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系歌心】双明《征人归》长篇HE
第七十六章——03
明台此刻深知时间紧迫，再无力哀怜怨恨。他扑上气窗的位置，焦急寻找拆卸风扇的可行之法。然日本人缜密精明的思维或许早就料到，气窗会是这密室唯一的逃生之路，故而将其各部零件焊接得牢不可破！
一点一滴流逝的时间，如洪水猛兽，在明台与于曼丽身后紧赶不舍。纵使二人如何心智顽强，也抑不住满腔的焦灼仓皇，恍惚间他们几乎能听闻大批人马奔踏而至的锵锵步声，以及汪曼春阴沉可怖的尖利冷笑在廊中回荡。
于曼丽定定望着紧闭的储藏库大门，面上渐渐失去血色。她奔向墙角，将堆垒如山的笨重木箱一只只搬移，狠狠抵于门后。于曼丽手心发汗，脚步踉跄，沉沉喘息，鬓角的碎发凌乱垂下，备显颓唐。木箱的牛毛小刺根根扎入皮肤，仿若刺进她的心脏。
这世间最折磨煎熬之事，莫过于给与一线希望，却又将之无情粉碎！明台眼中布满血丝，额前的碎发已被汗水打湿。但见他几近崩溃，哭笑不得，发疯般猝然拔出勃朗宁，对准兀自转动的风扇猛发数枪！
火星四射，烟尘骤起，一阵叮叮当当的金属相击之声在屋中回荡！铜黄色的弹壳滚落在地，泛着冷漠暗光。尘烟终是散去，而明台犹如一尊纹丝不动的石像伫立原地，仍高举着子弹绝尽的手枪苦苦挣扎。
扇叶一如既往地转动，仿若从未遭受侵袭，连其周遭镶嵌的墙体也仅是徒生几道深浅不一的弹痕而已。于曼丽见状，眼帘一垂，缓缓坐倒在木箱边。明台则指尖一松，将手枪弃置不顾。死寂般沉默无言的气氛，一时攫住二人的呼吸，也碾碎了他们的意志。
恰时，墙根处隐约闪现的一抹微弱幽光，在明台眼底一掠而过！明台的眸光又被逐渐点亮！他的神色极为古怪，没有料想中的欣喜若狂，反倒流露出无尽的深沉惆怅。明台默默望向转动不歇的扇叶，旋即深深凝视孑然独坐的于曼丽。他的黑眸宛如星河瀚海，波澜暗涌尽数收入深不可测的水底，表面便仅存广袤辽阔的平和宁静。
明台不敢去深思代价与后果，不敢判断未来或结局。当下，他只知道，暗下这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仅仅是一瞬间的事！
“曼丽，快过来！”明台细不可闻地长舒一口气，故作轻松的话音掩不住淡淡哀愁。于曼丽只道明台又有新的发现，快步行至他跟前。
“我曾经在一本书里看过这类风扇的工业设计概念。日本人很可能依样画葫芦，将其特殊的拆解装置暗藏于通风管道内部。”明台满目期望，沉吟道，“曼丽！如果我能牵制扇片暂时停止转动！以你的身形，要从扇叶间的空隙钻进管道，并非没有希望！”
于曼丽闻言，心头顿时重燃希望。然而或许因女人天生的敏锐直觉，她从明台意味深长的目光中，感受到止于唇齿的满腹心绪。这番觉察引起于曼丽没来由的恐惧。多年并肩而行，她最是了解明台的行事作风。他越是内敛默然，越会在心底酝酿着坚定不移的决断，一如当年他一声不吭便舍弃组织，奔赴顾清明的身边！
“明台，你——”于曼丽拧眉，正欲探问，不曾想门外突生动静！齐刷刷的脚步声如鼓点一般猛击二人的心头！不必细想，也知外头正有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多少只枪口直指而来！生与死，如今仅隔这一重门墙！
明台此刻深知时间紧迫，再无力哀怜怨恨。他扑上气窗的位置，焦急寻找拆卸风扇的可行之法。然日本人缜密精明的思维或许早就料到，气窗会是这密室唯一的逃生之路，故而将其各部零件焊接得牢不可破！
一点一滴流逝的时间，如洪水猛兽，在明台与于曼丽身后紧赶不舍。纵使二人如何心智顽强，也抑不住满腔的焦灼仓皇，恍惚间他们几乎能听闻大批人马奔踏而至的锵锵步声，以及汪曼春阴沉可怖的尖利冷笑在廊中回荡。
于曼丽定定望着紧闭的储藏库大门，面上渐渐失去血色。她奔向墙角，将堆垒如山的笨重木箱一只只搬移，狠狠抵于门后。于曼丽手心发汗，脚步踉跄，沉沉喘息，鬓角的碎发凌乱垂下，备显颓唐。木箱的牛毛小刺根根扎入皮肤，仿若刺进她的心脏。
这世间最折磨煎熬之事，莫过于给与一线希望，却又将之无情粉碎！明台眼中布满血丝，额前的碎发已被汗水打湿。但见他几近崩溃，哭笑不得，发疯般猝然拔出勃朗宁，对准兀自转动的风扇猛发数枪！
火星四射，烟尘骤起，一阵叮叮当当的金属相击之声在屋中回荡！铜黄色的弹壳滚落在地，泛着冷漠暗光。尘烟终是散去，而明台犹如一尊纹丝不动的石像伫立原地，仍高举着子弹绝尽的手枪苦苦挣扎。
扇叶一如既往地转动，仿若从未遭受侵袭，连其周遭镶嵌的墙体也仅是徒生几道深浅不一的弹痕而已。于曼丽见状，眼帘一垂，缓缓坐倒在木箱边。明台则指尖一松，将手枪弃置不顾。死寂般沉默无言的气氛，一时攫住二人的呼吸，也碾碎了他们的意志。
恰时，墙根处隐约闪现的一抹微弱幽光，在明台眼底一掠而过！明台的眸光又被逐渐点亮！他的神色极为古怪，没有料想中的欣喜若狂，反倒流露出无尽的深沉惆怅。明台默默望向转动不歇的扇叶，旋即深深凝视孑然独坐的于曼丽。他的黑眸宛如星河瀚海，波澜暗涌尽数收入深不可测的水底，表面便仅存广袤辽阔的平和宁静。
明台不敢去深思代价与后果，不敢判断未来或结局。当下，他只知道，暗下这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仅仅是一瞬间的事！
“曼丽，快过来！”明台细不可闻地长舒一口气，故作轻松的话音掩不住淡淡哀愁。于曼丽只道明台又有新的发现，快步行至他跟前。
“我曾经在一本书里看过这类风扇的工业设计概念。日本人很可能依样画葫芦，将其特殊的拆解装置暗藏于通风管道内部。”明台满目期望，沉吟道，“曼丽！如果我能牵制扇片暂时停止转动！以你的身形，要从扇叶间的空隙钻进管道，并非没有希望！”
于曼丽闻言，心头顿时重燃希望。然而或许因女人天生的敏锐直觉，她从明台意味深长的目光中，感受到止于唇齿的满腹心绪。这番觉察引起于曼丽没来由的恐惧。多年并肩而行，她最是了解明台的行事作风。他越是内敛默然，越会在心底酝酿着坚定不移的决断，一如当年他一声不吭便舍弃组织，奔赴顾清明的身边！
“明台，你——”于曼丽拧眉，正欲探问，不曾想门外突生动静！齐刷刷的脚步声如鼓点一般猛击二人的心头！不必细想，也知外头正有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多少只枪口直指而来！生与死，如今仅隔这一重门墙！
第七十七章——01
“还不快去找备用钥匙给我把门打开！若是让毒蝎逃脱，我唯你们是问！”汪曼春喝令部下的话音，字字句句清晰透来！
“没时间了！”明台如困兽哀嚎，双眼牢牢盯住紧闭的门扉。一声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在耳畔炸裂！汪曼春似乎靠几枚子弹依旧毁不掉门锁，不得不在外头焦急等待！明台紧咬薄唇，唇瓣几乎渗血。他额角的汗水不断淌进衣襟，凹陷的双眼因悲怒而充血！
明台将颈间的护身符一把扯下，塞进于曼丽的掌心。“你不是一直戴着它逢凶化吉的吗！那你告诉我！这回你也一定能顺利通过风扇进入管道！告诉我你一定能做到！”明台紧握于曼丽削薄的双肩，力道之大令于曼丽隐隐吃疼。她手足无措，唯有颔首。
明台唇角霎时绽开一抹宽慰笑意。他迅速捡起墙根处引其注意的粗糙铁棍，眸色一沉，狠狠将一端插入扇叶间隙，而双掌则死死紧握末端，施以全力往反方向猛推！风扇受起牵制瞬间减缓转速，引擎不断咯咯作响！然冰冷无情的机械装置，又岂是一人微薄之力便可轻易扭转！硕大的风扇如一头冲撞的蛮牛，反将明台的身躯慢慢拖行！
正在电光火石间，储藏库的门锁忽而咯嗒一声，被轻巧开启！门扉遭堆垒如山的木箱所阻，汪曼春好似极为光火，勒令部下不断冲撞大门！明台与于曼丽眼看一抹抹细尘自木箱上抖落，箱体几近山崩地裂之态。于曼丽急中生智，大肆翻倒贴墙安置的药柜，垂死挣扎般以之抵御！
明台看着于曼丽纤弱的身躯死死抵抗冲撞，因剧痛而手脚战栗，可她的目光却毅然决然，炙热耀眼，只因她对自己从未有半分质疑！明台心绪翻涌，跌宕起伏，身体内顿时迸发出一股蓬勃惊人的力量！
明台眦目欲裂，爆发一声怒啸！他不再是紧抓铁棍，而是用胸膛生生抵抗！一步，两步！明台抵死前行，步步为营，指尖紧紧扣住斑驳墙垣！汗水与血泪相融，自刚毅的下颌滴滴坠落！引擎几番叫嚣，尖锐的摩擦声徘徊不休！扇叶终是暂且罢工，不再转动。
“曼丽！快！”明台抬起毫无血色的脸庞，仅此寥寥数字的沙哑一唤，也已用尽他最后的气力！明台只觉胸口仿若被滚落的山石倾轧，心脏几近失去跳动的力量，强烈的钝痛充斥全身四肢百骸。
于曼丽眼眶湿红，抬步奔来，惊鸿般轻盈的身形翻上墙垣，攀至暗暗震动的风扇跟前。她回首深深看了一眼明台，紧咬牙根，转而将柔软的身体挤进狭窄的缝隙中。那缝隙的空间太过苛刻，纵使于曼丽这般柔若无骨，也难以轻松通过。于曼丽屏息收腹，只觉锋利的扇叶在手背与颈后暴露的皮肤上，毫不留情地剐蹭出道道血痕！她抓住管道壁内凹凸的石块，狠狠将身躯拔了出来！
“还不快去找备用钥匙给我把门打开！若是让毒蝎逃脱，我唯你们是问！”汪曼春喝令部下的话音，字字句句清晰透来！
“没时间了！”明台如困兽哀嚎，双眼牢牢盯住紧闭的门扉。一声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在耳畔炸裂！汪曼春似乎靠几枚子弹依旧毁不掉门锁，不得不在外头焦急等待！明台紧咬薄唇，唇瓣几乎渗血。他额角的汗水不断淌进衣襟，凹陷的双眼因悲怒而充血！
明台将颈间的护身符一把扯下，塞进于曼丽的掌心。“你不是一直戴着它逢凶化吉的吗！那你告诉我！这回你也一定能顺利通过风扇进入管道！告诉我你一定能做到！”明台紧握于曼丽削薄的双肩，力道之大令于曼丽隐隐吃疼。她手足无措，唯有颔首。
明台唇角霎时绽开一抹宽慰笑意。他迅速捡起墙根处引其注意的粗糙铁棍，眸色一沉，狠狠将一端插入扇叶间隙，而双掌则死死紧握末端，施以全力往反方向猛推！风扇受起牵制瞬间减缓转速，引擎不断咯咯作响！然冰冷无情的机械装置，又岂是一人微薄之力便可轻易扭转！硕大的风扇如一头冲撞的蛮牛，反将明台的身躯慢慢拖行！
正在电光火石间，储藏库的门锁忽而咯嗒一声，被轻巧开启！门扉遭堆垒如山的木箱所阻，汪曼春好似极为光火，勒令部下不断冲撞大门！明台与于曼丽眼看一抹抹细尘自木箱上抖落，箱体几近山崩地裂之态。于曼丽急中生智，大肆翻倒贴墙安置的药柜，垂死挣扎般以之抵御！
明台看着于曼丽纤弱的身躯死死抵抗冲撞，因剧痛而手脚战栗，可她的目光却毅然决然，炙热耀眼，只因她对自己从未有半分质疑！明台心绪翻涌，跌宕起伏，身体内顿时迸发出一股蓬勃惊人的力量！
明台眦目欲裂，爆发一声怒啸！他不再是紧抓铁棍，而是用胸膛生生抵抗！一步，两步！明台抵死前行，步步为营，指尖紧紧扣住斑驳墙垣！汗水与血泪相融，自刚毅的下颌滴滴坠落！引擎几番叫嚣，尖锐的摩擦声徘徊不休！扇叶终是暂且罢工，不再转动。
“曼丽！快！”明台抬起毫无血色的脸庞，仅此寥寥数字的沙哑一唤，也已用尽他最后的气力！明台只觉胸口仿若被滚落的山石倾轧，心脏几近失去跳动的力量，强烈的钝痛充斥全身四肢百骸。
于曼丽眼眶湿红，抬步奔来，惊鸿般轻盈的身形翻上墙垣，攀至暗暗震动的风扇跟前。她回首深深看了一眼明台，紧咬牙根，转而将柔软的身体挤进狭窄的缝隙中。那缝隙的空间太过苛刻，纵使于曼丽这般柔若无骨，也难以轻松通过。于曼丽屏息收腹，只觉锋利的扇叶在手背与颈后暴露的皮肤上，毫不留情地剐蹭出道道血痕！她抓住管道壁内凹凸的石块，狠狠将身躯拔了出来！
第七十七章——02
“明台！明台！我成功了！”于曼丽气喘吁吁，全然不顾累累伤痕，好一番费力才转过身躯，望向明台。“你快告诉我！拆解扇叶的装置在哪里！”她打起手电，焦急摩挲黑暗幽深的通风管道内部。
明台勾起一抹淡笑，精疲力竭，侧倒在地。铁棍一端失力，霎时脱出风扇间隙。被久久压迫的引擎奋力工作，扇叶亦随之恢复转动！于曼丽的眸光如被掐灭的灯芯，瞬间寂灭。她顿时泪水盈盈，喉间一哽，哭喊道，“明台！你告诉我，你不是骗我的！你一定不是在骗我！”
明台支起虚浮无力的身躯缓缓起身，将几只木箱搬移到气窗下。“这护身符果真有些灵性！又一次保佑你安然无恙！”明台说笑着，视野因泪水渐渐迷蒙。“曼丽！顺着通风管道往外爬，你一定能找到出路！千万别回头！”
