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系歌心】双明《征人归》长篇HE
第七十二章——01
三日后，接到电报的大姐明镜紧赶慢赶地回到上海明公馆。当再见明台的那一刻，她一双倦眸瞬间卸去疲怠，难掩重逢的喜悦与激动。明台的心情与明镜别无二致，当张开双臂紧紧拥抱大姐之时，明台几乎错觉这两三年刀口舔血的岁月都是一场惊梦，近乎以为祖国免受战火，和平安宁的社会已然来临。因明楼身份特殊，明台有意避之，于是收敛情绪后他便与明镜到房中单独谈话。
三日后，接到电报的大姐明镜紧赶慢赶地回到上海明公馆。当再见明台的那一刻，她一双倦眸瞬间卸去疲怠，难掩重逢的喜悦与激动。明台的心情与明镜别无二致，当张开双臂紧紧拥抱大姐之时，明台几乎错觉这两三年刀口舔血的岁月都是一场惊梦，近乎以为祖国免受战火，和平安宁的社会已然来临。因明楼身份特殊，明台有意避之，于是收敛情绪后他便与明镜到房中单独谈话。
一周后，明台正式进入明氏企业工作，他的职责是打理家族名下的一间小规模纱厂。新官上任，明台吩咐的第一件事便是扩大生产线，招募新员工。于曼丽与郭骑云前来就职，遂顺理成章被他安插在身边。
任谁都不会料到，西装革履仪表堂堂的总经理，平凡简素的纺织女工，奔波劳碌的勤务助理，这三个看似彼此陌生的人，竟会是军统上海站同生共死的行动组成员，而他们更是步步为营，将纱厂打造成掩人耳目的新据点。
任谁都不会料到，西装革履仪表堂堂的总经理，平凡简素的纺织女工，奔波劳碌的勤务助理，这三个看似彼此陌生的人，竟会是军统上海站同生共死的行动组成员，而他们更是步步为营，将纱厂打造成掩人耳目的新据点。
调查转变者身份任重道远，从未停歇。然明台在漫长的搜证过程中，却始终未得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一来，明台发觉大哥明楼虽位及特务委员会副主任，实则却无较大实权，工作重心反倒落在经济建设方面。明台多次潜入明楼书房，终无所获。反观汪曼春得日本人撑腰，行动大多无需明楼首肯，便可自行主张。
二来，1942年4月18日美国为雪耻珍珠港事件对日本东京进行空袭轰炸，日方将矛头转调美国，集中海上兵力于同年六月发动中途岛战役。中途岛海战日方大败，美国得以掌控太平洋战区的主动权。面对兵力折损与连连溃败，日本大本营决定“从战争全局要求出发，不允许中国派遣军进攻作战”，而将“大东亚共荣圈”的命题奉为圭臬。故特高课授意汪曼春减少虚张声势的所谓锄奸行动，以缓和中国民众的仇敌反抗之心。汪曼春这一清闲，便与转变者鲜有联络，明台更无从追查。
前线战场的对持于1943年11月宣告终结。日方为牵制中国派兵支援缅甸，且为掐断中国唯一补给线，对湘北重镇要地常德发动攻势。国军调集43支精锐之师坚守常德，其中便包括顾清明所处的方先觉第10军。明台在上海密切留意前线战事动向，听闻预10师被敌军围困，且师长壮烈殉国，免不了为顾清明的安危提心吊胆。然而因他当初擅离职守，间接造成行动组几近覆灭，如今每每听闻郭骑云旧疾复发咳嗽不止，明台便万般自责，不敢再重蹈覆辙。幸而预10师在被困6天后终于脱险，且常德战场国军小胜，明台才将久久悬吊的心头大石，稳稳放下。
1943年12月18日，调查转变者身份一事，终现些许眉目。
二来，1942年4月18日美国为雪耻珍珠港事件对日本东京进行空袭轰炸，日方将矛头转调美国，集中海上兵力于同年六月发动中途岛战役。中途岛海战日方大败，美国得以掌控太平洋战区的主动权。面对兵力折损与连连溃败，日本大本营决定“从战争全局要求出发，不允许中国派遣军进攻作战”，而将“大东亚共荣圈”的命题奉为圭臬。故特高课授意汪曼春减少虚张声势的所谓锄奸行动，以缓和中国民众的仇敌反抗之心。汪曼春这一清闲，便与转变者鲜有联络，明台更无从追查。
前线战场的对持于1943年11月宣告终结。日方为牵制中国派兵支援缅甸，且为掐断中国唯一补给线，对湘北重镇要地常德发动攻势。国军调集43支精锐之师坚守常德，其中便包括顾清明所处的方先觉第10军。明台在上海密切留意前线战事动向，听闻预10师被敌军围困，且师长壮烈殉国，免不了为顾清明的安危提心吊胆。然而因他当初擅离职守，间接造成行动组几近覆灭，如今每每听闻郭骑云旧疾复发咳嗽不止，明台便万般自责，不敢再重蹈覆辙。幸而预10师在被困6天后终于脱险，且常德战场国军小胜，明台才将久久悬吊的心头大石，稳稳放下。
1943年12月18日，调查转变者身份一事，终现些许眉目。
第七十二章——02
是日，明台从纱厂开车出发，前往位于公共租界的利民报馆。
利民报馆在上海新闻业名不见经传，其下小报鲜少刊登政治经济战事等严肃话题，较多篇幅皆是鸡毛蒜皮的民生新闻。身为76号情报处处长的汪曼春竟会隔三差五地购入囊中费神阅读，这实在难以叫明台不心生疑窦。
更古怪的是，根据于曼丽持续数月跟踪汪曼春的行迹报告所示，汪宅每日有仆人购置报纸，独独这份小报汪曼春从不假借他人之手。不仅如此，报馆循例每天出刊，但汪曼春只会购买星期三的报纸。于是明台凭此断定，转变者极有可能就是通过这份报纸，以特殊如密码暗语等方式与汪曼春互通消息。
“明先生您好，敝姓陈，利民报馆主任编辑。”
“你好。”明台落座于沙发，有意无意地拨弄着金光闪亮的名贵手表。然而那双敏锐凌厉的眼眸，却透过恍如明镜的表面观察着对面的中年男人。这男人颇为市侩，褶皱的眼睛小心打量明台的一身装束，片刻后自衣衫识人，结合明家姓氏，就将来者身份猜度了个七七八八。明台见他笑面越发亲热，瞬间也断出对方的行事做派。
“明先生突然造访，不知有何指教？”陈主任仔细沏了壶茶，将茶盏推向明台跟前。明台拨了拨浮荡的茶叶，杯沿堪堪触及唇瓣，却突然失落地长叹一声，将之放回桌面。陈主任忙道，“哎！这茶不合口味吗？”
“不不。”明台皱眉，露出欲言又止的为难之色。好一番长吁短叹后，方才开口，“实不相瞒！今日造访，主要是为了贵报上周刊登的关于影星牡丹的新闻！”明台锁眉，急饮一口热茶，面色浮起淡淡红晕。“我是牡丹小姐的忠实影迷，平日会做些剪报。上周贵报刊登的照片我甚是喜欢，不知道底片是否还有留存——”明台垂首一笑，“我愿以重金相易。”
陈主任喜上眉梢。一张无用的底片能变成白花花的钞票，哪有拒绝的道理。他当即起身，殷切道，“好办好办！明先生稍待，我这就去暗房给您取来。”话音未落，他便兴致冲冲离开办公室，留下明台一人。
明台掀起眼帘，霍然离座，微微紧绷的沉着面色像极了蓄势待发的猎豹。他从前襟口袋摸出形如打火机的物件，拧动三两下便转变为袖珍照相机。陈主任的办公桌与文件柜置于一处，并无特殊，明台自带锁抽屉逐一检查，动作利落迅捷，又时刻谨记保持事物归于原位。不出一分钟的时间，他就顺利找到利民报馆所有撰稿记者的档案，以及一册写满联系方式的笔记本。
将记者档案粗略筛查拍照并非难事，但这笔记本页数极多厚厚沉沉，满纸的联系人密密匝匝，明台随手一翻，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竟令他一时摸不着头脑。正当无从下手之时，他再度翻弄笔记本，眸光霍然一亮。笔记本中有一页纸被折角！明台来不及拍照，手指游移在书页上，一目十行地扫读信息！隐藏整整两年的转变者究竟是谁，越是接近真相明台便越没来由的惶惶不安，仿佛那个人早在情理之中，却又意料之外！
“法租界贝当路42号！”贝当路42号！这不正是当年被捣毁的行动组影楼据点！
明台瞬间冷汗夹背，被波云诡谲的浓雾困囿。究竟是谁！如此心机城府高深莫测，深谙组织成员为避嫌，绝不会重回影楼，便利用那废弃之地与汪曼春互通往来！
“笃笃——”门扉忽被轻叩，门外旋即传来轻唤。“主任！是我呀！我有事情报告！”
明台被方才的发现魇住，这会儿才心惊肉跳地回过神来。他立马还原所有物件，但闻走廊里又一阵匆匆的皮鞋擦地声，陈主任的声音模模糊糊透来。“我在这儿呢！是有什么大新闻吗？这么火急火燎的！”
明台快步挪回沙发前，勉力镇定，将袖珍照相机送回前襟口袋。他双手轻抚西装，拉平衣角落座，望着缓缓扭转的门把，伸手拭去满额的细密冷汗。
“明先生久等。”陈主任敢情是把暗房里所有影星牡丹的底片全给翻找了出来。但见他夹着两只纸袋赔上笑脸，扭头又向门外的小伙子猛使眼色。“我有客人！不管多大的事儿，待会儿再说！”
那小伙子显然是个急性子，按耐不住道，“主任！我这儿真是大新闻！就是说出来吓死你！常德发瘟疫！死了好多人！咱们赶紧讨论讨论明天就写这一稿！”
“你说什么！”话音未落，一声惊雷暴跳般的嗓音炸裂耳畔。陈主任微微侧目，便见明台脸色煞白，双拳紧握，僵硬而立。明台大步流星冲到那小伙子跟前，一双眼眸盛怒悲愤，狠狠提起那人的衣领。“你给我说清楚！给我说清楚！常德出了什么事！说！”
那小伙子吓得直缩脖子，支支吾吾道，“是刚刚从常德前线传来的消息，日本人撤退的时候，来了一支731细菌部队，大概是散播了什么厉害的病毒，反正国军没药治，已经死了好多人。其他的我可真不知道！”
常德！绍桓！
明台眉头紧锁，指节咯咯作响，直到陈主任上前掰开他的手，那小伙子才得喘息。明台顿失神采，面色阴沉至极，无人胆敢靠近。他冷声道了句，“告辞。”这便疾风般快步离去。
是日，明台从纱厂开车出发，前往位于公共租界的利民报馆。
利民报馆在上海新闻业名不见经传，其下小报鲜少刊登政治经济战事等严肃话题，较多篇幅皆是鸡毛蒜皮的民生新闻。身为76号情报处处长的汪曼春竟会隔三差五地购入囊中费神阅读，这实在难以叫明台不心生疑窦。
更古怪的是，根据于曼丽持续数月跟踪汪曼春的行迹报告所示，汪宅每日有仆人购置报纸，独独这份小报汪曼春从不假借他人之手。不仅如此，报馆循例每天出刊，但汪曼春只会购买星期三的报纸。于是明台凭此断定，转变者极有可能就是通过这份报纸，以特殊如密码暗语等方式与汪曼春互通消息。
“明先生您好，敝姓陈，利民报馆主任编辑。”
“你好。”明台落座于沙发，有意无意地拨弄着金光闪亮的名贵手表。然而那双敏锐凌厉的眼眸，却透过恍如明镜的表面观察着对面的中年男人。这男人颇为市侩，褶皱的眼睛小心打量明台的一身装束，片刻后自衣衫识人，结合明家姓氏，就将来者身份猜度了个七七八八。明台见他笑面越发亲热，瞬间也断出对方的行事做派。
“明先生突然造访，不知有何指教？”陈主任仔细沏了壶茶，将茶盏推向明台跟前。明台拨了拨浮荡的茶叶，杯沿堪堪触及唇瓣，却突然失落地长叹一声，将之放回桌面。陈主任忙道，“哎！这茶不合口味吗？”
“不不。”明台皱眉，露出欲言又止的为难之色。好一番长吁短叹后，方才开口，“实不相瞒！今日造访，主要是为了贵报上周刊登的关于影星牡丹的新闻！”明台锁眉，急饮一口热茶，面色浮起淡淡红晕。“我是牡丹小姐的忠实影迷，平日会做些剪报。上周贵报刊登的照片我甚是喜欢，不知道底片是否还有留存——”明台垂首一笑，“我愿以重金相易。”
陈主任喜上眉梢。一张无用的底片能变成白花花的钞票，哪有拒绝的道理。他当即起身，殷切道，“好办好办！明先生稍待，我这就去暗房给您取来。”话音未落，他便兴致冲冲离开办公室，留下明台一人。
