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角受伤吧】红眼睛(亲情虐,bg,高虐慎入)

话音未落,汪杞脸上的满足窃喜皆化为恼羞成怒,手中刀锋一转,竟朝着冷疏雪挥去。
恰当时白刃被握住,冷秦川反手拔出挂在腿上的匕首刺在汪杞腕间。后者吃痛松开刀把,那把刀,便死死攥在宁明叶掌心,鲜血淋漓。
刀刃刻得太深,他一时无法张手拔出,唯有先扬腿将汪杞踢到在地,踩在人胸前以防反抗。冷秦川趁机为冷疏雪松绑,不想那麻绳才一散开,仰躺在地的汪杞又笑起来起来。直笑得露出满口黑牙,声声回荡在空旷的楼体之间,异常凄厉。
宁明叶权当他是个疯子,腿上复施加了几分气力踩下去,与冷秦川道:
“先带雪儿走。”
“都别动。”这一回,汪杞不似先前那般疯癫,反倒沉着不少。而当冷秦川看清他另一只手紧握的东西,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苏式手雷。
不得震荡磕碰,甚至不能剧烈摇晃。一旦引爆,整层楼都将倒塌,陷入一片废墟,他们根本逃不出去。
这东西绝非寻常途径能买得到,但他不敢用冷疏雪的性命来赌真伪。
“冷秦川,你敢走,咱们就一起死。”
汪杞依然笑着,看看按兵不动的冷秦川,又将进退维谷的宁明叶端详一番,忍不住嗤笑一声:
“真没想到,堂堂冷秦川,对付我一个废人,还带了帮手。可惜呀,不过是多一个陪葬。”
“汪杞,”冷秦川将冷疏雪挡在身后,尽可能保持着平静,道,“你的仇人是我,与他们无关。放他们走,我听凭处置。”
“好啊!”他远没料到汪杞会应答得如此痛快,那道光采再一次被点燃,即使被宁明叶踩在脚下,也毫不客气地颐指气使,“你先学两声狗叫,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爸爸……”
冷疏雪有意阻拦,冷秦川却悄悄握了握她的指尖,让她安心。继而强作无谓,俯身凑到汪杞面前:
“你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了罢。只要你放过我的女儿,我都答应你。”
“好!好啊!”汪杞越说越激动,竟不自觉地喘息起来,满面笑容里隐隐透出一股死相,“你大声说,说你冷秦川是个**不如的**,说……说罗芙就是个小贱/蹄/子,她当初和你在一起,就是看上你的钱!你们根本就是臭味相投,一丘之貉!你是……是我汪杞的一条狗,一条狗!”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宁明叶终于明白冷秦川为何一直强压怒火,纵然冷疏雪遍体鳞伤都不曾表现出分毫的愤怒。面对这样一个疯子,冷静,是最好的办法。
“好,我说。”
冷秦川站起身,不着痕迹朝着宁明叶递了个眼色,故作无可奈何长叹一声,如是道:
“我,冷秦川,是个不折不扣的**。是我忘恩负义,背叛朋友,是我冷秦川,对不起你汪杞。我不该和你争夺罗芙,更不该打断你的双腿,否则……”
他言及此处一顿,眼见汪杞眉飞色舞,几乎将要手舞足蹈,刹那间与宁明叶合力将其压住,动弹不得。
“冷秦川,我们同归于尽!同归于尽!”
汪杞仍在高声呼号着、叫嚷着,宁明叶强忍痛意将掌心的刀刃拔出,任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汪杞的半边脸。情势所迫,他没有时间顾念自己,血刃脱出瞬间挨不过闷哼一声,却都不敢松懈,举起那把刀,扎进了汪杞的手臂。
“啊——!”一声惨叫过后,手雷应声滚落至一边。冷秦川来不及思考更多,下意识喊道:
“雪儿,快走!”
冷疏雪慌乱之下六神无主,唯有听从他的话跑向门外,迎面而来,正是及时赶来的诸多警员……
“快!卧倒!”
闷响震彻耳鼓,灰土飞扬弥漫,冷疏雪不知被谁按倒挡在身下,好久才回过神。
“爸爸……明叶……”
待意识恢复,她无措地转过身,视线却被来往警员挡住,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况。
“你已经被包围,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不要伤害人质!”
喊话声忽近忽远,听不真切。她踉踉跄跄站起身企图上前,未曾想双腿发软,幸而身旁一人搀扶,才免于摔倒。
“爸爸……”
她喃喃唤着,渐渐辨不清眼前一切,听不到周遭声音……
“你已经被包围,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不要伤害人质!”
站在前方的警员重复了三遍,步步逼近。汪杞惶惶坐在原地,半脸被炸伤的黑灰,怔怔望着前方。而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何时冷秦川的匕首攥在他手里,并且不偏不倚,刺入了冷秦川的肩膀。
他虚握着那把匕首浑身发抖,宁明叶苍白着一张脸探手去拦,然而身上仿佛不甚多少力气,一下扑了空,重重跌在原地。
“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不要伤害人质!”
待警员距离足够近,看似奄奄一息的冷秦川忽然夺过那把匕首,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胡乱地挥舞着。
只不过,恰巧割在汪杞脸上,豁开了他一张嘴,再缘着脖颈,一寸一寸划下。血水迸溅,汪杞顺势倒在他身旁,圆睁着双眼,仍死死地盯着他。
“二十三年前,你欺负她,我让你千金散尽……”
“十七年前,你跟踪她,我要你一双腿……”
“刚才,你诋毁她……”冷秦川抬手掩住肩上伤口,堪堪缓过一口气,仿若轻笑了一声,“我要你的命。”

楼主 我是水速围观  发布于 2021-05-08 23:51:00 +0800 CST  
第一百零六章 验伤
“雪儿,快走!”
那颗难辨真伪的手雷顺势掉落落,磕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一响,翻滚出约有六七米远。冷秦川立时慌了神,凭本能朝冷疏雪喊道。
话音未落,爆炸声猛地在耳畔迸发,他甚至来不及做出更多的反应便被一人推到在地,震爆过后耳畔一阵尖鸣。他企图看清眼前的一切,脑海中却尽成空白,迷蒙一片,浸在浓烟里。那该并非真正的苏/式/手/雷,否则此时他连全尸都不会留下。挡在他身上的人,势必要粉身碎骨,当场毙命。
直待白烟散去些许,鼻腔内涌入股股血腥气,他才恍惚将缓上几分气力,用力将对方推开。痛觉不多时亦被唤醒,胸前腹间的伤口隐隐作痛,该是崩碎的弹片嵌入了身体。
不过所幸,他还活着。
甚至,同汪杞有一战之力。
然而不等他动手,左肩蓦然一痛,是汪杞手中的、他的匕首。
爆/炸来得突然,宁明叶几乎毫无时间反应,冷秦川面色骤变的同时便欺身挡在了对方身前。震荡的冲击力太大,他根本无法站稳,刹那间被冲击力撞倒在地。巨大的爆破震荡过后再听不见任何声音,唯有依靠仅存的理智支持着不让自己陷入昏沉。意识模糊间,指尖似乎触及了一片冰凉,像刀刃。他尝试着去捡起来,不料稍一活动,一阵灼痛便霎时自手臂肩背袭来,仿佛皮肉与西装外套一并被点燃,势要活活将他烧死一般。而不消半刻,这痛意就游走蔓延开来,遍布全身,胸口脊背像被什么钻透了,抽干了全部力气,还不罢休似的寸寸将他的血肉剜出来。浓烟滚滚袭来,他微张着口干咳几声,浓稠的血液自唇间呛出,裹挟着肺内最后几丝氧气消失殆尽。
痛,痛到他根本分不清自己是否真正活着,及至被冷秦川推开,才仰躺在地勉强睁开双眼。艰涩的喘息在喉间哽住,一次复一次噎得他难以呼吸,又无能为力。
他还活着,眼见冷秦川胸前腹部多处伤口渗着血,染红了浅色的衬衫。偏偏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挡住了,如一道墙,将引爆的手/雷与冷秦川隔绝开来。崩裂的弹片如子弹般贯入他的身体,继而……
直到此时,他方才迟钝缓慢地抬起手,颤抖着触碰那些分不清在哪里、分不清有几处的伤口——
血肉之躯,何以挡住如此巨大的爆炸力。弹片飞溅,击穿了他的身体,继而伤到冷秦川。
不,不……
他呜咽着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挣扎着妄想喊出声,可不论他如何竭尽全力,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也看不见任何来人。
浓烟里一抹寒光闪过,他想阻拦却已来不及,那把匕首,终究刺入了冷秦川的肩膀。力道不大,更像是胡乱摸索时巧合刺中,冷秦川就势夺过那把匕首,挥舞着,豁开了汪杞的一张嘴。
幸好,冷秦川还活着。
幸好,冷疏雪不至于因此对他怨恨一生。
“快!救人!”
依稀恢复的听觉里隐约传来几声焦急的呼喊,循声望去,是一众医护自光来处奔赴至此,其中有几双眼睛很熟悉,他理应认识,一时记不起来了。
“宁明叶!宁明叶!”
那医生高声重复着他的名字,瞳孔聚焦许久,才勉强将人看清。
“救……”
“你先别说话。”白秋华熟练地施救,但宁明叶不知何处来的力气,竟将他的手挡开,费力喘息道:
“汪……不能死……”
白秋华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汪杞,迟疑片刻,复迅速站起身,对着一旁的陈禾说了些什么,匆忙跑向了楼层的另一侧。
周遭再度陷入死寂,耳中尖鸣仍未散去,他只觉得愈发疲惫,眼皮一旦合上,就再没力气睁开。被刀刃割至白骨毕现的手掌堪堪按住墙壁支持着坐起来,他还在抽噎般一声一声吸着气,胸膛剧烈起伏着,任鲜血汩汩淌了满身。
“爸爸!”
被人搀扶着的冷疏雪冲上前来,毫不迟疑地奔向了冷秦川。他探出手去,只摸得到她的背影,却亦能因此上扬了唇角。无奈窒息感越来越重,他渐渐看不见她的样子,渐渐如一具行尸走肉,一下一下咯着血,双眸失神盯着那个方向,再没了光华。