“不！我不能丢下你！你忘了我们是生死搭档！如果你死了，我也活不了！”于曼丽泣不成声，欲要硬生生爬出气窗。不料扇叶锋利如刀，于曼丽的脸庞惊现出一道血口子。她吃疼之下本能退缩，但仍是不甘用手电疯狂敲击风扇。
明台见不得她这般折磨自己。他站上木箱，倾身匐于气窗前，与于曼丽仅一步之遥。“曼丽，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可我是行动组组长，我要保证组员安然无恙！如果今天一定要牺牲一个人，那只能是我！”明台眸色渐渐柔和，声线也随之如沐春风般温润。“如果今天我们全军覆没，常德百姓谁人去救！绍桓呢，绍桓也可能会没命！你知道——他若死了，我便也死了！”
“我不想理会这些！”于曼丽双眼红肿，发丝凌乱，早已不见平日的冷静成熟。在生死攸关的当下，她终于顿悟，有些话若是来不及道出口，余生岁月恐怕只能在绵绵无绝的悔恨中消磨殆尽。于曼丽轻咬薄唇，一字一顿哽咽倾诉，“明台！我从来都不在乎什么国家兴亡，不在乎什么民族大义！我只在乎你！加入军统，出生入死，都只因我的一颗私心！我想和你在一起！即便只是看着你，听你说说话，和你肩并肩地走，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你成全我好不好！成全我！让我有资格和你死在一起！”
明台的脸庞挂上两行清泪。若他可以做到，他定会给这个深爱自己的姑娘一个感谢的拥抱。可如今抵在门后的药柜木箱已摇摇欲坠，汪曼春的子弹已然上膛。明台唯一能做的，仅仅是恩断义绝。“曼丽！度过今晚，毒蝎已死，你再也不必为军统效力！遵从内心去追寻自由吧，你一定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明台语罢，焦灼地向大门一瞥，旋即将木箱叠起遮挡气窗。于曼丽惊觉明台所为，悲恸入骨，奔溃挣扎。“不！明台！不要！”
但见明台抱起最后一只沉甸甸的木箱，站在气窗之前。于曼丽视野中的画面，便因扇叶的转动，宛如一幅缓慢播放的电影被切割成一帧帧凝固时间的照片。明台笑得惨淡却从容，眸光因思念顾清明的模样而柔化成秋水涟漪。“曼丽答应我！尽力完成这最后一项任务！刚才趁你不注意，我在你口袋里放了两件东西！其中TH08病毒是我为抗日所尽的最后一份绵薄之力！而那一块手表——”明台一时凝噎，强忍住夺眶的泪水。“手表，你替我交给绍桓！告诉他！我下辈子，不，我生生世世都会在茫茫人海里找到他！纠缠他！追逐他！”
木箱慢慢放下，像一扇在于曼丽面前缓缓关起的门，明台的眉眼，鼻梁，薄唇，渐渐从这卷电影胶片里抽离而逝。于曼丽难以自持，嗓子早已干哑，眼泪却怎么都流不尽。她只听明台最后的忠告幽幽回荡在耳畔。“千万记住！从这一刻开始，你不能相信任何人！包括——郭骑云！”
“咚。”木箱安置妥当，通风管道内漆黑一片，于曼丽感到一夜之间仿佛重回曾经不堪回首的岁月！世间之大，却再无容身之所。黑夜无垠，却仅剩形影相吊。
“明台！明台！我成功了！”于曼丽气喘吁吁，全然不顾累累伤痕，好一番费力才转过身躯，望向明台。“你快告诉我！拆解扇叶的装置在哪里！”她打起手电，焦急摩挲黑暗幽深的通风管道内部。
明台勾起一抹淡笑，精疲力竭，侧倒在地。铁棍一端失力，霎时脱出风扇间隙。被久久压迫的引擎奋力工作，扇叶亦随之恢复转动！于曼丽的眸光如被掐灭的灯芯，瞬间寂灭。她顿时泪水盈盈，喉间一哽，哭喊道，“明台！你告诉我，你不是骗我的！你一定不是在骗我！”
明台支起虚浮无力的身躯缓缓起身，将几只木箱搬移到气窗下。“这护身符果真有些灵性！又一次保佑你安然无恙！”明台说笑着，视野因泪水渐渐迷蒙。“曼丽！顺着通风管道往外爬，你一定能找到出路！千万别回头！”
“不！我不能丢下你！你忘了我们是生死搭档！如果你死了，我也活不了！”于曼丽泣不成声，欲要硬生生爬出气窗。不料扇叶锋利如刀，于曼丽的脸庞惊现出一道血口子。她吃疼之下本能退缩，但仍是不甘用手电疯狂敲击风扇。
明台见不得她这般折磨自己。他站上木箱，倾身匐于气窗前，与于曼丽仅一步之遥。“曼丽，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可我是行动组组长，我要保证组员安然无恙！如果今天一定要牺牲一个人，那只能是我！”明台眸色渐渐柔和，声线也随之如沐春风般温润。“如果今天我们全军覆没，常德百姓谁人去救！绍桓呢，绍桓也可能会没命！你知道——他若死了，我便也死了！”
“我不想理会这些！”于曼丽双眼红肿，发丝凌乱，早已不见平日的冷静成熟。在生死攸关的当下，她终于顿悟，有些话若是来不及道出口，余生岁月恐怕只能在绵绵无绝的悔恨中消磨殆尽。于曼丽轻咬薄唇，一字一顿哽咽倾诉，“明台！我从来都不在乎什么国家兴亡，不在乎什么民族大义！我只在乎你！加入军统，出生入死，都只因我的一颗私心！我想和你在一起！即便只是看着你，听你说说话，和你肩并肩地走，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你成全我好不好！成全我！让我有资格和你死在一起！”
明台的脸庞挂上两行清泪。若他可以做到，他定会给这个深爱自己的姑娘一个感谢的拥抱。可如今抵在门后的药柜木箱已摇摇欲坠，汪曼春的子弹已然上膛。明台唯一能做的，仅仅是恩断义绝。“曼丽！度过今晚，毒蝎已死，你再也不必为军统效力！遵从内心去追寻自由吧，你一定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明台语罢，焦灼地向大门一瞥，旋即将木箱叠起遮挡气窗。于曼丽惊觉明台所为，悲恸入骨，奔溃挣扎。“不！明台！不要！”
但见明台抱起最后一只沉甸甸的木箱，站在气窗之前。于曼丽视野中的画面，便因扇叶的转动，宛如一幅缓慢播放的电影被切割成一帧帧凝固时间的照片。明台笑得惨淡却从容，眸光因思念顾清明的模样而柔化成秋水涟漪。“曼丽答应我！尽力完成这最后一项任务！刚才趁你不注意，我在你口袋里放了两件东西！其中TH08病毒是我为抗日所尽的最后一份绵薄之力！而那一块手表——”明台一时凝噎，强忍住夺眶的泪水。“手表，你替我交给绍桓！告诉他！我下辈子，不，我生生世世都会在茫茫人海里找到他！纠缠他！追逐他！”
木箱慢慢放下，像一扇在于曼丽面前缓缓关起的门，明台的眉眼，鼻梁，薄唇，渐渐从这卷电影胶片里抽离而逝。于曼丽难以自持，嗓子早已干哑，眼泪却怎么都流不尽。她只听明台最后的忠告幽幽回荡在耳畔。“千万记住！从这一刻开始，你不能相信任何人！包括——郭骑云！”
“咚。”木箱安置妥当，通风管道内漆黑一片，于曼丽感到一夜之间仿佛重回曾经不堪回首的岁月！世间之大，却再无容身之所。黑夜无垠，却仅剩形影相吊。
迟来的节日快乐！感谢大家！
楼主最近过得太快活，感觉写虐文都有障碍了哈哈哈！结果一眨眼晃过假期，现在收心了，刚才码了500字，明天凑一节再更新～感谢不离不弃，感谢支持～
楼主最近过得太快活，感觉写虐文都有障碍了哈哈哈！结果一眨眼晃过假期，现在收心了，刚才码了500字，明天凑一节再更新～感谢不离不弃，感谢支持～
（接上）
汪曼春初闻毒蝎嗓音，不由吃了一惊！待她定睛凝视，竟果真是明台无疑！思及当夜追捕可疑分子直至明公馆一事，如今反观，真可谓是一出精彩绝伦的好戏！汪曼春心下便对明楼与明诚颇有狐疑！但她思来想去，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将毒蝎顺利擒获！
“呵！明家竟出了你这么个孽障！”汪曼春冷笑连连，当即换上一副心狠手辣的嘴脸。
“成王败寇，我问心无愧。”明台缓缓举起紧握成拳的双手，形如投降的姿势麻|痹了对方警惕的神经。然而下一刻，清脆的响动霎时打破冷寂的氛围，跳跃的火苗自不锈钢打火机中擦出，刹那间令双方更为剑拔弩张！
汪曼春不及思忖，便见明台眼帘一掀，火光于他凌厉的眸中相映成双！她这才恍然惊觉脚底一片湿滑，而空荡的储藏库内早已弥漫起阵阵浓重刺鼻的汽油味！汪曼春圆眸一瞪，骇道，“你——”
明台一字一顿，寒声叹道，“我明台虽不能选择如何而生，却能选择为何而死！作为炎黄子孙，作为党国志士，即便今日命丧于此，我也要你们一个个与我陪葬！还有这些残害同胞的设备，这些灭绝人寰的毒药，我要将它们一同拖入地狱，再无法为祸人世！”
汪曼春显然未料到这般变数，一时怔怔无措。而日本宪兵队长官明白明台意欲何为，顿时急得跳脚。在他眼中，区区一个抗日分子的性命，如何能与如斯珍贵的物资相提并论！病毒武器在前线战事中，为大日本皇军屡建奇功，断不可付之一炬！
宪兵队长官从76号人堆中辟出道来，向汪曼春毫不留情一通叱骂。另急不可耐，驱使宪兵部队制止76号擅自行动，他自个儿欲要上前与明台好生谈判。汪曼春眼见情势急转直下，忙向宪兵长官好言两句，却被漠然无视，气得咬牙切齿。
明台冷眼旁观，见识这一出狗咬狗的滑稽戏码，不禁放肆大笑。他如何会向汪曼春妥协，又如何会轻信日本人的谗言。明台在那二人相争之际，轻轻巧巧地松开指尖！一星火光携着神圣的使命，骤然坠向油光漫漫的地面！赤红烈焰猛然高蹿数丈，火舌张狂舔舐四壁垣墙，晦暗的储藏库顿时火光冲天，掀起一片汪洋火海！
宪兵长官有些傻眼，指挥部下全力扑火，抢救任何一件有价值的物资！而汪曼春愤恨交加，眼瞳充血，勒令76号众人冲入火海，活捉毒蝎！一时间双方部队擦肩接踵，拥挤涌入，场面混乱失序。
明台的狂笑声在火海中徘徊不尽，泪水渐渐盈眶而出，淌湿脸颊。他感到通体炙热，似有火苗攀上双腿肩背。火光刺痛双眸，令周遭一切朦胧虚幻。明台闭上眼睛，这一世所历人事走马观花般从脑海中一晃而过，最后留存下那些最为刻骨铭心的瞬间挥之不去。大哥，大姐，阿诚哥，曼丽，薛大哥，胡家双胞胎……最终难以磨灭的身影——绍桓！
一念而起，悲恨骤生。
明台剑眉一拧，心痛的滋味贯穿胸膛，烈火烧身之苦竟也显得相形见绌。原来他对人世还有千丝万缕斩不断的牵挂，还有朝思暮想难离舍的眷恋！原来爱情能叫人英勇无惧，也能令人懦弱不堪！明台不禁想问，当年顾清明在南京被俘，纵身坠湖自戕以全气节，在湖水没过面颊之际，他是否也曾有一丝畏于死亡？
明台全身战栗，浓重的黑烟趁机钻入鼻腔。
意识逐渐模糊而遥远。
汪曼春初闻毒蝎嗓音，不由吃了一惊！待她定睛凝视，竟果真是明台无疑！思及当夜追捕可疑分子直至明公馆一事，如今反观，真可谓是一出精彩绝伦的好戏！汪曼春心下便对明楼与明诚颇有狐疑！但她思来想去，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将毒蝎顺利擒获！
“呵！明家竟出了你这么个孽障！”汪曼春冷笑连连，当即换上一副心狠手辣的嘴脸。
“成王败寇，我问心无愧。”明台缓缓举起紧握成拳的双手，形如投降的姿势麻|痹了对方警惕的神经。然而下一刻，清脆的响动霎时打破冷寂的氛围，跳跃的火苗自不锈钢打火机中擦出，刹那间令双方更为剑拔弩张！
汪曼春不及思忖，便见明台眼帘一掀，火光于他凌厉的眸中相映成双！她这才恍然惊觉脚底一片湿滑，而空荡的储藏库内早已弥漫起阵阵浓重刺鼻的汽油味！汪曼春圆眸一瞪，骇道，“你——”
明台一字一顿，寒声叹道，“我明台虽不能选择如何而生，却能选择为何而死！作为炎黄子孙，作为党国志士，即便今日命丧于此，我也要你们一个个与我陪葬！还有这些残害同胞的设备，这些灭绝人寰的毒药，我要将它们一同拖入地狱，再无法为祸人世！”
汪曼春显然未料到这般变数，一时怔怔无措。而日本宪兵队长官明白明台意欲何为，顿时急得跳脚。在他眼中，区区一个抗日分子的性命，如何能与如斯珍贵的物资相提并论！病毒武器在前线战事中，为大日本皇军屡建奇功，断不可付之一炬！
宪兵队长官从76号人堆中辟出道来，向汪曼春毫不留情一通叱骂。另急不可耐，驱使宪兵部队制止76号擅自行动，他自个儿欲要上前与明台好生谈判。汪曼春眼见情势急转直下，忙向宪兵长官好言两句，却被漠然无视，气得咬牙切齿。
明台冷眼旁观，见识这一出狗咬狗的滑稽戏码，不禁放肆大笑。他如何会向汪曼春妥协，又如何会轻信日本人的谗言。明台在那二人相争之际，轻轻巧巧地松开指尖！一星火光携着神圣的使命，骤然坠向油光漫漫的地面！赤红烈焰猛然高蹿数丈，火舌张狂舔舐四壁垣墙，晦暗的储藏库顿时火光冲天，掀起一片汪洋火海！