明台掀起眼帘，霍然离座，微微紧绷的沉着面色像极了蓄势待发的猎豹。他从前襟口袋摸出形如打火机的物件，拧动三两下便转变为袖珍照相机。陈主任的办公桌与文件柜置于一处，并无特殊，明台自带锁抽屉逐一检查，动作利落迅捷，又时刻谨记保持事物归于原位。不出一分钟的时间，他就顺利找到利民报馆所有撰稿记者的档案，以及一册写满联系方式的笔记本。
将记者档案粗略筛查拍照并非难事，但这笔记本页数极多厚厚沉沉，满纸的联系人密密匝匝，明台随手一翻，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竟令他一时摸不着头脑。正当无从下手之时，他再度翻弄笔记本，眸光霍然一亮。笔记本中有一页纸被折角！明台来不及拍照，手指游移在书页上，一目十行地扫读信息！隐藏整整两年的转变者究竟是谁，越是接近真相明台便越没来由的惶惶不安，仿佛那个人早在情理之中，却又意料之外！
“法租界贝当路42号！”贝当路42号！这不正是当年被捣毁的行动组影楼据点！
明台瞬间冷汗夹背，被波云诡谲的浓雾困囿。究竟是谁！如此心机城府高深莫测，深谙组织成员为避嫌，绝不会重回影楼，便利用那废弃之地与汪曼春互通往来！
“笃笃——”门扉忽被轻叩，门外旋即传来轻唤。“主任！是我呀！我有事情报告！”
明台被方才的发现魇住，这会儿才心惊肉跳地回过神来。他立马还原所有物件，但闻走廊里又一阵匆匆的皮鞋擦地声，陈主任的声音模模糊糊透来。“我在这儿呢！是有什么大新闻吗？这么火急火燎的！”
明台快步挪回沙发前，勉力镇定，将袖珍照相机送回前襟口袋。他双手轻抚西装，拉平衣角落座，望着缓缓扭转的门把，伸手拭去满额的细密冷汗。
“明先生久等。”陈主任敢情是把暗房里所有影星牡丹的底片全给翻找了出来。但见他夹着两只纸袋赔上笑脸，扭头又向门外的小伙子猛使眼色。“我有客人！不管多大的事儿，待会儿再说！”
那小伙子显然是个急性子，按耐不住道，“主任！我这儿真是大新闻！就是说出来吓死你！常德发瘟疫！死了好多人！咱们赶紧讨论讨论明天就写这一稿！”
“你说什么！”话音未落，一声惊雷暴跳般的嗓音炸裂耳畔。陈主任微微侧目，便见明台脸色煞白，双拳紧握，僵硬而立。明台大步流星冲到那小伙子跟前，一双眼眸盛怒悲愤，狠狠提起那人的衣领。“你给我说清楚！给我说清楚！常德出了什么事！说！”
那小伙子吓得直缩脖子，支支吾吾道，“是刚刚从常德前线传来的消息，日本人撤退的时候，来了一支731细菌部队，大概是散播了什么厉害的病毒，反正国军没药治，已经死了好多人。其他的我可真不知道！”
常德！绍桓！
明台眉头紧锁，指节咯咯作响，直到陈主任上前掰开他的手，那小伙子才得喘息。明台顿失神采，面色阴沉至极，无人胆敢靠近。他冷声道了句，“告辞。”这便疾风般快步离去。
第七十二章——03
正值纱厂工人午休时间，于曼丽偷偷坐在总经理办公室明台的书桌前，专心致志地研究破解转变者与汪曼春秘密联络的暗号。除却毫无价值的几处小广告，于曼丽几乎将报纸翻烂，也未找到任何蛛丝马迹。正当她感到头晕眼花，轻揉额角之际，门扉咣当大开，旋即嘭的一声关上。
“明台？”于曼丽被这番动静一惊。她深吸一口气，起身步去。“这么快就回来了？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明台脸色晦暗无光，低垂脑袋不言不语。他径自脱去外套，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伸手支额。
于曼丽眸色流转，善解人意地为明台倒了一杯温白开，柔声宽慰，“没关系的。我们还有时间，可以慢慢查。这个方向不对，就再找别的突破口。我相信那叛徒迟早没有好下场！”
“时间——”明台的眉眼掩于掌下，仅仅露出刀削般清寡的下巴。但见他苍白的唇微微翕动，气息虚浮无力。“我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了！”明台牙根一咬，忽而垂手，扬起深深自责的脸庞，望向于曼丽，“绍桓出事了！你应该知道731！他们在常德投下最致命的病毒！短短数日，死伤过万，绍桓恐怕——”明台眼圈一红，喉间哽咽，“可我却无计可施！”
“731！”于曼丽脸色一白，圆眸微瞪，显然震惊得无以复加。731日军部队专研细菌武器，更抓捕无辜百姓进行活体试验，手段之凶残，叫人不寒而栗。该部队每每为前线战场日军提供支援，于中国军民而言便是一场生死浩劫。国军防毒装备老旧落后，医疗用品供不应求，依明台料想，顾清明此番当真是九死一生。
“731总部远在东北，那里的情势比上海更为严峻，要拿到特效药谈何容易！更何况我上次因私心，险些害得你与郭骑云牺牲，如今怎能重蹈覆辙！”明台再度伸掌掩面，郁郁颓然的嗓音闷闷透来，“我好恨！我恨自己信誓旦旦，将国家将大义放在首要位置！但原来，我什么都可以牺牲，唯独他！唯独绍桓不行！我以为自己成为毒蝎，学到本事，就能保护些什么！然而无论是这个国家，还是绍桓，甚至你和郭骑云，我都无能为力！”
于曼丽在心底与明台共尝苦涩。她痴痴望着明台颤动的肩膀，抬手欲要安抚。然而指尖凌空半晌，却始终没有落下的勇气。
正在两人愁云惨淡之际，办公室的门被轻声叩响！明台微微一怔，本能般的收敛心绪，抬头与于曼丽目光相触，警惕地启唇问道，“谁？”
“总经理您好！我是厂子里的勤务助理，我叫郭骑云！咱们见过的！”虽说纱厂已成为行动组最新据点，但难免人多眼杂，需时刻准备一套不令人生疑的说辞。
“哦。是你啊！进来吧！”明台稍稍舒气。
郭骑云进屋，便立刻锁紧门扉。“组长？你今天到哪儿去了？我找了你好几次。”不知郭骑云是否对当年之事仍有介怀，这两年他总害怕明台再不辞而别似的，要将其行踪掌握得一丝不差。
“我早上研究过于曼丽的报告，发现汪曼春行迹上的一些端倪，就顺藤摸瓜调查一番。”明台提及转变者一事，唯有暂时压制对常德的忧虑之心。他取来几分利民报馆的小报，铺张展开，肃然叹道，“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转变者就是通过这张报纸，给汪曼春传递信息！”
正值纱厂工人午休时间，于曼丽偷偷坐在总经理办公室明台的书桌前，专心致志地研究破解转变者与汪曼春秘密联络的暗号。除却毫无价值的几处小广告，于曼丽几乎将报纸翻烂，也未找到任何蛛丝马迹。正当她感到头晕眼花，轻揉额角之际，门扉咣当大开，旋即嘭的一声关上。
“明台？”于曼丽被这番动静一惊。她深吸一口气，起身步去。“这么快就回来了？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明台脸色晦暗无光，低垂脑袋不言不语。他径自脱去外套，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伸手支额。
于曼丽眸色流转，善解人意地为明台倒了一杯温白开，柔声宽慰，“没关系的。我们还有时间，可以慢慢查。这个方向不对，就再找别的突破口。我相信那叛徒迟早没有好下场！”
“时间——”明台的眉眼掩于掌下，仅仅露出刀削般清寡的下巴。但见他苍白的唇微微翕动，气息虚浮无力。“我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了！”明台牙根一咬，忽而垂手，扬起深深自责的脸庞，望向于曼丽，“绍桓出事了！你应该知道731！他们在常德投下最致命的病毒！短短数日，死伤过万，绍桓恐怕——”明台眼圈一红，喉间哽咽，“可我却无计可施！”
“731！”于曼丽脸色一白，圆眸微瞪，显然震惊得无以复加。731日军部队专研细菌武器，更抓捕无辜百姓进行活体试验，手段之凶残，叫人不寒而栗。该部队每每为前线战场日军提供支援，于中国军民而言便是一场生死浩劫。国军防毒装备老旧落后，医疗用品供不应求，依明台料想，顾清明此番当真是九死一生。
“731总部远在东北，那里的情势比上海更为严峻，要拿到特效药谈何容易！更何况我上次因私心，险些害得你与郭骑云牺牲，如今怎能重蹈覆辙！”明台再度伸掌掩面，郁郁颓然的嗓音闷闷透来，“我好恨！我恨自己信誓旦旦，将国家将大义放在首要位置！但原来，我什么都可以牺牲，唯独他！唯独绍桓不行！我以为自己成为毒蝎，学到本事，就能保护些什么！然而无论是这个国家，还是绍桓，甚至你和郭骑云，我都无能为力！”
于曼丽在心底与明台共尝苦涩。她痴痴望着明台颤动的肩膀，抬手欲要安抚。然而指尖凌空半晌，却始终没有落下的勇气。
正在两人愁云惨淡之际，办公室的门被轻声叩响！明台微微一怔，本能般的收敛心绪，抬头与于曼丽目光相触，警惕地启唇问道，“谁？”
“总经理您好！我是厂子里的勤务助理，我叫郭骑云！咱们见过的！”虽说纱厂已成为行动组最新据点，但难免人多眼杂，需时刻准备一套不令人生疑的说辞。
“哦。是你啊！进来吧！”明台稍稍舒气。
郭骑云进屋，便立刻锁紧门扉。“组长？你今天到哪儿去了？我找了你好几次。”不知郭骑云是否对当年之事仍有介怀，这两年他总害怕明台再不辞而别似的，要将其行踪掌握得一丝不差。
“我早上研究过于曼丽的报告，发现汪曼春行迹上的一些端倪，就顺藤摸瓜调查一番。”明台提及转变者一事，唯有暂时压制对常德的忧虑之心。他取来几分利民报馆的小报，铺张展开，肃然叹道，“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转变者就是通过这张报纸，给汪曼春传递信息！”
第七十三章——01
郭骑云一愣，伫立原地，并不发问。而于曼丽则奇道，“我也琢磨许久，可不得其解。”
“你看看报纸上的几处广告。”明台负手而立。
于曼丽闻言翻动报纸，不禁嘀咕道，“广告长时间刊登在一处，每天都是一模一样的，很显然无法携藏信息。这会有什么线索？”
“仔细看！”明台掀起眼帘，眸光大盛，直指报纸中缝模糊不清的角落。于曼丽微微眯眼，不过片刻，面色陡然僵硬。明台沉声点破，“咱们一直以为，转变者既然要向汪曼春传递组织内部消息，必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发现利民报馆这条线索，咱们也就顺其自然地联想到，是否是撰稿人将密文暗藏于文章篇幅之中。可实际上，正因为我们多年训练破译能力，才往往将问题复杂化，忽略最直白的表象！”
“回头审度！从发现转变者存在开始，上海站便施行全员蛰伏，而后国际形势风云变化，76号被迫收敛锄奸行动。长久以来，转变者并无更多有价值的情报提供给汪曼春！因此他只需不断重复‘无事发生’这条信号，就好比点头示意一样简单。”明台双臂环抱胸前，深邃的眸间射出锋芒，只听他寒声沉吟，“我是万万没想到！他的方式，竟然是长期刊登同一则广告！并且是我们曾经藏身的影楼广告！贝当路42号！就这般赫然，明目张胆！简直是一种羞辱！”
“可恶！我竟一直错过这个信息！”于曼丽愤愤然，“此人的心机城府也太可怕了。他知道我们身份特殊，无法再靠近影楼进行调查，线索到此不就断了！”
“还没断！”明台眸色一沉，指尖微微活动，仿若摩拳擦掌的姿态。“如果影楼广告的含义是，风平浪静，相安无事。那如果我们再建立一次行动计划——”
“你的意思是——”于曼丽呼吸一窒，不禁脱口而出。“转变者就会想方设法联络报馆，撤换那则广告！”
