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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羽花】羽化又归来(枕上书续)

【帝九天长】羽化又归来(枕上书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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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灵菲公主  发布于 2020-11-20 23:52:00 +0800 CST  
作者:彼方伊人缓缓归 转载:东华凤九吧

1.
大约过了二百年,又或五百年,又或八百年,总之是个百年。凤九应该记得。可她在本记得的那天醉了酒,而酒醒后便再不需在乎这年份,遂唤它“数百年”。
于浮生仙途而言,百是个弹指的小数目,不够神仙清算零头。然即使只百年,四海八荒也可现些变故。
在凤九的狐生里,自己身边的变故和四海八荒的变故是一个意思。
这第一个变故,即自家滚滚意识到那沉睡于碧海苍灵灵泉内的好看叔叔是他的爹爹。事实上,沉稳的小仙童、小狐狸崽滚滚极早已识破九九那“小仙童不需要爹爹”的谎,而在初见那紫衣尊神、并受八卦众仙熏陶下,他自然悟到与其血缘,寻九九做个凭证罢了。
凤九则觉得,原是友人太多嘴,原是滚滚血脉太变态,就不想是自己不会撒谎。
这件变故在凤九支支吾吾将同帝君那九曲十八弯一般缠绵悱恻、荡气回肠的过往道予滚滚后再无声息。
诚然,在解决此变故的过程中,凤九带着狐狸崽做了许多不怎惊天动地的“大事”:比如向白家述一述个中误会及丢只幼崽,比如认了这一十三天帝后位并毫不留情封了太晨宫,比如操持女君政务,比如送滚滚登族学,再比如……
咳咳,委实都是不大不小的琐事,简称“大事”。
除此之外,还有些顶顶寻常的“正事”——具体即碧海苍灵里那一档子。
因滚滚课业,她仍居青丘,约半月携狐狸崽去碧海苍灵小住十日。此前既发誓掘了这荒地,她便贯彻至底,先要整饬那枯了的菜园子。重霖则在封了太晨宫后移至此处,主归理那巍峨石宫内的各宫各殿;于是,凤九与滚滚更安心翻新这宫外的种种。
成玉曾说,等待是件漫长而不讨好的差事,倘若难熬,身后有朋友。那时的凤九坚定地答:“等待的日子很快。”
她觉得日子过极快,一是因各处分身乏术,二是为娘照看狐狸崽,三是为妻安顿夫君的归来事。她既能独自带着滚滚遁走凡尘二百年,对于耗度年岁的问题尤有建树:诀窍在于,要将思念的人毫无保留地放在心里。
心里有个着落,那么相隔山海亦不足惧。何况她同那尊神时时可见——一个在棺内,一个在冰前。她能知道世间有这么个人,躺在这么个地方,便不怎的怕。
诚然,滚滚会说:“九九掩饰得好。”
一开始,凤九觉得哪里掩饰。她可以如常接送滚滚,如常领他至泉眼的浮冰见爹爹,如常同意识寂灭的尊神谈天论地。菜园子里种活了三株胭脂菜,五彩椒的种子好不容易埋进去,后山的多了几株红叶与香树苗,称得起死而复生。
让她改口的契机,是这百年间发生的第二件变故。
新任天君天后继位,那日大典受荒火天雷,太晨宫外同华泽灵泉尘封的芬陀利池传出一声破裂。
那厚厚的冰层,豁出一道口子。
重霖几乎是从云头跌了下来,险些把他家正于石宫前刨地的帝后砸一个趔趄。当然,待他详细描述莲池异状后,不用他砸着人,凤九自己先绊了一跤,即扔掉形象奔至一十三天,扒开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六根不净仙者们,扑向池沿的细栏。
她看见,莲池四分下的一分已由冰化为水。凤九朝内伸了伸手,那水凉而不洌,如细密的小盘吸附皮肉。
她不为人知地窒一声,蓦然觉得无名指的琉璃戒较日前亮了些许,多半九重天仙光乍眼,反射得狠罢。
凤九想,自己委实够坚韧,面对这般预示着帝君恢复的吉兆亦可不动如山。
然后,她在众仙亲道友无果的劝说下,于芬陀利池畔坐了三天三夜,直至被滚滚的哭声惊回了魂。

楼主 灵菲公主  发布于 2020-11-20 23:53:00 +0800 CST  
2.
