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角受伤吧】红眼睛(亲情虐,bg,高虐慎入)

第一百二十一章 转弯
“果子是五月十一那天,是个晴天呢!”
曲怀萍喃喃自语着,自我陶醉着,满眼憧憬与怀念。她看到了十岁的、她的果子,邀请了许多许多小伙伴来到家里,品尝东方妈妈烹饪的中式美食;十四岁的、她的果子,在足球场上肆意奔跑,对着观众席的年轻女孩挥手示意,成为全场的焦点,她心里的MVP队员……十五岁的、她的果子,尽管身患重病,但总会坚强地反过来安慰她,陪伴她,成为那段最昏暗的岁月里,她唯一的支持。
她的果子总是无所不能,被她深爱着,也深爱着她。
而十五年前的五月十一,在佛罗里达州的那间别墅,阳光调皮地跳入窗台,在卧室内铺开一片鹅黄暖融。窗外晴空万里,找不到一片云朵遮挡——那是五月以来的第一个艳阳天。
她最爱的孩子就乘着阳光降生,来到她的身边,成为她一生的方向。
二十八年前的三月十七,她甚至对这几个数字都异常陌生。又或许那天和平平淡淡的日子并无差别,她经历了什么,全然没有印象。
浑浑噩噩地渡过,直至六月份才稍有印象。那是婚后第一次出席公开的活动,她因身材走形被几家媒体撰稿讥讽,于是近乎绝食一个月,以最快的速度恢复高挑匀称的身形。
她不记得那天是剖腹产,宁衡特地选得所谓“吉日”,与绮纪旗下一家分公司成立是同一天。手术非常顺利,新公司的落成剪彩亦进行得有条不紊。可他们似乎以一种奇怪又难得的默契,不约而同地忽略了,那天足足比预产期提前了两个月。
他们的孩子在温箱长大,而分公司则因为经营不善,不久之后便宣布解散。
宁衡将这一切归咎于时间,日期,以及和分公司同时诞生的、他的长子。
此后,三月十七这几个数字宁衡不愿提起,曲怀萍自然而然就忘得一干二净。大抵有时宁明叶自己也记得不甚清明,旁人问起只道是三月份,具体哪一天,却不能脱口而出。
“你说完了没有,说完赶快滚!”
陈昂蹙眉呵斥道。宁明叶直视着曲怀萍的眼眸,微弱的希望一点一点被磨灭、驱散,末了,陷入一片深不见底的绝望。
他像是宽慰自己一般垂下头笑笑,鼓起勇气握住曲怀萍的双手,一字一顿哽咽着说完:
“那你记住我的名字好不好?”
他问得那么认真,那么渴望得到一个答案。而曲怀萍也终于注意到他,仔细将他端详半晌,眼神里尽是防备与陌生,继而警觉地缩回手来,身体蜷进轮椅里,不肯同他有分毫的接触。
“宁明叶。我的名字,宁明叶……”
他眼见那双苍老的手自掌心离开,眼见对方嫌恶似的别过头,却依然坚持着念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这是他来过这世界唯一的痕迹了。
就算他们不曾给予他任何家庭的关爱抑或照顾,至少,赠给他一个名字不是吗。
人道死亡并不是心脏停止跳动、大脑停止思考,而是不再被世上的任何人铭记。
所以他自私地希望有个人来记住自己,哪怕是憎恶也好,是痛恨也好。
但那个人不能是冷疏雪。
他的雪儿会遇到更好的人,过上真正幸福的生活。
那个人更不会是宁衡或宁晴岚。
他们只一心在乎绮纪的股权,大约不出半个月就会忘记他,再不想起。
于是,只剩曲怀萍,唯有曲怀萍。
可强人所难并不容易,故而他选择等价交换,将这个孩子带回来,加上足以保障她余生富裕安稳的一笔钱,买她的记忆。
他不敢肖想太多。
仅仅是生日就好,生日太复杂,记不住也没有关系,记住名字就好。
然而,俱不能成行。
“宁明叶,我劝你不要自取其辱!”
陈昂仍不依不饶地咒骂威胁,宁明叶终于不发一语将那张银行卡放妥帖,支撑着站起身,面对着他。

