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转头，但迎面却堵过来一个绵软的吻，带着淡淡的草药香。
背上同时传来丝丝缕缕的清凉，汇成宋庭曾描摹过无数遍的形状。
冷霁低低喘了一口气，也顾不得再疑惑，心瞬间又软成了一汪水。
最深的伤刚刚才落了痂，宋庭将手指轻抵着那道浅粉色的疤，反反复复将药膏涂抹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送小霁的礼物。”清凉的唇划过光洁如初的背，宋庭翻身下来，背对着他贴墙躺好。“都过去了，睡吧～”
冷霁望着他单薄的背影，心里也不知道是甜还是涩。反应过来时已是又搂了上去。
怀里的人微微一僵，随之软了身子乖乖陷在他臂弯里。
“今后视我如陌路还是如仇敌，全凭王爷作主。”同样的话，咬着耳朵说出来，难免多了几分不清不白的痴缠与缱绻。
“好~”宋庭亲亲他的手指，动都不动一下。
“江南多阴雨，王爷伤寒才好，衣服记得多穿，出门记得带伞。”
“好～”
“还有那酒席，能少去则少去些。你皇兄手底下总不能白养那么些人，胃疼了又得闹得全府不得安生。”
“好～”
“还有...”冷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这样啰嗦。明明知道他家王爷精明起来可以算计完半个京城，却还是想把芝麻大点的事都对他嘱咐一遍。
“小霁~”他突然软软唤了他一声。
冷霁住了口，等着他说下去。空气刹时安静得有些奇怪。
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又轻轻唤了一遍他的名字。
冷霁轻叹一口气，温热的手掌重新护到他腹间。所幸只是轻微的几下抽动，不似以往由内向外的冰凉。“疼？”
“一点点啦～”宋庭向他怀里又靠了靠，声音懵懵懂懂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了。
冷霁听着他清浅但平稳的呼吸，轻轻亲了一下他颈上露出的一小片柔嫩肌肤。
“王爷睡吧。我替你暖着。”

56.
宋庭醒来时天刚蒙蒙亮。
两人面对面裹着同一床被子，他缩在冷霁怀里难得睡得安然。
冷霁的手仍贴在他胃上，手腕弯成了一个极度扭曲的角度。
宋庭很轻很轻地把他的手拿下来，苦笑着替他捋着腕上的经络。
小傻子真替他暖了一晚上。
让他怎么舍得从他怀里钻出去呢？
止痛药他好说歹说才讨来一丸，药效撑不了不久的。
不过反噬之痛换一夜安眠，非常值了。
宋庭信誓旦旦地想，他只再躺一小小小会儿，一定会在小霁醒来前偷偷溜出去。
事实证明，还是他贪心了。
许是因为没了内力压制，他没想到疼痛到会这么快翻上来，用尽全身力气咽下一大口血，整个身子还是不可避免地狠狠一抽。
圈着自己的双臂下意识加了力道。“怎么了？”
冷霁一下子醒了过来，但满眼的警觉在看到宋庭含情脉脉的眼眸时很快被懵懂替了大半。
“小霁我不想让你走了怎么办呢。”宋庭饶有所思地眨眨眼，嘴角勾得越发情意绵绵。虽然被子里按在心口的手已经用力到青筋暴起。
他满意地看着小霁的眼睛立刻没了温度，强自镇定的眼底迅速闪了抹夹着恐惧的慌张，几乎是瞬间便坐了起来收回了搂着他的手。炸了毛的小刺猬似的。
宋庭全身的血液也几乎是瞬间便变得冰凉。
但好在脸上的血色还残着一点，笑起来仍然很像三月里迎风盛开的小桃花。“小霁昨晚抱得我太舒服了，我今晚还想要你抱。”
冷霁的嘴唇已经开始发颤，上一次宋庭翻脸不认账地画面开始一幕幕在脑子里闪。
他居然还真的傻到相信他这次是真心的。
宋庭笑嘻嘻地看着他绷紧的侧脸，悄悄将陷进心窝的手向外松了松。
果然，小刺猬飞快出了手，掀了他被子点了他胸前几个穴道。
他静静看着他如释重负的样子，努力忍住不让自己笑得眉眼弯弯。
“王爷得罪。”他听到他冷冰冰的声音，夹着一丝歉疚与释然。估计是在庆幸昨晚多留了个心封住了他的内力。
“冷霁你...”他装出副难以置信的受伤样子，心里却悄悄笑开了花。
各种毒激得他经脉早乱成了一团。能点到穴位就怪了。不过没关系，左右他也疼得动不了。
所以小霁快走吧，再不走可能就要被看出来了。