宪兵长官有些傻眼，指挥部下全力扑火，抢救任何一件有价值的物资！而汪曼春愤恨交加，眼瞳充血，勒令76号众人冲入火海，活捉毒蝎！一时间双方部队擦肩接踵，拥挤涌入，场面混乱失序。
明台的狂笑声在火海中徘徊不尽，泪水渐渐盈眶而出，淌湿脸颊。他感到通体炙热，似有火苗攀上双腿肩背。火光刺痛双眸，令周遭一切朦胧虚幻。明台闭上眼睛，这一世所历人事走马观花般从脑海中一晃而过，最后留存下那些最为刻骨铭心的瞬间挥之不去。大哥，大姐，阿诚哥，曼丽，薛大哥，胡家双胞胎……最终难以磨灭的身影——绍桓！
一念而起，悲恨骤生。
明台剑眉一拧，心痛的滋味贯穿胸膛，烈火烧身之苦竟也显得相形见绌。原来他对人世还有千丝万缕斩不断的牵挂，还有朝思暮想难离舍的眷恋！原来爱情能叫人英勇无惧，也能令人懦弱不堪！明台不禁想问，当年顾清明在南京被俘，纵身坠湖自戕以全气节，在湖水没过面颊之际，他是否也曾有一丝畏于死亡？
明台全身战栗，浓重的黑烟趁机钻入鼻腔。
意识逐渐模糊而遥远。
第七十八章——01
整整六年，在淞沪会战的第一声石破天惊的枪响之后，明台都没有睡上一场这般无梦无忧的好觉了。灵魂如蝉翼轻盈，游走于杳无边际的暗夜。它安闲自得，再不愿回到身心俱疲的躯壳。然而万千重山间，总隐隐约约透来一声声熟悉的呼唤！灵魂变得不由自己，向声音的源头热切追寻！
明台一双眸光涣散的双眼，顿时怒睁！眼眶边缘生长的睫毛，仍挂着当夜悲恨的滴滴清泪！灵魂已然被强行抓捕，重又桎梏于这幅皮囊之中！
明台的意识与情绪如潮汐漫涨，混沌的视野里显出一团光晕。光团轮廓逐渐清晰，最终化作一方明晃晃的天窗。窗框铁锈斑驳，青苔攀覆，其外苍穹失色愁云惨淡。
“啊！”一阵钻心的剧痛突如其来！明台不禁闷哼一声，迟缓的知觉终被惊醒！
“汪处长！人醒了！”
伴随着耳畔响起的陌生嗓音，明台尚且来不及喘息，便一阵天旋地转般被狠狠架起。他猛然轻咳，感到心脏跳动异常剧烈。眼前白衣三两人，正忙不迭收拾起医疗用品。明台一眼便窥见几支空置的药瓶，其中令他难得安生的，便是肾上腺素。
明台此刻彻底清醒过来。他稍稍一挣，发觉自己果真被五花大绑不得动弹。眼珠左右一转，但见四壁阴森潮湿，脚下鼠蚁流窜，应是落进76号的牢笼无疑！幸而头顶上仍有一扇明窗，一息天光！
“明台！醒了？”牢门大开，摩擦声尖锐刺耳。皮衣束身的汪曼春携手下踱步而入，数名医生恭敬弯腰退了出去。汪曼春站定于明台三米开外，部下心领神会将一把靠椅紧挨在后，她便施施然落座，下颌微扬，将红唇弯成一抹冷艳的弧度。“明台，往鬼门关走上一遭，头脑是不是清楚了不少？”
明台默然无声，面上毫无情绪，目光仅仅轻蔑一扫，便落向他处。及至此时此地，明台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极端的沉默与无视，狠狠刺激汪曼春嚣张跋扈的神经。最好叫她怒不可遏，送自己一枪解脱，也算省去皮肉折磨。
汪曼春眉头微皱，却远比明台所料的更沉得住气。她双掌覆于膝上，倾身上前言语道，“好歹我也救了你一命，难道你就不该回报我这个救命恩人吗？”汪曼春眸色一动，森森冷笑道，“即便你不领我的情面，难道你连整个明家都不管不顾了吗？”
明台心头一颤，面色犹自波澜不惊。长达半分钟的沉默，汪曼春几乎以为眼前的明台，已被那一场大火熏坏耳朵和嗓子。就在这当口，明台沙哑的声线瞬时泻出唇瓣，在严酷的囚牢中余音回荡。“自我立誓忠于党国开始，世上就没有了明家小少爷这个人！有的，只是杀尽倭寇汉奸的毒蝎！”
言及“汉奸”，明台更刻意加重语气，将目光牢牢锁在汪曼春的脸上。“呵！汉奸？”汪曼春最忌自己被冠以这二字。她猝然起身，踱步于明台跟前，以消升腾怒意。“那依你所言，你把你大哥置于何地？”汪曼春心生试探，脚步一顿，狠狠捏住明台消瘦的下颚，阴鸷眸光直逼而来。“难道你连你大哥——也想杀？”
明台吃疼，紧咬牙关，以凌厉目光回敬，且一字一顿愤然道，“岂止是想！我不过是行动并未成功罢了！”汪曼春闻言，不由全身一怔。明台的唇间渗出低低浅笑，仿佛是嘲弄着汪曼春的愚蠢迟钝。“曼春姐！”他努力昂起头，耳语般悄声道，“你怎么能忘了呢？我可还历历在目！你叔父的脑袋瓜子就像是颗西瓜一样！乓！爆得四分五裂，满地狼藉！还脏了，我心爱的一双鞋！”
话音未落，汪曼春一掌怒扇，令明台连人带椅侧翻在地！明台啐出一口血沫子，贝齿尽赤，张狂大笑！汪曼春的脑海充斥着当日亲人惨死的画面，入骨悲痛重盈胸膛。她毫不留情地践踏明台腹部，在失去理智的冲动下拔出腰间手枪！“原来是你！原来是你！”
明台望着近在咫尺的枪口，不见半点惊惶。“可惜当日天不助我，不然你汪曼春一失亲眷，再失所爱！一无所有！”
部下小心翼翼上前劝谏，汪曼春几番平复心绪，终是偃旗息鼓，深谙自己方才险些酿成大错！她紧握双拳，指节咯咯作响，眸光一扫周遭数名部下，居高临下地将明台的身躯碾在脚底，寒声令道，“既然这毒蝎子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你们几个就好好伺候伺候！叫他看清楚瞧仔细！咱们76号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是！”部下齐齐颔首。
汪曼春转身而去，未待她踏出牢门，身后已响起一阵暴雨倾泻般的拳打脚踢之声。汪曼春颇为舒心，钝痛的心脏终感些许快意。“注意分寸！务必给他留下说话的气儿！”她补充一句，便挺直胸膛合门离开。
整整六年，在淞沪会战的第一声石破天惊的枪响之后，明台都没有睡上一场这般无梦无忧的好觉了。灵魂如蝉翼轻盈，游走于杳无边际的暗夜。它安闲自得，再不愿回到身心俱疲的躯壳。然而万千重山间，总隐隐约约透来一声声熟悉的呼唤！灵魂变得不由自己，向声音的源头热切追寻！
明台一双眸光涣散的双眼，顿时怒睁！眼眶边缘生长的睫毛，仍挂着当夜悲恨的滴滴清泪！灵魂已然被强行抓捕，重又桎梏于这幅皮囊之中！
明台的意识与情绪如潮汐漫涨，混沌的视野里显出一团光晕。光团轮廓逐渐清晰，最终化作一方明晃晃的天窗。窗框铁锈斑驳，青苔攀覆，其外苍穹失色愁云惨淡。
“啊！”一阵钻心的剧痛突如其来！明台不禁闷哼一声，迟缓的知觉终被惊醒！
“汪处长！人醒了！”
伴随着耳畔响起的陌生嗓音，明台尚且来不及喘息，便一阵天旋地转般被狠狠架起。他猛然轻咳，感到心脏跳动异常剧烈。眼前白衣三两人，正忙不迭收拾起医疗用品。明台一眼便窥见几支空置的药瓶，其中令他难得安生的，便是肾上腺素。
明台此刻彻底清醒过来。他稍稍一挣，发觉自己果真被五花大绑不得动弹。眼珠左右一转，但见四壁阴森潮湿，脚下鼠蚁流窜，应是落进76号的牢笼无疑！幸而头顶上仍有一扇明窗，一息天光！
“明台！醒了？”牢门大开，摩擦声尖锐刺耳。皮衣束身的汪曼春携手下踱步而入，数名医生恭敬弯腰退了出去。汪曼春站定于明台三米开外，部下心领神会将一把靠椅紧挨在后，她便施施然落座，下颌微扬，将红唇弯成一抹冷艳的弧度。“明台，往鬼门关走上一遭，头脑是不是清楚了不少？”
明台默然无声，面上毫无情绪，目光仅仅轻蔑一扫，便落向他处。及至此时此地，明台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极端的沉默与无视，狠狠刺激汪曼春嚣张跋扈的神经。最好叫她怒不可遏，送自己一枪解脱，也算省去皮肉折磨。
汪曼春眉头微皱，却远比明台所料的更沉得住气。她双掌覆于膝上，倾身上前言语道，“好歹我也救了你一命，难道你就不该回报我这个救命恩人吗？”汪曼春眸色一动，森森冷笑道，“即便你不领我的情面，难道你连整个明家都不管不顾了吗？”
明台心头一颤，面色犹自波澜不惊。长达半分钟的沉默，汪曼春几乎以为眼前的明台，已被那一场大火熏坏耳朵和嗓子。就在这当口，明台沙哑的声线瞬时泻出唇瓣，在严酷的囚牢中余音回荡。“自我立誓忠于党国开始，世上就没有了明家小少爷这个人！有的，只是杀尽倭寇汉奸的毒蝎！”
言及“汉奸”，明台更刻意加重语气，将目光牢牢锁在汪曼春的脸上。“呵！汉奸？”汪曼春最忌自己被冠以这二字。她猝然起身，踱步于明台跟前，以消升腾怒意。“那依你所言，你把你大哥置于何地？”汪曼春心生试探，脚步一顿，狠狠捏住明台消瘦的下颚，阴鸷眸光直逼而来。“难道你连你大哥——也想杀？”
明台吃疼，紧咬牙关，以凌厉目光回敬，且一字一顿愤然道，“岂止是想！我不过是行动并未成功罢了！”汪曼春闻言，不由全身一怔。明台的唇间渗出低低浅笑，仿佛是嘲弄着汪曼春的愚蠢迟钝。“曼春姐！”他努力昂起头，耳语般悄声道，“你怎么能忘了呢？我可还历历在目！你叔父的脑袋瓜子就像是颗西瓜一样！乓！爆得四分五裂，满地狼藉！还脏了，我心爱的一双鞋！”
话音未落，汪曼春一掌怒扇，令明台连人带椅侧翻在地！明台啐出一口血沫子，贝齿尽赤，张狂大笑！汪曼春的脑海充斥着当日亲人惨死的画面，入骨悲痛重盈胸膛。她毫不留情地践踏明台腹部，在失去理智的冲动下拔出腰间手枪！“原来是你！原来是你！”
明台望着近在咫尺的枪口，不见半点惊惶。“可惜当日天不助我，不然你汪曼春一失亲眷，再失所爱！一无所有！”
部下小心翼翼上前劝谏，汪曼春几番平复心绪，终是偃旗息鼓，深谙自己方才险些酿成大错！她紧握双拳，指节咯咯作响，眸光一扫周遭数名部下，居高临下地将明台的身躯碾在脚底，寒声令道，“既然这毒蝎子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你们几个就好好伺候伺候！叫他看清楚瞧仔细！咱们76号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是！”部下齐齐颔首。
汪曼春转身而去，未待她踏出牢门，身后已响起一阵暴雨倾泻般的拳打脚踢之声。汪曼春颇为舒心，钝痛的心脏终感些许快意。“注意分寸！务必给他留下说话的气儿！”她补充一句，便挺直胸膛合门离开。
第七十八章——02
夜色如墨，云淡星稀。
一粗布烂衫背负行囊的清丽女子，正行迹鬼祟地潜伏于十六铺码头的货仓一隅。
距日本陆军医院行动已过去两日，于曼丽本还秉着一念执着，盼望明台最终逢凶化吉并未落到76号之手。没想到多番奔走，却听闻当夜医院顶层失火的噩耗。如此一来，明台恐怕已忠勇殉国。于曼丽痛彻心扉之际，誓要为明台完成最后心愿。而为安全潜离上海，她唯有依计躲藏在此！
十六铺码头乃是上海滩最主要的轮渡港湾，货轮商船在波光粼粼的黄浦江上往来不息，即便是这夜半时分，仍不乏船只靠岸起航。十六铺地界鱼龙混杂，除却一众年轻精瘦的船工，另有西装革履的青帮人士，金发碧眼的法国巡捕，浪人打扮的黑龙会爪牙，暗中潜伏的76号密探等，上海滩但凡叫得上名头的，皆在此盘踞根基，培植势力。因而，此地冲突频频上演，已成司空见惯之事。
明台最初的计划之所以选择从十六铺登船再辗转重庆常德，也是看中这里浑水摸鱼的便利。再者，明楼位及新政府海关总督察长，长期以职务之便替不少走私官员特批免搜查令。明台探得此事后，遂顺水推舟借这些“绝不出差池”的船只，搭个安全离沪的顺风车。
“嘟呜——”正当此时，码头一艘装运货箱的巨轮发出一阵长久的鸣笛声。
于曼丽全神贯注，眼看目标船只即将扬帆收锚，而仓库门前，船工们呼哧呼哧地正搬运上最后几箱沉甸甸的货品。她眸色一沉，将棉布包袱牢牢系于肩头，旋即谨慎环顾四周，便身形矫健地向舷侧甲板闪身而去。
夜已深，四下沉寂，浪花翻卷拍岸，江风铺面夹杂丝丝腥咸，码头两岸光影疏离，灯罩下昏黄的光亮忽明忽暗。随着船工登上钢铁焊接的甲板，岸边便仅剩于曼丽一人轻微零碎的脚步声。她加快步子，不知胸腔里剧烈的跳动，究竟是因疾步而行，还是空气里越发诡异的气息！
“呃！”于曼丽眼帘一抬，只见一抹高大黑影忽从夜幕中显露出来！她霎时止步，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快速镇定心神，却难断对方是敌是友。于曼丽一手紧抓包袱，一手悄无声息地摸上腰际冰冷的手枪。但愿他仅是个无关紧要的过路人！于曼丽压低脑袋，继续前行，心头反复念叨。
然而对方伫立原地纹丝不动，此举古怪异常。及至于曼丽紧锁眉头，逐渐走近，来者的眉目轮廓才浮出迷雾水落石出！“是你！”于曼丽面色一白，不由沉吟，然而话音未落码头边的巨轮已连连鸣笛离岸远航！