楼主 我是水速围观  发布于 2021-05-09 23:52:00 +0800 CST  
被人搀扶着的冷疏雪冲上前来,毫不迟疑地奔向了冷秦川。他探出手去,只摸得到她的背影,却亦能因此上扬了唇角。无奈窒息感越来越重,他渐渐看不见她的样子,渐渐如一具行尸走肉,一下一下咯着血,双眸失神盯着那个方向,再没了光华。
冷疏雪心急如焚,满眼皆是冷秦川的安危,如何还看得见旁人。不曾想一只手猛地被牵住,力量不大,甚或原本就不剩多少力气,仅能虚浮地搭在她腕际,引起她注意罢了。
“雪……咳呃……我……看……”
“放开我!”
宁明叶已绝望似荒滩的一双眼眸,奇迹般地绽放出几许期待。双手拖住对方手臂,模糊吐出几个字,可怎么都不等他说完,就被狠狠甩开。
雪儿。
我想,最后看你一眼……
爆炸的余温在脑海内嗡嗡作响,过去许多事,皆已记不清晰。他生怕自己会忘了她的样子,故而苦苦哀求哪怕一秒钟,再温习一次。
但冷疏雪一路未曾回头,看都不看他一眼,决绝而去。
他只得垂下头,听凭血线溢出唇角,零落进衣领。
“雪儿……我挡……”
我挡不住。
他突然后悔届时缘何挡住冷秦川,而非用身体覆盖住那颗手雷。至少那样,冷疏雪不会怪他没保护好冷秦川……
清醒一点一点剥离,视线内化为空无一物,他拼命回忆着与冷疏雪渡过的点滴,可就连那些也一并模糊不清,尽成痴妄。
“三处弹片均已取出,所幸嵌入不深,没有生命危险。肩膀处的刀伤创口较大,失血过多,不过目前已脱离危险,后续观察没有感染就没事了。”
沐辞将冷秦川的情况长话短说,罗芙提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跌坐在长椅之上哭出了声。冷疏雪亦长舒一口气,揽过她肩膀拍了拍,没多说什么。倒是蓝倾欢若有所思,暗暗拉过沐辞躲到一边,问道:
“冷叔叔脱离危险了,那……宁总呢?”
沐辞抿抿唇,回头看了冷疏雪一眼,方才压低声音道:
“目前还在抢救,三位主任同时上了手术台,血库那边也说情况不好。刚才听陈禾说,肺和胃都被击穿了,烧伤面积也不小,恐怕……”
他说着,不由得低头叹了一声:
“恐怕,希望渺茫。”
“啊?”蓝倾欢闻言也蹙了蹙眉,“那他家人来了没有?”
沐辞摇摇头,应道:
“警察在联系了,但是一直没过来,病危都没法下。实在不行……你劝劝雪儿,别留遗憾。”
“不留遗憾……”蓝倾欢双手交握着不断摩挲,却始终无法对冷疏雪开口。
诚然,听过这件事来龙去脉的所有人都会责怪宁明叶不合时宜的赌气。但这一场生死攸关,他该已经还上了。何况汪杞之于冷家的恩怨他并不知情,她不禁就想劝说冷疏雪得饶人处且饶人。
“雪儿,”她悻悻走回冷疏雪面前,踌躇许久,到底心一横,道,“宁总他……你去陪陪他吧!冷叔叔这边有我们,你不用担心。”
冷疏雪未答话,只欲盖弥彰般握紧了罗芙的手。后者当然能洞悉她心中所想,勉强止住抽泣,擦去腮边泪痕,轻道:
“那孩子也是为了救你受的伤,去看看他,爸爸妈妈不怪你。”
“妈妈……”
“去吧,”罗芙说着,佯作无谓扯出一抹笑容,温柔抚摸着女儿的发顶,“人这一生,难得遇到一个能为自己豁出性命的人,妈妈理解你。”
“主任,患者存在先天性动脉导管未闭,以往病历中已诊断动脉导管未闭,有心衰迹象,如果大量输血可能引起急性心衰。目前内脏持续出血,严重血气胸,背部呈深二度烧伤,部分三度烧伤……”
“家属来了没有?”
“家属……”白秋华为难看向门外,“他……”
“怎么,”见他迟迟无法答话,吕静涵面色一沉,质问道,“你说他在本院有多次手术经历,那之前都是谁签的字?”
白秋华未敢隐瞒,如实道:
“是他自己。”

楼主 我是水速围观  发布于 2021-05-09 23:53:00 +0800 CST  
第一百零七章 验伤(2)
“已经脱离生命危险。颈部伤口并未伤及动脉,但是脸上的伤一定会留下疤痕了。”
陈禾如实向警方报告着汪杞的情况,一直守在门口的陆羽黎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冷秦川糊涂。
既然警方已经赶到现场,眼见汪杞伏法即可,绑架行凶,故意伤害,仿制手雷,分明绝无活路!实无必要节外生枝。
所幸汪杞保住了性命,否则即便她极力争取,也势必会被媒体大肆宣扬,借此攻击秦川集团。
“警官,”她终于能展眉一笑,上前与一名警员道,“我是冷董事长的代理人,有什么事,您可以先和我沟通。”
蓝倾欢陪冷疏雪抵达手术室门前时,正赶上术中紧急调血。护士将输血申请单送出,匆忙而过,想必事出紧急,没时间耽误。倒是一旁的警员主动上前询问道:
“你们能联系到他的家属吗?目前他情况危急,院方需要家属到场签字。”
“我们也无能为……”
“我是,”蓝倾欢的话未说完便被冷疏雪打断,她长叹了一声,认承道,“我是他未婚妻。”
“雪儿……”
蓝倾欢想劝又无从开口,几番欲言又止,终究将满腹话语悉数咽下,附和道:
“是,他们交往很久了。”
“这是他的病危通知书,”那警员没敢耽误,立时拿出一纸文书递了过去,“医生说是弹片击穿了内脏,肺部、胃部,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烧伤已达深二度和三度,失血过多,且他本身还患有先天性的心脏疾病,已经引起心脏衰竭,救治希望渺茫。”
“心衰?!”冷疏雪无法想象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宁明叶更从未向她提起过。
他究竟是从何时起,病得这么严重……
那警员企图出言安慰,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均是徒劳,只提醒道:
“签个字吧,院方需要家属知情。”
冷疏雪颤抖着接下那份通知,良久不曾回过神。一张纸而已,能有多重?偏偏握在手里,连举起也成奢望。
曾经那么多次宁明叶病重,她都不比此时绝望。先前的医生会宽慰她,会耐心地同她解释之后要如何陪伴照料,事无巨细地同她交代,给了她一份希望。于是她就可以天真地憧憬余生里、他们相伴的日子,她要成为一名善于烹饪的厨娘,照顾好他陈年的胃病;也要及时关注天气的变化,提前备好内服外用的药,帮他安稳地渡过阴雨天和严寒冬日……那令她倍感期待,从未肖想过倘若某一次失去宁明叶,会是何种境地。
及至现下,方才尝见。