“王爷保重。”
冷霁对他行了个礼，目光不由自主地落上刚刚从宋庭身上扯下来的棉被，强忍着没替他盖回去。尽管已经反反复复对自己强调了好几遍。穴点得轻，不出一个时辰就解得开。
“小霁也保重。”
止痛药已经完全没了功效，反噬和剧毒没放过他全身上下哪怕一寸经脉。
但宋庭笑着将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清楚楚。对最喜欢的人说的最后一句话，他怎能不认认真真地说。
哪怕对方很快便会忘得一干二净。
眼前先糊了层白茫茫的水光，然后才是浓得见不到底的黑雾。宋庭死死盯着门的方向，但还是看不清冷霁的背影。
意识也在渐渐的模糊。起先还能听到冷霁的脚步声，一声比一声轻，一声比一声远。每一声都像是直接踏在他的心窝上。
然后连脚步声也听不到了。耳边只剩了一片再无休止的嗡鸣。
他走了。
也该结束了。

是he...相信我
强行he也是he

57.
明明是明里暗里周旋了一个多月才盼来的日子，冷霁怎么也想不到，每多走一步，心里竟会多生出成倍的恐惧。
当年咽了满满一罐子化功散进钱府大门时他没怕过.;自断了手筋嫁祸给折辱于他的琴师时他没怕过；即便是那时被打到皮开肉绽丟进柴火房烧到神魂颠倒，撑过来也仅仅靠的是怨恨与不甘。
他不知自己究竟在怕什么。就像是心被平白无故挖掉一大块，想填却不知从何填起。
一定有哪里不对。
一定有很重要的东西被他忽略了。
冥冥中有声音在脑海中此起彼伏地冲撞，若是再往前走，那样东西便再也寻不回来了。
他怕宋庭再拦他，所以他喂他喝了药，他点了他的穴，他要快走不回头；宋庭骂他无情，宋庭叫他保重……不对！
以宋庭的性子，那样的情形下怎会叫他保重呢？
以宋庭的身手，纵使没了内力，怎会在他出招时连一点最细微的反抗都没有呢？
冷霁紧了紧拳头又松开，最后重新握回去。
宋庭的穴道还解不了。
他只悄悄回去看一眼，看一眼就走。
只一眼。

58.
其实他并没有走出去多远。回到房门口时，还未容他想出这神不知鬼不觉的一眼究竟要怎样看。
天气已经很冷了，庭院里几株幼竹被寒风摧残地歪歪扭扭，房门依旧一如他离开时，大敞四开地很豪迈。
依稀传出来一声接一声低低地咳，听得他心肝都在颤。
宋庭的伤寒拖了那么久才略微有些起色，再反复又免不了难受好些天。
替他关了门就走吧。冷霁握着门沿思量。
不行。早上走的急，炉子肯定灭了。那人只着了件单衣，受不住的。
先帮他盖好被子吧。冷霁认命地叹了口气。盖好后把炉子燃旺，然后马上走。
可是见到宋庭的那一刻，所有婆婆妈妈的决心全被抛去了九霄云。
床上那人压着自己大半身子蜷在垫上，被子揉成了一团胡乱抓在胸前，被角被抵在两齿之间，已经被止不住的血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他咳得很急，但很轻。大多被闷在了被子里，只能看到肩膀的轻颤。偶尔那么几声响一些被门外的他听了去，每咳一下都带出一大股殷红的血。
他的脸大半埋进了枕头，堪堪露了半只紧闭的眼，眼睫也跟着身体剧烈震颤。
冷霁根本忘了想宋庭为什么点了穴还能动，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冲到的床边。他只记得终于把他抱到怀里时，身上没有一处是不抖的。
他抹他的手，摸他的肩膀，摸他的脸颊和额头，没有一处有一丝的温度。
“王爷哪里疼？胃疼是不是？我帮你揉...”冷霁慌慌张张地去扳开他蜷缩的身体，却发现怀里的人连护着自己与外力抗衡的力气都没有。他身子崩得这样紧，并不是为了忍痛，而且痛本身让他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
他的血已经染红了冷霁胸前的衣服，冷霁不敢乱动，只能将温热的手掌轻贴在他腹间。这次不仅仅是痉挛，还有好几股乱窜的气息，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
平时一点点痛就叫唤个没完没了的人，现在一声都没有吭。
冷霁心急如焚，一遍又一遍地唤他的名字。他家王爷的脸色已经几乎白到了透明，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成点点光斑，无声无息地散在天地间了。
“我带你去找薛大夫。”
冷霁正要把人裹严实了就走，却突然听到了怀里一声极低的轻喃。
“小霁...”
气息微弱得甚至让人怀疑他只是动了动嘴唇。
“是小霁...王爷要把小霁吓死了...”冷霁环着他七零八落地念叨，眼泪何时顺着脸颊滑下来都不知道。
“开心了吧...”
“……”冷霁怔住了。他刚才看到宋庭掀了一下眼皮。那双漂亮的眸子失了光也失了焦，视线茫茫然地落在他看不到的远方，哀婉而苍凉，但最外包了着淡淡一层嫣然的笑。
他梦到他了。他只是梦到他了。
他梦到他让他走。他问他开不开心。
他梦里也在对他笑。