“没错！”明台成竹在胸，坚定颔首。“届时便能揭开此人的真面目！叫他无处遁形！”
于曼丽欣然一笑，转而却又徒生担忧。“可毒蛇吩咐全员蛰伏，没有他的指令谁敢擅自行动，就算我们编造一份虚假的行动计划通过电台递出，转变者未必会相信！”
“这已无需费心！”在旁沉默许久的郭骑云霎时启唇。明台与于曼丽疑惑侧目，但见郭骑云取下胸前的钢笔拧开笔身，抽出一张折叠数层的纸条，将之递向明台。郭骑云淡淡道，“这就是我今天急忙找你的原因！毒蛇密电，要求行动组执行紧急任务！”
“紧急任务！”明台紧锁眉头，惊异之下迅速展开电报纸。他朗声读之，声线愈发起伏，眸光愈发颤动。
“密，临时行动组毒蝎。尔或知常德疫情棘手。今受戴局急令，命上海站三日内倾力取夺疫症特效药，并护送至重庆常德两地。据报，毒源代号TH08，曾现于日本陆军医院。其余诸事，尔当自行妥备。上海站站长毒蛇。”
郭骑云一愣，伫立原地，并不发问。而于曼丽则奇道，“我也琢磨许久，可不得其解。”
“你看看报纸上的几处广告。”明台负手而立。
于曼丽闻言翻动报纸，不禁嘀咕道，“广告长时间刊登在一处，每天都是一模一样的，很显然无法携藏信息。这会有什么线索？”
“仔细看！”明台掀起眼帘，眸光大盛，直指报纸中缝模糊不清的角落。于曼丽微微眯眼，不过片刻，面色陡然僵硬。明台沉声点破，“咱们一直以为，转变者既然要向汪曼春传递组织内部消息，必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发现利民报馆这条线索，咱们也就顺其自然地联想到，是否是撰稿人将密文暗藏于文章篇幅之中。可实际上，正因为我们多年训练破译能力，才往往将问题复杂化，忽略最直白的表象！”
“回头审度！从发现转变者存在开始，上海站便施行全员蛰伏，而后国际形势风云变化，76号被迫收敛锄奸行动。长久以来，转变者并无更多有价值的情报提供给汪曼春！因此他只需不断重复‘无事发生’这条信号，就好比点头示意一样简单。”明台双臂环抱胸前，深邃的眸间射出锋芒，只听他寒声沉吟，“我是万万没想到！他的方式，竟然是长期刊登同一则广告！并且是我们曾经藏身的影楼广告！贝当路42号！就这般赫然，明目张胆！简直是一种羞辱！”
“可恶！我竟一直错过这个信息！”于曼丽愤愤然，“此人的心机城府也太可怕了。他知道我们身份特殊，无法再靠近影楼进行调查，线索到此不就断了！”
“还没断！”明台眸色一沉，指尖微微活动，仿若摩拳擦掌的姿态。“如果影楼广告的含义是，风平浪静，相安无事。那如果我们再建立一次行动计划——”
“你的意思是——”于曼丽呼吸一窒，不禁脱口而出。“转变者就会想方设法联络报馆，撤换那则广告！”
“没错！”明台成竹在胸，坚定颔首。“届时便能揭开此人的真面目！叫他无处遁形！”
于曼丽欣然一笑，转而却又徒生担忧。“可毒蛇吩咐全员蛰伏，没有他的指令谁敢擅自行动，就算我们编造一份虚假的行动计划通过电台递出，转变者未必会相信！”
“这已无需费心！”在旁沉默许久的郭骑云霎时启唇。明台与于曼丽疑惑侧目，但见郭骑云取下胸前的钢笔拧开笔身，抽出一张折叠数层的纸条，将之递向明台。郭骑云淡淡道，“这就是我今天急忙找你的原因！毒蛇密电，要求行动组执行紧急任务！”
“紧急任务！”明台紧锁眉头，惊异之下迅速展开电报纸。他朗声读之，声线愈发起伏，眸光愈发颤动。
“密，临时行动组毒蝎。尔或知常德疫情棘手。今受戴局急令，命上海站三日内倾力取夺疫症特效药，并护送至重庆常德两地。据报，毒源代号TH08，曾现于日本陆军医院。其余诸事，尔当自行妥备。上海站站长毒蛇。”
第七十三章——02
午后喧嚣的上海滩街头，一部铮亮漆黑的小轿车疾驰而过。
位于驾驶座的明诚目光灼灼，焦躁地打量前方混乱的路况，又时不时抬眼窥向后视镜，查看卧倒在后座翻来滚去的明台的状况。“再坚持一会儿。王医生的诊所很快就到！”明诚急叹，双手紧攥方向盘，猛踩油门。
明台此刻蜷缩如虾，双臂紧抱腹部，冷汗自额前细密渗出。他惨白失色的唇瓣微微翕动，断断续续艰难说道，“阿诚哥！就别挑了！去最近的诊所吧！我实在受不了了！”明台复又怨声载道，“一定是刚才那间餐厅不干不净！才叫我受这样的罪！”
明诚自顾自喃喃道，“最近的诊所？容我想想。”他眸色闪烁，霎时射出异光，斩钉截铁道，“不行不行！还是去王医生那儿！”话音未落，小轿车一个急猛大转拐进一条林荫郁郁的大道。
明台因重心不稳，狠狠冲撞上左侧车门。他伸手胡乱一拽，遮光薄帘便被扯到一边。明台半眯着眼向车窗外凝神张望，不消片刻便抬手轻拍明诚椅背，连连唤道，“阿诚哥！停车！停车！咱们旁边不正是个医院嘛！”
明诚似乎左右为难，轿车又驶出一段距离，他才决定折返。车辆停罢妥当，明台在明诚的搀扶下下车，步履蹒跚地往这栋门庭森森的灰白建筑物走去。及近守备森严的大门口，明台这才佯装起恍然大悟的神色，惊道，“日本陆军医院！”他偏头望向拧眉而起的明诚，颇有愧色。“怪不得你刚才不考虑送我来这里治疗。我们现在进去，不会给你造成麻烦吧？”
“麻烦自然是有的。毕竟这个医院独独为有头有脸的日本人服务，里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形同军营重地，哪里是谁都能进的。好在咱们大哥替伪政府办事，官位不低，顾全情面应该不成问题。”明诚费心解释，也不忘提醒。“明台！你待会儿把嘴给我缝上！守规守距！别生事！”
明台苍白着脸，虚弱难当地扯扯嘴角。“阿诚哥，你看我现在这幅模样，哪还能翻天呐！”
两人数语相谈间，日本陆军医院的大门已然近在咫尺。距离百米开外，头戴钢盔的守卫小卒率先疾步奔来。但见他行动利落，卸下肩头步枪抱于胸前，一副高度戒备的神情，连铿锵有力的话音亦充斥冷硬与敌视。“什么人！快滚！”
明诚不恼，用流利的日语向他解释道，“在下是特务委员会副主任兼新政府海关总督察长明楼先生的秘书处处长，明诚。”他一臂支撑虚浮的明台，一手从西装内袋摸出证件以示身份。那小卒鼠胆之辈，唯恐明诚从怀中掏枪袭击，不禁将步枪提抱得更紧，及至明诚恭顺递上证件，才放松戒备，伸手接过查看。明诚在旁适当补充道，“眼下明长官的弟弟似是突发胃肠炎，情况棘手，耽误不得。看在明长官的面子上，还望通融。”
那小卒得悉情况，不由多看了明台几眼。明台假装剧痛难忍，捂着肚子弓起背，脸庞也刻意埋在臂弯之下，避免给旁人留下印象。他低声痛吟，暗暗自语。自从接到毒蛇指令，他便立刻派郭骑云前来一探，结果便是连日本陆军医院的门儿都没摸着。无计可施下，明台才出此下策，利用明诚。
小卒几番打量，手中掂了掂明诚的证件，这才收枪漠然道，“好吧。跟我去登记。”
明诚闻言一笑，连连称谢，这便扶住明台，跟上那小卒子的脚步。
午后喧嚣的上海滩街头，一部铮亮漆黑的小轿车疾驰而过。
位于驾驶座的明诚目光灼灼，焦躁地打量前方混乱的路况，又时不时抬眼窥向后视镜，查看卧倒在后座翻来滚去的明台的状况。“再坚持一会儿。王医生的诊所很快就到！”明诚急叹，双手紧攥方向盘，猛踩油门。
明台此刻蜷缩如虾，双臂紧抱腹部，冷汗自额前细密渗出。他惨白失色的唇瓣微微翕动，断断续续艰难说道，“阿诚哥！就别挑了！去最近的诊所吧！我实在受不了了！”明台复又怨声载道，“一定是刚才那间餐厅不干不净！才叫我受这样的罪！”
明诚自顾自喃喃道，“最近的诊所？容我想想。”他眸色闪烁，霎时射出异光，斩钉截铁道，“不行不行！还是去王医生那儿！”话音未落，小轿车一个急猛大转拐进一条林荫郁郁的大道。
明台因重心不稳，狠狠冲撞上左侧车门。他伸手胡乱一拽，遮光薄帘便被扯到一边。明台半眯着眼向车窗外凝神张望，不消片刻便抬手轻拍明诚椅背，连连唤道，“阿诚哥！停车！停车！咱们旁边不正是个医院嘛！”
明诚似乎左右为难，轿车又驶出一段距离，他才决定折返。车辆停罢妥当，明台在明诚的搀扶下下车，步履蹒跚地往这栋门庭森森的灰白建筑物走去。及近守备森严的大门口，明台这才佯装起恍然大悟的神色，惊道，“日本陆军医院！”他偏头望向拧眉而起的明诚，颇有愧色。“怪不得你刚才不考虑送我来这里治疗。我们现在进去，不会给你造成麻烦吧？”
“麻烦自然是有的。毕竟这个医院独独为有头有脸的日本人服务，里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形同军营重地，哪里是谁都能进的。好在咱们大哥替伪政府办事，官位不低，顾全情面应该不成问题。”明诚费心解释，也不忘提醒。“明台！你待会儿把嘴给我缝上！守规守距！别生事！”
明台苍白着脸，虚弱难当地扯扯嘴角。“阿诚哥，你看我现在这幅模样，哪还能翻天呐！”
两人数语相谈间，日本陆军医院的大门已然近在咫尺。距离百米开外，头戴钢盔的守卫小卒率先疾步奔来。但见他行动利落，卸下肩头步枪抱于胸前，一副高度戒备的神情，连铿锵有力的话音亦充斥冷硬与敌视。“什么人！快滚！”
明诚不恼，用流利的日语向他解释道，“在下是特务委员会副主任兼新政府海关总督察长明楼先生的秘书处处长，明诚。”他一臂支撑虚浮的明台，一手从西装内袋摸出证件以示身份。那小卒鼠胆之辈，唯恐明诚从怀中掏枪袭击，不禁将步枪提抱得更紧，及至明诚恭顺递上证件，才放松戒备，伸手接过查看。明诚在旁适当补充道，“眼下明长官的弟弟似是突发胃肠炎，情况棘手，耽误不得。看在明长官的面子上，还望通融。”
那小卒得悉情况，不由多看了明台几眼。明台假装剧痛难忍，捂着肚子弓起背，脸庞也刻意埋在臂弯之下，避免给旁人留下印象。他低声痛吟，暗暗自语。自从接到毒蛇指令，他便立刻派郭骑云前来一探，结果便是连日本陆军医院的门儿都没摸着。无计可施下，明台才出此下策，利用明诚。
小卒几番打量，手中掂了掂明诚的证件，这才收枪漠然道，“好吧。跟我去登记。”
明诚闻言一笑，连连称谢，这便扶住明台，跟上那小卒子的脚步。
第七十三章——03
果不其然，经过粗略诊断，明台确是急性胃肠炎发作。几轮上吐下泻排出秽物之后，明台面色好转，被安排在临时病房输液休息。因日本陆军医院之特殊，医生事先与明诚交代，以明台身份是不可留院过夜的，因此无论病情如何，在五点钟以前必须离开。明台卧床假寐，将明诚与医生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医生走后，明诚守了明台几分钟，这才嘀嘀咕咕说是要找电话知会大哥大姐一声，便离开病房。明台听闻门扉开合，病房内静默无声，继而长睫颤动，睁开眼睛。“阿诚哥？阿诚哥？”他试探性轻唤数声，见门外无人应和，霎时眸色一凛，狠狠拔去手背上针头，掀被起身。
房门吱丫微启，门缝里露出明台深潭般的双眸。他的黑瞳左右转动，敏锐沉静仔细分辨，待判断走廊里暂时空无一人，他才如一阵黑风过境，闪身摸进医生更衣间。明台抓取一件悬挂的白褂，戴上口罩与眼镜乔装改扮，活脱脱一名专业医生的模样。明台谨慎离开更衣间，踩着悠游坦然的步子在医院内四处走动，与列队成行的巡逻卫兵偶遇，竟也无人察觉其异状。
日本陆军医院严谨规整。从大门进入率先便是绿草茸茸的庭院，喷泉回廊，其后坐落一栋灰白主楼，巍峨耸立，楼高五层，内部呈回型结构。一二楼集登记接待，诊疗检查等功能，三四楼则是住院病房。每层设有医护办公室更衣间，宪兵休息室。宪兵四人一组，每二十分钟沿走廊巡视一周。