楼主 我是水速围观  发布于 2021-05-11 01:11:00 +0800 CST  
及至现下,方才尝见。
仿若心口被剜走一块血肉,止不住的淌血,她痛到想哭,却哭不出来。
怎么敢想象,那双永远温柔且偏执地、望向她的眼睛再不会睁开,喊再多声他的名字,也一样无人应答。
她忽然记起,自现场离开时宁明叶拉住她的手企图说些什么。但当时冷秦川情况不明,她心乱如麻,全是懊恼与悔恨,故而干脆将情绪发泄在他身上。第一次,狠狠甩开他的手,负气而去——
曾经在一起时,不论他们如何争吵赌气,只要宁明叶用右手握住她,就能立刻安静下来。她不再妄动,是生怕再度伤及他脆弱的韧带。
可不久前,明明他的手掌被割得血肉模糊,那么痛苦地要她多留片刻。
却被她辜负了。
“来,签字笔。”
那警员适时递上一支笔,冷疏雪握在手里,回身跪在长凳前。笔尖触及纸面沙沙作响,落入耳中,不知怎地竟又引出那一阵尖锐的鸣叫。如同爆炸过后时一般,她不得已抬手抵在额间企图平息,然而这声音愈演愈烈,末了,吞噬了她的听觉。头痛欲裂,眼前耳畔,徘徊尽是临别时宁明叶全身浴血的样子,以及,未说完的那几个字。
他想说什么呢?
雪儿,想……
“雪儿,我想……最后看你一眼。”
熟悉的声音言罢,一切再度归于死寂。她抬起头,视线所及尽是虚茫,似那时的浓烟滚滚,满心皆是恐惧。
她一直在害怕。
怕汪杞会根据那一通电话联系宁明叶,怕他真的赶来,怕他葬身在那场爆炸……
她甚至渴望宁明叶薄情一点,与楚天碧放一整晚的焰火,未发现她的电话,不知情她的失踪。自此生命里再没有她,就过一段平静悠闲的日子。
但他还是来了,和冷秦川一起。用手握住刺向她的刀刃,为了让她顺利跑走,选择留在那颗手雷附近。
是她错了。
世上最无可能对她忘情的人,正是宁明叶。他们分分合合,几经波折,每次当她以为他不会再理会,不会再帮忙的时候,宁明叶总会雪中送炭般出现。
这段感情里他没低过头,却处处皆在为她迁就……
而自己,居然因为对冷秦川的愧疚,曾弃他于不顾。
如今,终于要失去他了。
“雪儿?雪儿你怎么了!”蓝倾欢焦急地唤着她的名字,可迷蒙间全然听不清明。她唯有凭着仅存的几分理智,歪歪扭扭地,将“冷疏雪”三个字签在通知书一处空白。
签字笔悄然掉落,蓝倾欢仍喋喋不休地念着、喊着,看她怔怔地盯着空无一物的墙壁。半晌,冷疏雪才仿佛有了意识,起身将那张病危通知交回警员手里,一言不发,颓然坐回长凳。
“宁明叶家属在吗?”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敞开,医生护士陆续步出。冷疏雪如梦初醒,忙起身应道:
“我是。”
“患者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吕静涵疲惫地抬了抬眼皮,叹道,“我们尽了全力,但不能给你一个保证。”
冷疏雪闻言不由得后撤了半步,强稳住心神,问道:
“那他现在……”
吕静涵皱着眉点点头道:
“情况暂时稳定。”
万幸!
冷疏雪终于再抑制不住,向着那一众医护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继而脱了力跌坐在原地,泣不成声。
白秋华上前将她揽在怀中,一时却也不知当如何慰藉。冷疏雪就伏在他肩头,歇斯底里地痛哭失声。
人之生死,都是无力的。
医生也不例外。
这台手术有多复杂凶险,他并不想欺骗冷疏雪。所以唯有沉默,唯有,无动于衷。

楼主 我是水速围观  发布于 2021-05-11 01:12:00 +0800 CST  
第一百零八章 后知
冷秦川苏醒时,陪伴在病房内的仅有罗芙一人。最该出现的冷疏雪不知所踪,其余亲朋挚友俱未现身,倒衬得他像个凄凉的孤家寡人了。
“阿桢和路遥已经来过了,公司还有事要处理,他们留不了太久。” ”罗芙一句话食之无味,对他的态度未免冷淡过了头。他心知缘由,一言不发轻轻握住对方的指尖,指腹摩挲着人掌心的纹路,像在企求。
罗芙强撑着满面不悦抽回手来,梗着脖子质问道:
“冷董事长今年多大年纪了?”
冷秦川闻言一怔,旋即认命般笑笑,自嘲道:
“四十五岁生日还没过。”
“那你是不准备过了?!”罗芙不待他喘息便接道,颔首逼视着他眼眸,一字一顿道,“冷秦川,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小芙……”
“你别碰我!”冷秦川赔着笑还想牵她的手,罗芙却依旧板着一张脸斥道,“你以身犯险的时候,又想过我哪怕一秒吗?你就没想过,如果你出了事,我怎么办?雪儿怎么办?当初我们结婚,我指望你……”
罗芙一时语塞,哽咽着咽下之后的诸多抱怨,别过头拭去腮边几许泪痕,没再多言。冷秦川见状亦不由皱起了眉头,凭借未伤的手臂勉强支撑起身子,费力凑在她面前。他理应为自己辩解抑或袒露心迹,却迟迟无法开口。
越过警方去赴汪杞的鸿门宴,的确冲动鲁莽。但冷疏雪命悬一线,他无法坐视不理。
爆炸发生的刹那,他也曾有过一瞬间的闪念,恐怕就此葬身火海,恐怕,尚未来得及与妻子正式告别。
创立秦川集团的初衷,是给罗芙一个看得见希望的未来。他不愿妻子为了生计精打细算,不愿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女被劳碌辛苦吞噬了天真与活力,不愿她望着旁人的幸福,自惭形秽……他一向不认为自己有多么强的事业心,最初的梦想,也不过是一份朝九晚五、吃饱穿暖的工作。再穷的日子他都活过,再深刻的苦他皆吃过,从此余生,就尽是甜。可罗芙不一样。他不能眼看她受半点委屈,不能让她失望,不能让她无所依靠。
故而秦川集团,是他给罗芙的承诺。
即便有一日他先撒手人寰,至少,他的集团能保妻女衣食无忧。
毕竟岁月不饶人——四十五岁。他不再是血气方刚的青年人,不再无牵无挂、与命运撞个头破血流亦无知无觉。甚至近年来秦川集团也鲜少树敌,曾经水火不容的对手,居然可以握手言和,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喝一杯茶。
外界传言未尝一败的冷秦川廉颇老矣,成了一头不会咬人的狮子。他不在意,但不得不认承。于是只想少给妻女添些麻烦,这样纵然真有那么一天,他的家人不至遭太多的为难。
当然,诸如汪杞这般不可化解的旧怨,就唯有,你死我活。
“秦川,”半晌,罗芙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地夹杂着抽噎,不再责怠,而是恳求,“我求你,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我真的……真的没办法想象,如果没有你,我要怎么活下去……”
“对不起,”冷秦川不顾肩背处的伤口一牵扯便痛不可支,张手将人揽在怀里,一遍一遍低声重复着,“对不起……”
罗芙再抑制不住满腹委屈,伏在他胸口泣不成声,任泪水浇灌进单薄的病员服,刺进他心里。匕首扎在身上,弹片没入血肉,皆不若此时令他痛不欲生。那是他拼尽一切去保护的人,却也是他,让她如此痛苦伤心。
他如何能不怨恨自己,如何,能不感同身受。
“我一直不敢想象,爆炸,有多可怕……”罗芙囫囵说着,双臂环抱在他腰背,如平日一般埋在他胸膛怀抱里,“直到……我听说了宁明叶的伤势,到现在都后怕……”
“宁明叶?”冷秦川若有所思,“他……情况怎么样?”