59.
“王爷醒过来小霁才开心...王爷不疼了小霁才开心...”冷霁难受得喘不过气，将他又闭回去的眉眼轻轻吻了一遍又一遍。
目光不知不觉落上他抵在心口的拳，用力到颤得不成样子。
胃腹好歹暖出了一点点温度。冷霁轻握住他胸前的手，声音微微发颤。“王爷这里疼是吗？王爷歇一歇，我替王爷按着。”
没想到一直如布娃娃般任由摆弄的人竟突然开始挣扎。冷霁听到他含含糊糊哼了一声“别”，突然就开始瑟瑟缩缩地往他怀里躲。
冷霁只以为他是真疼狠了，怕他没个轻重伤到自己，只能一边轻抚着他起伏的背脊一边把他的手往外面拽。挣扎中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掌心滑了出去，紧跟着是几声轻响，应该是滚到了地上。
怀中人瞬间没了声息，然后撕心裂肺地狠狠一颤，悄无声息地吐了一大口血。
冷霁吓呆了，赶紧把地上的东西捡回来塞回宋庭掌心里，这才看清楚他拿命护的到底是什么。
一颗丑到死的木珠子，歪歪扭扭刻着平安符三个字，已经被摩挲得看不分明。
冷霁只觉一盆冷水从头淋到了脚，心尖都冻发得发麻。
他说他爱他，他说他想他平安，他说他疼得厉害，他说他不想他走。
他为何一个字都不信他？
岂止不信...岂止不信...他又对他做了些什么...
“别怕...王爷别怕...找回来了...”冷霁紧紧包着他的拳，手忙脚乱地替他拭去眼角静静滑落的一滴泪。“我们这就走，马上就不冷了。”
宋庭动了动手指，慢慢平稳了呼吸，贴着冷霁胸膛扯了个令人心碎的笑。
“我只有它了。”
冷霁打横抱着他，双臂紧了又紧，恨不得能将把他直接揉进自己发烫的心口。
“你还有我。你以后都有我。”

好啦终于甜了
是糖是糖撒糖了对不对对不对
我终于可以愉快地卡文了
祝大家学习进步工作顺利努力奋斗天天向上

先致敬一下本文唯一有原型的木珠子吧
两个月前买钥匙链送的
不好意思我翻出来才发现原型是护身符……

60.
“王爷再忍一会儿，等下喝了药就不疼了...”
“王爷肯定是又没听话，铁打的身子也禁不住这么喝酒赴宴啊...”
“王爷这次一定得好好养些日子，小霁不走了，小霁等王爷彻底养好...”
“就快到了，王爷别睡了，一会儿让薛大夫好好替你瞧瞧...”
冬天的风太烈。刀子一样，割得脸生疼。
宋庭被他紧紧箍在怀里，明明毯子裹了一层又一层，却还是轻得几乎没什么分量。
他自从哼出那五个字便再没了声息，手虚虚握着拳塞在胸口，整个身子软软陷在冷霁臂间。
只剩了纤长的眼睫还在微微地颤，绝望得宛若折了翼的蝴蝶，非要拼着奄奄的一息做最后挣扎。
冷霁快急疯了。平日里短短的几步路怎么走也走不完。
他磕磕绊绊地念叨了一路。平日里对宋庭冷声冷气惯了，现在慌慌张张将一堆话讲得语无伦次，生怕一停下他家王爷便真会永远醒不过来了。
好不容易到了连着薛荇院子的小桥。冷霁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正要再宽慰一遍宋庭马上便到，却突然觉出怀里的身子又开始颤个不停。
冷霁因为是湖边风大激得他冷了，赶紧替他挡着风口把毯子掖严实。
只不过掖到脖子的时候才发现，宋庭并不是冷。
他只是在笑。
一开始只是轻轻地笑，后来笑得太过，时不时夹出来几声呛咳。
“冷霁啊冷霁，”他将脸贴在他怀里笑个不停，冷霁只能看到他一抽一抽的双肩。“我还以为你能跟前面那些人多不一样哈哈哈哈哈，原来都是一样的贱哈哈哈哈哈...”

61.
冷霁一时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颗乱颤的心根本来不及归位，在一个不尴不尬的地方卡得生疼。
他听着他忘我的笑声。虽清浅不少，但像极了那时他在地牢环着他的腰，喜滋滋地看着刑架上的人为求一线生机哀嚎着招供。
可仅仅才过了不到两个月，冷霁就觉得那间刑室像上辈子的事了，现在想起来竟显得有些飘渺。
他总会忘了想，哪张脸才是宋庭的真面目。
宋庭在他怀里翻了个身，挣了毯子用指尖去够他的眉眼。
“我最喜欢这双眼睛，”他笑嘻嘻地讲着，“软磨硬泡都不会起波澜，天天做见不得人的事却还能见到底。”
“我三年前就想好了，有朝一日，我一定要让这双眼只容下我一人。”
毛骨悚然的话，被他这么轻轻柔柔地说出来。再配上滚烫得快烧起来的目光，当真像情人间炽热缠绵的密语甜言。
“小霁～你用苦肉计骗我放你走，我用苦肉计栓回来你的心，这交易还算公平吧？”
冷霁盯着怀里人依旧惨白的脸，脑子里嗡嗡响的都是“交易”两个字，半天也找不回平稳的呼吸。“你是说...你刚才全都是装的？”
宋庭笑了两声，又翻了个身从冷霁怀中滚下来，贴着桥顶栏杆堪堪站正。
毯子滑了几条在地上，宋庭笑弯了眼，毫不掩饰地哆嗦了几下。“装怎么能骗得过你呢？”他用下巴指了指冷霁衣襟前的一团血，“好说歹说叫你留下都不肯～对付狠人我也只能下狠手啦～但你也知道，脉象都能改，吐点血算什么...”
宋庭没说完。冷霁突然将双臂抵上了护栏，用身体圈住了他所有的退路。
没关系的，左右他走不动的。悄悄紧了紧背后撑起自己的手，抬眼仍是粲然的笑。
太晚了，他再也护不住他了，所以他万万不能让他留下。
左右都会忘了他，恨这么一会会儿又算得了什么呢？