明台调用全幅脑力，强行牢记日本陆军医院内的任何细枝末节。他踩上通往五楼的台阶，只觉那神秘莫测的顶楼便深藏他梦寐以求的TH08特效药。明台屏息凝神，步步为营，却还是在楼梯转角处吃了一惊。第五层的楼梯口竟由一扇锁链交缠的铁珊门阻断！而门前正直挺挺伫立着两名石像般纹丝不动的宪兵！
明台及时收步，目光在荷枪实弹的两人身上打转。他们还未觉察到自己的存在，现在退离还来得及！可叫人生疑的第五层楼究竟是什么详细状况，便半点也无从知晓！若是铤而走险上前一试，自己这身装扮恐怕无法顺利掩人耳目！他此刻是连一张医生证件都拿不出来的！
未免打草惊蛇，明台快速忖度之下，还是决定暂时撤离。正当他抬步欲要转身之际，猝然惊觉自己身后徒生一抹古怪的脚步声！那声音由远及近，时轻时重，正像是来自个一瘸一拐的人！最为胆战心惊的是，来者似乎也正在攀缘通往五楼的阶梯，他明台已然进退两难，不出十秒钟便会遭前后夹击！
明台全身僵硬，双拳紧握。本就因胃肠炎作祟而轻微脱水的身体，几乎难以支撑他脑海里的一阵头晕目眩。他无从思考对策，任凭冷汗渗透贴身的衣襟。
“这不是青木君吗？”刹那间，一声清润熟悉的嗓音远远透来。
明台心头一跳，仿佛在海浪的吞没下气息奄奄，却又忽被打捞上岸，满腔的迷惘混沌，不辨真假。
“啊！是阿诚先生啊！”古怪的脚步声随之止歇。
“前几天我就听说青木君受了伤，原来您是在日本陆军医院治疗。还没来得及来探望，真是惭愧惭愧。”
“哎，都怪我走楼梯的时候看文件，结果摔得不轻。真是出糗。”
“青木君也是为大日本皇军尽心竭力才会负伤。听说藤田长官给您无限期休假养伤，您可要快些康复。我还想继续与您共事呢。”好一番阿谀奉承后，明诚又道，“青木君刚才是想上楼吗？您腿脚不便，不如我扶您吧。”
“不不。”青木的声线骤然低沉，“刚才我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后来一转眼就不见了。我在找他。”
明台闻言拧眉，全身紧绷。
“鬼鬼祟祟的人？没有吧！我刚才就在青木君身后，看得一清二楚。您前面只有一名医生，不过他进了办公室，没往楼上去。”此言一出，青木不禁犹疑低吟。明诚的嗓音又一次响起。“青木君不放心吗。那我帮您上去瞧瞧。”
“不！那里可不是谁都能去！”青木脱口而出。
“哦？莫非这楼上是什么机密要地？”明诚的话音充斥惊诧，却又饶有兴致。
“这是与阿诚先生不相干的事。”青木冷漠作答。
“好吧。那请让我送青木君回病房。”
“好的。”
一瘸一拐的脚步声再度钻入明台耳腔，只不过这一次是渐渐遥远。
“阿诚先生怎么会来陆军医院？”
“明长官的弟弟突发胃肠炎，我生怕出事，就近送过来了——”
待到明诚与青木的交谈声杳然，明台这才不着痕迹地长吁一口气，紧绷的血肉顷刻松弛。
果不其然，经过粗略诊断，明台确是急性胃肠炎发作。几轮上吐下泻排出秽物之后，明台面色好转，被安排在临时病房输液休息。因日本陆军医院之特殊，医生事先与明诚交代，以明台身份是不可留院过夜的，因此无论病情如何，在五点钟以前必须离开。明台卧床假寐，将明诚与医生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医生走后，明诚守了明台几分钟，这才嘀嘀咕咕说是要找电话知会大哥大姐一声，便离开病房。明台听闻门扉开合，病房内静默无声，继而长睫颤动，睁开眼睛。“阿诚哥？阿诚哥？”他试探性轻唤数声，见门外无人应和，霎时眸色一凛，狠狠拔去手背上针头，掀被起身。
房门吱丫微启，门缝里露出明台深潭般的双眸。他的黑瞳左右转动，敏锐沉静仔细分辨，待判断走廊里暂时空无一人，他才如一阵黑风过境，闪身摸进医生更衣间。明台抓取一件悬挂的白褂，戴上口罩与眼镜乔装改扮，活脱脱一名专业医生的模样。明台谨慎离开更衣间，踩着悠游坦然的步子在医院内四处走动，与列队成行的巡逻卫兵偶遇，竟也无人察觉其异状。
日本陆军医院严谨规整。从大门进入率先便是绿草茸茸的庭院，喷泉回廊，其后坐落一栋灰白主楼，巍峨耸立，楼高五层，内部呈回型结构。一二楼集登记接待，诊疗检查等功能，三四楼则是住院病房。每层设有医护办公室更衣间，宪兵休息室。宪兵四人一组，每二十分钟沿走廊巡视一周。
明台调用全幅脑力，强行牢记日本陆军医院内的任何细枝末节。他踩上通往五楼的台阶，只觉那神秘莫测的顶楼便深藏他梦寐以求的TH08特效药。明台屏息凝神，步步为营，却还是在楼梯转角处吃了一惊。第五层的楼梯口竟由一扇锁链交缠的铁珊门阻断！而门前正直挺挺伫立着两名石像般纹丝不动的宪兵！
明台及时收步，目光在荷枪实弹的两人身上打转。他们还未觉察到自己的存在，现在退离还来得及！可叫人生疑的第五层楼究竟是什么详细状况，便半点也无从知晓！若是铤而走险上前一试，自己这身装扮恐怕无法顺利掩人耳目！他此刻是连一张医生证件都拿不出来的！
未免打草惊蛇，明台快速忖度之下，还是决定暂时撤离。正当他抬步欲要转身之际，猝然惊觉自己身后徒生一抹古怪的脚步声！那声音由远及近，时轻时重，正像是来自个一瘸一拐的人！最为胆战心惊的是，来者似乎也正在攀缘通往五楼的阶梯，他明台已然进退两难，不出十秒钟便会遭前后夹击！
明台全身僵硬，双拳紧握。本就因胃肠炎作祟而轻微脱水的身体，几乎难以支撑他脑海里的一阵头晕目眩。他无从思考对策，任凭冷汗渗透贴身的衣襟。
“这不是青木君吗？”刹那间，一声清润熟悉的嗓音远远透来。
明台心头一跳，仿佛在海浪的吞没下气息奄奄，却又忽被打捞上岸，满腔的迷惘混沌，不辨真假。
“啊！是阿诚先生啊！”古怪的脚步声随之止歇。
“前几天我就听说青木君受了伤，原来您是在日本陆军医院治疗。还没来得及来探望，真是惭愧惭愧。”
“哎，都怪我走楼梯的时候看文件，结果摔得不轻。真是出糗。”
“青木君也是为大日本皇军尽心竭力才会负伤。听说藤田长官给您无限期休假养伤，您可要快些康复。我还想继续与您共事呢。”好一番阿谀奉承后，明诚又道，“青木君刚才是想上楼吗？您腿脚不便，不如我扶您吧。”
“不不。”青木的声线骤然低沉，“刚才我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后来一转眼就不见了。我在找他。”
明台闻言拧眉，全身紧绷。
“鬼鬼祟祟的人？没有吧！我刚才就在青木君身后，看得一清二楚。您前面只有一名医生，不过他进了办公室，没往楼上去。”此言一出，青木不禁犹疑低吟。明诚的嗓音又一次响起。“青木君不放心吗。那我帮您上去瞧瞧。”
“不！那里可不是谁都能去！”青木脱口而出。
“哦？莫非这楼上是什么机密要地？”明诚的话音充斥惊诧，却又饶有兴致。
“这是与阿诚先生不相干的事。”青木冷漠作答。
“好吧。那请让我送青木君回病房。”
“好的。”
一瘸一拐的脚步声再度钻入明台耳腔，只不过这一次是渐渐遥远。
“阿诚先生怎么会来陆军医院？”
“明长官的弟弟突发胃肠炎，我生怕出事，就近送过来了——”
待到明诚与青木的交谈声杳然，明台这才不着痕迹地长吁一口气，紧绷的血肉顷刻松弛。
第七十四章——01
明台趁明诚送青木的当口，提前回到自己的病房，并重新卧床扎针输液。明诚回来后，似乎并未生疑。约莫四点半的时候，明台除肚皮空空饥肠辘辘外，身体已然痊愈。他与明诚一同离开日本陆军医院。
在两人步出医院大门时，一亮呼啸疾驰的救护车匆匆驶入。明台细心留意到，守门卫兵仅会凭车内递出的证件，以及往里头粗略瞥上一眼，便将之放行。他心头瞬间灵光一现，窃取TH08特效药的行动计划随之渐生雏形。
当晚，明台谎称有重要文件遗落，便不顾明镜反对漏夜前往纱厂。在总经理办公室，他与于曼丽，郭骑云三人挑灯研究作战计划，及至深夜十二点，方才将计划通过加密电文呈向毒蛇。
一灯如豆，昏黄光晕勾勒出明台深邃的脸庞。他望向郭骑云与于曼丽二人，灯火亦随情绪在眸间跳动。“我再重复一遍大致的行动计划。明天是夺取TH08特效药的最后期限。我和曼丽将会通过救护车，在夜间八点潜入日本陆军医院。由于第五层楼情况未知，一切只得随机应变。无论如何，待特效药到手，我们将会立刻赶往码头坐船离开上海。最后兵分两路，我去常德送药，曼丽则去重庆。”
明台微微拧眉，对郭骑云沉声嘱咐。“你旧疾仍有复发，陆军医院太过凶险，就别去了。再者我和曼丽离开上海后，行动组不可无人看顾。不过，你肩上担子也不轻！转变者若是窃获密电，势必想方设法向汪曼春通风报信，那明天报馆内外定有动作。你需牢牢盯紧，最好能将他一举擒住！”
“好，我知道。”郭骑云颔首应和，一反常态地低垂着眼帘。“没别的什么事，我就先去休息了。”
明台幽幽眺望窗外，夜幕下一轮冷月皎洁出尘，其清寒傲骨的脾性正如那个令他寤寐思服的人。“确实时候不早了。你们都去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明天可是一场硬仗！”明台向于曼丽与郭骑云摆摆手，默默卷起书案上铺陈的各种线路图，自个儿却还没有回家的意思。
郭骑云先行离开。于曼丽则且行且顾盼，留意明台的举动。
明台将手枪等装备复又拆检一遍，里里外外，仔仔细细，一丝不苟。于曼丽觉察明台异样，深谙他向来不会做这般功夫超过三遍，如今举止恐怕是为掩饰内心的焦灼难安！这也无可厚非，毕竟此番行动不仅关乎前线万千将士的生死存亡，如若失败更可能令明台痛失挚爱！
顾清明倘若骨化形销，明台必追随同归。而明台如果撒手离世，她于曼丽可能久活？
于曼丽心头涩涩，在临门之前停下脚步，终又折回明台身边。明台只觉眼前一抹绰绰黑影笼罩，刚要抬头，于曼丽已倾身俯下。她的双臂穿过明台颈侧交缠而起，仿若给予明台一个缱绻深情的拥抱。
“曼丽？”明台一时无措，扑面尽是于曼丽发间的暗香。他神色凝重皱起眉头，立刻伸手欲要松开她的双臂，不料于曼丽率先退离，没有半点纠缠之意。明台尴尬难言，却忽觉胸口徒生一件精小的挂坠。“这是什么？”他借光打量，指腹摩挲，但见这挂坠由红绳系扎，仅是一张米色折纸。
“护身符。”于曼丽浅浅勾起唇角，眼中漫开涟漪。“我在城隍庙求来的。已经戴了两年。我想，我们的任务一直有惊无险，多少也得它庇佑。明天行动是九死一生，我希望它能助你平平安安！”
“曼丽。”明台从于曼丽的神色，明白这枚护身符对她意义非凡。他始终不是那个能给于曼丽幸福的人，自然也不能再装聋作哑，承她一番深情。但明台又深知于曼丽性子固执，况且他如何能对并肩作战的生死搭档冷漠相待。“好吧，算我暂时借你的。这次任务顺利完成后，我就把这灵光的宝贝还给你！”
于曼丽早知明台会这般作答，却仍是不免神色黯然。她故作轻松，含笑向明台道别，这便退出了办公室。
明台将装备一一收入皮箱，盖上笨重的箱盖。
弹簧锁清脆的叩响，瞬间湮没在万籁俱寂的深夜中。
明台趁明诚送青木的当口，提前回到自己的病房，并重新卧床扎针输液。明诚回来后，似乎并未生疑。约莫四点半的时候，明台除肚皮空空饥肠辘辘外，身体已然痊愈。他与明诚一同离开日本陆军医院。
在两人步出医院大门时，一亮呼啸疾驰的救护车匆匆驶入。明台细心留意到，守门卫兵仅会凭车内递出的证件，以及往里头粗略瞥上一眼，便将之放行。他心头瞬间灵光一现，窃取TH08特效药的行动计划随之渐生雏形。