楼主 我是水速围观  发布于 2021-05-12 00:42:00 +0800 CST  
“宁明叶?”冷秦川若有所思,“他……情况怎么样?”
罗芙这才慢慢将他推开,红着眼眶摇了摇头:
“手术出来之后,一夜之间抢救了三次。听秋华说,是弹片穿透了肺和胃,背上还有严重的烧伤,到现在都没脱离危险。你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三处弹片只是伤到了皮肉。”
冷秦川眼中浮现几许动容,然而稍纵即逝,细心如罗芙都不曾捕捉到。
届时宁明叶挡在他与那颗手雷之间,挡住了崩碎的弹片与爆炸的冲击。那三枚所谓仅伤及皮肉的弹片,分明是穿过了宁明叶的身体,才会只是像一根根刺般扎在他身上。
救命之恩,他该心怀感激才是。
可那是宁明叶,这份恩情就要另当别论了。
若非被挂断的那一通电话,若非除夕夜的探望,冷疏雪又怎么会被汪杞绑架,险些丢掉了性命?
罗芙见他迟迟不答话不明所以,问道:
“你在想什么?”
冷秦川立时回过神,匆忙移开视线搪塞道:
“啊……没什么。”
罗芙见他如此反应自然猜得出这并非实话,正色告诫道:
“我警告你,你再不喜欢那孩子,人家到底是为了雪儿拼上性命了。现下他重伤难医,你不体谅就算了,可千万不准趁人之危!”
冷秦川佯作无谓一笑,随口道:
“对付他没必要趁人之危。雪儿……在他那边?”
“对,”罗芙未曾否认,却也深知他心中所想,又补充道,“是你情况平稳后她才过去的。那孩子家里人不来签字,雪儿总不能弃他不顾。”
冷秦川冷哼一声,兀自别过头:
“你们倒是母女同心。”
“我和你不一样,”罗芙像是刻意激他,非得追着绕到床榻另一侧,坐在他眼前,认真道,“我不忍心看女儿难受,她喜欢谁就和谁在一起,我都不过问。”
冷秦川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语间所指,顺势接道:
“这不是之前我劝你的话吗。”
“原来这道理你懂,”罗芙心满意足挑起眉梢,“那百般阻挠她和宁明叶在一起的又是谁?”
“你……”冷秦川语塞,索性不再争辩,道,“好,我说不过你。我今天倒要看看,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像你所说,为雪儿拼上性命。”
他说着,作势要起身,罗芙非但不阻拦,反而上前搀扶了一把,继而拿来外套披在他身上:
“你必须去看看,雪儿有多重视这段感情,而你,又带给了她多少折磨。”

楼主 我是水速围观  发布于 2021-05-12 00:43:00 +0800 CST  
第一百零九章 宠爱
“雪儿,吃点东西吧。”
蓝倾宇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第三次劝说道。
然而冷疏雪依然摇摇头,目不转睛关注着EICU内昏迷不醒的宁明叶,不发一语。
整整六个小时,她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状态。除了核对笔录签字时对警员道了声谢之外,再没说过一个字。
蓝倾欢已熬不住回去睡下,换来蓝倾宇和蓝倾怀两兄弟,却一样无计可施。她执意不吃不喝,任谁都劝不了。
“哟,你是打算成仙啊!”
眼前光线不知何时一暗,一只虚盖着的保温杯摆在面前,持杯的那只手腕间系着一条玫瑰金的别致手链。
冷疏雪认得,那是乔珞芜的手链,在庆功宴上她送的。
“乔老师……”
她一时不知该要说些什么,万语千言,如鲠在喉。乔珞芜却颇大度于她身边落了座,作势叹了一声,道:
“算了,念在你事出有因,又不情不愿替我挡了枪,姑且原谅你。”
楚航闻言忍俊不禁,也跟着帮腔道:
“珞珞听说你出事急坏了,连夜把我从临市的演出现场喊回来,非得亲自来见你一面不可。”
冷疏雪红着眼睛结果那只杯子,嗫嚅道:
“谢谢乔老师。”
“行了,”乔珞芜抬手拭去她眼角泪珠,安慰似的笑笑,“我不怪你。我还等着你把这边的事处理好,回去当我的女主角呢。”
一股暖意涌上心间,昨夜至今,冷疏雪终于觉得自己有了温度。汪杞的歇斯底里,冷秦川重伤入院,宁明叶命悬一线……她几乎被折磨得心力交瘁,全凭意志力苦苦支持。
她痛恨自己的胡闹,痛恨自己的任性与一意孤行,痛恨辜负冷秦川、伤害宁明叶、甚至构陷乔珞芜……好似一直在伤害着爱她的人,又从不自知。
“宁明叶家属在吗?”
医生步出EICU的门如是询问,冷疏雪忙随手搁下保温杯,起身应道:
“我是他未婚妻。”
“未婚妻?”吕静涵蹙了蹙眉,“我好意提醒,像他这样的情况,最好直系亲属在场。否则一旦情况继续恶化,你会为自己惹上麻烦。”
冗长一席话,冷疏雪仅捕捉到了四个字:
“继续恶化……是什么意思?”
吕静涵将手中一纸病危通知递上——这已然是冷疏雪收到的第七张病危通知书:
“由于失血量过多,我们不得不采取输血的方式来挽救他的生命。但是输血量过大同样有引发急性心衰的可能,他的心脏功能原本就存在问题,这是十分危险的。”
吕静涵说着,将另一份诊断书示与她,继续道:
“背部烧伤程度大部分为浅二度,并有部分深二度,三度烧伤,面积较大,较易并发脓毒症,危及生命。两处贯穿伤分别穿透了肺和胃壁,且抢救不算及时,送来的时候已经形成了严重的血气胸,你要随时做好心理准备。”
他向冷疏雪微微低着头,遗憾道:
“抱歉,我们只能尽力而为。”
“啊……”冷疏雪恍然回过神,匆忙敛去眸中泪光,“那……那就麻烦您了。”
她仓促在病危通知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双手递了回去。继而绕到病房门口,踮起脚尖,朝宁明叶所在方向望去。
那扇玻璃窗太小,距离又太远,她目光所及只是一台又一台布满复杂线路的机器,纠缠在病床一侧,高高的输液瓶吊起,通明漫长的线隐在被子里。
她看不见此时的宁明叶是否醒着,看不清他的表情模样,仅能依赖仪器上尚且规律的曲线,庆幸他还活着。
至少,活着。哪怕痛苦,哪怕绝望,哪怕生不如死地,活了下来。