62.
“你骗人。”冷霁双眼通红，寒风恶狠狠地敲在后背上。
“哈哈～小霁觉得我哪句话不是在骗人～可是你还不是哪句话都信了...呃...”
冷霁突然伸了手，在他腹部死命一抵，抵得他眼前黑雾半天散不开。
“明明都疼成这样了...”冷霁鼻子一酸，赶忙捞住了他软软下滑的身子，疼得好像一拳直接打在了自己心上。“宋庭你真当我傻？我看不出来你真疼还是假疼？”
“唔...”宋庭将心口处的手摸索到腹间轻轻抚了抚，“话说，昨天中午李大人府上的梅花娘还真是不错...”
宋庭望着他一脸的回味，只觉得每个关节冷到了骨缝里，僵得动都动不了。
不会的，不会的。
“你刚刚...你刚刚晕过去时还紧紧抓着那个珠子不放...”
“哦你说这个啊？”宋庭饶有兴味地翻了翻手腕，“你说这个五文钱能买十个的木头？没办法啊跟你有点关系的东西只有这个，拿别的你也不认识呀～”
他虚虚抬了一下手，指间只是很轻很轻地一动，那个平安符便轻而易举地滚进了边上即将结冰的湖里。
“看来读圣贤书的就是不一样，”宋庭笑眯眯地掸了掸手指，“上了你那么多次，哄了你那么多次，还不如攥着个你送的东西咳几口血～哈哈心肝儿，你说你对本王的爱，究竟是清高得可悲，还是低廉得可笑呢？”
宋庭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清清楚楚地扣在冷霁心尖上，连环着宋庭的双臂都有些止不住地颤抖。“所以你全都算好了？既然目的都达到了，又何必在这里折辱我？”
“小霁真傻。”宋庭似有些嫌弃地拂开他的手臂。“得到了的东西又有什么意思呢？你眼里既只剩了我，清潭便成了死水。我养一滩死水在府里留着碍眼么？”
“你...”背上的骨头本就时不时还会疼，如今被冷风吹了那么久，胸口先是不争气地涌了一小口血。
宋庭笑出了声，“哎呦这就难受了～之前不是咬碎了牙也会咽进去的么？果然还是冷心冷性地时候迷人一点～左右我玩你三年还算尽兴，索性卖你个便宜，今后你我一别两宽，快回去报你的仇吧～”
冷霁双眼已经红得仿佛泛了血，指甲不知何时又已将指节划得血肉模糊。
“快走吧小霁，”宋庭漫不经心地去掰他紧握地拳头。“手指头划烂了以后可还怎么弹琴呢？”
他眼前已经看不太清，摸了好半天才摸得到，幸好冷霁现在应该也不会在意。
“那便不劳王爷挂心了。”冷霁迅速抽回了手。力道没拿捏好两人又离得太近，手肘在宋庭胸口重重杵了一下。
宋庭全身一僵，但还是很快换好了一脸笑。
冷霁从最里层的衣服里拽出了那个玉锁，紧紧握在拳里。
然后将宋庭的手拽过来，在他掌心扣下一团齑粉。
宋庭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才没倒下去，唇角却弯得越发妩媚动人。“也难为你将这么深的内力藏了这么久～这下两不相欠啦～趁我没反悔赶紧走吧～”
再不走真的要撑不下去了。
“两不相欠...两不相欠...”冷霁喘着粗气喃喃念叨。宋庭轻佻的眼眸，宋庭发颤的双肩，宋庭唇边的哂笑，他全都看得见。但一颗心交便是交了，即便被践踏地血肉模糊，又怎能那么轻易地收回来？
“好一个两不相欠！”他冷哼一声，将面前瑟瑟发抖的人一下子打横抱了起来。
他这次运了轻功。冷风肆无忌惮地拍在两人身上也毫不在乎。
还是他的房间，三年来两人在这里做过无数次。
化功散的药效还没过去，宋庭不会是他的对手。
他将宋庭摔在床上，一只手轻而易举地进擒住了他一对细瘦的手腕。
“王爷给了冷霁三年容身之所，冷霁还了王爷一箭。但王爷要了冷霁这么多次，今天冷霁要王爷要我一次。”
宋庭匆匆转了转眼睛，怎么转也无法将焦对上冷霁的脸。胸腹没了支撑，疼得他连口都不敢开。
这次他真的没想到。
“王爷别怕。”冷霁俯身贴上宋庭的耳朵，轻轻咬了两口。“冷霁会自己动，王爷什么也不用做～”
宋庭想躲，但奈何没有丝毫抵抗的力气。怎知他这种皱眉挣扎的模样到了冷霁眼里变成了一种难以言说地欲迎还休。
“王爷每次便是这样，冷霁学得如何？”冷霁呢喃着一寸寸吮过他的脖颈，攥着他腕骨的手却用力地几乎要把他手腕捏碎。“冷霁这种丧家犬，既蠢笨又固执。所以冷霁的人，冷霁的心，不过全都是玩具罢了。但可不可笑，玩具偏偏真的会动情？”
好像有什么滚烫的东西顺着脖子滑了下去。
宋庭清楚，心底里原本还剩了最后一小块柔软干净的地方，但刚刚已经被他自己划得面目全非。
他本以为反正小霁迟早会忘掉，话说得重些反倒稳妥。
他只是没想到他竟会静静流着泪再对他诉一遍衷肠。
“冷霁武不成文不就，怎么也及不上王爷缜密绝情。但冷霁不后悔今日回了头，明白王爷心意总好过稀里糊涂一辈子。”
冷霁闭着眼吻上他的精巧锁骨，手指覆上他单薄的衣领，止住他微弱地挣扎。“王爷这苦肉计用得还真是出神入化，冷霁自叹不如。但我怎么就会喜欢上你这种人呢？呵，怪不得我爹早就知道把我扫出冷家的门。”
宋庭紧紧咬着牙关。疼痛到底是抽绞还是尖刺他已经分不清了，眼前大团大团地黑压得他根本喘不过气。
意识似乎也昏沉了大半，只剩了双手还在细微地挣扎，徒劳地想护住胸前的衣服。
但心里却仿佛溢出了一丝浅浅的喜悦，