突逢太晨宫这一遭,重霖由久居碧海苍灵变作一十三天隔相搬迁。凤九发觉,帝君偶与她缠绵榻间泄露的闲话竟是不虚:作为一名掌事仙官,重霖是顶顶不容易的。
有担当的滚滚认为,为了分担重霖叔叔的重任,不如我们抽空也去太晨宫住罢。
重霖似喜极而泣,险些扔了帝君珍藏的那叠经卷,颤声说:“多……多谢小殿下体恤。还有,小殿下莫再叫小仙叔叔了。”
凤九则是真正的谅解。若不增其工作量,太晨宫之行便等芬陀利池融尽那日再议。
不过,蒙此事之鉴,日后再遇那碧海苍灵灵泉化冰,她方名副其实做到“不动如山,心如止水”。
灵泉的化冰大约是场事故。当时她拉着滚滚绕着半个北海大的冰盖踏了半日,值疲惫之际,狐狸的懒骨头占了意识,遂在滚滚不备时变作红狐扑他一脑门子。白滚滚自回了仙界已鲜少化原身,最勤的几次均得九九的功劳。于是偌大的冰盖登时成了一红一银、一大一小俩狐狸的冰嬉场。
虽然,嬉戏的区域仅棺内尊神所处巴掌地。
浮冰尤善待凤九,便是恢复原身,油光水滑的皮毛刮蹭滑腻的冰面也半分不曾沾湿,体感温凉。她护着那四方的棺,踱过尊神的发顶,雪白的爪隔着冰层勾勒其眉眼、鼻廓、再是薄唇。她借体型之便凑近观察,尊神唇色不似战前与战时苍白,即遭不冻晶石与坚冰双双遮掩,今那里实泛着微红,多了生气。
凤九知她不应痴盯着帝君的嘴,毕竟亲不到,还不抵那望梅止渴。然她在情事上偏依直觉,直觉告诉她,兴许要舔一舔。红狐狸遂伸出粉粉的舌,碰了碰尊神唇处的覆冰,惊绝触口有温度。
与此同时,她感觉爪指极迅速挨了烫,似油锅里的油星溅着皮肉。于是她心神一动,什么绮念也丢尽,正欲查探爪子。
又与此同时,灵泉外咔嚓一响,整个冰盖子震三震。凤九神游天外,自然身形不稳,小脸愣同脚底的硬面亲密摩挲。
待意识到滚滚不见、或者异动源于滚滚后,瞬化人身的凤九飞向灵泉边沿,又忽地顿住。
白滚滚所化小银狐不吵也不闹,正扒着一小块浮冰。冰周遭漾起水纹,他的小银爪拨弄两朵浪花,水星扑上须子,忙晃了晃脑袋。不一会,化作小仙童的耿介模样,一个纵身跳回水另一侧的大冰盖。
滚滚朝凤九招了招:“九九你看,这里的冰也开始化了。是不是爹爹,呃,父君慢慢在好起来?”
话音刚落,只听那化开的水面频动,瞬时从中蹦出一条银鱼,于滚滚脚畔垂死扑棱。
始终沉稳的小仙童终于垮掉脸。
凤九走近揽过她的狐狸崽,软着腔慢慢道:“看来,一会有糖醋鱼吃。”
而她扶向白滚滚背心的那只手上,半心琉璃戒发出如没入芬陀利池时一般的亮泽。

楼主 灵菲公主  发布于 2020-11-20 23:53:00 +0800 CST  
3.