楼主 我是水速围观  发布于 2021-05-13 00:37:00 +0800 CST  
至少,活着。哪怕痛苦,哪怕绝望,哪怕生不如死地,活了下来。
吕静涵看着她的样子,只觉得格外可悲。
身为医生,他当然希望能尽可能多的挽救生命;也正因身为医生,他见惯了人情凉薄,世态冷暖。
久病床前无孝子,自然亦无贤妻。
宁明叶的情况太危重,纵然勉强保住性命,后续治疗也是一个漫长且痛苦的过程。且不论内脏的伤势能否痊愈,单论背后的烧伤,每一次换药皆是痛不欲生的煎熬,完全愈合后会留下触目惊心的瘢痕。假若一切都是最好的情况,连瘢痕也依赖整形技术消除,那么,他的心脏呢?
全身的血液都被换了一遍,原本就存在衰竭迹象的心脏功能随时可能崩溃。他的余生将不能从事任何高强度的工作,不能承受任何剧烈运动,不能情绪有太大的波动,不能异想天开、四处游走……他将活得不像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而如此克谨小心的生活方式,末了换来,终不过是个英年早逝的结果。
这样活下去,真的比死亡更体面吗?
吕静涵不敢妄自揣度,毕竟宁明叶唯一的家属,这个口口声声自称是“未婚妻”的女孩子,希望他活下去,那么医生的职责,就是不计一切代价让他活下去。
因为躺在病床上、随时可能撒手人寰的宁明叶不能讲话,不能为自己做这个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
这正是生命的可悲。
临了听凭别人处置,抑或,根本听天由命。
“雪儿。”
熟悉而低沉的声音自背后传来,冷疏雪立时慌了神,猛地转过身冲上前,挡住了冷秦川的前路:
“爸爸,请你不要再为难明叶了!”
她说得那么诚恳,那么卑微,乞求般看向冷秦川,一时泪如雨下。
冷秦川心中百味杂陈,却也强压下几分怒意,淡然道:
“我只是来看看他。”
“爸爸!”冷疏雪仍寸步不让,仿佛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一字一顿道,“只要你……不再为难他,我愿意和他分开……”
“什么……”冷秦川尚未反应过来,她便垂下头悄悄拭去泪水,吸吸鼻子,重新抬起头,郑重道:
“我愿意,从今以后所有事都听你的话,我会……进入秦川集团,学习经商。爸爸,只要你放过他,我什么都听你的……”
她愈说愈艰涩,哽咽再藏不住,吞噬了之后许多言辞。她无力地站在原地,站在冷秦川与宁明叶之间,自我拉扯。
不想再辜负家庭的保护,更不想再伤害宁明叶的一往情深。她没有更好的办法,唯有妥协,唯有让步,唯有用一种几近同归于尽的方式两全其美。
冷秦川默了半晌,方沉声道:
“如果他真的值得你喜欢,就该打败我来证明自己。”
“你是我的父亲,”冷疏雪苦笑一声,任泪水漫入口中,绽开一片苦涩,“如果他伤害你的利益,试问我如何还能在他身边自处?爸爸,我承认在生意场上他比不过你,我也承认你是对的,他的确有这样那样的许多不好……可是……”
“你想说,可是他能为了你抵上性命对吗。”冷秦川接着女儿的话说了下去,冷疏雪却摇了摇头,目光灼灼,直视着他:
“可是我爱他。”
冷秦川许久未答话。
曾几何时,他能空口无凭地说服合作对象投资千万;现下,竟不能说服自己的女儿真正释怀一段感情。
“先等他痊愈罢。”他如是道,在罗芙的搀扶下踏上回程的路。而才走出不及十步距离,复又停下,头也不回道:
“想照顾他,就先照顾好你自己。”

楼主 我是水速围观  发布于 2021-05-13 00:38:00 +0800 CST  
第一百一十章 宠爱(2)
有关冷疏雪遇险的新闻未能在网络上掀起热度,须得多拜叶风的周旋。乔珞芜有意无意地透露出年后恢复话剧演出的消息,璎谛就再不向冷疏雪施压,甚至主动为对家买流量,只为平息冷家这场风波。
冷秦川的伤势恢复良好,董事会内虽有人蠢蠢欲动,幸而尽在他掌握之中,一时成不了气候。真正棘手的,是如何从这起案件中全身而退。
警方做完笔录后,他便一直托辞病重不愿多现身,一切皆由陆羽黎代理。但逃避,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他深知汪杞一旦丧命,大大小小的麻烦都将接踵而至;假若汪杞活下来,又的确心有不甘。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牵回了思绪,他如常应了一声“请进”,故意佯作体力不济,躺回了病床上——
这个节骨眼上来探望的诸位不速之客,可不是真的盼望他早日康复。
“董事长。”
陆羽黎挽着白秋华走进病房,他特意多等了一会儿,确认身后再无旁人,才低声道:
“把门关上。”
及至那扇沉重的木门关好,陆羽黎才将备好的文件递上前去:
“汪杞已经脱离危险转入普通病房,董事长该放心了。”
冷秦川虽暗自长舒了一口气,却疑惑更甚。汪杞虽距离爆炸点最远,但毕竟颈间挨了一刀,难保伤到动脉。届时情况混乱,据说起先只抵达了两辆救护车,第三辆足足又等了十分钟才到场。汪杞,凭什么活下来?
“冷伯伯……”白秋华似乎欲言又止,同陆羽黎对视几番,仿佛终于拿定了主意,继续道,“汪杞能活下来,多亏了宁明叶。”
“宁明叶?”冷秦川霎时警觉,“怎么,他想借汪杞来报复冷家?”
“尽管我对宁明叶其人也没有好感,但是必须承认,这一次,是他救了冷家和秦川集团。”陆羽黎说着,拿过白秋华手中的抢救报告,示与冷秦川:
“最初到达现场的救护车,分别搭乘了您和汪杞。宁明叶则是十分钟后才被送往医院。”
“宁明叶被送来时已形成了严重的血气胸,背后烧伤出现感染,粗略估计失血量已超过两千毫升。”白秋华适时接道。他一字不曾撒谎,甚至回避了许多更加触目惊心的细节。宁明叶有多艰难地在生死线上挣扎,他至今思来,都心有余悸。
即便如此,冷秦川依然不为所动。仅随手将抢救报告丢在一边,不以为意道:
“急救分轻重缓急。优先救治汪杞,是出于你们专业的选择。”
白秋华眸间蓦然浮现一抹痛色。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双拳,默了半晌,方才再度开口道:
“是……宁明叶执意让我先救汪杞,他说为了冷家,汪杞不能死。”
“秋华,你怎么能……”
陆羽黎原本想说“你不该违背身为一名医生的职业精神”,但人非圣贤,皆有七情六欲,亲疏远近。
汪杞若身亡,冷秦川和整个秦川集团都可能会因此受到牵连,甚至会令这座商业神话毁于一旦——这分明是关乎冷家生死存亡的关键人物。
而宁明叶。
而宁明叶,非亲非故,一向被冷秦川及与冷疏雪相近的好友所厌弃;虽身为宁家长子,绮纪的第一继承人,可纵然他命悬一线,宁家竟连现身签字都不肯。这样的人若不治,至多不过世上多一座孤坟罢了。
白秋华和冷疏雪一起长大,情同兄妹,更视冷秦川为伯父,这般选择,情有可原。
冷秦川默然。
诚然,他的确不知此事自己究竟该要作何反应,难道真要去感激一个险些间接害死女儿的人吗?
“冷伯伯,同样在爆炸现场,宁明叶被弹片穿透了内脏,为什么您只是皮肉伤。”
白秋华的声音不大,却如惊雷一般在耳畔炸开。陆羽黎是个聪明人,自然听得懂他话中所指,错愕地望向冷秦川。
后者冷笑一声,侧目道:
“你想说什么。”
白秋华独自踱到床边,对着半开的窗户深吸一口气,回过身质问道:
“您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雪儿吗?不打算,让雪儿了解那一瞬间的真相吗?”
“是,宁明叶挡住了我,”冷秦川未曾否认,倒也并不显得多么惭愧,“那有如何?汪杞所持不是真正的苏/式/手/雷,一个比炮仗威力大些的礼花弹罢了。他又没有粉身碎骨,难道还要我对他感恩戴德?”
“冷伯伯!”白秋华忍无可忍,红着眼睛低吼道,“扎在您身上的三枚碎片,分别击穿了宁明叶的左肺和胃壁。除此之外,我们在他体内又取出了七枚,其中一个距离心脏只有两厘米,紧贴着大血管。我不清楚您所谓粉身碎骨究竟什么样,但身为医生,身为一个局外人,在我看来,他已经足够奋不顾身了。冷家曾那般无所不用其极,势要置他于死地,他却愿意为您不计生死,您心里就没有分毫动容吗!”
“秋华,你怎么能这样和冷伯伯说话?”陆羽黎从未见他如此怒不可遏,但顾念着白家与冷家的世家,她必须要出言劝阻他的疯狂。不料白秋华第一次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兀自别过头,接着说了下去:
“这几天雪儿几乎不曾合过眼,哭得眼泪都流干了。您说自己是最爱她的人,难道就只会对她苦苦相逼,看她难过,无动于衷?!”