当晚，明台谎称有重要文件遗落，便不顾明镜反对漏夜前往纱厂。在总经理办公室，他与于曼丽，郭骑云三人挑灯研究作战计划，及至深夜十二点，方才将计划通过加密电文呈向毒蛇。
一灯如豆，昏黄光晕勾勒出明台深邃的脸庞。他望向郭骑云与于曼丽二人，灯火亦随情绪在眸间跳动。“我再重复一遍大致的行动计划。明天是夺取TH08特效药的最后期限。我和曼丽将会通过救护车，在夜间八点潜入日本陆军医院。由于第五层楼情况未知，一切只得随机应变。无论如何，待特效药到手，我们将会立刻赶往码头坐船离开上海。最后兵分两路，我去常德送药，曼丽则去重庆。”
明台微微拧眉，对郭骑云沉声嘱咐。“你旧疾仍有复发，陆军医院太过凶险，就别去了。再者我和曼丽离开上海后，行动组不可无人看顾。不过，你肩上担子也不轻！转变者若是窃获密电，势必想方设法向汪曼春通风报信，那明天报馆内外定有动作。你需牢牢盯紧，最好能将他一举擒住！”
“好，我知道。”郭骑云颔首应和，一反常态地低垂着眼帘。“没别的什么事，我就先去休息了。”
明台幽幽眺望窗外，夜幕下一轮冷月皎洁出尘，其清寒傲骨的脾性正如那个令他寤寐思服的人。“确实时候不早了。你们都去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明天可是一场硬仗！”明台向于曼丽与郭骑云摆摆手，默默卷起书案上铺陈的各种线路图，自个儿却还没有回家的意思。
郭骑云先行离开。于曼丽则且行且顾盼，留意明台的举动。
明台将手枪等装备复又拆检一遍，里里外外，仔仔细细，一丝不苟。于曼丽觉察明台异样，深谙他向来不会做这般功夫超过三遍，如今举止恐怕是为掩饰内心的焦灼难安！这也无可厚非，毕竟此番行动不仅关乎前线万千将士的生死存亡，如若失败更可能令明台痛失挚爱！
顾清明倘若骨化形销，明台必追随同归。而明台如果撒手离世，她于曼丽可能久活？
于曼丽心头涩涩，在临门之前停下脚步，终又折回明台身边。明台只觉眼前一抹绰绰黑影笼罩，刚要抬头，于曼丽已倾身俯下。她的双臂穿过明台颈侧交缠而起，仿若给予明台一个缱绻深情的拥抱。
“曼丽？”明台一时无措，扑面尽是于曼丽发间的暗香。他神色凝重皱起眉头，立刻伸手欲要松开她的双臂，不料于曼丽率先退离，没有半点纠缠之意。明台尴尬难言，却忽觉胸口徒生一件精小的挂坠。“这是什么？”他借光打量，指腹摩挲，但见这挂坠由红绳系扎，仅是一张米色折纸。
“护身符。”于曼丽浅浅勾起唇角，眼中漫开涟漪。“我在城隍庙求来的。已经戴了两年。我想，我们的任务一直有惊无险，多少也得它庇佑。明天行动是九死一生，我希望它能助你平平安安！”
“曼丽。”明台从于曼丽的神色，明白这枚护身符对她意义非凡。他始终不是那个能给于曼丽幸福的人，自然也不能再装聋作哑，承她一番深情。但明台又深知于曼丽性子固执，况且他如何能对并肩作战的生死搭档冷漠相待。“好吧，算我暂时借你的。这次任务顺利完成后，我就把这灵光的宝贝还给你！”
于曼丽早知明台会这般作答，却仍是不免神色黯然。她故作轻松，含笑向明台道别，这便退出了办公室。
明台将装备一一收入皮箱，盖上笨重的箱盖。
弹簧锁清脆的叩响，瞬间湮没在万籁俱寂的深夜中。
第七十四章——02
次日晚八点，日本陆军医院急诊处的电话骤然响跳。半分钟后，救护车如一道鬼魅白影在医院门前一掠而过，堕入无尽黑夜。大约四十分钟后，守门宪兵遥遥望见对街转角处，同一辆救护车急匆匆奔驰而来。
“ビジネスライクとか。（例行公事哦）”小卒子轻描淡写地抬起枪杆，拦下救护车。他扶了扶压脑袋的钢盔，漫不经心地踱向驾驶座，抬手轻叩车窗。“証明書！（证件）”
车窗缓缓摇下半截，露出驾驶座男人的半张清俊脸庞，尤其他一双摘星揽月的眉眼直叫人印象深刻。然而他却刻意戴着一副白棉口罩遮掩锋芒。“苦労した。（辛苦了）”男子一口浓重关东腔，恭顺递上证件。
“小野さんは？（小野医生）”小卒子面露狐疑，伸手摩挲下巴。
“そうで…来ました！（是！我是新来的！来自千叶县！）”男子此言一出，那小卒子登时眼睛一亮，与他兴高采烈地攀谈起来。两人颇有他乡遇故知的亲热劲儿。但不出半分钟，男子便略略无奈道，“救急車には…後で雑談して！（救护车里还有病人急需治疗，我看咱们以后再聊吧）”
小卒子不及多想，连连点头称是，随即挥手向同僚示意。“まあ！通す！（嘿！放行！）”
男子摇起车窗，转动方向盘，稳稳当当地将车驶向门庭森然的医院主楼。他的瞳色如墨滴沁入池水，漾开混沌漆黑，逐渐褪去伪装的笑意，转而凝起一股刀锋般凌厉的寒气。
——
不知何处所起的冷风，将悬吊的灯管吹得摇摇晃晃。斑驳灯影在粗糙坚硬的水泥地上游来荡去。担架车的滚轮急速转动，发出刺耳擦响。明台与于曼丽二人身着医护制服，一前一后，步履疾快，推着笨重的担架车穿行于日本陆军医院一楼急诊过道。
“咚——”明台将一间检查室的门狠狠撞开。担架车与其上昏厥许久的小野医生一同被弃置于此。明台左右打量，确定夜间已鲜少有人走动，便与于曼丽直奔目标。
两人盘算每一层楼宪兵巡视的时间，并巧妙避开。遂不费吹灰之力，便直上神秘诡谲的第五层楼。临近楼梯转角，不由思及昨日在此遭遇的惊险，明台的面色便更深沉几分。他向于曼丽抬手示意，务必放轻脚步，随时保持警惕。于曼丽了然于心，悄无声息地踩着明台脚跟后的步影，与他一同登上黑暗裹挟死神窥伺之地。
楼道口铁珊门前，依旧由两名体魄强健的宪兵把守。这二人目不斜视，眼眸却空洞无神，仿若自顾自地发呆。其中一人困意侵袭，刚回过神来，便察觉楼梯下缘生出极细微的动静。这恐怕是从军多年所磨砺出的一种机敏直觉。
“は誰？（谁）”那人未及深思，提枪戒备，直冲冲喝道。
脚步声嗒嗒干脆，声势逐渐逼近，然而目及所致的晦暗中，却迟迟不见人影。两名宪兵心底发憷，不禁联想到一连串医院里常有的怪闻异事。或许令他们最为恐惧的是，在侵略者鼓吹战争与奉行杀戮下，他们曾满手沾染中国军民的无辜鲜血。
“私は行ってみて！（我去看看。）”其中一人头皮发麻，勉力咽了口唾沫，迈出脚步。另一人连连嘱咐小心，便眼睁睁看着同僚的背影慢慢融进迷雾般的黑暗中。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被留下的那人越发焦灼难安。他手心冷汗津津，甚至连枪杆都快握不住。终于，他忍受不了被孤遗的恐惧，小心翼翼迈出步子，企图顺利冲下楼去，向其他巡逻宪兵寻求支援！然而黑暗又如巨兽一般张开无形大口，将之瞬间狠狠吞噬！
不过片刻，静默无声的楼梯甬道里，两道白影冲破黑暗桎梏，好似携辰踏月奔来。羸弱幽光勾勒出明台与于曼丽坚毅的脸庞，亦凸显明台手中紧握的沥血白刃阵阵寒芒。
次日晚八点，日本陆军医院急诊处的电话骤然响跳。半分钟后，救护车如一道鬼魅白影在医院门前一掠而过，堕入无尽黑夜。大约四十分钟后，守门宪兵遥遥望见对街转角处，同一辆救护车急匆匆奔驰而来。
“ビジネスライクとか。（例行公事哦）”小卒子轻描淡写地抬起枪杆，拦下救护车。他扶了扶压脑袋的钢盔，漫不经心地踱向驾驶座，抬手轻叩车窗。“証明書！（证件）”
车窗缓缓摇下半截，露出驾驶座男人的半张清俊脸庞，尤其他一双摘星揽月的眉眼直叫人印象深刻。然而他却刻意戴着一副白棉口罩遮掩锋芒。“苦労した。（辛苦了）”男子一口浓重关东腔，恭顺递上证件。
“小野さんは？（小野医生）”小卒子面露狐疑，伸手摩挲下巴。
“そうで…来ました！（是！我是新来的！来自千叶县！）”男子此言一出，那小卒子登时眼睛一亮，与他兴高采烈地攀谈起来。两人颇有他乡遇故知的亲热劲儿。但不出半分钟，男子便略略无奈道，“救急車には…後で雑談して！（救护车里还有病人急需治疗，我看咱们以后再聊吧）”
小卒子不及多想，连连点头称是，随即挥手向同僚示意。“まあ！通す！（嘿！放行！）”
男子摇起车窗，转动方向盘，稳稳当当地将车驶向门庭森然的医院主楼。他的瞳色如墨滴沁入池水，漾开混沌漆黑，逐渐褪去伪装的笑意，转而凝起一股刀锋般凌厉的寒气。
——
不知何处所起的冷风，将悬吊的灯管吹得摇摇晃晃。斑驳灯影在粗糙坚硬的水泥地上游来荡去。担架车的滚轮急速转动，发出刺耳擦响。明台与于曼丽二人身着医护制服，一前一后，步履疾快，推着笨重的担架车穿行于日本陆军医院一楼急诊过道。
“咚——”明台将一间检查室的门狠狠撞开。担架车与其上昏厥许久的小野医生一同被弃置于此。明台左右打量，确定夜间已鲜少有人走动，便与于曼丽直奔目标。
两人盘算每一层楼宪兵巡视的时间，并巧妙避开。遂不费吹灰之力，便直上神秘诡谲的第五层楼。临近楼梯转角，不由思及昨日在此遭遇的惊险，明台的面色便更深沉几分。他向于曼丽抬手示意，务必放轻脚步，随时保持警惕。于曼丽了然于心，悄无声息地踩着明台脚跟后的步影，与他一同登上黑暗裹挟死神窥伺之地。
楼道口铁珊门前，依旧由两名体魄强健的宪兵把守。这二人目不斜视，眼眸却空洞无神，仿若自顾自地发呆。其中一人困意侵袭，刚回过神来，便察觉楼梯下缘生出极细微的动静。这恐怕是从军多年所磨砺出的一种机敏直觉。
“は誰？（谁）”那人未及深思，提枪戒备，直冲冲喝道。
脚步声嗒嗒干脆，声势逐渐逼近，然而目及所致的晦暗中，却迟迟不见人影。两名宪兵心底发憷，不禁联想到一连串医院里常有的怪闻异事。或许令他们最为恐惧的是，在侵略者鼓吹战争与奉行杀戮下，他们曾满手沾染中国军民的无辜鲜血。
“私は行ってみて！（我去看看。）”其中一人头皮发麻，勉力咽了口唾沫，迈出脚步。另一人连连嘱咐小心，便眼睁睁看着同僚的背影慢慢融进迷雾般的黑暗中。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被留下的那人越发焦灼难安。他手心冷汗津津，甚至连枪杆都快握不住。终于，他忍受不了被孤遗的恐惧，小心翼翼迈出步子，企图顺利冲下楼去，向其他巡逻宪兵寻求支援！然而黑暗又如巨兽一般张开无形大口，将之瞬间狠狠吞噬！
不过片刻，静默无声的楼梯甬道里，两道白影冲破黑暗桎梏，好似携辰踏月奔来。羸弱幽光勾勒出明台与于曼丽坚毅的脸庞，亦凸显明台手中紧握的沥血白刃阵阵寒芒。
第七十四章——03
从宪兵口袋里寻得的两把铜钥匙，顺顺当当便打开了铁珊门上的两重锁。门扉吱吱呀呀开启后，真正的战场这才全然展露在明台与于曼丽二人眼前。狭窄的走廊昏暗幽深，羸弱的灯光圈圈晕开。明台在前，于曼丽殿后，步子几近无声。锈黑斑驳的金属管道在头顶上纵横交错，各色不一的气阀螺栓如生长其上的颗颗毒瘤，蔓延向身侧的两道灰墙。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于曼丽莫名心悸，只觉空气里刺骨的冷意凝成一双利爪，狠狠扼住她的呼吸。
“如果我没猜错，这里应该是实验室和储存库。”明台压低嗓音，轻声道，“我们两个对药剂知之甚少，为了安全起见，尽量减少触碰。”
于曼丽闻言，重重颔首。
说话间，两人已遇上第一扇铁门。明台伸手握住门把，沉下心来贴耳倾听，旋即向于曼丽使了个眼色。于曼丽得令，立刻猫腰拔出手枪，贴墙急行闪至明台对侧，呈戒备之态。明台亦掏出腰际勃朗宁，轻轻解除保险。他抬起修长的手指，不急不缓地预备倒数。
三，二，一！
明台使暗劲儿一推，忽猝间便与于曼丽紧密配合，双双将手枪直指屋内。屋中漆黑一片，但所幸与明台判断无异，里头没有半分人影。二人对视一眼，于曼丽便倾身靠入门内，时刻警惕廊中动静，为明台把守。而明台则沿墙小心摩挲，终是触上电闸。轻叩之下，电光逐一乍亮，整间屋子瞬间一览无遗。