凤九以为,较自己之绝情,东华帝君从无不及;某种程度上,帝君于她的绝情更甚。
当日若非她以死入结界相随,这尊神死志凿凿,不仅结界内绝了后路,结界外亦然。
所谓绝了结界外的后路,即:除却碧海苍灵与半心琉璃戒,东华帝君不曾留下任何与“白凤九”沾边的东西。
重霖的意思是:“当初帝后走得彻底,帝君深觉多留是祸,余下的无非他老人家万万年收存的玩意儿,虽不全是为了您寻来,却也生生世世属于您。单论情系于您一人的,大约便是这枚戒指罢。”
凤九听后便再不问了。
她其实想找一找当初在阿兰若之梦中过女儿节时给帝君买的那几样。可自己把碧海苍灵的石宫翻了个底朝天,连最显眼的狐狸面具亦未寻着。相反,她倒是从重霖往返大小箱中瞧见大婚的晶紫喜服。凤九对着那熟悉的花案与纹路沉默良久,想起宫外久败不开的佛铃树,终于小心又竭力地拥住那喜袍。
知太晨宫那边亦无踪,一段时间内凤九便抛了此念。后来,当苏醒的帝君持了狡黠的眼听她问起悉数物件,凤九得到一个戏谑的笑,被尊神揉进赤裸的怀中:“自然是在的。那样珍贵的东西,本君自要惜之重之。”
“那到底在什么地方啊?帝君,我想再看看嘛,就看一眼。”
尊神眸色稍黯,卷着凤九鬓边的情丝,嘶声道:“既是惜重,若轻易被你讨去,本君岂非自己打自己的脸?”
“那……谈个条件?”
对方不容她还价了。
而具体那些小物件放至何处,真真假假,便是她献身个几日几夜,尊神也闭口不谈。总之,她的献身不大划算。
彼时的凤九仍沉浸在“老神仙一根筋掰不顺”的埋怨中,不会考虑二人重逢之“凶险”。一旁凑热闹的小狐狸崽还火上浇油,指着宫门外冷冷的荒地,兴冲冲道:“会不会父君把它们埋起来了?我听阿离舅舅说,即便是神仙,对于珍藏的事物也愿入土常存。九九,不如我们把门前这片地也垦了?”
当晚凤九将白滚滚的三块核桃糕锐减为半块,以积食为代价啃完剩下的六块半。
至于其他俗物,似什么以书信解情思,她觉得帝君不是这样矫情的尊神。无法口头交付的事,到了他那里便索性不开口,换个可以口口相托的神仙。如二人千年纠葛与误会,至今人家也没当面理顺,大约觉得至现在的地步,究竟谁欠谁、谁还谁,早就说不清。
后院添置的器具,小如护栏、假山、池塘,大如亭台、小楼、游廊,凤九视它们为公有物,不会多计较。如今她重新在假山后的果林植了一里枇杷,悠悠然待丰收日;唯一麻烦的是荷塘,因塘底劈的狭道引灵泉水,这水植也就作罢,权且让光秃秃的塘再秃个百十年。她倒托成玉觅了各色芙蕖,撒惠种至新泥。不论何时,汲水而生。
日后紫衣尊神听了,还怨她小看自家夫君那几库子新奇宝贝,小小芙蕖何足道哉。
诚然,凤九有意将后路之说放一放。她想得明白,夫与妻总该一进一退,她这正经八百的夫君不留些值惦念的,自己作为他正经八百的妻总可以留罢。

楼主 灵菲公主  发布于 2020-11-20 23:55:00 +0800 CST  
这篇文的作者@彼方伊人缓缓归

彼方伊人缓缓归小姐姐,你文写得很棒,我把你写的这篇文章的开头文和这篇文章的链接和分享发在了白凤九吧,已经加精品贴,让本吧喜欢凤九的吧友们都能看到你写的文。我们欢迎你常到白凤九吧来看看、来写文;也希望你加入我们白凤九吧,融入我们这里喜欢凤九的聚会。

楼主 灵菲公主  发布于 2020-11-20 23:56:00 +0800 CST  
2.