“你是来阻我的！”于曼丽牙根紧咬，眸色颤动，冷冷唤出对方姓名。“郭骑云！”
郭骑云面色如冰，仿若未闻，眉头，眼尾，唇角，无一处牵扯出细微的情绪波动。他就像是一面坚硬牢固的石墙，断了于曼丽所有出路！
于曼丽犹记行动组初立的时光，也难忘这些年三人肝胆相照的岁月。如今明台生死未卜，而曾经可以信赖的伙伴已成敌手！这世间的真假虚实人心叵测，竟比战争更为残忍无情！于曼丽顿时心力交瘁，难掩酸楚。一思及当夜日本陆军医院的遭遇，想到与明台生死诀别的悲痛，于曼丽便因恨怒全身颤栗，眼眶湿红。
“明台最后果然没猜错！原来你就是转变者！是你把行动计划透露给汪曼春！”于曼丽眸色流转，思绪翻涌，接连控诉。“当年你身受重伤，性命垂危，原来也是一场苦肉计！你落下病根，借此令明台心生愧疚，对你从未起疑！没想到这一切都是骗局！”
郭骑云久久的沉默终被打破。他慢慢扭头，正眼看于曼丽，轻启唇瓣，默然道，“把TH08特效药交出来。我会放你一条生路。”
于曼丽心底一片冰凉，情绪逐渐如身旁黄浦江的水浪，波澜暗藏。“没了明台，民族大义，党国荣衰都与我无关！我是无处可归，注定一生流亡的！这小东西交给谁又有何干系！”于曼丽从包袱中小心摩挲，不一会儿便紧握两支玻璃细瓶装的药液，在掌中打量。她抬起眼帘，眸光灼灼，沉吟道，“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将它们双手奉上！”
郭骑云极有耐心，点头应承。于曼丽的另一只手便已不动声色，解除保险，子弹上膛。“我好奇，你为什么出卖我们？是汪曼春要挟你？”
郭骑云眼帘一垂，毫无犹疑便脱口答道，“没有要挟！我只是想为自己谋个更好的前程！”
于曼丽闻言，再无心慈手软的念头！眼前的郭骑云与过往判若两人，此刻，于她，已然是个陌生人罢了！“好！依言！你拿去吧！”
于曼丽一个箭步，伸掌朝上，将药剂赤裸裸地展露于郭骑云眼前。郭骑云正欲拿取，不料指尖凌空，尚未触及目标，便听于曼丽一声冷哼钻入耳腔，又见两只晶莹剔透的药瓶被狠狠抛起，掷入无边无际的暗空！
郭骑云心眼里独独特效药而已，哪管于曼丽有何动作。他凝神追寻，急切伸手，抓取坠落而下的药瓶。于曼丽趁此时机，后撤逃离，手枪高举，直指郭骑云不及防备的胸膛！
要为明台报仇！此时此刻，于曼丽脑海中仅剩这寥寥数字！
郭骑云见黑洞洞的枪口不过数步开外，一时无可奈何只得翻身闪躲！数声枪响惊扰夜空！药瓶瞬时坠地，爆裂四溅，令郭骑云骇然失神！“假的！”他这才急中生智，惊觉自己被于曼丽耍弄一通！然此刻为时已晚，于曼丽手中的勃朗宁枪膛炙热，占得先机，要了郭骑云的性命，不过是眨眼的功夫！
于曼丽面色沉凝，毅然决然，指腹正欲施力于扳机！不料脊骨霎时一凉，被冷硬之物狠狠相抵！她大惊失色，躯干骤然僵直，只听得身后之人的沉重呼吸愈发清晰。
“把枪放下！”来者言简意赅，嗓音熟悉非常！
于曼丽的心顿时一悬而起，额间冷汗密布。她心底浮现出一抹难以置信的身影，一个万般难料的名字！她指尖一颤，手枪咣当落地，旋即慢慢扭头回望而去！
“是你——”于曼丽早已唇色苍白。
夜色如墨，云淡星稀。
一粗布烂衫背负行囊的清丽女子，正行迹鬼祟地潜伏于十六铺码头的货仓一隅。
距日本陆军医院行动已过去两日，于曼丽本还秉着一念执着，盼望明台最终逢凶化吉并未落到76号之手。没想到多番奔走，却听闻当夜医院顶层失火的噩耗。如此一来，明台恐怕已忠勇殉国。于曼丽痛彻心扉之际，誓要为明台完成最后心愿。而为安全潜离上海，她唯有依计躲藏在此！
十六铺码头乃是上海滩最主要的轮渡港湾，货轮商船在波光粼粼的黄浦江上往来不息，即便是这夜半时分，仍不乏船只靠岸起航。十六铺地界鱼龙混杂，除却一众年轻精瘦的船工，另有西装革履的青帮人士，金发碧眼的法国巡捕，浪人打扮的黑龙会爪牙，暗中潜伏的76号密探等，上海滩但凡叫得上名头的，皆在此盘踞根基，培植势力。因而，此地冲突频频上演，已成司空见惯之事。
明台最初的计划之所以选择从十六铺登船再辗转重庆常德，也是看中这里浑水摸鱼的便利。再者，明楼位及新政府海关总督察长，长期以职务之便替不少走私官员特批免搜查令。明台探得此事后，遂顺水推舟借这些“绝不出差池”的船只，搭个安全离沪的顺风车。
“嘟呜——”正当此时，码头一艘装运货箱的巨轮发出一阵长久的鸣笛声。
于曼丽全神贯注，眼看目标船只即将扬帆收锚，而仓库门前，船工们呼哧呼哧地正搬运上最后几箱沉甸甸的货品。她眸色一沉，将棉布包袱牢牢系于肩头，旋即谨慎环顾四周，便身形矫健地向舷侧甲板闪身而去。
夜已深，四下沉寂，浪花翻卷拍岸，江风铺面夹杂丝丝腥咸，码头两岸光影疏离，灯罩下昏黄的光亮忽明忽暗。随着船工登上钢铁焊接的甲板，岸边便仅剩于曼丽一人轻微零碎的脚步声。她加快步子，不知胸腔里剧烈的跳动，究竟是因疾步而行，还是空气里越发诡异的气息！
“呃！”于曼丽眼帘一抬，只见一抹高大黑影忽从夜幕中显露出来！她霎时止步，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快速镇定心神，却难断对方是敌是友。于曼丽一手紧抓包袱，一手悄无声息地摸上腰际冰冷的手枪。但愿他仅是个无关紧要的过路人！于曼丽压低脑袋，继续前行，心头反复念叨。
然而对方伫立原地纹丝不动，此举古怪异常。及至于曼丽紧锁眉头，逐渐走近，来者的眉目轮廓才浮出迷雾水落石出！“是你！”于曼丽面色一白，不由沉吟，然而话音未落码头边的巨轮已连连鸣笛离岸远航！
“你是来阻我的！”于曼丽牙根紧咬，眸色颤动，冷冷唤出对方姓名。“郭骑云！”
郭骑云面色如冰，仿若未闻，眉头，眼尾，唇角，无一处牵扯出细微的情绪波动。他就像是一面坚硬牢固的石墙，断了于曼丽所有出路！
于曼丽犹记行动组初立的时光，也难忘这些年三人肝胆相照的岁月。如今明台生死未卜，而曾经可以信赖的伙伴已成敌手！这世间的真假虚实人心叵测，竟比战争更为残忍无情！于曼丽顿时心力交瘁，难掩酸楚。一思及当夜日本陆军医院的遭遇，想到与明台生死诀别的悲痛，于曼丽便因恨怒全身颤栗，眼眶湿红。
“明台最后果然没猜错！原来你就是转变者！是你把行动计划透露给汪曼春！”于曼丽眸色流转，思绪翻涌，接连控诉。“当年你身受重伤，性命垂危，原来也是一场苦肉计！你落下病根，借此令明台心生愧疚，对你从未起疑！没想到这一切都是骗局！”
郭骑云久久的沉默终被打破。他慢慢扭头，正眼看于曼丽，轻启唇瓣，默然道，“把TH08特效药交出来。我会放你一条生路。”
于曼丽心底一片冰凉，情绪逐渐如身旁黄浦江的水浪，波澜暗藏。“没了明台，民族大义，党国荣衰都与我无关！我是无处可归，注定一生流亡的！这小东西交给谁又有何干系！”于曼丽从包袱中小心摩挲，不一会儿便紧握两支玻璃细瓶装的药液，在掌中打量。她抬起眼帘，眸光灼灼，沉吟道，“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将它们双手奉上！”
郭骑云极有耐心，点头应承。于曼丽的另一只手便已不动声色，解除保险，子弹上膛。“我好奇，你为什么出卖我们？是汪曼春要挟你？”
郭骑云眼帘一垂，毫无犹疑便脱口答道，“没有要挟！我只是想为自己谋个更好的前程！”
于曼丽闻言，再无心慈手软的念头！眼前的郭骑云与过往判若两人，此刻，于她，已然是个陌生人罢了！“好！依言！你拿去吧！”
于曼丽一个箭步，伸掌朝上，将药剂赤裸裸地展露于郭骑云眼前。郭骑云正欲拿取，不料指尖凌空，尚未触及目标，便听于曼丽一声冷哼钻入耳腔，又见两只晶莹剔透的药瓶被狠狠抛起，掷入无边无际的暗空！
郭骑云心眼里独独特效药而已，哪管于曼丽有何动作。他凝神追寻，急切伸手，抓取坠落而下的药瓶。于曼丽趁此时机，后撤逃离，手枪高举，直指郭骑云不及防备的胸膛！
要为明台报仇！此时此刻，于曼丽脑海中仅剩这寥寥数字！
郭骑云见黑洞洞的枪口不过数步开外，一时无可奈何只得翻身闪躲！数声枪响惊扰夜空！药瓶瞬时坠地，爆裂四溅，令郭骑云骇然失神！“假的！”他这才急中生智，惊觉自己被于曼丽耍弄一通！然此刻为时已晚，于曼丽手中的勃朗宁枪膛炙热，占得先机，要了郭骑云的性命，不过是眨眼的功夫！
于曼丽面色沉凝，毅然决然，指腹正欲施力于扳机！不料脊骨霎时一凉，被冷硬之物狠狠相抵！她大惊失色，躯干骤然僵直，只听得身后之人的沉重呼吸愈发清晰。
“把枪放下！”来者言简意赅，嗓音熟悉非常！
于曼丽的心顿时一悬而起，额间冷汗密布。她心底浮现出一抹难以置信的身影，一个万般难料的名字！她指尖一颤，手枪咣当落地，旋即慢慢扭头回望而去！
“是你——”于曼丽早已唇色苍白。
（以下已包含拔指甲情节，不过很短的）
第七十八章——03
一连数日，76号在明台身上费尽心机花样百出，却无半点奏效。明台被缚于冰冷的铁椅上，漠然面对无日无夜的催逼折磨。他的发丝因汗水而粘连，面色因疲怠而灰暗，全身道道淋漓血痕仿若老树上交错攀缠的藤蔓，伤口处皮开肉绽，因未经诊治而脓血混浊。然明台的一双清眸却从未蒙尘，幽幽望着头顶一线天光，犹自燃着一粒恒久不灭的心火。
汪曼春对停滞不前的审讯进度倍感焦灼。她为活捉毒蝎致使陆军医院储藏库付之一炬，日方损失惨重难以估量。若从毒蝎口中套不出军统内部机密情报，尤其是最为神秘的上海站站长毒蛇的身份，汪曼春恐难向藤田芳政交代。
是以，汪曼春大胆，开始向明台动用日方研制阶段的吐真剂。吐真剂归属精神类药物，对受审者的主观意识进行破坏与压制，因此剂量稍有不慎便会弄巧成拙，令其精神受到永久性损伤。吐真剂施于明台之身，意外地卓有成效！在重刑面前也不吭一声的明台，竟唇瓣翕动，不断反复念及一串暗语。
“193712111042”
汪曼春大喜，令76号专家全力破译暗文。不料静待数日，仍无成果，她反复忖度，私以为被明台再度耍弄，气急之下对明台处以严酷极刑。然而明台被吐真剂药效影响，早已陷入**一切的幻觉中，皮肉对痛感无知无觉。汪曼春盛怒，阴狠毒辣地将明台手指指甲生生拔去！明台在光影虚幻的境中，被钻心之痛狠狠一击，这才全身战栗，如被抛进冰湖，瞬间意识清醒！
“啊！”一片血泊之中，明台仰头怒啸，额角青筋骤凸，被禁锢于刑具中的血指不住颤抖。锈蚀的铁椅因其痉挛般的挣扎，嘎嘎作响。
汪曼春手执铁钳，将一片殷红的指甲盖扔弃在地。她享受着悦耳的惨叫声，欣赏着瑰丽的赤红血水。汪曼春未待明台剧痛平息，便又猝不及防再除一指，心头随之阵阵酣畅痛快！“说！毒蛇在哪儿！”汪曼春抓起明台后脑勺的短发，力道之大几近将头皮撕扯而下。
明台嗤笑一声，凹陷的眸眶内深嵌一双虚乏却倔强的眼。他绝不会费一丝多余的气力，去搭理汪曼春。汪曼春被激怒，一连拔去明台十指指甲！她复又抓起明台血淋淋的手，将其嫩肉鲜红的指端扎进一杯滚烫的茶水之中！
明台霎时痛吟惊呼，旋即牙关紧咬，双手颤栗不断，周身索绳伴随剧烈挣扎更勒紧皮肉。他双眸怒瞪，面如死灰，意识濒临崩溃绝境！
正当此时，汪曼春的一名部下自牢外步入，朗声报告，“汪处长！明长官来了！”
汪曼春眸光一亮，刹那间松开力道，将明台的手从茶水中拨出。她拿出干净丝帕细细擦拭双手，居高临下地望着气息奄奄的明台，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容乍现唇角。“师哥终究顾念手足之情，想要来求我放你一马了！”
明台无力开口，仅是冷眼一扫作为回应。而此时，牢门外又一人前来禀报。“汪处长！明家当家的那女人也来了！”
“明镜？”汪曼春眉头稍皱，旋即豁然开朗，难以抑制的欣喜跃上眼梢。“明台！赶紧打起精神！曼春姐这就带你去看一出千载难逢的好戏！”
第七十八章——03
一连数日，76号在明台身上费尽心机花样百出，却无半点奏效。明台被缚于冰冷的铁椅上，漠然面对无日无夜的催逼折磨。他的发丝因汗水而粘连，面色因疲怠而灰暗，全身道道淋漓血痕仿若老树上交错攀缠的藤蔓，伤口处皮开肉绽，因未经诊治而脓血混浊。然明台的一双清眸却从未蒙尘，幽幽望着头顶一线天光，犹自燃着一粒恒久不灭的心火。
汪曼春对停滞不前的审讯进度倍感焦灼。她为活捉毒蝎致使陆军医院储藏库付之一炬，日方损失惨重难以估量。若从毒蝎口中套不出军统内部机密情报，尤其是最为神秘的上海站站长毒蛇的身份，汪曼春恐难向藤田芳政交代。
是以，汪曼春大胆，开始向明台动用日方研制阶段的吐真剂。吐真剂归属精神类药物，对受审者的主观意识进行破坏与压制，因此剂量稍有不慎便会弄巧成拙，令其精神受到永久性损伤。吐真剂施于明台之身，意外地卓有成效！在重刑面前也不吭一声的明台，竟唇瓣翕动，不断反复念及一串暗语。