于曼丽张望一眼，顿时头皮发麻，险些惊惧出声。明台的神色较之更为平静些许，然波澜不惊的表象下，是内心久久难歇的暗流激涌。纵使他二人已惯于杀伐，甚至面对血肉屠戮之凶残亦能面不改色，但触及此时此刻的情境，他们仍被深深攫住，窒息般颤栗。
屋内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玻璃器皿，刺鼻的福尔马林中浸泡着形态各异的人体器官。这番陈列后方，安置着两张简陋的手术台。明晃晃的灯光直射而来，金属表面泛出浅浅血色银芒，曾因喷涌飞溅的血点与淋漓不断的血流深深渗透，像国殇的屈辱悲恨，是千万遍也洗刷不净的。
这屋中最为瘆人的，是角落搭建的一处巨型玻璃房，输气管道密织如网，阀门硕大如盘。明台耳畔似能听闻气流在管道中横冲直撞，眼前也不禁浮现一抹人间炼狱的景象。白雾浓烟渐渐充盈玻璃房，黑幢幢的人影凌乱仓皇！咚咚咚！一双双枯槁般的手奋力击打，绝望挣扎！可不消片刻，生命之火渐而熄灭，一切仅剩死寂冰凉。
“明台。”于曼丽的柔声轻唤，将明台从噩梦中拉扯回来。
明台全身一怔，麻木的指尖终有知觉。“很明显这里没有我们想要的东西。再去别处看看吧。”明台低声怅然一叹，转而收敛情绪离开此处，与于曼丽继续向未知探寻。
从宪兵口袋里寻得的两把铜钥匙，顺顺当当便打开了铁珊门上的两重锁。门扉吱吱呀呀开启后，真正的战场这才全然展露在明台与于曼丽二人眼前。狭窄的走廊昏暗幽深，羸弱的灯光圈圈晕开。明台在前，于曼丽殿后，步子几近无声。锈黑斑驳的金属管道在头顶上纵横交错，各色不一的气阀螺栓如生长其上的颗颗毒瘤，蔓延向身侧的两道灰墙。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于曼丽莫名心悸，只觉空气里刺骨的冷意凝成一双利爪，狠狠扼住她的呼吸。
“如果我没猜错，这里应该是实验室和储存库。”明台压低嗓音，轻声道，“我们两个对药剂知之甚少，为了安全起见，尽量减少触碰。”
于曼丽闻言，重重颔首。
说话间，两人已遇上第一扇铁门。明台伸手握住门把，沉下心来贴耳倾听，旋即向于曼丽使了个眼色。于曼丽得令，立刻猫腰拔出手枪，贴墙急行闪至明台对侧，呈戒备之态。明台亦掏出腰际勃朗宁，轻轻解除保险。他抬起修长的手指，不急不缓地预备倒数。
三，二，一！
明台使暗劲儿一推，忽猝间便与于曼丽紧密配合，双双将手枪直指屋内。屋中漆黑一片，但所幸与明台判断无异，里头没有半分人影。二人对视一眼，于曼丽便倾身靠入门内，时刻警惕廊中动静，为明台把守。而明台则沿墙小心摩挲，终是触上电闸。轻叩之下，电光逐一乍亮，整间屋子瞬间一览无遗。
于曼丽张望一眼，顿时头皮发麻，险些惊惧出声。明台的神色较之更为平静些许，然波澜不惊的表象下，是内心久久难歇的暗流激涌。纵使他二人已惯于杀伐，甚至面对血肉屠戮之凶残亦能面不改色，但触及此时此刻的情境，他们仍被深深攫住，窒息般颤栗。
屋内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玻璃器皿，刺鼻的福尔马林中浸泡着形态各异的人体器官。这番陈列后方，安置着两张简陋的手术台。明晃晃的灯光直射而来，金属表面泛出浅浅血色银芒，曾因喷涌飞溅的血点与淋漓不断的血流深深渗透，像国殇的屈辱悲恨，是千万遍也洗刷不净的。
这屋中最为瘆人的，是角落搭建的一处巨型玻璃房，输气管道密织如网，阀门硕大如盘。明台耳畔似能听闻气流在管道中横冲直撞，眼前也不禁浮现一抹人间炼狱的景象。白雾浓烟渐渐充盈玻璃房，黑幢幢的人影凌乱仓皇！咚咚咚！一双双枯槁般的手奋力击打，绝望挣扎！可不消片刻，生命之火渐而熄灭，一切仅剩死寂冰凉。
“明台。”于曼丽的柔声轻唤，将明台从噩梦中拉扯回来。
明台全身一怔，麻木的指尖终有知觉。“很明显这里没有我们想要的东西。再去别处看看吧。”明台低声怅然一叹，转而收敛情绪离开此处，与于曼丽继续向未知探寻。
今天写了几百字，感觉写得不好。我决定明天重写，然后再更！
想想之前的，感觉也有逻辑问题。比如我发现实验室这种应该在地下比较常见，在一栋楼最顶层怪怪的。还有明台进入未知的房间是先开灯，感觉太大胆，应该是拿手电筒照比较好。按你胃，这些问题我最后修文的时候再更正。
想想之前的，感觉也有逻辑问题。比如我发现实验室这种应该在地下比较常见，在一栋楼最顶层怪怪的。还有明台进入未知的房间是先开灯，感觉太大胆，应该是拿手电筒照比较好。按你胃，这些问题我最后修文的时候再更正。
第七十五章——01
两人方从实验室退出，霎时窥见回廊转角掠过一抹人影。仅此一瞬，明台便从其双手所戴的塑胶手套，判断他乃是经常出入此地的研究人员。明台向于曼丽笔画手势，旋即迈开步子，紧随那名男子的身影。男子并非训练有素的宪兵，故而对身后尾随之事无知无觉。
拐过两处岔口，他步伐渐缓，伸手从制服口袋摸索出一串钥匙，正欲打开身侧房门。明台心头一动，抓准时机，与于曼丽迅速交换目光，便从回廊暗处闪身而出，将男子生生擒住！
于曼丽将男子双手反钳。明台一柄寒意刺骨的手枪则狠狠抵上他的脊梁！
“别动！”明台从牙缝里迸出一声低喝。话音穿透遮掩容貌的棉布口罩，变得粗哑而慑人。果然，男子对这番突袭始料未及，不禁瞪大双眼，全身一僵，连大气都不敢再出。
于曼丽自袖中抽出坚韧细绳将男子双手反绑，转而将他从头到脚搜了个遍，除却钥匙与零碎物件，并未发现尖利之物和手枪。
明台眸光流转，谨慎绕行至男子面前。他将黑洞洞的枪口，抵上男子汗水密布的眉心。明台一张阴沉狠绝的脸庞直直逼近男子，冷厉的眉眼仿若岩岩石壁深凿裂出，不含半点温度。一想起方才实验室所见光景，明台便恨不得将眼前人性泯灭之人生吞活剥。“私の根気…はどこで！（我的耐心很有限！说！TH08特效药在何处！）”
男子圆眸微张，显然清楚明台所指何物。然而他却仓皇摇头表示不知，一副惺惺作态的无辜模样。若说此人先前因受惊而手足无措，那此刻他深谙明台与于曼丽来意，便稍稍镇定生出些许狡猾活络的心思。
明台半眯着眼，见男子神色有异，紧抿的唇瓣微吐气息。他霎时眸光一亮，剑眉倒竖，猝然将男子的喉头锁于掌中，且将他死死按向墙角。“助けた…っているの！（想出声求救？你是以为我不敢开枪吗！）”明台指尖收紧，手背青筋猛凸，那名男子随之战栗不已，面似猪肝色，几近窒息之状。“今日は特効薬…第十軍副葬！（如果我今天拿不到特效药！我要这里所有人替常德第十军陪葬！）”
于曼丽前后左右焦灼张望，只怕明台闹出不小动静，恐会招致敌军。“明台。”于曼丽低声提醒，深切望着明台颤动的眸光，心知他是一连数日为顾清明的安危而夜不能寐，心绪波澜，甚至如今难以自持地疯狂。
明台稍显冷静，力道渐收。男子这才得以喘息，不敢再生事端。于曼丽一把揪住他的后领，手枪直戳其虚软微躬的背脊，寒声低吟，“还不快带路！”男子虽听不懂这句言语，却也理解话中之意，无奈于于曼丽掌控下，唯唯诺诺趋步前行。
明台紧随而去，跌宕起伏的心绪久久难歇。他不知心头盘桓不散的慌乱究竟从何而起，只深深预感今夜厄运已悄然降临，驱不走，甩不开。他的直觉往往敏锐准确，这恐怕才是他当下最胆战心惊的事。
两人方从实验室退出，霎时窥见回廊转角掠过一抹人影。仅此一瞬，明台便从其双手所戴的塑胶手套，判断他乃是经常出入此地的研究人员。明台向于曼丽笔画手势，旋即迈开步子，紧随那名男子的身影。男子并非训练有素的宪兵，故而对身后尾随之事无知无觉。
拐过两处岔口，他步伐渐缓，伸手从制服口袋摸索出一串钥匙，正欲打开身侧房门。明台心头一动，抓准时机，与于曼丽迅速交换目光，便从回廊暗处闪身而出，将男子生生擒住！
于曼丽将男子双手反钳。明台一柄寒意刺骨的手枪则狠狠抵上他的脊梁！
“别动！”明台从牙缝里迸出一声低喝。话音穿透遮掩容貌的棉布口罩，变得粗哑而慑人。果然，男子对这番突袭始料未及，不禁瞪大双眼，全身一僵，连大气都不敢再出。
于曼丽自袖中抽出坚韧细绳将男子双手反绑，转而将他从头到脚搜了个遍，除却钥匙与零碎物件，并未发现尖利之物和手枪。
明台眸光流转，谨慎绕行至男子面前。他将黑洞洞的枪口，抵上男子汗水密布的眉心。明台一张阴沉狠绝的脸庞直直逼近男子，冷厉的眉眼仿若岩岩石壁深凿裂出，不含半点温度。一想起方才实验室所见光景，明台便恨不得将眼前人性泯灭之人生吞活剥。“私の根気…はどこで！（我的耐心很有限！说！TH08特效药在何处！）”
男子圆眸微张，显然清楚明台所指何物。然而他却仓皇摇头表示不知，一副惺惺作态的无辜模样。若说此人先前因受惊而手足无措，那此刻他深谙明台与于曼丽来意，便稍稍镇定生出些许狡猾活络的心思。
明台半眯着眼，见男子神色有异，紧抿的唇瓣微吐气息。他霎时眸光一亮，剑眉倒竖，猝然将男子的喉头锁于掌中，且将他死死按向墙角。“助けた…っているの！（想出声求救？你是以为我不敢开枪吗！）”明台指尖收紧，手背青筋猛凸，那名男子随之战栗不已，面似猪肝色，几近窒息之状。“今日は特効薬…第十軍副葬！（如果我今天拿不到特效药！我要这里所有人替常德第十军陪葬！）”
于曼丽前后左右焦灼张望，只怕明台闹出不小动静，恐会招致敌军。“明台。”于曼丽低声提醒，深切望着明台颤动的眸光，心知他是一连数日为顾清明的安危而夜不能寐，心绪波澜，甚至如今难以自持地疯狂。
明台稍显冷静，力道渐收。男子这才得以喘息，不敢再生事端。于曼丽一把揪住他的后领，手枪直戳其虚软微躬的背脊，寒声低吟，“还不快带路！”男子虽听不懂这句言语，却也理解话中之意，无奈于于曼丽掌控下，唯唯诺诺趋步前行。
明台紧随而去，跌宕起伏的心绪久久难歇。他不知心头盘桓不散的慌乱究竟从何而起，只深深预感今夜厄运已悄然降临，驱不走，甩不开。他的直觉往往敏锐准确，这恐怕才是他当下最胆战心惊的事。
第七十五章——02
一番左转右拐，不多时，男子便小心翼翼止步。他双手被缚无法动弹，只得将身躯微倾，向明台指明方向。明台与于曼丽目光相触，于曼丽便了然于胸，将男子口鼻牢牢捂住，而抵在其脊梁的手枪犹是不敢懈怠。
明台全身紧绷，背贴于冰冷的墙面，深吸一口气，这才探出脑袋，速速向所指方位望去。但见幽暗森严的廊道尽头已是死路，黑漆斑驳的宽大铁门巍然紧闭，两名荷枪实弹的宪兵严阵以待，另有一凶悍魁梧的军官伫立在前。
明台立刻收身，向于曼丽递出眼色，表示前头恐怕不好对付。于曼丽沉默深思，然明台已心生一计。他毫无犹疑，掌风骤起。那名男子便闷哼一声，昏沉倒地。明台托住其跌落的身躯，以免造成动静，旋即向于曼丽附耳低语。
储藏库前守卫的三人，对暗中发生之事浑然未觉。此地虽为机要之所，却远不可与东北的731总部相提并论，这里向来风平浪静，鲜有事端。瞧瞧今夜亦是如此！医院内树影婆娑，回廊中幽静无声。
然而正是这个当口，竟有一阵仓皇凌乱的脚步声，自走廊另一端的昏沉暗处清晰传来！
两名宪兵微微一怔，不由面面相觑，立即将步枪上膛，提抱在胸。为首军官粗眉一拧，倒是不惧牛鬼蛇神。他正欲提高嗓门试探来者，不曾想定睛一瞧，率先便识出一名身段婀娜的护士小姐。护士一路走来步履蹒跚，原来是肩头还斜斜依着个大男人。两人还未行至门前，便虚浮无力栽倒在地。