楼主 我是水速围观  发布于 2021-05-14 18:22:00 +0800 CST  
“这几天雪儿几乎不曾合过眼,哭得眼泪都流干了。您说自己是最爱她的人,难道就只会对她苦苦相逼,看她难过,无动于衷?!”
“白秋华你住口!”
“让他说,”陆羽黎急忙喝止,冷秦川则格外坦荡,缓缓站起身,面对着白秋华,“我倒要听听,他还想如何对我指手画脚。”
白秋华丝毫不惧,目不转睛逼视着他,一字一顿道:
“冷伯伯,您并不是真的爱雪儿。”
冷秦川闻言不怒反笑,反问道:
“你有女儿吗?”
白秋华一怔,未曾答话。他便点点头,笑意未改:
“等你有女儿了,才有资格来指责我。”
又下雪了。
整座城银装素裹,仿佛积攒了一冬的严寒顷刻爆发,游走在每一寸凛冽北风里。
除夕夜一别,楚天碧原以为宁明叶是因为工作繁忙不告而别,直到今早,接到了冷疏雪的一通电话。
踏雪赶到三院已时近正午,走廊内弥漫着一股淡淡油烟气。来往患者不多,值班医生也终于得空歆享片刻清闲。
同为急诊楼,这样的环境她并不陌生。只不过从前她在感同身受的旁观者,今时今日,则是冷暖自知的当局者。
冷疏雪颇狼狈地坐在长凳之上,紧挨着她的蓝倾欢捧着一份冒着热气的汤面,口中喋喋不休地诉说着什么。她走上前,轻声道:
“冷小姐,我是楚天碧。”
冷疏雪循声抬起头,黯淡了光芒的双眸奇迹般地唤醒一丝庆幸,站起身第一句话,居然是向她道谢:
“谢谢你愿意来看他。”
楚天碧无所适从地退了半步,局促道:
“其实,是我该向你道歉的。那天如果不是我贸然去找他,他一定能接到你的电话,这些事就都不会发生了。”
冷疏雪摇摇头,哽咽道:
“不是你的错,我们都猜不到会发生意外。”
“那……他现在怎么样?”
楚天碧如是问道。冷疏雪回过头看向EICU总是紧闭的一扇门,终究没能抑制住泪水夺眶而出,一时泣不成声。蓝倾欢忙揽过她肩膀,与楚天碧道:
“今天凌晨又抢救了一次,医生说目前只能尽力维持现状不变得更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楼主 我是水速围观  发布于 2021-05-14 18:23:00 +0800 CST  
第一百一十一章 苏醒
“你是说,当时他一心求死?”
冷疏雪难以置信,楚天碧则表现得异常平静,点点头道:
“他被送到医大附院的时候身上只有一张飞往滨海市的机票,手机、钱夹都没找到。好不容易抢救回来了,他又自己拔下来供氧系统。”
心口蓦然一刺,仿佛被一把钝刀切割,分明割不破,还硬生生的疼在那儿。冷疏雪抬手压在心脏的位置,用力抵住拿出隐隐作痛的跳动,才能勉强问出下一句话:
“那他……有没有向你提起过,为什么要寻短见?”
“没有,”楚天碧矢口否认,“他鲜少和我提及有关于自己的事。可能我对他来说,根本也不过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不,”冷疏雪握住她的手,温声道,“你应该算是他第一位朋友。从前他总是独来独往,除我之外,身边再没有任何亲近的人。但是你不一样。”
“什么……”楚天碧不明所以,她便转过身直视着对方,特意放缓了语气:
“他亲口和承认的,你是他的朋友。你能让他打消轻生的念头,又能让他久违地放下戒备,足以说明他之于你的信任。除夕夜那天和你一起放烟花……那是这段时间以来,我看他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楚天碧只觉双颊发热,浮上几许绯红,忙颔首不肯让冷疏雪察觉,嗫嚅道:
“那……你不怪我吗……”
“怎么会!”冷疏雪释然一笑,依然没有放开她的手,“我该感激你愿意真心对他,这是他的幸运啊。”
“那你……会不会吃醋?”楚天碧偷偷瞥了她一眼,小心翼翼问道。冷疏雪认真忖度了须臾,复叹道:
“我相信他对我的感情。假如有一天他想要去到别人身边,只要与我坦诚相见,我会祝福他的。”
“你真的是个很通透的人。”楚天碧忍不住赞许道。
先前她一直费解,缘何冷疏雪为了张旻佳出言不逊,宁明叶却仍旧痴心不改。现下她大抵明白了。
这位冷小姐能得宁明叶一往情深,绝不单单凭借着一副美艳的皮囊。她的智慧与理性,友善与豁达,任谁遇见都会心生倾慕。她不嫉妒,不愤慨,更不尖酸刻薄,这是她的懂事,更是她的高傲。
可惜宁明叶似乎并不多么欣赏她的高傲。
楚天碧不止一次感到宁明叶的善妒,他妒忌张旻佳这件事,也从不遮遮掩掩。而这份执拗的占有欲、迫切渴望被满足的安全感,需要冷疏雪的回应,甚至需要她同等的嫉妒和任性来证明他们彼此间的平等相爱。
骄傲如冷疏雪,这样低到尘埃里的自卑感,她怎么可能会感同身受?
“冷小姐,”楚天碧踌躇片刻终于启齿,迟疑着暗示道,“你有没有想过,宁明叶为什么会和你吵架?”

楼主 我是水速围观  发布于 2021-05-15 00:19:00 +0800 CST  
“冷小姐,”楚天碧踌躇片刻终于启齿,迟疑着暗示道,“你有没有想过,宁明叶为什么会和你吵架?”
冷疏雪笑容一僵,旋即又苦笑一声,应道:
“大概,是因为我对旻佳过于关心了。”
“其实不止这一点,”楚天碧故意以一种近乎炫耀的语气说了下去,“那次医院见面之后,陪在他身边的人一直是我。就连除夕夜,他也是因为和我相处,拒接你的来电。你就半点不在意吗?”
冷疏雪低头不语,双手搭在膝头交握在一起,指节泛起点点青白。楚天碧未注意到,无可奈何般摇了摇头,道:
“如果你能因为他嫉妒我,他应当会很高兴的。”
“那样,他只会责怪我无理取闹的。”冷疏雪越说声音越低,直至细不可闻。
她依稀记得,就在她千辛万苦投资成立的厂牌前,张旻佳紧搂着阿冰,一桩一件控诉她的“罪行”。第一件妒忌多疑,第二件敏感娇气,第三件胡搅蛮缠,第四件啰嗦多事……
她被贬低成一个一无是处、只会胡闹的疯子,被抛弃,实属咎由自取。
于是她谨记教训,无论宁晴岚抑或楚天碧,无论是偷跑出医院解围,还是除夕夜的烟花,哪怕她再难以忍受,也一定不能表现出来。她将永远风轻云淡,自称信任对方,悉数纵容包涵。
“他不会的,你应该了解他呀!”楚天碧言罢,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道,“张旻佳……曾经这样指责过你?”

楼主 我是水速围观  发布于 2021-05-15 00:20:00 +0800 CST  
“他不会的,你应该了解他呀!”楚天碧言罢,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道,“张旻佳……曾经这样指责过你?”
冷疏雪抿抿唇未支声,她便已了然。
“冷小姐,恕我直言。张旻佳这样说你,根本就是替他自己找借口!你们相恋的时候他对外宣称单身,却在《冰》这张专辑宣发之时顶着谩骂公开恋情,你就不觉得委屈吗?他对你和对那个阿冰不同,假若当时也能公开和你的关系,我想,你也不会‘无理取闹’了。”
“我……”
冷疏雪想要分辩,却也被她一并挡了回去:
“冷小姐,不要用张旻佳的错误惩罚你自己,更加不能用他的错误惩罚宁总。宁总他很在意你,他给你的爱,需要你给出回应。”
“雪儿!”楚天碧话音未落,EICU的大门便毫无预兆地打开,白秋华来不及整理好自己就一路跑上前,庆幸道:
“雪儿,宁明叶情况已经稳定,马上转入普通病房!”
“谢天谢地!”
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惊喜,冷疏雪一时没回过神,倒是楚天碧先从长凳上起身,忍不住让泪水模糊了视线。
“雪儿?”
白秋华又唤了一声,冷疏雪方才反应过来,无措地站起来,怔怔望着那架病床被推去的方向。
“别愣着了!”楚天碧用力一下打在她肩膀,“快去看他呀!”
白秋华已打点好一切,自重症转出,马上进入特需病房。冷疏雪换上一身无菌服站在门前,却迟迟不能迈出一步。
“雪儿,怎么了?在犹豫什么?”
白秋华为她将一缕落下的发丝掖进无菌帽内,温声问道。
“秋华哥,我有点怕。”
“怕?”白秋华摸不着头脑,“是怕看到他身上的伤吗?”
“不,”冷疏雪仍未敢抬头,“他在爆炸现场拉住我,想和我说些什么。可当时……当时我担心爸爸,把他丢下了……”
“你怕他怪你?”
“嗯。”冷疏雪不曾隐瞒,红着眼睛低低地抽噎。白秋华思索不多时,继而抬手替她拭去腮边几道泪痕:
“劫后余生,大难不死,你都想通了,他还有什么想不通呢?相信我,他苏醒之后最想见到的人,就是你。”