突逢太晨宫这一遭,重霖由久居碧海苍灵变作一十三天隔相搬迁。凤九发觉,帝君偶与她缠绵榻间泄露的闲话竟是不虚:作为一名掌事仙官,重霖是顶顶不容易的。
有担当的滚滚认为,为了分担重霖叔叔的重任,不如我们抽空也去太晨宫住罢。
重霖似喜极而泣,险些扔了帝君珍藏的那叠经卷,颤声说:“多……多谢小殿下体恤。还有,小殿下莫再叫小仙叔叔了。”
凤九则是真正的谅解。若不增其工作量,太晨宫之行便等芬陀利池融尽那日再议。
不过,蒙此事之鉴,日后再遇那碧海苍灵灵泉化冰,她方名副其实做到“不动如山,心如止水”。
灵泉的化冰大约是场事故。当时她拉着滚滚绕着半个北海大的冰盖踏了半日,值疲惫之际,狐狸的懒骨头占了意识,遂在滚滚不备时变作红狐扑他一脑门子。白滚滚自回了仙界已鲜少化原身,最勤的几次均得九九的功劳。于是偌大的冰盖登时成了一红一银、一大一小俩狐狸的冰嬉场。
虽然,嬉戏的区域仅棺内尊神所处巴掌地。
浮冰尤善待凤九,便是恢复原身,油光水滑的皮毛刮蹭滑腻的冰面也半分不曾沾湿,体感温凉。她护着那四方的棺,踱过尊神的发顶,雪白的爪隔着冰层勾勒其眉眼、鼻廓、再是薄唇。她借体型之便凑近观察,尊神唇色不似战前与战时苍白,即遭不冻晶石与坚冰双双遮掩,今那里实泛着微红,多了生气。
凤九知她不应痴盯着帝君的嘴,毕竟亲不到,还不抵那望梅止渴。然她在情事上偏依直觉,直觉告诉她,兴许要舔一舔。红狐狸遂伸出粉粉的舌,碰了碰尊神唇处的覆冰,惊绝触口有温度。
与此同时,她感觉爪指极迅速挨了烫,似油锅里的油星溅着皮肉。于是她心神一动,什么绮念也丢尽,正欲查探爪子。
又与此同时,灵泉外咔嚓一响,整个冰盖子震三震。凤九神游天外,自然身形不稳,小脸愣同脚底的硬面亲密摩挲。
待意识到滚滚不见、或者异动源于滚滚后,瞬化人身的凤九飞向灵泉边沿,又忽地顿住。
白滚滚所化小银狐不吵也不闹,正扒着一小块浮冰。冰周遭漾起水纹,他的小银爪拨弄两朵浪花,水星扑上须子,忙晃了晃脑袋。不一会,化作小仙童的耿介模样,一个纵身跳回水另一侧的大冰盖。
滚滚朝凤九招了招:“九九你看,这里的冰也开始化了。是不是爹爹,呃,父君慢慢在好起来?”
话音刚落,只听那化开的水面频动,瞬时从中蹦出一条银鱼,于滚滚脚畔垂死扑棱。
始终沉稳的小仙童终于垮掉脸。
凤九走近揽过她的狐狸崽,软着腔慢慢道:“看来,一会有糖醋鱼吃。”
而她扶向白滚滚背心的那只手上,半心琉璃戒发出如没入芬陀利池时一般的亮泽。

楼主 灵菲公主  发布于 2020-12-24 23:47:00 +0800 CST  
3.