“193712111042”
汪曼春大喜，令76号专家全力破译暗文。不料静待数日，仍无成果，她反复忖度，私以为被明台再度耍弄，气急之下对明台处以严酷极刑。然而明台被吐真剂药效影响，早已陷入**一切的幻觉中，皮肉对痛感无知无觉。汪曼春盛怒，阴狠毒辣地将明台手指指甲生生拔去！明台在光影虚幻的境中，被钻心之痛狠狠一击，这才全身战栗，如被抛进冰湖，瞬间意识清醒！
“啊！”一片血泊之中，明台仰头怒啸，额角青筋骤凸，被禁锢于刑具中的血指不住颤抖。锈蚀的铁椅因其痉挛般的挣扎，嘎嘎作响。
汪曼春手执铁钳，将一片殷红的指甲盖扔弃在地。她享受着悦耳的惨叫声，欣赏着瑰丽的赤红血水。汪曼春未待明台剧痛平息，便又猝不及防再除一指，心头随之阵阵酣畅痛快！“说！毒蛇在哪儿！”汪曼春抓起明台后脑勺的短发，力道之大几近将头皮撕扯而下。
明台嗤笑一声，凹陷的眸眶内深嵌一双虚乏却倔强的眼。他绝不会费一丝多余的气力，去搭理汪曼春。汪曼春被激怒，一连拔去明台十指指甲！她复又抓起明台血淋淋的手，将其嫩肉鲜红的指端扎进一杯滚烫的茶水之中！
明台霎时痛吟惊呼，旋即牙关紧咬，双手颤栗不断，周身索绳伴随剧烈挣扎更勒紧皮肉。他双眸怒瞪，面如死灰，意识濒临崩溃绝境！
正当此时，汪曼春的一名部下自牢外步入，朗声报告，“汪处长！明长官来了！”
汪曼春眸光一亮，刹那间松开力道，将明台的手从茶水中拨出。她拿出干净丝帕细细擦拭双手，居高临下地望着气息奄奄的明台，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容乍现唇角。“师哥终究顾念手足之情，想要来求我放你一马了！”
明台无力开口，仅是冷眼一扫作为回应。而此时，牢门外又一人前来禀报。“汪处长！明家当家的那女人也来了！”
“明镜？”汪曼春眉头稍皱，旋即豁然开朗，难以抑制的欣喜跃上眼梢。“明台！赶紧打起精神！曼春姐这就带你去看一出千载难逢的好戏！”
第七十九章——01
76号暗灰色的主楼，被一片乌压压的阴云覆盖。云团凝滞闷沉，遮天蔽日，叫晃朗的天光无半点用武之地。苍空之上隐约裂开几道口子，电光如练，晦明变换，闷雷伺机低鸣，如兽哀啸。
汪曼春携大批部下围站于主楼廊下，牢牢注视着门前那片空地上，一男一女，两抹黑影，不懈的僵持。
“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把明台完完整整地带回家！”明镜的一身黑呢外套透着哀丧凄楚，一张苍白面孔只因数日变故，便攀上憔悴沧桑。如霜鬓发勾垂耳下，湿红双眸酝起泪雾。她急切望着一言不发的明楼，指尖不断揉扯着单薄的手帕。“明台可是你的亲弟弟！”
一道惊雷炸裂耳畔，刺目电光霎时映出明楼深邃的脸庞！伴随轰轰隆隆的巨响，一场令人焦灼等待的暴雨，顿时劈头盖脸倾泻而下！
部下为汪曼春取来黑伞，小心撑开。汪曼春则夺过伞柄，凝视明楼颤抖的背影。向前挪移的步子犹豫片刻，终又收回。
雷雨交加中，明楼的发丝被雨水打湿，耷拉额前。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瑟瑟发疼，难以睁开。他全身发颤，不知是被这雨水侵袭，还是因这血浓于水的亲情，即将分崩离析！“大姐！我也是你的亲弟弟！你有没有站在我的立场，替我考虑！”明楼的话音沙哑铿锵，与天际此起彼伏的雷声遥遥相应。“你从来没有！”
明镜从未料到往日成熟稳重的明楼，竟有一天道出这般薄情寡义之言！她如遭电击，僵立在地。
恰时，明诚自76号大门外迟迟赶来，一把黑伞不由分说地撑开，替明镜遮风挡雨。“大哥，我——”明诚正欲开口解释，迎来的却是明楼暴跳如雷的叱骂！
“你野到哪里去了！我叫你在家看着大姐，别让她再做出格的事！阿诚你就是这么办事的？难道你也要造反不成！”明楼眸色阴沉，以掌拂面，抹去脸上肆意流淌的雨水。“你们都嫌我的脸丢得不够大是不是！你还不快把大姐送回明公馆！”
明诚有愧，压低脑袋，立刻相扶明镜。明镜眼看明楼冷漠转身，欲要离开。她冷眼一瞪明诚，狠狠将他推开。黑伞随之翻转，飘摇垂地，伞面被箭雨连番击打，始终抬不起头来。明诚无措，亦在雷雨中默然伫立。
明楼转身之际，但见廊下的汪曼春紧握伞柄眸光闪烁，不禁怔怔。忽而他却被明镜死死拖拽纠缠，只得再度侧目。明镜已至无计可施的地步，早已不顾颜面，向明楼哀声乞求。“救救明台！姐姐求求你！”
明楼哽咽，紧握的双拳青筋跳突。“我告诉你！从他当年离家出走，决意投奔重庆，他就再没考虑过你我的处境！再也没把明家牢牢放在心里！”明楼猛然抬手按住胸膛，顷刻间拔高的声线，正如一道闪电劈进明镜的心脏。“如今下场，都是这孽子咎由自取！我明楼权当从未有过这个弟弟！”
“你敢！”明镜歇斯底里，厉声尖叫。话音至尾，悲戚入骨，仿佛喉间已泌出血沫子来。她心绪激荡，口不择言。“如果明台今日走不出这道门！你明长官就把我也铐进76号去！当年明台之所以能接触到军统，都是因为我——”
话音未落，一阵雷鸣电闪震天撼地！众人心头一颤，还未看清发生何事，便见明镜卧倒在地，泥点满身，苍白的面颊上徒生一片鲜血欲滴的五指印！而明楼高大的背影仿若百孔千疮，摇摇欲坠！红肿的右掌垂于身侧，兀自颤抖！
“从今天开始，明家一切事务，生意买卖，由我明楼全权掌管。大姐也是时候——清闲了。”明楼颓然启唇，嗓音寒凉刺骨，情绪却波澜暗涌。“阿诚！送大姐回去，回苏州。”
明镜如同魂魄离体，再无回应，双眸间不断夺眶的热泪，也始终驱不尽心底的凄凉。她任由明诚将自己扶起，步履蹒跚，渐行渐远。
76号暗灰色的主楼，被一片乌压压的阴云覆盖。云团凝滞闷沉，遮天蔽日，叫晃朗的天光无半点用武之地。苍空之上隐约裂开几道口子，电光如练，晦明变换，闷雷伺机低鸣，如兽哀啸。
汪曼春携大批部下围站于主楼廊下，牢牢注视着门前那片空地上，一男一女，两抹黑影，不懈的僵持。
“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把明台完完整整地带回家！”明镜的一身黑呢外套透着哀丧凄楚，一张苍白面孔只因数日变故，便攀上憔悴沧桑。如霜鬓发勾垂耳下，湿红双眸酝起泪雾。她急切望着一言不发的明楼，指尖不断揉扯着单薄的手帕。“明台可是你的亲弟弟！”
一道惊雷炸裂耳畔，刺目电光霎时映出明楼深邃的脸庞！伴随轰轰隆隆的巨响，一场令人焦灼等待的暴雨，顿时劈头盖脸倾泻而下！
部下为汪曼春取来黑伞，小心撑开。汪曼春则夺过伞柄，凝视明楼颤抖的背影。向前挪移的步子犹豫片刻，终又收回。
雷雨交加中，明楼的发丝被雨水打湿，耷拉额前。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瑟瑟发疼，难以睁开。他全身发颤，不知是被这雨水侵袭，还是因这血浓于水的亲情，即将分崩离析！“大姐！我也是你的亲弟弟！你有没有站在我的立场，替我考虑！”明楼的话音沙哑铿锵，与天际此起彼伏的雷声遥遥相应。“你从来没有！”
明镜从未料到往日成熟稳重的明楼，竟有一天道出这般薄情寡义之言！她如遭电击，僵立在地。
恰时，明诚自76号大门外迟迟赶来，一把黑伞不由分说地撑开，替明镜遮风挡雨。“大哥，我——”明诚正欲开口解释，迎来的却是明楼暴跳如雷的叱骂！
“你野到哪里去了！我叫你在家看着大姐，别让她再做出格的事！阿诚你就是这么办事的？难道你也要造反不成！”明楼眸色阴沉，以掌拂面，抹去脸上肆意流淌的雨水。“你们都嫌我的脸丢得不够大是不是！你还不快把大姐送回明公馆！”
明诚有愧，压低脑袋，立刻相扶明镜。明镜眼看明楼冷漠转身，欲要离开。她冷眼一瞪明诚，狠狠将他推开。黑伞随之翻转，飘摇垂地，伞面被箭雨连番击打，始终抬不起头来。明诚无措，亦在雷雨中默然伫立。
明楼转身之际，但见廊下的汪曼春紧握伞柄眸光闪烁，不禁怔怔。忽而他却被明镜死死拖拽纠缠，只得再度侧目。明镜已至无计可施的地步，早已不顾颜面，向明楼哀声乞求。“救救明台！姐姐求求你！”
明楼哽咽，紧握的双拳青筋跳突。“我告诉你！从他当年离家出走，决意投奔重庆，他就再没考虑过你我的处境！再也没把明家牢牢放在心里！”明楼猛然抬手按住胸膛，顷刻间拔高的声线，正如一道闪电劈进明镜的心脏。“如今下场，都是这孽子咎由自取！我明楼权当从未有过这个弟弟！”
“你敢！”明镜歇斯底里，厉声尖叫。话音至尾，悲戚入骨，仿佛喉间已泌出血沫子来。她心绪激荡，口不择言。“如果明台今日走不出这道门！你明长官就把我也铐进76号去！当年明台之所以能接触到军统，都是因为我——”
话音未落，一阵雷鸣电闪震天撼地！众人心头一颤，还未看清发生何事，便见明镜卧倒在地，泥点满身，苍白的面颊上徒生一片鲜血欲滴的五指印！而明楼高大的背影仿若百孔千疮，摇摇欲坠！红肿的右掌垂于身侧，兀自颤抖！
“从今天开始，明家一切事务，生意买卖，由我明楼全权掌管。大姐也是时候——清闲了。”明楼颓然启唇，嗓音寒凉刺骨，情绪却波澜暗涌。“阿诚！送大姐回去，回苏州。”
明镜如同魂魄离体，再无回应，双眸间不断夺眶的热泪，也始终驱不尽心底的凄凉。她任由明诚将自己扶起，步履蹒跚，渐行渐远。
第七十九章——02
见明镜的身影融入淅淅沥沥的雨幕，明楼眸中闪过一道别有深意的暗色。他凄然转身，忽觉狂风暴雨骤然止歇，随着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他这才恍然——汪曼春倩影绰绰已至跟前，手持丧奠之感的黑伞，为自己撑起一隅安宁。
“师哥，小心着凉。”汪曼春柔声提醒。明楼失魂落魄，木讷相随。
进入76号情报处处长办公室，汪曼春立刻命部下取来干爽的衣物，体贴备至地为明楼换上。明楼手捧热茶，坐卧于皮沙发一角，面上仍像覆着薄霜。汪曼春立于身后，轻柔地替明楼擦拭湿发，眼中飞掠的神采尽是快意。
明楼放下茶杯，踌躇半晌，方才哑声道，“曼春，明台——”
汪曼春的脸上正漾开秋水般的浅笑，但闻“明台”二字，陡然一僵。“毒蝎长久以来，便是特高课与76号抓捕的心腹大患。他的生死，岂是你我能够左右！”汪曼春眸色阴鸷，话锋凛冽，将手中毛巾弃之一旁。她察觉明楼面色沉凝，便小心翼翼倚上他的肩膀，轻声道，“师哥心里明白！咱们终究要看日本人的眼色行事！”
明楼全身一震，泄气般喟叹一声。“没错！我已被特高课停职调查！是那孽障害我前程尽毁！我绝不能叫他拖累整个明家！”明楼眸光一闪，仿佛想起一事，冰凉的双掌霎时将汪曼春的手紧紧包裹，“曼春！藤田长官那里——”
“师哥放心！明台是明台，你是你！我相信师哥绝无异心！”汪曼春话音一顿，眸中透出狡黠。“既然我能分辨是非黑白，那藤田长官也自然明断忠奸！”
明楼听出言语之间的玄机，脸上忧虑之色渐渐褪去。他深情脉脉，握住汪曼春圆润的肩膀，将她拥入怀抱。“曼春，若是没有你，我真不知如何是好。”
汪曼春亲眼所见，明家支离破碎，姐弟恩断义绝。明楼众叛亲离处于谷底，恰是她施恩的最佳时机！她费尽心机穷极手段，就是要叫眼前这个心爱的男人一生一世绝无背叛，永远仰赖她存活喘息，且别无选择，唯有依仗她一人而已！
“师哥言重。”
明楼垂首，眸光一扫，将汪曼春眼底城府尽数窥去。他凝视几案之上杯盏中残余的丝丝热气，目光的温度亦随之寒凉。
（此节未完，明天更）
见明镜的身影融入淅淅沥沥的雨幕，明楼眸中闪过一道别有深意的暗色。他凄然转身，忽觉狂风暴雨骤然止歇，随着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他这才恍然——汪曼春倩影绰绰已至跟前，手持丧奠之感的黑伞，为自己撑起一隅安宁。
“师哥，小心着凉。”汪曼春柔声提醒。明楼失魂落魄，木讷相随。
进入76号情报处处长办公室，汪曼春立刻命部下取来干爽的衣物，体贴备至地为明楼换上。明楼手捧热茶，坐卧于皮沙发一角，面上仍像覆着薄霜。汪曼春立于身后，轻柔地替明楼擦拭湿发，眼中飞掠的神采尽是快意。
明楼放下茶杯，踌躇半晌，方才哑声道，“曼春，明台——”
汪曼春的脸上正漾开秋水般的浅笑，但闻“明台”二字，陡然一僵。“毒蝎长久以来，便是特高课与76号抓捕的心腹大患。他的生死，岂是你我能够左右！”汪曼春眸色阴鸷，话锋凛冽，将手中毛巾弃之一旁。她察觉明楼面色沉凝，便小心翼翼倚上他的肩膀，轻声道，“师哥心里明白！咱们终究要看日本人的眼色行事！”