楼主 我是水速围观  发布于 2021-05-15 00:21:00 +0800 CST  
第一百一十二章 苏醒(2)
一梦而醒。
宁明叶感到自己还活着,是通过手背之上隐隐发凉的输液针管。他想要睁开双眼看看外面,却仅有脑海中迷蒙的意识勉强支持,难以动弹分毫。
痛,每一处皆在痛。
长期的卧床压迫着背后的烧伤,剐蹭尚未愈合的伤口,似火舌贴皮肉滚过,灼痛蔓延,深入骨髓。他尝试着活动僵硬的手指,奈何周身提不起半分气力,拼尽了全力,也仅能扭过手腕,让酸麻难耐的手肘缓上些许知觉。
他还活着,该是在医院。可是这一回耳畔竟没有伴随着有节奏的仪器啸叫,亦听不见这间病房内任何其他的声响,甚至,是自己的呼吸声。淡淡花香气氤氲在空气里,是新鲜的玫瑰香味,混杂着不浓烈的消毒水气息。
半晌,一阵微凉的风拂过,吹散了这股香气,亦唤回几分清醒。堪堪睁开双眼,瞳孔聚焦许久,落在天花板的吸顶灯。
是三院的特需病房。
“你醒啦!”
楚天碧见他对着天花板发呆,一时欣喜若狂,连忙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几分检查报告单,起身握住他的手:
“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宁明叶转过头望向她,然而眼中未有半分光采,仿佛连她的模样也辨不清。楚天碧不明所以,权当他是在寻找冷疏雪,索性坐在床边继续道:
“我们几个劝了好久,冷小姐才答应回去休息几个小时。你昏迷这段时间,可把她急坏了。听说我来之前她一直都没合过眼,就在这儿陪着你。”
她故意夸夸其谈,原以为宁明叶会因此而动容。不料话音已落,那双望着她的眸子全不见半点波澜,就好像……
就好像根本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楼主 我是水速围观  发布于 2021-05-18 00:05:00 +0800 CST  
就好像根本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烧伤,爆炸,昏迷……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宁明叶或许并未听见她的话,是爆炸过后的鼓膜穿孔,导致听力受损。
咔哒。
病房的门应声而开,冷疏雪换上了一套轻便的运动装,长发吊起利落的马尾,看起来终于恢复了几分精神。只是大约出门得匆忙,素日里总是勾勒浓妆的一张脸不施粉黛,倒衬得她少了些许疏离傲慢,教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你回来得正好!”楚天碧忙与她道,“宁总醒了,你陪他一会儿,我去找医生。”
约莫宁明叶猜得到她在和另一人交谈,顺势转过头,死水般的双眸终于化开一片涟漪。模糊的视线里,冷疏雪仅有一个轮廓,他甚至看不清她的卫衣与牛仔裤是何款式,但决计不会认错。于是忍不住想要探出手去触碰,想问她是否安然无恙,冷秦川是否已脱离危险。可手臂僵硬无法挪动,太多言语如鲠在喉,纵想唤她的名字,俱无法成行。
“明叶……”
冷疏雪见他转醒亦是喜不自胜,放下随身的背包跑上前去。偏偏站在他身旁,又登时不知所措。
那是宁明叶,却并非她认识的那个人了。
从前的绮纪宁总,即便再消瘦狼狈,也尚不至于如此苍白不堪。她记得,最初搜索他的名字,网页之上那张照片何等的神采飞扬,英气俊朗,而今,竟已瘦削得不成样子了。那双她常牵起的手仍骨节分明,可眼下看来只觉得凸出的骨骼异常料峭,几道的伤口细密盘踞在手背与腕际尚未愈合,触目惊心。他的右手掌心还缠着厚厚一层绷带,手指蜷曲发着抖,而竟连血管分布最多的指腹皆毫无血色。
入院这几日,他如何变成了这副样子?

楼主 我是水速围观  发布于 2021-05-18 00:05:00 +0800 CST  
又大概不止这几日,而是他们分开的这段时间。
宁明叶那幢别墅总是空空荡荡,房间是空的,客厅是空的,连冰箱也是空的。他独自在家时一贯不会好好吃饭,敷衍地煮些粥,烫几颗不知味的青菜就是一餐。有时这些都不如,索性回去睡上一觉,待次日清晨又匆忙赶去工作。
他能将绮纪打理的井井有条,心思缜密如叶风,与之对阵时也不免败下阵来。他看似什么事都能做好,偏偏最不会照顾自己。
这些,冷疏雪都清楚。
偏偏还是把他一个人丢下了。
“明叶……”她局促移开视线不敢再看,垂着头站在原地,无语凝噎。
宁明叶亦一言不发,只是目光里依稀浮现的几许光亮,终究再一次黯淡下去。
他不该奢望。
拒接那一通电话,不能在第一时间洞察冷疏雪身边的危险,不能第一时间救她出来,甚至,不能为她保护好冷秦川毫发无损……
他的雪儿,不会再原谅他了。
“雪儿,”白秋华拿着病历本踏入病房,也抑制不住地上扬了唇角,笑道,“这回你能放心了。”
冷疏雪未答话,企图让到一旁,不想宁明叶不知哪来的力气,居然紧紧攥住她的手不容许她离开半步。
“明叶,让秋华哥来检查一下。”
冷疏雪耐着性子低声劝道,宁明叶却越握越紧,生怕她挣脱跑走一般。他竭尽全力想要说出一句话,奈何张张口,吐出的唯有几个残破沙哑的音节。
“明叶,你放手!”
冷疏雪无计可施,情急之下只管用力拨开他的束缚。宁明叶霎时脱了力,裹着绷带的手狠狠砸在床垫之上,掌心和手背洇出几点鲜红。他吃痛抿紧了唇瓣,却还不依不舍地,想要拉住她的指尖。
“冷小姐,鼓膜穿孔,他听不见你的话。”
楚天碧出言提醒,白秋华也点点头帮腔道:
“爆炸伤的患者大多伴有不同程度的鼓膜损伤,不过不用太担心,这种耳鸣或耳聋是可以治愈的。”
冷疏雪恍然间明白宁明叶因何如此反常,他既听不见,定然以为是她又想要弃他而去——如爆炸后一般,满心尽是冷秦川,看都不看他一眼。
“明叶,”她轻轻唤了一声,继而慢慢弯下腰,颔首在人额间印下一吻,“我不会丢下你。我就在这儿,哪里都不去……”
果然,适才歇斯底里的宁明叶顿时安静下来,眼神追随着她绕到另一边,寸步未离。她索性就在床边落座,执起他未受伤的手,温暖着那片冰冷。
“明叶,”她再不回避,满目坚定笑着,任泪水滑落,“我们不分开了。”