凤九以为,较自己之绝情,东华帝君从无不及;某种程度上,帝君于她的绝情更甚。
当日若非她以死入结界相随,这尊神死志凿凿,不仅结界内绝了后路,结界外亦然。
所谓绝了结界外的后路,即:除却碧海苍灵与半心琉璃戒,东华帝君不曾留下任何与“白凤九”沾边的东西。
重霖的意思是:“当初帝后走得彻底,帝君深觉多留是祸,余下的无非他老人家万万年收存的玩意儿,虽不全是为了您寻来,却也生生世世属于您。单论情系于您一人的,大约便是这枚戒指罢。”
凤九听后便再不问了。
她其实想找一找当初在阿兰若之梦中过女儿节时给帝君买的那几样。可自己把碧海苍灵的石宫翻了个底朝天,连最显眼的狐狸面具亦未寻着。相反,她倒是从重霖往返大小箱中瞧见大婚的晶紫喜服。凤九对着那熟悉的花案与纹路沉默良久,想起宫外久败不开的佛铃树,终于小心又竭力地拥住那喜袍。
知太晨宫那边亦无踪,一段时间内凤九便抛了此念。后来,当苏醒的帝君持了狡黠的眼听她问起悉数物件,凤九得到一个戏谑的笑,被尊神揉进赤裸的怀中:“自然是在的。那样珍贵的东西,本君自要惜之重之。”
“那到底在什么地方啊?帝君,我想再看看嘛,就看一眼。”
尊神眸色稍黯,卷着凤九鬓边的情丝,嘶声道:“既是惜重,若轻易被你讨去,本君岂非自己打自己的脸?”
“那……谈个条件?”
对方不容她还价了。
而具体那些小物件放至何处,真真假假,便是她献身个几日几夜,尊神也闭口不谈。总之,她的献身不大划算。
彼时的凤九仍沉浸在“老神仙一根筋掰不顺”的埋怨中,不会考虑二人重逢之“凶险”。一旁凑热闹的小狐狸崽还火上浇油,指着宫门外冷冷的荒地,兴冲冲道:“会不会父君把它们埋起来了?我听阿离舅舅说,即便是神仙,对于珍藏的事物也愿入土常存。九九,不如我们把门前这片地也垦了?”
当晚凤九将白滚滚的三块核桃糕锐减为半块,以积食为代价啃完剩下的六块半。
至于其他俗物,似什么以书信解情思,她觉得帝君不是这样矫情的尊神。无法口头交付的事,到了他那里便索性不开口,换个可以口口相托的神仙。如二人千年纠葛与误会,至今人家也没当面理顺,大约觉得至现在的地步,究竟谁欠谁、谁还谁,早就说不清。
后院添置的器具,小如护栏、假山、池塘,大如亭台、小楼、游廊,凤九视它们为公有物,不会多计较。如今她重新在假山后的果林植了一里枇杷,悠悠然待丰收日;唯一麻烦的是荷塘,因塘底劈的狭道引灵泉水,这水植也就作罢,权且让光秃秃的塘再秃个百十年。她倒托成玉觅了各色芙蕖,撒惠种至新泥。不论何时,汲水而生。
日后紫衣尊神听了,还怨她小看自家夫君那几库子新奇宝贝,小小芙蕖何足道哉。
诚然,凤九有意将后路之说放一放。她想得明白,夫与妻总该一进一退,她这正经八百的夫君不留些值惦念的,自己作为他正经八百的妻总可以留罢。

楼主 灵菲公主  发布于 2020-12-24 23:47:00 +0800 CST  
不提碧海苍灵经她手翻新栽种的遍野山林与菜地,凤九参考滚滚的话,忽想效仿那位隐世桃林情趣高雅的小叔父,仿他——酿酒。
折颜见她行步匆匆,又个把年岁不至桃林,以为似儿时般偷酒偷桃薅桃枝。
凤九即在他眼皮底薅下小臂粗的枝,身侧粉嫩的花瓣翩然。
“猜对了最后:借你这一叉,来日请小叔喝酒!”
