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垭墓地考古发掘日记摘录(3)

王家垭墓地考古发掘日记摘录(3)

2005-4-16 晴
昨天晚饭时还在开玩笑,说这次发掘运气好,工作已顺利展开,时至今日还没有遇到烦心事,应该是个好兆头。看来是高兴得太早了,今天一早就有人来了,考古工地常发性的事情正式开场。
考古工地若不发生争吵、扯皮等烦心事似乎不太可能,只是事情的大与小,次数的多与少之分,而且所发生的事大多都是不可预测。但有一个问题是每个考古工地一定会遇到且必须面对的,即因占地而产生的赔偿。因为考古发掘一定会占用当地农民的土地,占人家的地就得给予合适的赔偿,这是不可回避的,所以凡考古工地一定会发生,所不同的只是矛盾的尖锐程度,今天来的这位应该就是为了青苗赔偿。



此人我似乎没有见过(多年在此发掘,可算得上半个关门岩人,当地男劳力中很少有我不认识的,但此兄的确我不认识),最起码是没有与我们打过交道。他塌拉着鞋,横着走路,说话音大气粗,一开口就要找领导,这种形象的人看一眼就知道个大概。我没有和他接话,让龚红欣先与他接洽,搞清楚他的来意。龚红欣处理这样的事情很有一套,不用我多说什么。我吃完饭直接到了工地,不长时间龚红欣到工地,他并没有跟着过来。果然不出所料,就是为青苗费而来。龚红欣说他下午还要到工地来,若不满足他的条件,他要闹,要将工地闹得停工。停工不停工,他说了不算,但他发出了一个明确信号。

2005-4-16 晴
王家垭墓地看上去就是一块荒地,凄凄荒草似乎找不出什么青苗,赔偿的问题应该不会突出。但这是远看的王家垭,近看荒草中确实有橘树苗,不过橘树苗是最近才栽的。在整个王家垭这座小山包中,也有部分是不错的耕地,上面种蚕豆。根据这种情况,应该是蚕豆做蚕豆赔,橘苗做橘苗赔偿,如果二者皆有的地则综合赔偿。我们就是这样与老乡商定的,他们都表示认同。龚红欣当然会将这个方案告诉了他,但此人并不认同,提出橘苗(有些长在草丛中的橘苗与草差不多,若不认真分辨树苗与草难以区分)要按橘树的标准来赔。这样的差别就太大了。看来此事难以协调,可能会出现扯皮的情况。为防患于未然,我们有必要对此人做深入的了解。



在工地上了解这个人实在太容易了,民工都是关门岩的人,他们都知根知底。没费多少周折此人大致情况就明白了,还有一个意外收获,即这位兄弟要求赔偿的那块地并非是他家的,而是他叔叔家的。实际上他与那块地没有关系,只因他叔在外打工,所以地就一直荒着。他见我们占用了那块地,认为是一次机会,想来索要几个钱花花。君子也爱财,但要有道,他张口就是要“搞几个钱花花”让人觉得挺不舒服。本来我们已经将这块地列入赔偿清单,只等待其主人来确认面积和赔偿金额,没想到来了这么一位。
事情非常清楚了,我们遇到一个想借机捞点钱的人,常言有“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如此“挣钱”,谁愿意做冤大头?本来这块地不管是谁的,该赔偿的我们一定要赔。他若是代替他叔也没有问题,但得要得到他叔叔的认可,所以必须要与他叔沟通。他叔的电话很快就要到了,于是与远方的地主联系。此人非常通情达理,当我们将情况向他说明后,他当即表示:一切按你们的规定行事,只要一视同仁即可。
下午此人来到工地,语气强硬异常,龚红欣再与他交涉,将我们的方案详细与他介绍,同时也告诉他所有的地主都同意。他的回答是:我是我,别人是别人,他们同意并不代表我就同意。如此与众不同,我们只好将此地的真正主人及其主人的真实态度告诉他。他似乎有些惊诧,嘴里不停地骂人多嘴。其意很清楚,他是骂那些告诉我们实情的人。虽然如此,他的语气依然强硬,不过明显没有了底气。尤其是我们说已将他叔的电话做了录音之后,他彻底泄气了。尽管他坚持要听录音,但从他的神态中可以看出,他已经接受失败。