但心里却仿佛溢出了一丝浅浅的喜悦，他似乎...他似乎刚说了喜欢他。
嘴唇轻轻弯了弯，带出一小股血。
冷霁凑过去听，他说的是，“快走...”

63.
冷霁压下内心的苦涩，含住了他冰凉的唇瓣，舌尖尽是丝丝缕缕的腥甜。
手上同时掀开他的衣领，指尖轻轻划过他锁骨窝一小片冰凉的肌肤。
“既是个玩物，又怎能那么快如王爷的愿呢？麻烦王爷再碍一会儿眼。”他亲了一下他的眼睛，然后坚持不懈地用舌尖灵敏地翘着他紧闭的牙关。
空着的手将他的外衣褪尽，手掌下却意识先替他暖上了脆弱的上腹。
还说不疼。掌下的叫嚣瞬间便让冷霁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软了大半。
狠狠骂了自己一句，冷霁强压下心里没来由的担心，开始要解他的腰带。
只是刚刚撑起了身子还没来得及动手。目光将将划过他赤裸的上身，便惊得冷霁直接愣在了原地。
身子没了钳制，床上的人轻声一咳，几乎是凭着本能翻到了床边，默不作声地吐出了不知道压了多久的一团血。
宋庭没力气全吐完，只能蜷缩着歪在床边，等着脏腑里的瘀血顺着唇齿向外落。
手上却还是记得无力地将衣襟拢了又拢，仿佛想藏着什么。
冷霁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
昨晚他为什么燃烛后还要披衣，刚刚他为什么不惜恶语相加也要逼他走。
他其实根本没想到他会回头。
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就算亲手碾碎自己的心也不想他知道他有多痛。
但明明是很怕痛的一个人啊。
若不是自己突然一时脑热擒了他回来，他可能便真的只能着一身单衣被丢在冰天雪地里了。
宋庭迷迷糊糊地被揽在一个温热的怀里，迷迷糊糊觉得这次是真的再也瞒不住了。
也好，既看到了自己这副不堪的样子，小霁可能自己便会走的吧。
“小霁别哭了，我刚刚骗你的。你很好的。一直都很好的。”宋庭尽力让自己倒回床上，没想到却被揽得更紧了。
宋庭咬着唇缓过一波痉挛，然后甜甜笑了。
很甜很甜的一个笑，甜得几乎让冷霁在寒冷刺骨的冬天听到了春暖花开的声音。
轻轻拿下他死攥着领口的手，冷霁咬着牙替他取出了扎到底的两根针。应该是早上刚扎进去的，闹了一通早就跑了位。
那么粗那么长的两根针，针孔周围已是血肉模糊。
胸腹所有的大穴几乎全是一片青紫，有些地方伤口仍有些微微地渗血。
所以这段日子全是靠着银针渡穴才能跑东跑西的么？银针能有多稳？绞在血肉里又有多疼？
“怎么这么傻啊。”冷霁吻他弯起的唇角，声音不知不觉带了哭腔。下针下得这样狠，不是中了剧毒就是受了重伤，干嘛还要放他走？干嘛还要赶他走？
冷霁觉得整颗心已经被人挖走了，疼得他想把怀里的人整个装进空荡荡的胸口里护着。
手指轻轻抚过他的胸腹，他那几下一定弄得他更疼了。
“对不起...”他喃喃地将宋庭的领口拢好，绵软的唇蜻蜓点水般轻吻着他眼皮下不住颤抖地眼球。
他刚刚都没起疑，他那双那么漂亮的眼睛，怎么会涣散成那样。
“都怪小霁，小霁早点发现便好了。”
他尽力让宋庭靠着更舒服，轻轻擦去他唇角溢出的一丝丝血迹。他觉得出来，纵使疼得直打颤，宋庭这次在他怀里窝得很安心，时不时会无意识地往他心口扎一扎。
宋庭一定是深知自己的身体状况的，薛荇一定也是知道的。他静静在这里等就可以。
冷霁细细为怀中人裹上棉被，想着哪怕能让他少疼一点点都是好的。
但他怎么疼成这样，冷霁一时竟不敢去想。
“王爷放心，小霁守着你。”