老凤凰还未反应过来,为何撅了他的枝,请的却是真真?
不过,他和真真谁分谁啊,闲得计较。
凤九拿了桃枝,取三小坛子桃花,又将自各荒淘来的碎花叶分出同等的分量,均成整整的三大坛。
滚滚不知他娘亲厨艺了得外酿酒亦佳,缠着问什么酒。
凤九神神秘秘道:“九九独门:四时花酿。”
春桃、夏荷、秋叶、冬梅,此乃四时。附以无忧花汁,是为花酿。
偶尔忆起这段,她觉得“四时”这名不够独,总令她串至梵音谷的四季果。而梵音谷在她这里,是个同无妄海一般的伤心地。
滚滚的思路则岔很远。他是觉得,都是寻常花种,哪里独门?
凤九弹他脑门:“既是寻常,怎不见旁人酿?莫小看寻常物。”
她盛了水,坛口泥封,继上回因太晨宫变故打断她挖土坑处,与滚滚一同埋下。
捧一抔土,凤九悄悄抬头,望着无花无果的佛铃,指隙簌簌倾泻尘粒。
她想,若世间佛铃尚存,定是加入酒中的。
土灰钻进戒指与指肉贴合的地方,丝丝拉拉,弄得凤九不怎自在。她想取下戒指擦拭内壁,不料细软的指腹方压着凉凉的戒面,只觉原本夹粒处清清爽爽,再转了转风羽外环,琉璃戒似沾华光。
日头打落迷人眼,她一闭又一睁,再凝视戒指,表面又变似磨砂一般。
凤九晃着狐狸脑袋,感叹道:约是被晒晕了。
滚滚忽然问:“你还没告诉我,为何取‘四时’?因四时一轮转,岁岁年年,酒酿常新?”
她回神,边露出甜甜的笑,边拿未着土的手背蹭一蹭小狐狸崽的花脸:“嗯,滚滚这样理解便好。”
只不过,四时一轮转,岁岁年年,愿与君长相伴。
若有无忧,即愿四十无忧。
佛铃如君至。
“这是娘亲给咱们一家三口酿的酒,待你父君醒了方可揭封。嗯,滚滚尚小不能饮,娘亲酒量浅,大约到时候,三坛子都便宜了你父君。”——不过,帝君是不怎饮酒的。
滚滚掸了掸脏兮兮的衣摆,发觉越掸越脏,遂念起新学的净衣咒,晃神间又是崭新的天青罗衫。
仍猫在地的凤九听他说:“那既然是留给父君的,九九准备了酒,滚滚准备什么呢?”
红狐狸牵过她的银狐狸崽,拢了拢他侧散开的角:“滚滚不必准备,父君不会在……”在乎,唔,那自己的酒也没了意义,“若要准备,不若想想见了父君说些什么。”
凤九想,作为顶顶有担当的小仙童,这场与爹爹的正式谋面便算作礼物。
滚滚想了想:“大约……向父君请教佛经?”
凤九道:“他一定很开心。”
滚滚道:“……问他会否半夜给九九盖被子?会否做饭?怎样分糕?会否做陀螺、小木马?”
凤九一愣。其实这是百年前的执念,依照滚滚的年岁早不玩陀螺木马,有一柄木剑甚至配剑倒重要。
她愣怔于,小小的孩子如此记挂她这个不省心的娘亲与一根筋的爹爹。
凤九柔柔地说:“慢慢问,这样多的问题,他要答一会子的。”
滚滚又说:“待我再大一些,若父君回来,能否请他……教滚滚剑术?”
凤九:“你父君是天底下最厉害的神仙,剑术自也是最厉害的。嗯,必须请他!”