本来青苗赔偿国家是有标准的,按标准执行即可。但事情并非如此简单,国家的标准是大方向的,而农村的情况却极为复杂,如一亩经济林和一亩普通的粮食作物没有可比性,二者之间差别之大令人难以想象。所以在执行起来标准不一定有用,最多只能作为谈判的筹码,具体情况还得具体处理。客观地说,我们所到之处确实给当地民众带来一些麻烦,又不能给人家带来多少实实在在的好处,所以遇到具体情况我们不会与“农民父母”过不去,更不会做“缺斤少两”的事,一般都适当放松,当然也不会慷国家之慨。这位老兄实在没有必要如此,本来是可以适当考虑的,让他这么一闹我们也只好铁脸行事了。
考古中的田野发掘是一项非常锻炼人的工作,尤其是工地负责人,他不仅要掌握整个发掘工地的业务动态,还有更多的非专业性的事务需要处理。通常情况下,考古工地负责人的主要精力用于处理一些社会和人际关系,这些事情虽然与考古发掘没有直接关系,但却决定发掘工作是否能圆满完成。

2005-4-19 阴
要来的事情总会来,该发生的事情总会发生,不管什么事情,既在意料之外,也可以说是在预料之中,既然下到工地就做好思想准备,迟到不如早到。今天是水和电的问题,本来我们到关门岩就与当地水电工已经打过招呼,一切都按已往协定行事,对方也没有提出异议,按理是不会发生停水停电的情况。但问题还是出现了,且不停地断电和断水。尤其是水,邻家的水管都没问题,就是我们的胶水管老是破裂,尽管我们的工作人员不停地处理,破了换,换了接,却依然如此。为何只发生在我们的水管?为何破裂的频率如此之高?这似乎不用过多考虑,其中必有原因。
与当地沟通的事是由老杨负责,出现这种情况当然先让老杨去了解情况。下午老杨说是有几个人从中捣鬼,但就是不告诉具体是哪几个人。老杨这种态度虽然不能接受,但也可以理解。他毕竟是当地人,生于斯长于斯,还要在此生存下去,从情感和生活来说他都会留有余地。人嘛,既是情感动物,也是群居动物。他生活于此当然不愿意过多地偏向我们,也不能过多的得罪村里人。不过事情得解决,水电是不可缺少的,尤其是水,一刻也不可缺少。既然老杨有顾虑,我们只得自己解决。

我们依然是老办法,先派人去了解事情的症结在哪,之后方可对症下药。要解决这两件事,必须要找到始作俑者,只有找到了其人,后面的事情应该不难。通过了解,这两件事都是与我们有些矛盾的几个兄弟所为,尤其是前几天来工地“要钱花花”的那位,他是这件事的主要人物。事情清楚了,后面的工作就不难,刘志军善于处理这样的事情,让他去和当事人沟通,尤其是针对负责水电的二位来做工作。下午我们还没下班,刘志军就回到工地,他带来一个让我们极为意外的信息。他说每次断水老杨都在现场,他虽然没有亲自动手,但也是参与者。
这太令人意外了,老杨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我觉得有必要亲自和他谈谈,要搞清楚他为何这样做。我和老杨先离开工地,直接走进橘树林里。老杨也非常清楚我要和他说什么,没等我问他就先开口,说希望我能理解。我当然不能理解,我认为,出于他的双重身份,不便得罪村里人,这可以理解,若巧遇这样的事还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亦可以躲开避开,这都是可以接受的。但若要参与其中就不能接受了,毕竟我们之间有协议,各自都有自己的责任和义务。老杨说了一大堆左右为难的理由,看得出他非常无奈。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让他为难了。这激起我要与那位兄弟过招的欲望,要看看他身上的剌到底有多长。
这样的剌头我们遇到得也多,比他更剌的也有之。记得当年在巴东发掘,当地的所谓“老大”也成为我们车前马后的“工作人员”,我不信他身上的剌就折不断。对付这类人其实也不是特别难,解决的办法无非是用正常途径或非正常途径两条道来处理,其它的途径虽然也有,但一般都不采用。通过商议,大家认为决定先礼后兵比较好,即先以正常途径与他交涉,看事情的发展再定。于是确定明天让志军和周老师一起到镇政府,将情况汇报给宣委,希望当地政府能出面解决。
(末完待续)

楼主 秦风楚雨巴山月  发布于 2018-07-13 15:59:50 +0800 CST  

楼主:秦风楚雨巴山月

字数:3104

发表时间:2018-07-13 23:59:5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7-16 21:42:24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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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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