明楼全身一震，泄气般喟叹一声。“没错！我已被特高课停职调查！是那孽障害我前程尽毁！我绝不能叫他拖累整个明家！”明楼眸光一闪，仿佛想起一事，冰凉的双掌霎时将汪曼春的手紧紧包裹，“曼春！藤田长官那里——”
“师哥放心！明台是明台，你是你！我相信师哥绝无异心！”汪曼春话音一顿，眸中透出狡黠。“既然我能分辨是非黑白，那藤田长官也自然明断忠奸！”
明楼听出言语之间的玄机，脸上忧虑之色渐渐褪去。他深情脉脉，握住汪曼春圆润的肩膀，将她拥入怀抱。“曼春，若是没有你，我真不知如何是好。”
汪曼春亲眼所见，明家支离破碎，姐弟恩断义绝。明楼众叛亲离处于谷底，恰是她施恩的最佳时机！她费尽心机穷极手段，就是要叫眼前这个心爱的男人一生一世绝无背叛，永远仰赖她存活喘息，且别无选择，唯有依仗她一人而已！
“师哥言重。”
明楼垂首，眸光一扫，将汪曼春眼底城府尽数窥去。他凝视几案之上杯盏中残余的丝丝热气，目光的温度亦随之寒凉。
（此节未完，明天更）
（接上）
知会汪宅司机将明楼送往大饭店落脚，汪曼春便打开办公室里间的窄门。
明台正被四名身形健硕的特务钳制于窗边，口中满塞碎布，手足皆缠铅袋。他已被困暗室两三个钟头之久，恰从眼前这扇小窗将明楼与明镜的冲突，看得一清二楚，也将方才一墙之隔的汪明二人对话，听个一字不差。
汪曼春双臂环抱胸前，忻忻然望着双膝颓然跪地的明台。窗沿边斑驳的墙面上，仿佛绽开点点血梅，正是明台悲痛欲绝之时指尖血肉抓擦所致。他眸间星火湮灭，一片死气阴沉，已如伤痕累累野性全无的驯兽，挣扎着最后一丝喘息。
“汪处长费尽心思，不就是想要毒蛇的下落吗？”明台目光涣散，薄唇微启，咸腥血气弥漫齿间。“所谓大义，所谓信仰，到头来就是为保护一个素未谋面之人。”明台嗓音冷漠，缓缓勾唇，自嘲轻笑，“呵！我累了！”
汪曼春心头一动。不料以家门变故与兄弟离弃对明台摧折打击，竟这般收效显著！“你愿意开口？”然而她对毒蝎的狡猾早有领教，此刻仍有狐疑。
明台的眸光从未片刻停留在汪曼春身上，隐于残袖内的双手早已死死握成石拳。“我只有一个要求！”他面色铁青，幽幽寒声道，“我要见转变者！”
知会汪宅司机将明楼送往大饭店落脚，汪曼春便打开办公室里间的窄门。
明台正被四名身形健硕的特务钳制于窗边，口中满塞碎布，手足皆缠铅袋。他已被困暗室两三个钟头之久，恰从眼前这扇小窗将明楼与明镜的冲突，看得一清二楚，也将方才一墙之隔的汪明二人对话，听个一字不差。
汪曼春双臂环抱胸前，忻忻然望着双膝颓然跪地的明台。窗沿边斑驳的墙面上，仿佛绽开点点血梅，正是明台悲痛欲绝之时指尖血肉抓擦所致。他眸间星火湮灭，一片死气阴沉，已如伤痕累累野性全无的驯兽，挣扎着最后一丝喘息。
“汪处长费尽心思，不就是想要毒蛇的下落吗？”明台目光涣散，薄唇微启，咸腥血气弥漫齿间。“所谓大义，所谓信仰，到头来就是为保护一个素未谋面之人。”明台嗓音冷漠，缓缓勾唇，自嘲轻笑，“呵！我累了！”
汪曼春心头一动。不料以家门变故与兄弟离弃对明台摧折打击，竟这般收效显著！“你愿意开口？”然而她对毒蝎的狡猾早有领教，此刻仍有狐疑。
明台的眸光从未片刻停留在汪曼春身上，隐于残袖内的双手早已死死握成石拳。“我只有一个要求！”他面色铁青，幽幽寒声道，“我要见转变者！”
第七十九章——03
将明台押送回囚室，汪曼春自恃大局在握，毫无避讳地在办公室拨了一通电话，“接利民报馆。”线路迂回百转，经由电讯处值班员接连，嘈杂的电话铃音便在报馆编辑的桌案上骤然响起。
“请帮我刊登一则广告。”汪曼春手扶桌沿，遥遥望着被雷雨一洗沉闷的上海滩。旧的势力一去不返，新的秩序拔地而起。“对！越快越好！”
另一边，已诸事荒废的明楼秘书处内，明诚正整理着堆积如山的文件。忽而电话声响，他眸光凌厉，小心翼翼接起，却不主动启唇招呼。隔了半晌，才严肃答道，“调整银行利息，刺激资金流入股市，这么简单的问题还需明先生亲自处理吗！”话音未落，明诚便焦躁地挂了电话，夹着文件袋匆匆离开。
“笃笃。”汪曼春堪堪将电话放下，办公室的大门便被轻声叩响。来者是一名面生的特高课普通军官。此人操起一口生疏的汉语，言简意赅地向汪曼春说明来意。
原来，他乃特高课藤田芳政专程指派而来，为汪曼春传达指令——寻找失踪多日的青木少佐。青木为藤田心腹，早前摔伤腿骨，于日本陆军医院休养。在毒蝎窃取TH08特效药的行动当晚，储藏库大火泼天，医院主楼内全员疏散。然，当夜过后，青木便似人间蒸发一般，杳无踪影。
“青木少佐跟随藤田长官多年，或许已遭抗日分子毒手。但无论如何！请汪处长务必加派人手，查清此事！”军官递上青木资料，便不再久留，挺直腰板退了出去。
汪曼春冷笑连连，不由心道。如今76号上下几乎全员出动，围绕明家展开调查，搜寻毒蛇的蛛丝马迹。在这等紧要关头，又何来精力顾及一微不足道的人物！汪曼春暗自决定怠慢这桩差事，便调度出三两个能力平平的人手负责此事。
——
三日后的深夜，一辆锃黑瓦亮的神秘轿车顺利通过层层关卡，驶入76号偏门。车内缓步而下的，是一位着黑衫拄拐杖的中年男人。这男人头戴宽檐呢帽，将面目藏得极严实，鬓角花白短发仿若冷夜的细霜。他身形消瘦，外袍便似挂在衣架上迎风掀动。他的步子却是沉稳如山，只有隐约的粗声喘息才出卖了躯干日渐衰败的真相。
“若不是毒蝎要求，且上海局势几乎全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我是万万不敢在这儿见你的。”汪曼春孤身一人早早等候在此。男子沉声一笑，与之互相点头，这便随汪曼春的步子，踏足76号虎狼之穴。
穿堂过廊，一路上的守卫岗哨已被汪曼春撤去大半，仅留几名训练有素的心腹。男人面对森冷入骨的廊道毫无怯色，启唇淡淡道，“汪处长如今已是特高课跟前的大红人！如再取军统上海站毒蛇性命，那特务委员会主任的位子便是囊中之物！”
“这都仰仗你运筹帷幄！”汪曼春眸光一闪，尖利刺耳的笑声起伏回荡。
在两人各怀鬼胎的笑谈间，关押明台的囚室已近在眼前。
将明台押送回囚室，汪曼春自恃大局在握，毫无避讳地在办公室拨了一通电话，“接利民报馆。”线路迂回百转，经由电讯处值班员接连，嘈杂的电话铃音便在报馆编辑的桌案上骤然响起。
“请帮我刊登一则广告。”汪曼春手扶桌沿，遥遥望着被雷雨一洗沉闷的上海滩。旧的势力一去不返，新的秩序拔地而起。“对！越快越好！”
另一边，已诸事荒废的明楼秘书处内，明诚正整理着堆积如山的文件。忽而电话声响，他眸光凌厉，小心翼翼接起，却不主动启唇招呼。隔了半晌，才严肃答道，“调整银行利息，刺激资金流入股市，这么简单的问题还需明先生亲自处理吗！”话音未落，明诚便焦躁地挂了电话，夹着文件袋匆匆离开。
“笃笃。”汪曼春堪堪将电话放下，办公室的大门便被轻声叩响。来者是一名面生的特高课普通军官。此人操起一口生疏的汉语，言简意赅地向汪曼春说明来意。
原来，他乃特高课藤田芳政专程指派而来，为汪曼春传达指令——寻找失踪多日的青木少佐。青木为藤田心腹，早前摔伤腿骨，于日本陆军医院休养。在毒蝎窃取TH08特效药的行动当晚，储藏库大火泼天，医院主楼内全员疏散。然，当夜过后，青木便似人间蒸发一般，杳无踪影。
“青木少佐跟随藤田长官多年，或许已遭抗日分子毒手。但无论如何！请汪处长务必加派人手，查清此事！”军官递上青木资料，便不再久留，挺直腰板退了出去。
汪曼春冷笑连连，不由心道。如今76号上下几乎全员出动，围绕明家展开调查，搜寻毒蛇的蛛丝马迹。在这等紧要关头，又何来精力顾及一微不足道的人物！汪曼春暗自决定怠慢这桩差事，便调度出三两个能力平平的人手负责此事。
——
三日后的深夜，一辆锃黑瓦亮的神秘轿车顺利通过层层关卡，驶入76号偏门。车内缓步而下的，是一位着黑衫拄拐杖的中年男人。这男人头戴宽檐呢帽，将面目藏得极严实，鬓角花白短发仿若冷夜的细霜。他身形消瘦，外袍便似挂在衣架上迎风掀动。他的步子却是沉稳如山，只有隐约的粗声喘息才出卖了躯干日渐衰败的真相。
“若不是毒蝎要求，且上海局势几乎全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我是万万不敢在这儿见你的。”汪曼春孤身一人早早等候在此。男子沉声一笑，与之互相点头，这便随汪曼春的步子，踏足76号虎狼之穴。
穿堂过廊，一路上的守卫岗哨已被汪曼春撤去大半，仅留几名训练有素的心腹。男人面对森冷入骨的廊道毫无怯色，启唇淡淡道，“汪处长如今已是特高课跟前的大红人！如再取军统上海站毒蛇性命，那特务委员会主任的位子便是囊中之物！”
“这都仰仗你运筹帷幄！”汪曼春眸光一闪，尖利刺耳的笑声起伏回荡。
在两人各怀鬼胎的笑谈间，关押明台的囚室已近在眼前。
第八十章——01
多日折磨已令明台的神经如越扯越细的弦，几近崩裂。吐真剂的药效正攻城略地，点点蚕食曾经坚守的意志。明台深谙，再不出几日不屈的灵魂也将逝去，苟且在世的仅是一副失智疯癫的皮囊。
无论如何！他必须亲手结束这一切！在意识未亡之前！
一道羸弱月光如银白薄纱，笼罩于明台血色尽失的脸上。他曾棱角分明的五官，因满面血污而模糊难辨。鼻息气若游丝，拨动着杂乱无章的碎发。一双幽寒黑眸，浊云蔽月，星芒黯然。忽而，囚室外传来一阵极轻极浅的步声！
是两个人！
明台敏锐的洞察力瞬间苏醒！他并无更多行动，独独眼中光彩一掠而过。
门扉吱吱呀呀地开启，汪曼春率先步入，明台的目光定在她手中的一串铜钥匙上。“能劳烦汪处长亲自开门，定然是我想见的人来了！”明台强忍翻涌跌宕的情绪，流露一丝惨淡笑意。他凝神望向暗无尽头的门廊，随来者渐渐清晰的轮廓，及慢慢分明的面目，明台颤抖的双手霎时紧握成拳，惊骇的眸子几欲崩裂眼眶！
“怎么会是你！”
明台炙热跳动的心脏，仿若被子弹击穿！那窟窿洞里流淌而下的，是沸腾滚烫的一腔血泪。他早已料定来者会是郭骑云，也无奈接受了这桩事实，却万万没想到自黑暗中浮出水面的人，竟会是他！
明台心绪激荡，全身仅存的气力悲愤而起，挣扎抵抗。他拖着千斤之重的枷锁站起身来，却被汪曼春结结实实的一脚击垮在地！硬邦邦的皮鞋底压制在肩，令他动弹不得！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明台匍匐在地，呜咽咆哮，眼泪裹着尘灰滴滴滚落，凄烈的嗓音在四壁间冲撞回荡。
明台见局限的视野中，一双棕黑的老旧皮鞋缓缓移来。不多时，来者消瘦脱形的脸孔便占满整个眼眶。他躬身蹲下，月光恰在眼帘前播撒。“若不是郭骑云离沪，我也不想那么麻烦，亲自来见你！”
王天风含着虚伪淡笑，伸掌轻抚明台的脑袋。即便曾在军校的岁月，也从未有此师长舔犊的举动。然而一想到种种残忍无情的背叛，与此刻决裂敌对的立场，明台只觉透心的寒凉。“我早该想明白的！郭骑云！郭骑云怎会有此算计！”明台双眸充血，咬牙切齿道，“他从始至终不过是你一条走狗罢了！”
王天风笑意更深，不置可否。“汪处长能否在外稍候。我自会撬开毒蝎这张嘴，给你满意的答案！”
“有什么话是我听不得的！”汪曼春稍稍挑眉，似有不悦。“毒蜂！你与毒蝎是老相识，这事竟向我隐瞒多年！我倒要听听，你还有什么秘密！”汪曼春抓起明台衣襟，将之拖回铁椅子上。
王天风虚与委蛇，陪笑道，“汪处长是知道的，我王天风是俗人，贪名逐利。若早早将毒蝎身份公布，我还有何可图！汪处长只怕将我利用个完，便会一脚踢开！”王天风眼帘低垂，扫过明台盛怒的脸庞，喟叹道，“还不如现在，咱们联手拔除一个个眼中钉，彻底清扫上海军统余孽！届时上海局势，岂非全在你我股掌之间！”
多日折磨已令明台的神经如越扯越细的弦，几近崩裂。吐真剂的药效正攻城略地，点点蚕食曾经坚守的意志。明台深谙，再不出几日不屈的灵魂也将逝去，苟且在世的仅是一副失智疯癫的皮囊。
无论如何！他必须亲手结束这一切！在意识未亡之前！
一道羸弱月光如银白薄纱，笼罩于明台血色尽失的脸上。他曾棱角分明的五官，因满面血污而模糊难辨。鼻息气若游丝，拨动着杂乱无章的碎发。一双幽寒黑眸，浊云蔽月，星芒黯然。忽而，囚室外传来一阵极轻极浅的步声！
是两个人！
明台敏锐的洞察力瞬间苏醒！他并无更多行动，独独眼中光彩一掠而过。