她轻轻揽着孩子,那手同上面的戒指陷入柔软的衣料,隐去忽悠的光。凤九轻他,还有什么想说的,时间长得很,仔细想、慢慢想。
于是,仔细慢慢思考的小狐狸崽眨了眨眼,目色变得格外坚定。
凤九听他有些害羞地说:“还有就是……告诉他,滚滚这些年好想他,连着娘亲那份一起想他。”

楼主 灵菲公主  发布于 2020-12-25 23:46:00 +0800 CST  
4.
青缇仙者告诉她,芬陀利池的冰封已解,白莲近日疯了似地开花结莲心,连蔓根枯死的菩提往生也增了长势,初期只涉水岸旁的湿台,昨夜他却见那亭案前一扇月亮门的两颗石柱子上密密匝匝攀着几株,远远看去仿佛被青绿的网遮了泰半。
较一十三天连连喜兆,碧海苍灵恢复极慢,至今华泽难化,那灵泉破开个十里分二三里,倒是圆子里新种的蔓荆子同不少五彩椒的根茎打了死结,清理起来委实费一番功夫。
灵泉没来由生了许多鱼,想是从冰封中逃离出来。滚滚喜欢捏着驭气的法诀,旋在没了冰盖的活水上,小脚淘气地撩水花。鱼群多是绕着他乱蹿,却不论小狐狸崽怎的勾弄水面,那鱼儿就是潜在脚底,绝难像上一回似地蹦至冰盖上寻死。
然凤九从中发现个规律。滚滚撩不动鱼,却每待她走进那活水附近的浮冰,小狐狸崽甚至无需布什么陷阱,三三两两的鱼便转性一般冲上冰层,没一会在她身前咽了气。
这种时候,她尤觉得对不起那尊神,恐他醒后发现自家的鱼全做了糖醋味进了两只狐狸崽的肚。哦,有时进如小燕等一概林林总总的狐朋狗友的肚,也进如三殿下、成玉小仙、司命星君的肚。
于是乎,为了碧海苍灵众生,凤九想,是时候带滚滚去太晨宫住一阵子了。
“当真?可以去父君的寝宫玩一玩?”
凤九偷瞄小狐狸崽难掩的喜色,深觉这般模样才似个正当年岁的小仙童。
滚滚乃是少帝,身份之尊贵,本也衬那一十三天。虽然嚼舌的仙者盛传,他那个顶顶厉害的尊神爹爹“应劫”有数百年,可见莲池同花草的复苏,认定其羽化难归的神仙又把卡在嗓眼的八卦咽回肚子,偶尔遇了探望前天孙今太子阿离小殿下的少帝,还记挂恭维一二,露些狗腿的笑。
笑话,即便这小娃娃非少帝,凭他有个做青丘女君的娘,有个为天后的姑姥,便是在这九重天上横着走,各宫的仙鹅小厮也不敢把他身形掰正了。
凤九不难看出,除却天宫有阿离那般年岁相当的小辈朋友,滚滚是不怎乐意去各宫各殿串门的。从这点上,她确信母子连心,自家的崽也看不惯天族人端架子的作派。要说昔日最板正的神仙东华帝君,身非天族,且形象有差。新晋的小仙官如幼时不谙世事的凤九一般,对那传说中的耿介尊神心向往之,而在历经百八劫难后,年轻的帝后早摸准那人为老不尊之本性,甚替各仙官不值:各位仙友,趁早绝了以帝君做榜样剔净六根之念,害人害己啊!
滚滚倒不似自己想入非非。他只觉得,天宫弯弯绕的作派委实是累,他在一旁瞧一眼,都要酸掉了牙。凤九便骄傲道,这六合八荒万万年才出了青丘一个民风淳朴又一心向善的仙乡,我等青丘子民必为之所傲。

楼主 灵菲公主  发布于 2020-12-25 23:47:00 +0800 CST  
那时滚滚支肘磕着石宫正殿的圆桌,眉眼淡若远山,老神在在叹息一声。
凤九因他做派怔了一会,平静百十载的心忽便像挨了倒勾子,狠狠地跳动起来。
何时开始,幼时容相还带了她神韵的小仙童变得十成十像他父君?
