嘴连连点头,还把小脑袋往她怀里拱了拱,一脸撒娇讨好的娇憨模样。花千骨笑着摸了摸他毛绒绒的小脑袋,正要替他再去那些食物,白子画举手阻止了。
“食不过午,微饱即可。”转过身来,对二郎道:“可以站起来吗?”
对着白子画,二郎一下子长大了似的,恭恭敬敬地答了声“可以”,光着脚丫站到了地上,小身板挺得笔直,眼神刚毅平静,一副随时待命出击的将士模样。
白子画欣慰地点了点头,如此仙资,且性格坚韧,实在难得的习武奇才。心中暗自赞许,却没有出言夸奖,面色一沉,肃然道:
“你跟我来,今天先去竹舍和紫上一起读书,有不认识的字你就向她虚心请教,晚上横霜教你长留入门剑法。明早辰时,你到书房来,给我演练一遍,然后我会给你新的功课。”
“是,父尊大人。”二郎转身向花千骨躬身一礼,道:“娘亲,孩儿告退。”
“哦”花千骨惊得说不出话来,天生仙胎真的有这么神奇?什么都没教过,就会叫“娘”?张了张嘴,半天才道:“好啊,二郎去吧!”
如果知道缘由,花千骨就不会太过惊讶,凡间儿童的灵识一般从三岁形成,而仙胎的灵识是从娘胎就有了。所以不用别人告之,二郎就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在哪儿。他还知道,自己一共三位父亲,比起一般人要多出两位。一位那就是长留后山的那一位……算是……嫡父。想起那一位,二郎也很无奈,只听说人间有生母嫡母之分,自己也算奇葩,居然有生父嫡父之别。另一位就是名至实归的养父----留上仙白子画,养亲大于生亲,所以“父尊、娘亲”,二郎叫得顺口又顺心,一点犹豫都没有。

楼主 不能自拔你的美  发布于 2017-10-11 03:21:00 +0800 CST  

楼主:不能自拔你的美

字数:344869

发表时间:2017-01-09 12:5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4-06 14:37:34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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