门扉吱吱呀呀地开启，汪曼春率先步入，明台的目光定在她手中的一串铜钥匙上。“能劳烦汪处长亲自开门，定然是我想见的人来了！”明台强忍翻涌跌宕的情绪，流露一丝惨淡笑意。他凝神望向暗无尽头的门廊，随来者渐渐清晰的轮廓，及慢慢分明的面目，明台颤抖的双手霎时紧握成拳，惊骇的眸子几欲崩裂眼眶！
“怎么会是你！”
明台炙热跳动的心脏，仿若被子弹击穿！那窟窿洞里流淌而下的，是沸腾滚烫的一腔血泪。他早已料定来者会是郭骑云，也无奈接受了这桩事实，却万万没想到自黑暗中浮出水面的人，竟会是他！
明台心绪激荡，全身仅存的气力悲愤而起，挣扎抵抗。他拖着千斤之重的枷锁站起身来，却被汪曼春结结实实的一脚击垮在地！硬邦邦的皮鞋底压制在肩，令他动弹不得！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明台匍匐在地，呜咽咆哮，眼泪裹着尘灰滴滴滚落，凄烈的嗓音在四壁间冲撞回荡。
明台见局限的视野中，一双棕黑的老旧皮鞋缓缓移来。不多时，来者消瘦脱形的脸孔便占满整个眼眶。他躬身蹲下，月光恰在眼帘前播撒。“若不是郭骑云离沪，我也不想那么麻烦，亲自来见你！”
王天风含着虚伪淡笑，伸掌轻抚明台的脑袋。即便曾在军校的岁月，也从未有此师长舔犊的举动。然而一想到种种残忍无情的背叛，与此刻决裂敌对的立场，明台只觉透心的寒凉。“我早该想明白的！郭骑云！郭骑云怎会有此算计！”明台双眸充血，咬牙切齿道，“他从始至终不过是你一条走狗罢了！”
王天风笑意更深，不置可否。“汪处长能否在外稍候。我自会撬开毒蝎这张嘴，给你满意的答案！”
“有什么话是我听不得的！”汪曼春稍稍挑眉，似有不悦。“毒蜂！你与毒蝎是老相识，这事竟向我隐瞒多年！我倒要听听，你还有什么秘密！”汪曼春抓起明台衣襟，将之拖回铁椅子上。
王天风虚与委蛇，陪笑道，“汪处长是知道的，我王天风是俗人，贪名逐利。若早早将毒蝎身份公布，我还有何可图！汪处长只怕将我利用个完，便会一脚踢开！”王天风眼帘低垂，扫过明台盛怒的脸庞，喟叹道，“还不如现在，咱们联手拔除一个个眼中钉，彻底清扫上海军统余孽！届时上海局势，岂非全在你我股掌之间！”
第八十章——02
汪曼春双臂环胸，半依半靠在斑驳的墙根。她还未搭话，颓然于座的明台已冷哼一声，讥道，“荡平军统上海站？好大的口气！”
明台始终坚信，纵使阴云蔽日，这世间犹是公义长存，邪不胜正！此刻，他一双疲惫的眼中，朗朗乾坤依然若隐若现。“即便上海暂时失利，但前线战事，我军定能同仇敌忾，叫小鬼子血债血偿！”
闻言，汪曼春与王天风不禁互瞥一眼，顿时嗤笑出声。“恐怕你在这暗无天日的牢内待得太久！不晓得常德驻军早已一盘散沙！填盈山涧沟壑的，无一不是陆军卒子的残尸！我倒是好奇，如何血债血偿？”谈及这般惨绝人寰的景象，汪曼春竟也声线平缓，毫无恻隐之心。
明台不由忆起曾令他胆战心惊的一场梦魇。顾清明身裹赤色青天白日旗，仰躺在硝烟滚滚的战场上，血肉随风消逝，终成白骨黄沙。
“汪曼春！”明台霎时气血翻腾，低吼一声。心间一团熊熊怒火烧得他全身颤栗不已。“特效药已送至重庆常德两地！疫情缓解指日可待！我绝不会听信你胡言乱语！”
“特效药？那瓶蓝色药水吗？”久久不语的王天风恰时接过话头。
明台闻言，陡然心惊，眸光亦闪烁不定。但见王天风俯身靠近，从怀中摸出个模模糊糊的物件握于掌心。明台定睛看着那苍老的拳掌，心底一瞬而逝的念头令他惊惧仓皇！时间刹那凝滞不前，只余壅塞的呼吸声凌乱无章！
王天风的嘴角勾起阴鸷一笑。他缓缓将五指依次松展，一片血迹斑驳的米黄折纸坠着缠乱的红绳，如弱柳飘絮，孤零零地在明台眼前摆荡。明台的脸庞顿失血色，被缚的双手狠狠抓住椅背铁框，以致指尖未愈的伤口再度崩血。
“这是什么？”
“护身符。我在城隍庙求来的。明天行动是九死一生，我希望它能保佑你平平安安。”
回忆自心头的那口深井喷涌而出！于曼丽曾以拥抱之态将这枚护身符戴上明台的颈间，发丝的幽幽芬芳仍萦绕鼻尖！这一生她命途多舛，伶仃凄苦，可纵然满心疮痍，遍体鳞伤，那双倩眸犹自透出冰凌般的清亮！
“你把她怎么了！”明台紧咬牙根，爆发一句厉声喝问。
“怎么了？”王天风低笑答道，“她和你一样是个倔脾性！软硬兼施都不成，自然只有死路一条！”王天风的嗓音云淡风轻，仿若话中谈及的，仅是个无足轻重之人。“对了！这些特务懂得用身体藏匿机密。依照惯例，死了也免不了要被开膛破肚一番！”
话音方落，便闻明台倒抽一口凉气，极度的悲恸直抵全身四肢百骸！顷刻间，他仿佛重回陆军医院实验室阴森可怖的氛围！那一张张冰冷刺骨血垢浸染的解剖台，一件件幽光冷冽寒芒毕露的手术刀，以及悬浮于福尔马林玻璃瓶中了无生机的内脏！
明台将苍白干裂的下唇咬碎，仍是抑不住满腔酸楚。他眼圈湿红，喉间哽塞，失魂落魄地反复呜咽着。“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为什么不能放她一条生路！为什么！”明台眸中氤氲，泪光支离破碎，神志已近崩溃。
王天风见他如此，竟毫无触动。他甚至弃置拄拐，将双臂支撑于铁椅扶把，身躯似山石倾轧而下，仿佛想要彻底折断明台一身傲骨，压垮其一颗磐石之心！“明台！你是聪明人！若不想和于曼丽同样身首异处，便乖乖说出毒蛇下落！看在你我师生一场，我给你留个全尸！”
明台一怔，凝视王天风近在咫尺的双眼。他极力在那老眊的眼中寻找一丝熟悉的神色，然而所及之处不见光明，尽是无边无际的乌黑混沌！
“明台，你可知今日郭骑云为何不来？因为——他正奔赴重庆！面见军统上级！亲自报告转变者身份一事！你猜——他会怎么说！”明台瞳孔一缩，但见王天风眸间刺出一道冷光，杀意凌厉毕现，“转变者——是你！就是你啊！毒蝎！”
明台只觉脑海中那一线岌岌可危的神经骤然崩断，身躯霎时堕入深不可测的湖底，心脏彻彻底底尽失余温，手足刺骨寒凉如被封冻。他如孤立于摇摇欲坠的山巅，如行走在西风烈烈的荒原，盘桓胸膛的情绪，独独死寂与绝望！苍天无眼，人世无道！明台眼前乍现一幕幕炼狱般的景象！百姓颠沛流离，将士尸骨茫茫，秃鹫盘旋，虫蝇寄生，白昼被暗夜蚕食，苍穹被阴翳吞噬！
邪若胜正，他亦无力，扭转乾坤！
“老师。”
王天风微微一愣，但见明台面如死灰，唇瓣翕动，却听不清他所言为何。“什么？”他眸光一闪，以为明台服软就范，当下放松警惕，附耳贴近。“你是想说毒蛇的行踪？”
明台呆呆点头，眼见王天风的脑袋仅在寸外，血脉于颈侧蓬勃跳动。透过天窗洒下的一片月光，折射出其衣领中暗藏的一道寒芒！“老师！”明台低垂的眼帘忽而一掀，赤红的双眸淌下两行滚烫的热泪，泪光闪动间迸射出倾尽一切的悲怆倔强！他仰头哀嚎，对准王天风颈间擦耳而过，齿间紧咬的刀锋刹那殷红！
“老师！再见！”
汪曼春双臂环胸，半依半靠在斑驳的墙根。她还未搭话，颓然于座的明台已冷哼一声，讥道，“荡平军统上海站？好大的口气！”
明台始终坚信，纵使阴云蔽日，这世间犹是公义长存，邪不胜正！此刻，他一双疲惫的眼中，朗朗乾坤依然若隐若现。“即便上海暂时失利，但前线战事，我军定能同仇敌忾，叫小鬼子血债血偿！”
闻言，汪曼春与王天风不禁互瞥一眼，顿时嗤笑出声。“恐怕你在这暗无天日的牢内待得太久！不晓得常德驻军早已一盘散沙！填盈山涧沟壑的，无一不是陆军卒子的残尸！我倒是好奇，如何血债血偿？”谈及这般惨绝人寰的景象，汪曼春竟也声线平缓，毫无恻隐之心。
明台不由忆起曾令他胆战心惊的一场梦魇。顾清明身裹赤色青天白日旗，仰躺在硝烟滚滚的战场上，血肉随风消逝，终成白骨黄沙。
“汪曼春！”明台霎时气血翻腾，低吼一声。心间一团熊熊怒火烧得他全身颤栗不已。“特效药已送至重庆常德两地！疫情缓解指日可待！我绝不会听信你胡言乱语！”
“特效药？那瓶蓝色药水吗？”久久不语的王天风恰时接过话头。
明台闻言，陡然心惊，眸光亦闪烁不定。但见王天风俯身靠近，从怀中摸出个模模糊糊的物件握于掌心。明台定睛看着那苍老的拳掌，心底一瞬而逝的念头令他惊惧仓皇！时间刹那凝滞不前，只余壅塞的呼吸声凌乱无章！
王天风的嘴角勾起阴鸷一笑。他缓缓将五指依次松展，一片血迹斑驳的米黄折纸坠着缠乱的红绳，如弱柳飘絮，孤零零地在明台眼前摆荡。明台的脸庞顿失血色，被缚的双手狠狠抓住椅背铁框，以致指尖未愈的伤口再度崩血。
“这是什么？”
“护身符。我在城隍庙求来的。明天行动是九死一生，我希望它能保佑你平平安安。”
回忆自心头的那口深井喷涌而出！于曼丽曾以拥抱之态将这枚护身符戴上明台的颈间，发丝的幽幽芬芳仍萦绕鼻尖！这一生她命途多舛，伶仃凄苦，可纵然满心疮痍，遍体鳞伤，那双倩眸犹自透出冰凌般的清亮！
“你把她怎么了！”明台紧咬牙根，爆发一句厉声喝问。
“怎么了？”王天风低笑答道，“她和你一样是个倔脾性！软硬兼施都不成，自然只有死路一条！”王天风的嗓音云淡风轻，仿若话中谈及的，仅是个无足轻重之人。“对了！这些特务懂得用身体藏匿机密。依照惯例，死了也免不了要被开膛破肚一番！”
话音方落，便闻明台倒抽一口凉气，极度的悲恸直抵全身四肢百骸！顷刻间，他仿佛重回陆军医院实验室阴森可怖的氛围！那一张张冰冷刺骨血垢浸染的解剖台，一件件幽光冷冽寒芒毕露的手术刀，以及悬浮于福尔马林玻璃瓶中了无生机的内脏！
明台将苍白干裂的下唇咬碎，仍是抑不住满腔酸楚。他眼圈湿红，喉间哽塞，失魂落魄地反复呜咽着。“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为什么不能放她一条生路！为什么！”明台眸中氤氲，泪光支离破碎，神志已近崩溃。
王天风见他如此，竟毫无触动。他甚至弃置拄拐，将双臂支撑于铁椅扶把，身躯似山石倾轧而下，仿佛想要彻底折断明台一身傲骨，压垮其一颗磐石之心！“明台！你是聪明人！若不想和于曼丽同样身首异处，便乖乖说出毒蛇下落！看在你我师生一场，我给你留个全尸！”
明台一怔，凝视王天风近在咫尺的双眼。他极力在那老眊的眼中寻找一丝熟悉的神色，然而所及之处不见光明，尽是无边无际的乌黑混沌！
“明台，你可知今日郭骑云为何不来？因为——他正奔赴重庆！面见军统上级！亲自报告转变者身份一事！你猜——他会怎么说！”明台瞳孔一缩，但见王天风眸间刺出一道冷光，杀意凌厉毕现，“转变者——是你！就是你啊！毒蝎！”
明台只觉脑海中那一线岌岌可危的神经骤然崩断，身躯霎时堕入深不可测的湖底，心脏彻彻底底尽失余温，手足刺骨寒凉如被封冻。他如孤立于摇摇欲坠的山巅，如行走在西风烈烈的荒原，盘桓胸膛的情绪，独独死寂与绝望！苍天无眼，人世无道！明台眼前乍现一幕幕炼狱般的景象！百姓颠沛流离，将士尸骨茫茫，秃鹫盘旋，虫蝇寄生，白昼被暗夜蚕食，苍穹被阴翳吞噬！
邪若胜正，他亦无力，扭转乾坤！
“老师。”
王天风微微一愣，但见明台面如死灰，唇瓣翕动，却听不清他所言为何。“什么？”他眸光一闪，以为明台服软就范，当下放松警惕，附耳贴近。“你是想说毒蛇的行踪？”
明台呆呆点头，眼见王天风的脑袋仅在寸外，血脉于颈侧蓬勃跳动。透过天窗洒下的一片月光，折射出其衣领中暗藏的一道寒芒！“老师！”明台低垂的眼帘忽而一掀，赤红的双眸淌下两行滚烫的热泪，泪光闪动间迸射出倾尽一切的悲怆倔强！他仰头哀嚎，对准王天风颈间擦耳而过，齿间紧咬的刀锋刹那殷红！
“老师！再见！”
第八十章——03
这突发的一切，仅在电光火石之间！汪曼春但见王天风嶙峋的身影陡然僵硬，旋即一片殷红血雨自颈间动脉喷射而出，劈头盖脸地浇淋明台满身！汪曼春大惊失色，一个箭步上前，拖住王天风后仰倾倒的身躯，按住他血流如注的伤口。
“来人！快来人！”汪曼春向门外嚎呼。然今夜大批守卫由她亲自下令撤走，因此廊道内闻声寻来的脚步零碎而遥远。
“没想到吧！往日你所授本事，今日我悉数奉还！”明台狠狠盯着王天风那张圆眸怒瞪的濒死脸庞，如一头血淋淋的恶鬼，眼瞳唇齿皆是赤红。他仰头眺望天窗外的苍穹，一时痛哭一时大笑，一如疯魔一如癫狂，“就算我死，也要将你们一同拖入地狱！”
话音未落，汪曼春便闻一声脆响！她尚且惊魂未定，抬眼却见明台将齿间刀片生生咬碎，欲要囫囵吞下！汪曼春低头一瞥奄奄一息的王天风，不消思量，便知此刻何人更富利用价值，何人大势已去！她将王天风弃如敝履狠狠推开，转至明台身旁，一掌猛袭其背脊！但见明台闷哼一声，额间青筋暴起，猝地呕出一大口污秽血水！
汪曼春白骨似的利爪生钳着明台的下颌，阻断其吞咽动作，逼迫他微张口唇。76号部下恰时夺门而入，汪曼春扭头厉声喝道，“快叫医生！”