庭庭：装x失败了但居然有点开心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要做不了坚强的小攻了。

64.
宋庭一声都没再吭，只是将身子蜷了松松个团。冷霁替他暖着腹部，他便把两只冰凉的爪子轻轻搭上冷霁温热的手掌，乖得像只小兔子。
若不是冷霁一直搂着他，可能根本就察觉不到，一波接一波的痉挛一刻都没有放过他。
所以冷霁用软帕子去拭他唇角的鲜血时一点力气都不敢用，怕指腹的茧子会划到他脸颊，会将他弄得更痛。
心里究竟是急是怕是苦是涩冷霁已经不知道了。
他只知道，他刚刚对着他的腹部狠狠地按了下去；他刚刚捏碎那块玉时手肘狠狠撞上了他的胸口；他刚刚不管不顾地把他扯回来让他挨了一路冷风；他刚刚气急败坏地把他摔在床上差一点就捏断了他的手腕...
他怎么能这么乖呢。他不应该这么乖的。
宋遥举着剑红着眼冲进来时冷霁甚至没留意，觉出有人要来抢怀里的人便下意识用身体去挡。
所以薛荇赶到后便看见宋遥拿剑指着冷霁脖子，剑身反着寒光但剑端微微发颤。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待眼中惊诧散去后叹了口不明不白的气。
“公子这又是什么意思？”宋遥嘴角漾了抹苦到极致的笑。“公子一意要离平王府王爷应了，公子挡的一箭王爷搭上一条命也还清了。宋遥斗胆问一句公子，公子今日留下还想要王爷如何？”
冷霁怔怔地朝着剑尖就握了上去，宋遥吼的一通话听了个一知半解却没心思去思索到底什么意思。“我错了，你们快救他。”
薛荇又叹了一口气，走过来拂下了宋遥的剑，然后在冷霁流血的手指上撒了一小瓶药粉。
“药浴备好了。公子若是要留下便随着王爷去，老奴也好准备晚上的药。”他掀开了宋庭的衣领，看着他胸口斑驳的伤痕皱了皱眉，飞快地在其中几处已是青瘀的穴位又补了好几针才开始搭他的脉。
“化功散公子不必再用了，王爷从此再也奈何不了您。”薛荇将宋庭的手腕塞回棉被，声音平稳却沧桑。
冷霁呼吸一窒，心尖本是细细密密的疼骤然变得尖锐。
宋庭仍将头埋在他胸口。许是又痛起来了，有些瑟瑟地抖，脸颊微微蹭过他胸前的衣料，轻柔得像撒娇一样。
宋遥差点把剑举回来，“化功散？主子心脉全靠那点内力护着你居然给他吃化功散？”
冷霁脑袋里刹时也一片空白。“什么意思？”
“呵什么意思。”宋遥揉了揉早就通红的眼睛，“主子熬了二十年，一颗真心喂得全是狗。”
“宋遥别说了。”薛荇低声喝了他一句，“你真以为你主子那个狗鼻子咽药前闻不出来？”
宋遥也真不再说，低头捧了一下宋遥冰凉的手便从窗户悄无声息地掠了出去。
……
“最后一晚，小霁放心。”
……
冷霁突然就抖得比宋庭还厉害。他其实怕宋庭胃受不住，将药下得很少很少。
但他应该能想到的。
往日里一口水都到哄半天的人，为何昨晚就将一碗甜得发腻的汤喝得干干脆脆干干净净。
“王爷究竟怎么了？”冷霁把宋庭的手拢回手心里，一大滴泪就那么毫无征兆地砸了出来。
“反噬之痛锥心刺骨，药浴里终归能舒服一点。公子还是快些，老奴晚上再来送药。”
“他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真正要熬的是毒发。”
“我问你他会不会有事？”冷霁险些将一口银牙生生咬碎。
“只要公子想，随时都可以杀了他。”