楼主 我是水速围观  发布于 2021-05-18 00:06:00 +0800 CST  
第一百一十三章 和解
“鼓膜穿孔,我通知沐辞尽快准备修补手术。”
白秋华合上病历如是道,对着冷疏雪安慰一笑:
“目前情况一切稳定,只是失血过多,可能会有点怕冷,你多注意他病房里的温度。”
“好,”冷疏雪认真记下,一面揭下便笺纸一面准备随他同去,“秋华哥,我送你。”
然而一步未踏出,袖口蓦地被一股力量牵扯住,要她毫无防备之下险些一记踉跄磕在床尾的铁架上。她不解望向“罪魁祸首”,却见宁明叶仓皇移开视线,攥住她衣袖的手一点一点移开,虚搭在床沿,攥紧了拳头。
白秋华见状,颇识趣朝着楚天碧递了个眼色,出言道:
“楚小姐随我来罢,她比你专业。”
“啊……对,”楚天碧立时会意,顺势接道,“冷小姐你留下,我和白医生过去。”
“那有劳了。”
冷疏雪向楚天碧微微颔首,目送她与白秋华离开,病房的门妥帖关好,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坐回床边。宁明叶依旧不曾直视她,欲盖弥彰般别过头,藏起眼中几点涟漪。她便也不支声,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
一缕阳光透过窗,在雪白被单上铺开一片鹅黄,绽放一室光明。
雪后初霁,峰回路转,空气里弥漫着久违的暖意,是难得的好天气。春节假期结束,整座城市再次忙碌起来,工作生活回归正轨,匆匆忙忙,却生机盎然。窗外鸣笛声、喧嚣声不绝于耳,昭示着春天的脚步越走越近,将沉睡的大地唤醒,融化人心底的冰冷。
冷疏雪默了半晌,指尖迟疑着一寸一寸向对方靠近,可未等有所碰触,宁明叶已不由分说牵住了她的手。
“明叶,你……”
她下意识开了口,继而才意识到宁明叶并不能听清自己的话。索性拿来床头的签字笔与便笺纸,忖度片刻写下一行字:
“你有没有生我的气?”
淡蓝色的便笺示与眼前,清秀工整的字迹跃然纸上。宁明叶睫羽微颤,旋即苍白如纸的唇角勉强扬起一抹笑意,摇了摇头。
冷疏雪眼眶一红,复又匆匆写好一张,撕下递了过去:
“张旻佳的事我很抱歉,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们之后不会再有任何联系。”
这一回,她没能捕捉到宁明叶眸中霎时隐去的些许痛色,只看到他张张口欲言又止,到底未说一字。
扎在心上的刺,纵然拔下来,也会烙印下无法磨灭的疤痕,就算不碰,还是会痛。
冷疏雪抿抿唇将那张便笺攥作一团丢入垃圾桶,兀自低头摩挲着手中的笔杆。良久,才又取下一张,涂涂改改几回,写成密密麻麻十字有余,偏偏仍觉不够,随手撕成了碎片。
她在不耐烦了。
果然,事关张旻佳,她一向优柔寡断。
宁明叶不自觉地放松了力气,不再同她十指相扣,却不料对方竟生怕他逃跑似的立时握紧。
“明叶,我真的……”冷疏雪知他惯会胡思乱想,一时情急又脱口而出,“哎呀!”
她无可奈何叹了一口气,只觉得格外无力。
从前无论他们如何争吵、如何误会,至少宁明叶听得见她的解释。眼下倒像是不管她怎么做都一并无济于事,他固执且笃定地不肯相信她,那她又能如何?
“算了!”她干脆心一横,拿出手机,当着宁明叶的面选中张旻佳的号码,“你看好了!”
言罢点下删除,联系中的那三个字,自此无迹可寻。宁明叶目光一颤,她便又翻出另一则号码:
“你看好了,这是你的。”
话音未落,那一栏联系人已选择了置顶,就在她的通讯录第三位,仅次于冷秦川和罗芙。
“雪……咳呃……”
宁明叶仰头望向她,艰难地妄图喊出她的名字,但牵扯出的一阵呛咳将他想说的所有悉数挡回。冷疏雪忙搁下手机,掌心轻轻抚在他胸口:
“你别急,慢慢说。”

楼主 我是水速围观  发布于 2021-05-19 00:36:00 +0800 CST  
“你别急,慢慢说。”
他蹙着眉强自平息这一阵恼人的咳嗽,哽在喉间的喘息里夹杂着几声异样的哮鸣,听得冷疏雪愈发心焦。她下意识摸索着床边的按钮,却再度被宁明叶扼住了手腕。她不敢用力挣,唯有顺着他的力道俯下身凑在他面前。
“明叶,你慢慢说……”
“雪儿……”宁明叶咳得双眼通红,额间青筋暴起,偏坚持着、想要将这句话说完,“雪……唔……”
只是冷疏雪不忍再听他说下去,颔首吻上了那一双唇瓣。唇舌勾缠间,诸多芥蒂烟消云散。
他们之间原本就不需要解释,需要的,无非是彼此的坚定。
“明叶,”四片唇剥离,冷疏雪抚在他额角,温柔拨开几缕碎发,“我爱的是你。”
宁明叶展眉一笑,张手托在她脑后,沙哑着嗓音道:
“我也一样。”
冷疏雪难以置信瞪大了双眼,讶异道:
“你能听见?!”
宁明叶当即也好似意识到了什么,转而佯咳两声,闪烁其词道:
“一点点。”
“你!”冷疏雪哭笑不得,扬手要打,又舍不得真打在他身上。唯有泄恨般拨开他的手坐回原处,没好气道:
“你就非要看我着急才满意!”
“雪儿……”
宁明叶直勾勾盯着她,故技重施,探手扯了扯她的衣角,如一只犯错后邀宠的大型犬,笨拙幼稚地请求主人的怜悯。冷疏雪一迎上他的眼眸便登时没了脾气,作势一下打在他手臂,端着最后一点怒火,嗔道:
“那,你到底能不能听见我说话?”
她说完许久,宁明叶面色未改,仍那般看着她。
“好了,又听不见了。”
她暗自叫苦不迭,却不由得自嘲般笑笑,起身又是一吻落于他眉间:
“现在听见了?”
这一次不知宁明叶是否当真听见,但至少他眸中映出一抹微光。一如那晚在三院的走廊,他自手术室出来,拥抱安慰泣不成声的她。
“宁明叶醒了?”
“是。秋华说,人已经脱离危险,情况稳定。”
冷秦川若有所思放下手里一本商业杂志,抬起头瞥了一眼床边刚送来的一束鲜花与几盒高档营养品:
“你亲自送过去。”
“这……”陆羽黎不明所以,“董事长是打算和解吗?”
“和不和解,那是我和绮纪宁总之间的事,”冷秦川不以为意笑道,“现在我让你去看的,是我女儿的未婚夫。”
“是。”
陆羽黎依言拿了东西出门,坐在窗沿下看书的罗芙方才心满意足点点头:
“这才对嘛,冷董事长。”
冷秦川无奈苦笑一声,起身将一件外套披在妻子身上:
“拿你没办法。”

楼主 我是水速围观  发布于 2021-05-19 00:37:00 +0800 CST  
第一百一十四章 妒忌
“准备换药了。”
护士长放下手中托盘,娴熟地备好绷带与纱布。楚天碧不知怎地突然面色一沉,忖度再三,终对冷疏雪催促道:
“冷小姐,刚刚医生让你去帮他约一项检查,你尽快去罢!”
“啊?”冷疏雪满头雾水,却不敢耽误,为难放开了宁明叶的手,“那……那麻烦你陪他。”
楚天碧点点头,忙应承道:
“好好好,你放心。快去罢!”
冷疏雪依言出了门,她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下,手捧一杯凉透的水,坐回床边的沙发。
病员服的纽扣一颗一颗解开,宁明叶抿紧了唇瓣不肯让自己痛呼出声,任凭与血肉粘连这一起、被血水和脓水洇透的纱布揭下,再度豁开脊背之上纵横铺展的伤痕。
果然,烧伤的部分仍触目惊心,几处深褐夹杂在大片的鲜红之中。表面一层皮肤完全烧毁,尚未生长出新的屏障,目光所及,一片血肉模糊。楚天碧有过处置烧伤的经验,她深知这样的画面难免令人恐惧,故而提前支开冷疏雪,免得引人害怕。
宁明叶趴在松软的被褥之上,两手用力攥着枕头的两角,本该是做好了准备。不料棉球不曾触及创面,仅仅在伤口边缘擦去血迹,就已令他双眼紧闭,绷紧了全身的肌肉,使得本就难以愈合的伤口再度渗出血来。
“放松。”护士长说着,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他便暗暗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却都抑制不住地发着抖。
消毒酒精直触血管与肌肉,如何能忍得住?
楚天碧眼见他支撑得艰难,情难自已,上前紧紧握住他的左手,企图以这种方式来分担他的痛楚。宁明叶痛极,一时不管不顾抓住她的手,将一声闷哼埋进枕头。
“好了。”护士长重新包扎好伤口,也抬手擦了一把额间的汗珠。伤势如此严重,能活下来的确称得上是奇迹了。
然而活下来了,却代表将要经历更多的磨折苦楚。
烧伤的痊愈过程漫长而痛苦,纵使护理得当,亦难免会留下骇人的伤疤。况且据主治医生说,三枚弹片击穿内脏且伴有心衰迹象,想要复原如初,无异于天方夜谭。
想到这里,护士长确是一刻都不愿多留,同楚天碧交代了一番注意事项后匆匆离开。身为医者,她更怕的是无能无力的绝望。

楼主 我是水速围观  发布于 2021-05-22 00:20:00 +0800 CST  

楼主:我是水速围观

字数:370299

发表时间:2020-11-12 06:31: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11-02 15:34:58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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