不多时，医务人员赶至牢房，血泊中的王天风已成一具凉透的尸体。他双眸未得瞑目，犹自注视着疯癫的明台。明台嗅着满室血腥浊气，口中蔓延丝丝腥甜，腹内随之阵阵翻江倒海。他亲手诛杀了一个心狠手辣的通敌汉奸！同时也残害了自己的恩师良友！他在爱恨中两难，在忠义间摇摆，他的意志分崩离析，心脏被撕成两半！
医务胆战心惊地将镊子探入明台口腔，剔除一片片碎刃。明台的舌苔喉腔早已血肉模糊，皮肉翻连！他注视着王天风的尸首被黑布随意一裹抬出牢房，明台无从言语，唯有模模糊糊地呜咽着。
今夜横遭突变，令汪曼春赔了夫人又折兵。此刻她早已满腔愤恨，沉声道，“毒蝎状况如何！”
“没有性命之忧。”医务小心翼翼检查明台面额，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不过——”
“不过什么！快说！”汪曼春眼眸一瞪，吓得部下缩头弯腰。
“口腔和咽喉被刀片割伤，进食说话都会受限，伤口需很久才能彻底愈合。”医务抹去冷汗，嗫嚅道，“相比之下，他精神状况更不乐观。恐怕是和先前使用超量的吐真剂有关。所以——汪处长！即便现在审问出些什么，也不足为信！”
汪曼春听此一言，越发面色沉凝。“你是说他疯了！”汪曼春毫不留情地抓起明台衣襟，紧盯其空洞呆滞的眼眸，咬牙切齿道，“疯了！居然疯了！”她无可奈何，却又怒不可遏，只得将明台拖扯在地，在其胸口接连补上几脚，以泄心头怒火！明台任其蹂躏，仿佛无知无觉，如一具没有灵魂的皮囊。
汪曼春平复心绪，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后事，只好愤然离开。
直至阴森潮湿的牢内空荡无人，明台这才微微弯曲僵冷的手指，艰难爬过腥臭的地面，将遗落一旁无人问津的那张纸符，小心翼翼地护在掌中。他指甲未生，指尖犹是鲜嫩红肉，剥开护身符的动作便显得尤为吃力。
迎向惨白月光，照看纸符里头的内容，明台尽失光华的眼眸霎时重燃幽火。血迹斑斑的黄纸内藏着一张黑白相片。相片不过寸长，印制得模糊不清，然而明台仍是一眼辨出相片里的两人。
白纱裙，白西装，佯装巴黎街景的幕布，还有血色浸润下依稀的笑脸。
这突发的一切，仅在电光火石之间！汪曼春但见王天风嶙峋的身影陡然僵硬，旋即一片殷红血雨自颈间动脉喷射而出，劈头盖脸地浇淋明台满身！汪曼春大惊失色，一个箭步上前，拖住王天风后仰倾倒的身躯，按住他血流如注的伤口。
“来人！快来人！”汪曼春向门外嚎呼。然今夜大批守卫由她亲自下令撤走，因此廊道内闻声寻来的脚步零碎而遥远。
“没想到吧！往日你所授本事，今日我悉数奉还！”明台狠狠盯着王天风那张圆眸怒瞪的濒死脸庞，如一头血淋淋的恶鬼，眼瞳唇齿皆是赤红。他仰头眺望天窗外的苍穹，一时痛哭一时大笑，一如疯魔一如癫狂，“就算我死，也要将你们一同拖入地狱！”
话音未落，汪曼春便闻一声脆响！她尚且惊魂未定，抬眼却见明台将齿间刀片生生咬碎，欲要囫囵吞下！汪曼春低头一瞥奄奄一息的王天风，不消思量，便知此刻何人更富利用价值，何人大势已去！她将王天风弃如敝履狠狠推开，转至明台身旁，一掌猛袭其背脊！但见明台闷哼一声，额间青筋暴起，猝地呕出一大口污秽血水！
汪曼春白骨似的利爪生钳着明台的下颌，阻断其吞咽动作，逼迫他微张口唇。76号部下恰时夺门而入，汪曼春扭头厉声喝道，“快叫医生！”
不多时，医务人员赶至牢房，血泊中的王天风已成一具凉透的尸体。他双眸未得瞑目，犹自注视着疯癫的明台。明台嗅着满室血腥浊气，口中蔓延丝丝腥甜，腹内随之阵阵翻江倒海。他亲手诛杀了一个心狠手辣的通敌汉奸！同时也残害了自己的恩师良友！他在爱恨中两难，在忠义间摇摆，他的意志分崩离析，心脏被撕成两半！
医务胆战心惊地将镊子探入明台口腔，剔除一片片碎刃。明台的舌苔喉腔早已血肉模糊，皮肉翻连！他注视着王天风的尸首被黑布随意一裹抬出牢房，明台无从言语，唯有模模糊糊地呜咽着。
今夜横遭突变，令汪曼春赔了夫人又折兵。此刻她早已满腔愤恨，沉声道，“毒蝎状况如何！”
“没有性命之忧。”医务小心翼翼检查明台面额，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不过——”
“不过什么！快说！”汪曼春眼眸一瞪，吓得部下缩头弯腰。
“口腔和咽喉被刀片割伤，进食说话都会受限，伤口需很久才能彻底愈合。”医务抹去冷汗，嗫嚅道，“相比之下，他精神状况更不乐观。恐怕是和先前使用超量的吐真剂有关。所以——汪处长！即便现在审问出些什么，也不足为信！”
汪曼春听此一言，越发面色沉凝。“你是说他疯了！”汪曼春毫不留情地抓起明台衣襟，紧盯其空洞呆滞的眼眸，咬牙切齿道，“疯了！居然疯了！”她无可奈何，却又怒不可遏，只得将明台拖扯在地，在其胸口接连补上几脚，以泄心头怒火！明台任其蹂躏，仿佛无知无觉，如一具没有灵魂的皮囊。
汪曼春平复心绪，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后事，只好愤然离开。
直至阴森潮湿的牢内空荡无人，明台这才微微弯曲僵冷的手指，艰难爬过腥臭的地面，将遗落一旁无人问津的那张纸符，小心翼翼地护在掌中。他指甲未生，指尖犹是鲜嫩红肉，剥开护身符的动作便显得尤为吃力。
迎向惨白月光，照看纸符里头的内容，明台尽失光华的眼眸霎时重燃幽火。血迹斑斑的黄纸内藏着一张黑白相片。相片不过寸长，印制得模糊不清，然而明台仍是一眼辨出相片里的两人。
白纱裙，白西装，佯装巴黎街景的幕布，还有血色浸润下依稀的笑脸。
第八十一章——01
76号大动干戈抓捕毒蝎，是为一举捣毁军统上海站。不料连日审讯一无所获，又使毒蝎心智丧失形同废人，汪曼春近来频频受挫，甚至难以向藤田芳政有所交待。是日，汪曼春便来到明公馆，欲向明楼倒一肚子苦水。
自明台被捕，明楼罢职，明镜被送往苏州静养，明公馆这繁华锦绣的花园洋楼便似一夜苍老百年。庭院疏于修整，草木衰败。门廊未得清扫，积起尘灰。汪曼春有心一改明公馆的萧条，却深谙时机未到。她按响门铃，应门者乃是明诚。他毕恭毕敬将汪曼春领进客厅，汪曼春便见到了闲赋在家略有颓唐的明楼。
明楼本在随意读报，听闻汪曼春一番喋喋不休，这才叠起报纸，将温暖的手掌搭在她的肩头以示安慰。汪曼春刻意隐去有关王天风之事，只将明台目前状况详言，且不免急躁地想听听明楼的主意。
“曼春！我很高兴你还信任我，告诉我这些！”明楼一句温言，令汪曼春心头一暖。然明楼转眼便低声轻叹，面露难色。“但我已不是特务委员会副主任——”他深沉的目光淡淡一扫，“即便我有些不算高明的办法，也不敢保证奏效。我岂能怂恿你冒险！”
“死马当活马医！师哥但说无妨！”汪曼春眸光灼灼。“具体事宜我自有考量！”
明楼沉默半晌，显得举棋不定。直到对上汪曼春渴切的眸子，他方才沉声一叹，娓娓道来，“想抓住毒蛇也并非难事。虽然明台——不，虽然毒蝎已失去心智，但他的身份仍可加以利用！”明楼见汪曼春疑惑不解，继而补充道，“特务有特务的做派与规矩！你我都知道，毒蝎这个代号在军统内部权限不低！现如今他落入76号已长达十余天之久，我看军统方面为防机密外协，杀人灭口之心恐怕要比冒险施救更甚——”
“师哥的意思是——”汪曼春眸光大盛，唇角不禁勾起一丝狡黠笑意。“以毒蝎为饵，引毒蛇上钩！”
明楼缓缓颔首，露出赞许一笑。“毒蝎本就是毒蛇部下。若有清扫行动，唯独毒蛇亲自动手。”
汪曼春思及郭骑云已前往重庆，将转变者身份嫁祸于毒蝎。由于先前王天风的把持，军统方面消息闭塞，仍不知毒蝎遭76号逮捕，由此他们定会派人暗杀毒蝎，不容叛徒苟活于世！“师哥此计甚妙！只是，如何能将毒蝎行踪自然而然传到毒蛇耳中？”
这一问，倒是难住了明楼。正当二人垂首思忖之际，明公馆内的电话骤然跳响！
明诚稳稳接起电话，神色平静无澜。他连连应了几声，才道，“您稍等！我立刻将电话交给汪处长！”闻言，明楼与汪曼春不由面面相觑。明诚扯着电话线递去话筒，见缝插针解释道，“76号打来的！说是汪公馆电话没人接，就往这儿打来碰碰运气。应该是件要紧急事！”
汪曼春点头，向电话那头问道，“什么事！”
明楼避嫌似地起身离座，在落地窗前来回踱步。然而眼角却悄悄观察着汪曼春的神色变化，并迅速与伫立在旁的明诚交换目光。及至汪曼春厉声一句，“我马上回来！”明楼这才关切地上前两步。
汪曼春抱起外套，马不停蹄地要往76号赶。她来不及向一脸错愕的明楼多做解释，只得言简意赅道，“师哥！手底下的人查出了青木的底细！或许和毒蝎是一个来路！有时间我再来找你！”话音未落，汪曼春便拒绝明诚相送，大步流星夺门而出。
门扉大开大合，明楼的脸庞渐渐舒朗。他悠闲自得地再度落座，展开报纸默读起来。明诚将话筒扣回电话机座，唇角漾开层层叠叠的淡笑。
“没想到毒蜂虽死，他精密筹谋的计划，却仍是天衣无缝，毫无半点差错。”
“他是个小气的人。”明楼鼻梁上剔透的镜片，折射出一道晃晃白光。“连死都算计在内，不肯浪费。”
76号大动干戈抓捕毒蝎，是为一举捣毁军统上海站。不料连日审讯一无所获，又使毒蝎心智丧失形同废人，汪曼春近来频频受挫，甚至难以向藤田芳政有所交待。是日，汪曼春便来到明公馆，欲向明楼倒一肚子苦水。
自明台被捕，明楼罢职，明镜被送往苏州静养，明公馆这繁华锦绣的花园洋楼便似一夜苍老百年。庭院疏于修整，草木衰败。门廊未得清扫，积起尘灰。汪曼春有心一改明公馆的萧条，却深谙时机未到。她按响门铃，应门者乃是明诚。他毕恭毕敬将汪曼春领进客厅，汪曼春便见到了闲赋在家略有颓唐的明楼。
明楼本在随意读报，听闻汪曼春一番喋喋不休，这才叠起报纸，将温暖的手掌搭在她的肩头以示安慰。汪曼春刻意隐去有关王天风之事，只将明台目前状况详言，且不免急躁地想听听明楼的主意。
“曼春！我很高兴你还信任我，告诉我这些！”明楼一句温言，令汪曼春心头一暖。然明楼转眼便低声轻叹，面露难色。“但我已不是特务委员会副主任——”他深沉的目光淡淡一扫，“即便我有些不算高明的办法，也不敢保证奏效。我岂能怂恿你冒险！”
“死马当活马医！师哥但说无妨！”汪曼春眸光灼灼。“具体事宜我自有考量！”
明楼沉默半晌，显得举棋不定。直到对上汪曼春渴切的眸子，他方才沉声一叹，娓娓道来，“想抓住毒蛇也并非难事。虽然明台——不，虽然毒蝎已失去心智，但他的身份仍可加以利用！”明楼见汪曼春疑惑不解，继而补充道，“特务有特务的做派与规矩！你我都知道，毒蝎这个代号在军统内部权限不低！现如今他落入76号已长达十余天之久，我看军统方面为防机密外协，杀人灭口之心恐怕要比冒险施救更甚——”
“师哥的意思是——”汪曼春眸光大盛，唇角不禁勾起一丝狡黠笑意。“以毒蝎为饵，引毒蛇上钩！”
明楼缓缓颔首，露出赞许一笑。“毒蝎本就是毒蛇部下。若有清扫行动，唯独毒蛇亲自动手。”
汪曼春思及郭骑云已前往重庆，将转变者身份嫁祸于毒蝎。由于先前王天风的把持，军统方面消息闭塞，仍不知毒蝎遭76号逮捕，由此他们定会派人暗杀毒蝎，不容叛徒苟活于世！“师哥此计甚妙！只是，如何能将毒蝎行踪自然而然传到毒蛇耳中？”
这一问，倒是难住了明楼。正当二人垂首思忖之际，明公馆内的电话骤然跳响！
明诚稳稳接起电话，神色平静无澜。他连连应了几声，才道，“您稍等！我立刻将电话交给汪处长！”闻言，明楼与汪曼春不由面面相觑。明诚扯着电话线递去话筒，见缝插针解释道，“76号打来的！说是汪公馆电话没人接，就往这儿打来碰碰运气。应该是件要紧急事！”
汪曼春点头，向电话那头问道，“什么事！”
明楼避嫌似地起身离座，在落地窗前来回踱步。然而眼角却悄悄观察着汪曼春的神色变化，并迅速与伫立在旁的明诚交换目光。及至汪曼春厉声一句，“我马上回来！”明楼这才关切地上前两步。
汪曼春抱起外套，马不停蹄地要往76号赶。她来不及向一脸错愕的明楼多做解释，只得言简意赅道，“师哥！手底下的人查出了青木的底细！或许和毒蝎是一个来路！有时间我再来找你！”话音未落，汪曼春便拒绝明诚相送，大步流星夺门而出。
门扉大开大合，明楼的脸庞渐渐舒朗。他悠闲自得地再度落座，展开报纸默读起来。明诚将话筒扣回电话机座，唇角漾开层层叠叠的淡笑。
“没想到毒蜂虽死，他精密筹谋的计划，却仍是天衣无缝，毫无半点差错。”
“他是个小气的人。”明楼鼻梁上剔透的镜片，折射出一道晃晃白光。“连死都算计在内，不肯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