军官见此情状，则携两名部下抬步上前。及至近处，军官细细打量，登时辨出男人身份正是此处实验室的研究员！转而审度那护士却是极为面生！况且这第五层楼境内从不允许医院人员踏足，这叫他不由心生疑窦。
“何か出ましたか？（发生什么事了？）”军官启唇相询。
那护士正是于曼丽无疑。她此刻面色煞白，显然惊惧未消，小鹿般慌张的眼瞳左右乱转，细白的柔荑轻抚微微起伏的胸脯。这般惹人怜爱的模样，如何能叫男子对她严苛相待。军官唯恐是身后提枪的部下将她吓坏，便下令收枪，又将她扶了起来。
“何か出ましたか？（发生什么事了？）”军官话音柔和，再度探问。
于曼丽长长舒了一口气，方才眸光流转，却不知刹那间见到什么鬼魅作祟，立刻捂住口鼻，抬手一指。军官顺势一瞥，惊见暗处又浮出一抹黑影！那人来势汹汹，杀意涌动，如一道雷鸣电闪割裂苍穹！
“彼を掴む！（抓住他！）”军官无需深思，已知来者不善。他刚刚沉声下令，却听闻身后一声惊呼，其中一名部下始料未及，被那看似纤纤娇弱的女人一刀毙命。另一部下急中生智拔出刺刀，狠狠攻向于曼丽。见二人搏斗周旋，军官恍然大悟，转而咬牙切齿，拔出勃朗宁，枪口直直瞄准于曼丽。
保险下叩，子弹上膛，指腹正欲施力于扳机。那军官忽觉呼吸一窒，下一刻才察觉自己颈间被细韧绳线死死相缠！他整个人向后仰倒，压住明台身躯，手枪却意外脱手滑至墙角！明台深知枪声一响，便会惊动整座医院的守备宪兵，届时必然功亏一篑，甚至无法全身而退！于是他紧咬牙根，拼命牵制对手夺枪。日本军官亦并非酒囊饭袋，窒息感重重压迫之下，他神思清晰，挣扎着将手摸向军靴内侧！
一柄匕首寒芒乍现，明台顿时手背生疼，旋即便觉温热的液体潺潺淌过！日本军官一刀不成，复又再施一刀，竟偏巧割断夺其性命的细韧！他冷笑一声，抬肘向后猛袭，明台的腹部深中一击，疼痛霎时蔓延全身！明台怒不可遏，夺其匕首，侧翻反击，坚硬的铁拳如雨点落向那军官的脑袋，最后重重一击生将其额角打出一块凹陷，这才叫对手双眸充血，瘫软如泥。
于曼丽已解决那名宪兵，走向沉沉喘息的明台，递去一只温暖的手掌。明台淡淡一笑，握住于曼丽的手，挺身站起。两人未免尸体暴露在外，被经过的宪兵发觉，便搜出钥匙打开储藏库的大门，将之一同拖了进去。
一番左转右拐，不多时，男子便小心翼翼止步。他双手被缚无法动弹，只得将身躯微倾，向明台指明方向。明台与于曼丽目光相触，于曼丽便了然于胸，将男子口鼻牢牢捂住，而抵在其脊梁的手枪犹是不敢懈怠。
明台全身紧绷，背贴于冰冷的墙面，深吸一口气，这才探出脑袋，速速向所指方位望去。但见幽暗森严的廊道尽头已是死路，黑漆斑驳的宽大铁门巍然紧闭，两名荷枪实弹的宪兵严阵以待，另有一凶悍魁梧的军官伫立在前。
明台立刻收身，向于曼丽递出眼色，表示前头恐怕不好对付。于曼丽沉默深思，然明台已心生一计。他毫无犹疑，掌风骤起。那名男子便闷哼一声，昏沉倒地。明台托住其跌落的身躯，以免造成动静，旋即向于曼丽附耳低语。
储藏库前守卫的三人，对暗中发生之事浑然未觉。此地虽为机要之所，却远不可与东北的731总部相提并论，这里向来风平浪静，鲜有事端。瞧瞧今夜亦是如此！医院内树影婆娑，回廊中幽静无声。
然而正是这个当口，竟有一阵仓皇凌乱的脚步声，自走廊另一端的昏沉暗处清晰传来！
两名宪兵微微一怔，不由面面相觑，立即将步枪上膛，提抱在胸。为首军官粗眉一拧，倒是不惧牛鬼蛇神。他正欲提高嗓门试探来者，不曾想定睛一瞧，率先便识出一名身段婀娜的护士小姐。护士一路走来步履蹒跚，原来是肩头还斜斜依着个大男人。两人还未行至门前，便虚浮无力栽倒在地。
军官见此情状，则携两名部下抬步上前。及至近处，军官细细打量，登时辨出男人身份正是此处实验室的研究员！转而审度那护士却是极为面生！况且这第五层楼境内从不允许医院人员踏足，这叫他不由心生疑窦。
“何か出ましたか？（发生什么事了？）”军官启唇相询。
那护士正是于曼丽无疑。她此刻面色煞白，显然惊惧未消，小鹿般慌张的眼瞳左右乱转，细白的柔荑轻抚微微起伏的胸脯。这般惹人怜爱的模样，如何能叫男子对她严苛相待。军官唯恐是身后提枪的部下将她吓坏，便下令收枪，又将她扶了起来。
“何か出ましたか？（发生什么事了？）”军官话音柔和，再度探问。
于曼丽长长舒了一口气，方才眸光流转，却不知刹那间见到什么鬼魅作祟，立刻捂住口鼻，抬手一指。军官顺势一瞥，惊见暗处又浮出一抹黑影！那人来势汹汹，杀意涌动，如一道雷鸣电闪割裂苍穹！
“彼を掴む！（抓住他！）”军官无需深思，已知来者不善。他刚刚沉声下令，却听闻身后一声惊呼，其中一名部下始料未及，被那看似纤纤娇弱的女人一刀毙命。另一部下急中生智拔出刺刀，狠狠攻向于曼丽。见二人搏斗周旋，军官恍然大悟，转而咬牙切齿，拔出勃朗宁，枪口直直瞄准于曼丽。
保险下叩，子弹上膛，指腹正欲施力于扳机。那军官忽觉呼吸一窒，下一刻才察觉自己颈间被细韧绳线死死相缠！他整个人向后仰倒，压住明台身躯，手枪却意外脱手滑至墙角！明台深知枪声一响，便会惊动整座医院的守备宪兵，届时必然功亏一篑，甚至无法全身而退！于是他紧咬牙根，拼命牵制对手夺枪。日本军官亦并非酒囊饭袋，窒息感重重压迫之下，他神思清晰，挣扎着将手摸向军靴内侧！
一柄匕首寒芒乍现，明台顿时手背生疼，旋即便觉温热的液体潺潺淌过！日本军官一刀不成，复又再施一刀，竟偏巧割断夺其性命的细韧！他冷笑一声，抬肘向后猛袭，明台的腹部深中一击，疼痛霎时蔓延全身！明台怒不可遏，夺其匕首，侧翻反击，坚硬的铁拳如雨点落向那军官的脑袋，最后重重一击生将其额角打出一块凹陷，这才叫对手双眸充血，瘫软如泥。
于曼丽已解决那名宪兵，走向沉沉喘息的明台，递去一只温暖的手掌。明台淡淡一笑，握住于曼丽的手，挺身站起。两人未免尸体暴露在外，被经过的宪兵发觉，便搜出钥匙打开储藏库的大门，将之一同拖了进去。
第七十五章——03
两道白练般的光束摇来晃去，自明台与于曼丽的手电筒中射出。被日本陆军医院视为最高机密的区域，已然曝露于二人眼前。两台顶天立地的金属柜宛如庞然大物，将整间仓库霸占过半，其接连管道内不时生出气流涌动的隆隆声响。于曼丽在明台的粗略解释下，才明白这两台储藏柜乃是当下工业水平之巅峰成果，以特殊制冷剂为原料，起到恒温冷藏等功效。其中一台用于储物，另一台则是制冷引擎。
两人此番目标明确，仅是TH08特效药，因此对陌生的冷柜切勿擅自碰触为好。手电筒局限的光亮，便带领明台与于曼丽向更深晦的地方寻找。于曼丽将角落堆放的笨重木箱挪移，细细查探墙体有无暗格机关。明台则爬上贴墙安置的硕大木柜，打开一扇扇柜门，翻动一张张抽屉。在点滴流逝的时间中，他心底的烦乱与恐慌复又勾连而起。
“究竟会藏在哪里！”明台颓丧怒叹，双手紧握成拳。
“会不会就在冷柜里？”于曼丽这边亦无所获，只得出声提醒明台。
明台拧眉忖度，重又踱步在这巨物跟前徘徊。若特效药果真在里头，便证明它必须低温储藏，这一点对二人将之护送至重庆常德的任务，无意是雪上加霜，更为棘手难办。但一思及前线尸横遍野的惨状，幻想顾清明气息奄奄的模样，明台便知自己无计可施！即便寸步之外是万丈深渊，他也要为顾清明殊死一搏！
明台眸光震颤，眼圈微红，逼迫自己全神贯注分析眼前之物。忽而他眸色一亮，惊诧道，“这扇门竟然是双重密码锁！”于曼丽闻讯，顺着明台手电所指之处望去，果真如他所言。
所谓双重密码锁，便是相较于普通锁更为保险的一种装置。唯有将两处密码刻度盘同时拨至准确位置，方能开启门锁。因此要将之成功破解，所耗费的时间精力与耐心毅力，无可估量。明台深深吐息，与于曼丽对视一眼。两人径自将颈间悬挂的听诊器戴上，倾身侧靠冷柜门扉，沉心静气，一手将听筒按贴门上，另一只手缓缓波动刻度盘。
“嗒嗒嗒——”刻度盘清晰分明的拨码声在二人耳腔内回荡。然此刻管道内气流轰隆被数倍扩大，成为搅乱心神的干扰。明台渐渐感到额间布满冷汗，气流声亦仿若枪炮攻袭一般。
“咯嗒！”忽猝间异样的响动如斯振奋人心，登时令明台与于曼丽眸光大亮！二人难掩欣喜，相视一笑，立刻摘去听诊器。明台迫不及待，孔武有力的双手猛然紧握气阀，以逆时针狠狠推转！
“嘶——”厚重的金属门露出一道细缝，吞云吐气似的泻出一阵滚滚白雾。于曼丽感到铺面而来的丝丝凉意，不禁提防，退却数步。明台沉着冷静，使劲将门扉左右大开。二人便迎着迷眼的白雾，将手电对准冷柜内部，凑近查探。
两道白练般的光束摇来晃去，自明台与于曼丽的手电筒中射出。被日本陆军医院视为最高机密的区域，已然曝露于二人眼前。两台顶天立地的金属柜宛如庞然大物，将整间仓库霸占过半，其接连管道内不时生出气流涌动的隆隆声响。于曼丽在明台的粗略解释下，才明白这两台储藏柜乃是当下工业水平之巅峰成果，以特殊制冷剂为原料，起到恒温冷藏等功效。其中一台用于储物，另一台则是制冷引擎。
两人此番目标明确，仅是TH08特效药，因此对陌生的冷柜切勿擅自碰触为好。手电筒局限的光亮，便带领明台与于曼丽向更深晦的地方寻找。于曼丽将角落堆放的笨重木箱挪移，细细查探墙体有无暗格机关。明台则爬上贴墙安置的硕大木柜，打开一扇扇柜门，翻动一张张抽屉。在点滴流逝的时间中，他心底的烦乱与恐慌复又勾连而起。
“究竟会藏在哪里！”明台颓丧怒叹，双手紧握成拳。
“会不会就在冷柜里？”于曼丽这边亦无所获，只得出声提醒明台。
明台拧眉忖度，重又踱步在这巨物跟前徘徊。若特效药果真在里头，便证明它必须低温储藏，这一点对二人将之护送至重庆常德的任务，无意是雪上加霜，更为棘手难办。但一思及前线尸横遍野的惨状，幻想顾清明气息奄奄的模样，明台便知自己无计可施！即便寸步之外是万丈深渊，他也要为顾清明殊死一搏！
明台眸光震颤，眼圈微红，逼迫自己全神贯注分析眼前之物。忽而他眸色一亮，惊诧道，“这扇门竟然是双重密码锁！”于曼丽闻讯，顺着明台手电所指之处望去，果真如他所言。
所谓双重密码锁，便是相较于普通锁更为保险的一种装置。唯有将两处密码刻度盘同时拨至准确位置，方能开启门锁。因此要将之成功破解，所耗费的时间精力与耐心毅力，无可估量。明台深深吐息，与于曼丽对视一眼。两人径自将颈间悬挂的听诊器戴上，倾身侧靠冷柜门扉，沉心静气，一手将听筒按贴门上，另一只手缓缓波动刻度盘。
“嗒嗒嗒——”刻度盘清晰分明的拨码声在二人耳腔内回荡。然此刻管道内气流轰隆被数倍扩大，成为搅乱心神的干扰。明台渐渐感到额间布满冷汗，气流声亦仿若枪炮攻袭一般。
“咯嗒！”忽猝间异样的响动如斯振奋人心，登时令明台与于曼丽眸光大亮！二人难掩欣喜，相视一笑，立刻摘去听诊器。明台迫不及待，孔武有力的双手猛然紧握气阀，以逆时针狠狠推转！
“嘶——”厚重的金属门露出一道细缝，吞云吐气似的泻出一阵滚滚白雾。于曼丽感到铺面而来的丝丝凉意，不禁提防，退却数步。明台沉着冷静，使劲将门扉左右大开。二人便迎着迷眼的白雾，将手电对准冷柜内部，凑近查探。
第七十六章——01
柜中整齐摆放各类药瓶药罐，内容多为有色液体。于曼丽不敢贸然伸手碰触，明台便从那名昏厥的实验室研究员身上搜取了两双塑胶手套。他二人各自戴妥，这才小心翼翼一瓶接一瓶地翻动药剂，查看瓶身标签。
如今已是寒冬腊月，呼呼释出的冷气格外刺骨，明台与于曼丽皆是瑟瑟发抖，牙关打颤。不过数分钟时间，于曼丽便瞥见明台的浓眉长睫，好似凝挂着细细冰珠。明台微微青紫的薄唇不断翕动，快速默念标签上的字句。