65.
这是冷霁第一次来药池，三年来他甚至不知道府上还有这么个地方。
不大不小的一间屋，中间温着一池浓浓的药液，空气里弥漫着一缕清雅的药香。
“他身上有伤，没关系吧？”冷霁心有余悸地摸了摸怀中人发颤的肩膀，轻声问一旁撒草药的小厮。
“公子放心。都是性温的药，滋养安神。”少年恭恭敬敬稽了一揖，黑亮的眼同声音一样平静。“公子一起下去吧，王爷这样坐不住的。”
“有劳。”冷霁理所应当地点头，小心翼翼地一层层解开了包着宋庭的毯子，然后三两下便除尽了自己的医裳。
少年退了出去，冷霁便把宋庭揽回怀里，护着他一点一点地浸到药液中。
宋庭体温实在太低了，乍一接触温热的液体难免全身会针扎一样疼，缩在他怀里有些瑟瑟地抖。
冷霁顾忌着他胸腹的伤痕，不敢将他贴自己太紧。只能用手掌很轻很轻地抚过他整片赤裸的脊背，温柔得像是在给受了惊的小兔子顺毛。
虽然他知道，他家王爷是什么也不会是小兔子。
“你到底瞒了我多少呢。”冷霁也将下巴轻轻搁上宋庭的肩膀，苦笑着亲了一下他白玉般地脖颈。
所幸药液似乎真有些作用，宋庭的呼吸着实比刚刚绵长了不少，甚至后来还伸了两条手臂，轻轻环住了冷霁纤细的腰。
如同之前撒泼耍赖时的千千万万次。
冷霁诚实地愣住了，反应过来后悬了许久心才总算放下了大半。“吓死我你才高兴对不对？”
他喃喃着将宋庭散下来的一缕长发绾回去，唇角终于漾了抹浅浅的笑。“好不容易舒服些了，还不安分睡会儿。”
事实证明他家王爷只有在疼到快被自己吐得血淹死时才懂得何为安分。
冷霁不敢动他，只好由着怀里还没清醒过来的人在自己肩膀上蹭来蹭去。蹭够还要再由着他偏个头，用软绵绵的嘴唇啄自己耳垂和脸颊。
宋庭的嘴唇也是冰冰的，吻上去时像是精致的小雪花轻巧地飘落，消融后带得周围肌肤也是一片清润的麻痒，只微微渗着一点点冰凉。
冷霁差点被他亲得偷偷笑出声。无奈是真的无奈，不过一抹嫣红还是不听使唤地悄悄爬上了粉嫩嫩的耳朵和脖子，娇艳得像是冬日里迎风傲雪的红梅花。
其实顾忌着宋庭的身子，药液的温度算不得太高，他在里面坐久了都觉得身子略微有些发冷。
但心里却热腾腾得分外踏实。
两个人既能安安稳稳相拥着依偎在一起，又有什么好怕的。
只不过这种感觉竟不知为何似曾相识，似是梦里历经过一般。
冷霁弯着嘴角七七八八地想，也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宋庭瘦削的肩膀，“这次好了以后我一定好好看着你吃饭喝药，再也不让你胡闹了，一定得彻彻底底养回来。”
门被开了一道小小的缝，少年进来添了次炭火又出去。
外面寒风刺骨，冷霁后背正对风口，难免被激得微微颤了一下。
怀里的人也是全身一僵，吓得冷霁赶忙将手臂紧了又紧。
“怎么了？又疼了？”冷霁轻轻地问，手掌很慢很慢地顺着他的背。
好在他身子很快松了回来，又开始轻轻吻他的脖颈。
大概也是被风吹了一下。冷霁松了口气，继续由着宋庭抱着他胡作非为。
宋庭好像又恢复了些力气，贴在他腰上他的手开始慢慢地向上移，滑得他整个后背一片麻酥酥地痒。
冷霁很小声地笑了两下。不工于心计的时候，他家王爷有时真的很像小孩子。
药液其实也不算深，冷霁的肩膀有一小半露在药液外。半月前的那支箭插得实在太结实，就算伤口好利索了骨头稍微受些凉也会隐隐约约地发痛。
冷霁倒没怎么在乎，不过宋庭的手最后恰巧就停在那里。暖暖的温度，帮他趋着那一点小小的不适，全身都随着暖了起来。
冷霁又过了一秒才察觉出不对劲。
抽了一只手把宋庭的掌心攥回来，冷霁惊得险些连怎么呼吸都忘了。
滚烫滚烫的温度，烫得吓人。
“你...你又干了什么？”他想赶紧摸摸宋庭别的地方，却被一把箍在了怀里，也不知道刚刚还软得没骨头的人怎么就突然有了这么大力气。
好在胸口还是之前的温度，虽然心跳似乎过于急促了些。然而还没等他想明白心跳稍快一些究竟有没有事，突然就发现宋庭的胸膛也在慢慢地变烫。
宋庭紧紧搂着他，轻轻舔他柔软的耳垂。
带着笑意的声音重新轻轻响起。很低，很沙哑。但很熟悉，很温柔。
“小霁乖，箭马上就能拔，马上就不冷了。”