滚滚唤的三声“九九”助她回了魂。
“什么?芬陀利池的白莲?”
滚滚道:“青缇叔叔曾言,那芬陀利池白莲均是人心所化。我想起神仙之行事,甚是好奇:既有人心化的白莲,会否别的莲池里也有天上仙者的一颗心?”
倘若是百年前的凤九,被这般询问怕是答得驴唇不对马嘴。待同帝君搏了天命历了万难,对昔日曾好奇的白莲心有一番见解。
凤九道:“滚滚知不知,取下莲心,那心中莲子是极苦的?”
滚滚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莲子味苦,便是人心之杂,滋味不堪。神仙也是一样,你即觉得他们勾心斗角,想必在池子里是有着一席之地。”
这般胡说八道、一家之言,凤九话毕,暗叹自己有了出息。未来便是站在那紫衣尊神前,听她原封不动地胡诌个把时辰,必也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唔,怪那人没脸没皮,勾带她近墨者黑。
然沾沾自喜的小凤未料儿子话锋一转:“哦……那如果青丘子民也有颗莲心,好比九九你,既然民风淳朴,那莲心所化莲子会否便不苦,兴许甜丝丝呢?”
凤九呛一口水。
“九九,世上有甜甜的莲心嘛?”
这个,自然是没有的。后来凤九想,倘若她一心当真盛了莲台,所产莲子定苦不堪言。
尝过情爱,情根深种,恨难厮守。即便掺杂着青丘与亲友之美好回忆,纵观她小四万年狐生,所悟所感却然……味如黄连,苦不堪言。
她及时打住这翩然神思。渺落战后弹指一挥间,她守着尊神那棺,守着他的碧海苍灵,守着他深爱的自己,只觉归期将近,不该再感到苦。
滚滚那句“九九掩饰得好”,她不想遂了其意。
那日最后,银狐狸崽没来由问:“那父君会在哪个莲池里有心呢?父君是顶顶厉害的神仙,莲心必然与众不同罢。”
扑哧。凤九笑出声。
“数你会想。不过呀,你父君这一颗心,怕是这六合八荒无一莲池敢盛。”毕竟,那尊神守九住心,专注一趣,何况坐天地共主的位子,岂敢渡其心?
至于心是什么样子,她注视着指畔的琉璃戒,目色柔和。
如那戒面纹样:你父君心上,盛着一尾凤羽呀。

楼主 灵菲公主  发布于 2020-12-25 23:48: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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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缇仙者替重霖来碧海苍灵接人。临走时,凤九与他聊了些琐事,白滚滚得闲拉着娘亲的手,忽然见琉璃戒不大对劲。
娘亲朝青提仙者笑得开心,滚滚注视着戒面,似乎较初时更亮,色泽红得艳人。
于是他好奇地摸了摸,指尖方触了一触,便觉酥酥麻麻,像是扎到。
唔,有点烫。九九没有感觉吗?
再抚摸时,那戒却不再反应,白滚滚忽觉原滚烫的触面酝出几股凉意,贴得他好舒服。
然九九与青缇仙者愈聊愈欢,不待回神,他又被戒面扎到。
三人去了灵泉,仙者在岸畔等他二人辞别。九九在那透透的冰前趴下,隔着冰层勾了勾他父君的脸廓。
滚滚惊讶地发现,方才犯神经的戒指蓦地平静下来。这回戒面的温度有些烫,却不让他觉得痛。
滚滚和他父君简短地到了别,等九九和仙者攀谈时,分外明智地换了只手牵他的小娘亲。
日后滚滚知道那戒指的来历,结合多次犯神经之经验,遂了悟他父君的心是何模样。

楼主 灵菲公主  发布于 2020-12-25 23:48:00 +0800 CST  

楼主:灵菲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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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20-11-21 07:5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12-29 11:04:35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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