突然明台面色舒展，仿佛枯木逢春，霜白皮肤也随之泛起欣喜绯色。“找到了！我找到了！”明台将药瓶双掌相托，视如珍宝般关护。于曼丽一时间也共享喜悦之情，反复打量明台掌中清澄淡蓝的药水。其瓶身标签上除却密密匝匝的日文，另赫然标示着“TH08”代码字样！
“此地不宜久留！快把特效药装起来，赶紧离开这里！”明台沉声交代，而后一连从冰柜中取出所有特效药，细致地摆放进于曼丽早前备妥的皮包里。
此事已毕，明台正欲合上柜门，不曾想手电筒随意一晃，竟照向冰柜内部更隐秘之处。就在TH08特效药位置之后，竟有一块绘制黄色警告标语的隔板！“等等！曼丽！”明台灵光一闪，毫无犹疑地伸手入内，将隔板弃置一边，摸出深藏其后的神秘黄色药剂！
“你猜这会是什么？”他喃喃自语，将手电光亮直射其瓶身之上。眸光流转，成行扫读，明台的脸色却越发古怪，一时激动一时凝重，五味杂陈。
于曼丽见其神色，自个儿的心也跟着一悬而起。“怎么了？这是什么？”
“是病毒！”明台牢牢紧握药瓶，刀削般的侧脸冷峻深邃，幽寒如潭的眸间掩不住暗流汹涌的悲怒。他的嗓音霎时苍凉而悠远。“就是在常德要了数万人性命的致命病毒！”
于曼丽倒吸一口凉气，心头阵阵酸涩。“这东西太危险！快放回去！”
明台眼帘低垂，定定凝视手中药剂，并无动作也无言语。然而于曼丽怎会不知明台此刻所思所想。这病毒若能与特效药一同携至重庆，交由中国专家研究，对未来应付731部队侵袭，定然是事半功倍。然运途遥远，病毒随身携藏，难保不会瓶身碎裂，药液泄漏，届时恐性命难保，祸延无辜。
“明台！听我的！别冒险！”于曼丽复又规劝。
（未完，明天接）
柜中整齐摆放各类药瓶药罐，内容多为有色液体。于曼丽不敢贸然伸手碰触，明台便从那名昏厥的实验室研究员身上搜取了两双塑胶手套。他二人各自戴妥，这才小心翼翼一瓶接一瓶地翻动药剂，查看瓶身标签。
如今已是寒冬腊月，呼呼释出的冷气格外刺骨，明台与于曼丽皆是瑟瑟发抖，牙关打颤。不过数分钟时间，于曼丽便瞥见明台的浓眉长睫，好似凝挂着细细冰珠。明台微微青紫的薄唇不断翕动，快速默念标签上的字句。
突然明台面色舒展，仿佛枯木逢春，霜白皮肤也随之泛起欣喜绯色。“找到了！我找到了！”明台将药瓶双掌相托，视如珍宝般关护。于曼丽一时间也共享喜悦之情，反复打量明台掌中清澄淡蓝的药水。其瓶身标签上除却密密匝匝的日文，另赫然标示着“TH08”代码字样！
“此地不宜久留！快把特效药装起来，赶紧离开这里！”明台沉声交代，而后一连从冰柜中取出所有特效药，细致地摆放进于曼丽早前备妥的皮包里。
此事已毕，明台正欲合上柜门，不曾想手电筒随意一晃，竟照向冰柜内部更隐秘之处。就在TH08特效药位置之后，竟有一块绘制黄色警告标语的隔板！“等等！曼丽！”明台灵光一闪，毫无犹疑地伸手入内，将隔板弃置一边，摸出深藏其后的神秘黄色药剂！
“你猜这会是什么？”他喃喃自语，将手电光亮直射其瓶身之上。眸光流转，成行扫读，明台的脸色却越发古怪，一时激动一时凝重，五味杂陈。
于曼丽见其神色，自个儿的心也跟着一悬而起。“怎么了？这是什么？”
“是病毒！”明台牢牢紧握药瓶，刀削般的侧脸冷峻深邃，幽寒如潭的眸间掩不住暗流汹涌的悲怒。他的嗓音霎时苍凉而悠远。“就是在常德要了数万人性命的致命病毒！”
于曼丽倒吸一口凉气，心头阵阵酸涩。“这东西太危险！快放回去！”
明台眼帘低垂，定定凝视手中药剂，并无动作也无言语。然而于曼丽怎会不知明台此刻所思所想。这病毒若能与特效药一同携至重庆，交由中国专家研究，对未来应付731部队侵袭，定然是事半功倍。然运途遥远，病毒随身携藏，难保不会瓶身碎裂，药液泄漏，届时恐性命难保，祸延无辜。
“明台！听我的！别冒险！”于曼丽复又规劝。
（未完，明天接）
（先补上上次遗留的一段小尾巴）
正当明台左右忖度摇摆不定之际，主楼外骤然爆发一阵不小的骚动！踏踏有序的列队脚步声，轰鸣喧嚣的汽车引擎声，混乱夹杂，沿通风管道几番折转，最终从储藏库内唯一一处气窗浩荡闯入！
明台与于曼丽二人霎时惊诧，脸色突变。于曼丽更是眉头深锁，薄唇微颤，“发生什么事了！”
明台眸色一沉，不及思量，立刻将装有病毒的药瓶送入外衣口袋，复又狠狠关上柜门，向仓库外头直奔而去。“你待在这儿！我去探探情况！”明台强作镇定的话音扬起，于曼丽听闻，正欲拒绝独留在此，却只见明台风驰电掣的背影在门前一晃而逝。
“明台。”于曼丽抬手按住胸膛，只觉如山倾轧的窒息钝痛在心头蔓延。即便过往的任务中多次突遭险难，都从未生出此刻这般绝望之感。
正当明台左右忖度摇摆不定之际，主楼外骤然爆发一阵不小的骚动！踏踏有序的列队脚步声，轰鸣喧嚣的汽车引擎声，混乱夹杂，沿通风管道几番折转，最终从储藏库内唯一一处气窗浩荡闯入！
明台与于曼丽二人霎时惊诧，脸色突变。于曼丽更是眉头深锁，薄唇微颤，“发生什么事了！”
明台眸色一沉，不及思量，立刻将装有病毒的药瓶送入外衣口袋，复又狠狠关上柜门，向仓库外头直奔而去。“你待在这儿！我去探探情况！”明台强作镇定的话音扬起，于曼丽听闻，正欲拒绝独留在此，却只见明台风驰电掣的背影在门前一晃而逝。
“明台。”于曼丽抬手按住胸膛，只觉如山倾轧的窒息钝痛在心头蔓延。即便过往的任务中多次突遭险难，都从未生出此刻这般绝望之感。
第七十六章——02
明台离开储藏库，奔至廊道一端的玻璃窗前。他小心翼翼启窗，探出身去，盘桓心头数日的不详预感果真应验！这窗口正对陆军医院大门，可清晰窥见外头全幅动向！但见医院外浩浩荡荡驶来数量铮黑瓦亮的汽车，将前庭草坪占得满满当当。近百名76号黑衣特务鱼贯而入，将医院主楼围得水泄不通。日方的宪兵队随即赶赴而至，对76号呈牵制之势。
明台定神细瞧，又见其两方代表密切交流，另有形似证件文书传递。而76号一方为首之人，正是一袭黑色劲装艳丽阴毒的汪曼春！汪曼春似是信心满满，面露骄矜之色，三言两语便将宪兵长官说服！随后她指尖一抬，周遭部下齐齐得令，列队成行，如一条黑蛇迅速伸缩钻入主楼！
“糟糕！”明台面色一白，见汪曼春抬头瞥来，便立刻抽身冲回储藏库！
于曼丽见明台归来，忍不住满腔忧心，立刻抬步上前，追问道，“明台！外面究竟怎么样！”然而她话音未落，便已从明台晦暗紧绷的脸色与闪烁不定的眸光，将外头之事猜出个七七八八。
明台薄唇紧抿，僵立原地，额角脉络交错的青筋突突狂跳，一双死死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他仿若受熊熊烈火烧灼，又似被彻骨寒凉的冰水吞没，愤怒，不甘，失望，自责，种种莫名的情绪纠葛如麻。有那么一瞬间，于曼丽仿佛从明台身上看见，坚毅如钢铁的他，终究也有被摧折被压垮的一天！
“76号已经把主楼包围起来，我们无路可逃！”明台哑声沉吟，气息紊乱，虽是面对于曼丽答话，却更像在絮絮自语，“我根本不怕被76号抓捕，甚至不惧为抗日牺牲自己！可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偏偏是这一回！我不能在这里失败！不能让绍桓有事！”
“明台！冷静点！我们还没有失败！”于曼丽紧握明台肩膀，逼迫他直视自己的双眼，柔软的话音像是在包容一个任性胡闹的孩子。“再找找出路！想想办法！这么多风里雨里我们都闯了过去！这次也一定有惊无险！”
于曼丽鼻尖一酸，眼圈渐渐湿红。虽然说着勉励鼓舞的话语，她却也隐约感到今晚的厄运恐难闪避。于曼丽还有一些不敢坦露的私心，一些不敢启齿的表白，即便是在生死攸关的当下，依旧选择埋在心底，烂在肚里。如果今夜当真是无望绝路，能和最深爱的人同生共死，或许是她这卑微如尘泥草芥的生命里，唯一幸事。
明台失魂落魄地抬起眼帘，视线从于曼丽婆娑的泪眼，游移至这昏暗森冷的房中。不过片刻，他的目光霎时锁定在一处，眸色逐渐变化，如一星烛火越发烈烈燎原。“也许你说的没错！”明台的面色细霜渐化般舒展，但见他抬手一指，向于曼丽朗声叹道，“气窗！那扇气窗一定能通向外头！说不定就是条活路！”
于曼丽依循明台所指，转身望去。在靠近冷柜引擎的背后，果真有一扇硕大的气窗，低速转动的风扇在地面上徒留一片断续破碎的光影，气窗后黑洞洞的管道送来室外的微微凉风。于曼丽顿时泪眼含笑，与明台快步走去。
明台离开储藏库，奔至廊道一端的玻璃窗前。他小心翼翼启窗，探出身去，盘桓心头数日的不详预感果真应验！这窗口正对陆军医院大门，可清晰窥见外头全幅动向！但见医院外浩浩荡荡驶来数量铮黑瓦亮的汽车，将前庭草坪占得满满当当。近百名76号黑衣特务鱼贯而入，将医院主楼围得水泄不通。日方的宪兵队随即赶赴而至，对76号呈牵制之势。
明台定神细瞧，又见其两方代表密切交流，另有形似证件文书传递。而76号一方为首之人，正是一袭黑色劲装艳丽阴毒的汪曼春！汪曼春似是信心满满，面露骄矜之色，三言两语便将宪兵长官说服！随后她指尖一抬，周遭部下齐齐得令，列队成行，如一条黑蛇迅速伸缩钻入主楼！
“糟糕！”明台面色一白，见汪曼春抬头瞥来，便立刻抽身冲回储藏库！
于曼丽见明台归来，忍不住满腔忧心，立刻抬步上前，追问道，“明台！外面究竟怎么样！”然而她话音未落，便已从明台晦暗紧绷的脸色与闪烁不定的眸光，将外头之事猜出个七七八八。
明台薄唇紧抿，僵立原地，额角脉络交错的青筋突突狂跳，一双死死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他仿若受熊熊烈火烧灼，又似被彻骨寒凉的冰水吞没，愤怒，不甘，失望，自责，种种莫名的情绪纠葛如麻。有那么一瞬间，于曼丽仿佛从明台身上看见，坚毅如钢铁的他，终究也有被摧折被压垮的一天！
“76号已经把主楼包围起来，我们无路可逃！”明台哑声沉吟，气息紊乱，虽是面对于曼丽答话，却更像在絮絮自语，“我根本不怕被76号抓捕，甚至不惧为抗日牺牲自己！可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偏偏是这一回！我不能在这里失败！不能让绍桓有事！”
“明台！冷静点！我们还没有失败！”于曼丽紧握明台肩膀，逼迫他直视自己的双眼，柔软的话音像是在包容一个任性胡闹的孩子。“再找找出路！想想办法！这么多风里雨里我们都闯了过去！这次也一定有惊无险！”
于曼丽鼻尖一酸，眼圈渐渐湿红。虽然说着勉励鼓舞的话语，她却也隐约感到今晚的厄运恐难闪避。于曼丽还有一些不敢坦露的私心，一些不敢启齿的表白，即便是在生死攸关的当下，依旧选择埋在心底，烂在肚里。如果今夜当真是无望绝路，能和最深爱的人同生共死，或许是她这卑微如尘泥草芥的生命里，唯一幸事。
明台失魂落魄地抬起眼帘，视线从于曼丽婆娑的泪眼，游移至这昏暗森冷的房中。不过片刻，他的目光霎时锁定在一处，眸色逐渐变化，如一星烛火越发烈烈燎原。“也许你说的没错！”明台的面色细霜渐化般舒展，但见他抬手一指，向于曼丽朗声叹道，“气窗！那扇气窗一定能通向外头！说不定就是条活路！”
于曼丽依循明台所指，转身望去。在靠近冷柜引擎的背后，果真有一扇硕大的气窗，低速转动的风扇在地面上徒留一片断续破碎的光影，气窗后黑洞洞的管道送来室外的微微凉风。于曼丽顿时泪眼含笑，与明台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