66.
有那么一瞬间，冷霁脑袋里是懵的。
他想赶紧挣出来，但刚一挣扎便被搂得更紧。
“小霁再忍一会，再帮你加一遍针。我在呢，不会有事的。咳...”
他听到他没忍住咳出了半声，剩下的半声咳嗽被生生咽下。还有别的东西也被一起咽了，带得他整个身子都狠狠得抽搐了一下。
“小霁我知道你很疼，但千万不许睡，我...我陪着你...我...咳咳...”
冷霁再顾不得其他，用了全力挣了他的怀抱，不管不顾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就算他没学过医术，也断然不会连真气逆行都搭不出来。
冷霁第一次体会到何谓五雷轰顶。
他挡的是支能要人命的箭他是知道的。
可醒来后竟有些模模糊糊的印象，即便最疼的时候周身也是被一片融融的暖意细细包裹起来的，一次又一次将他从天寒地冻的万丈深渊中拉了回来。
只不过他那时根本就没细想，连随随便便问一句都没有。
他只记得一醒来便忙着跟宋庭呕气，忙着气他骗他质问他让他赶紧放他走。
“宋庭你给我停下！”冷霁一把搂住已经开始颤个不停的人，手掌紧紧贴上他发烫的胸口。
“你现在这个身子逆真气死路一条知不知道！”更何况他化功散的药效还残着，强行趋动内力会疼死的。
冷霁已经快喊破了音，但怀里的人却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仍将手指轻轻探上冷霁的肩膀，双眼紧闭但嘴角洋溢着一抹暖洋洋的笑。“小霁别急，等我一小会儿，很快就暖和了...我不让你死...”
话没说完又是一大口血，被他不动声色地咽掉了大半，咽不掉的便顺着嘴角划出来，被他若无其事地又舔了回去。
“宋庭你醒醒，小霁没事了，小霁不冷了，小霁已经被王爷救活了，王爷也乖一点，快停下好不好...”
冷霁将嘴唇贴上他耳朵，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来。宋庭身子太弱了，他不敢强行用内力与他体内的激荡的真气抗衡，只能咬着他耳朵柔声细语地哄，一遍又一遍地哄。
他将温热的手伸给他，轻轻地按揉他又开始痉挛不止的腹部，轻轻地擦去他唇边已经咽不回去的股股鲜血。
好在他絮絮叨叨说的话终于被他听进去了一两句，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开了一点，发烫的胸口也慢慢变回了惯常的温度。
冷霁扶他坐好，手掌抵在他后心，柔和的真气慢慢渗进他千疮百孔的经脉。
损得实在太厉害了。

67.
冷霁怕他再想起些什么，捋顺了他的经脉便直接搂着人出了药池。
他替他轻轻擦着湿漉漉的身子，他便窝在他怀里安安静静地颤做一团。眉心轻轻蹙起，一看便是又痛得厉害。
冷霁为他披上了衣服裹严实，望着他精致的睡颜，突然就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原来宋遥说得一命换一命是这个意思。
他不知道怎么让他不那么疼。他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他亏欠他太多了。
就在几个时辰以前，他还真的以为他只拿他当个玩物。
他就那么一动不动地搂着他，刚刚没留完的泪又开始不由自主地往外滑，有那么一两滴恰巧落上了宋庭眼角。
他刚想替他揩下来，就看到他突然用力皱了一下眉，苍白的手掌紧跟着抵上胸口。同时是一声接一声撕心裂肺地咳，咳得整个后背都弓了起来。
冷霁心里疼得要命，小心翼翼地托着他的腰扶他坐起来，把人贴在自己心口窝。
宋庭坐起来的时候会咳得稍微轻一些。他再怎么没脑子这大半天也大抵摸索出了一些经验。
没想到这次却没什么用。冷霁帮他顺了半天的背，却觉得怀里的人咳得越发厉害。
似乎不仅仅是在咳。好像在怕什么，颤巍巍地直往他怀里缩。
冷霁心里倏得一沉，心惊胆战得探上他的胸口，抓住了那只痉挛的手。
热度已经完全消下去了，冰得人心尖发麻。
胸前的衣服已被他拉扯得不成样子，冷霁废了半天力气才终于把掰开了他紧握成拳的手指。
“找不到了...”他将头埋在他怀里急急喘着气。似乎在慌慌张张地低喃些什么，说来说去却只有含混不清的四个字。
冷霁也大概是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心如刀绞。
“珠子丢了就不要了，以后小霁送王爷更好的。”冷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说没说清楚，刚一开口鼻子就是一酸，短短一句话被突如其来的啜泣打断了好几次。
他就那么手足无错地紧紧抱着他。也不知过了多久，宋庭的呼吸才慢慢平稳回来，紧紧攥着他的手也渐渐卸了力道。
“小霁...”怀里的人突然偏了偏头，很轻很轻地哼了他的名字。
“嗯？”冷霁只当他又做了什么梦，哄孩子一样低头顺了顺他缎子一样的头发。
没想到还真看到了一只熟悉到不行也漂亮到不行的眼睛。眼神还涣散着，眼底泛着薄薄一层雾蒙蒙的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