楼主 我是水速围观  发布于 2021-06-16 00:50:00 +0800 CST  


楼主 我是水速围观  发布于 2021-06-16 00:53:00 +0800 CST  
“好——!”小女孩甜甜应下,自顾拾起一根树枝拨弄着涟漪。那男子见状放心背过身点下接听,低声向听筒另一端汇报着什么。
“文哥,容阑已经打点好,秦川这次在劫难逃。”
“是,我和冷秦川打过交道,清楚他的弱点。”
“汪杞我会派人处理掉,你不用担心……”
扑通。
水花四溅,一阵夹杂着呛咳的微弱呼救声传来,令这通电话不得不终止。
“Grace!”
那男子下意识想要脱掉西装外套,可时间等不及,另一人已先他一步跳入水中,将小女孩高高举起,推回了岸边。
“谢谢!”
他抱起女孩,就手拉了那人一把,才发现这位救命恩人,竟是个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病鬼。他不断安抚着怀中哭闹的女娃娃,脑海中陡然闪过一个念头。便自衣兜里摸出一张名片,递给了那个浑身是水的病鬼:
“GC集团金灏飞。感谢你救了我妹妹,如果在药/物方面有需要,请随时联系我。”
GC。
宁明叶心下一沉。
果然,那通电话里的文哥正是文其扬。汪杞的绑架,秦川集团的风波,GC绝脱不了干系。他接过那张名片,假作感激朝对方点了点头,复小心翼翼将名片收好。
秦川集团有危险。
雪儿,这大概,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楼主 我是水速围观  发布于 2021-06-16 00:54:00 +0800 CST  
第一百二十二章 转弯(2)
“文哥,容阑那边已经打点好,有I-Ecir的配合,新产品会赶在‘星芒’前投入市场。”
“你办事我放心。”文其扬满意将手中的策划书合起放到一边,忽而又似想起了什么,问道:
“Grace情况怎么样?”
“已经退烧了,刚睡下。”
金灏飞言及此处顿了片刻,复弯下腰故意伏低,低声道:
“Grace安然无恙,还多拜一个人。”
“谁?”
文其扬随口询问,金灏飞便拍了拍手,示意门外的人进来。
文其扬饶有兴味侧目打量——
那是个年轻人,狼狈的年轻人,即使带着口罩也藏不住满面病容。瘦,一种近乎被剔净了血肉的消瘦,苍白的皮肤包裹着料峭嶙峋的骨骼,关节处皆覆盖着乌青的淤血,看起来仿佛是骨头势要割破皮了。正因如此,才令他连走路都显得岌岌可危,左腿大抵有些不灵便,一步一停全是拖着行走,吃不上力气。
文其扬不禁觉得荒唐。
他无法相信,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命不久矣的病鬼,自湍急江水中救了Grace。
但直到他迎上来人眼眸,便不得不信了。
纵然落魄至眼下这般境地,那双眼睛仍透着十足的精明和谨慎,目光不卑不亢同他交汇,竟也存着几分不可置喙的震慑。
文其扬不由得站起身来迎接这位特别的客人,不止因为他的义举,更因为,这双眼睛。
大抵除却令他感到棋逢对手的期待以外,更多的,是熟悉。
他见过这双眼睛,在五年前的谈判桌上。宁氏绮纪初出茅庐的代表三两句话逼得他让利三成,而后又联手华贸割掉他在蓝海市的市场。一单生意,绮纪无本纯利,GC血本无归,令他至今都不敢再次踏足蓝海市商界。
宁明叶。
他不可能忘了这个人,忘了这双眼睛。
于是待对方慢慢走近,他才主动伸出右手,先声夺人:
“我们又见面了,宁总。”
那人步伐一滞,停在原处,颤抖着双手摘下口罩,向他微微颔首:
“文董事长。”
“这是怎么了?”文其扬忍不住哂笑一声,眯起双眼摇了摇头,“当初宁总有不动声**退GC的本事,现在竟然都站不稳了。这是不是,就叫做风水轮流转?”
“文哥……”
“手下人不懂事乱插话!”金灏飞企图阻拦,亦被他厉声斥回,“宁总见笑了。”
“文董,我是来和你谈一单生意。”
宁明叶似乎并不打算理会他的威胁,依然垂着头说了下去。
“哦?”文其扬闻言居然也能压下愠怒怨怼,兀自落座等待下文,“愿闻其详。”
“冷秦川……我要他身败名裂。”
宁明叶说得极轻,一字一顿,却悉数燃烧着恨意。文其扬眉梢一挑,玩味般将双手交叉抵在下颌:
“所以?”
“我们联手。”
“好啊。”文其扬站起身绕到他背后,眼神一寸一寸扫过他周身每一处。

楼主 我是水速围观  发布于 2021-06-17 00:33:00 +0800 CST  
第一百二十二章 转弯(2)
“文哥,容阑那边已经打点好,有I-Ecir的配合,新产品会赶在‘星芒’前投入市场。”
“你办事我放心。”文其扬满意将手中的策划书合起放到一边,忽而又似想起了什么,问道:
“Grace情况怎么样?”
“已经退烧了,刚睡下。”
金灏飞言及此处顿了片刻,复弯下腰故意伏低,低声道:
“Grace安然无恙,还多拜一个人。”
“谁?”
文其扬随口询问,金灏飞便拍了拍手,示意门外的人进来。
文其扬饶有兴味侧目打量——
那是个年轻人,狼狈的年轻人,即使带着口罩也藏不住满面病容。瘦,一种近乎被剔净了血肉的消瘦,苍白的皮肤包裹着料峭嶙峋的骨骼,关节处皆覆盖着乌青的淤血,看起来仿佛是骨头势要割破皮了。正因如此,才令他连走路都显得岌岌可危,左腿大抵有些不灵便,一步一停全是拖着行走,吃不上力气。
文其扬不禁觉得荒唐。
他无法相信,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命不久矣的病鬼,自湍急江水中救了Grace。
但直到他迎上来人眼眸,便不得不信了。
纵然落魄至眼下这般境地,那双眼睛仍透着十足的精明和谨慎,目光不卑不亢同他交汇,竟也存着几分不可置喙的震慑。
文其扬不由得站起身来迎接这位特别的客人,不止因为他的义举,更因为,这双眼睛。
大抵除却令他感到棋逢对手的期待以外,更多的,是熟悉。

楼主 我是水速围观  发布于 2021-06-17 00:34:00 +0800 CST  


楼主 我是水速围观  发布于 2021-06-17 00:35:00 +0800 CST  
文其扬不由得要站起身来迎接这位特别的客人,不止因为他的义举,更因为,这双眼睛。
大抵除却令他感到棋逢对手的期待以外,更多的,是熟悉。
他见过这双眼睛,在五年前的谈判桌上。宁氏绮纪初出茅庐的代表三两句话逼得他让利三成,而后又联手华贸割掉他在蓝海市的市场。一单生意,绮纪无本纯利,GC血本无归,令他至今都不敢再次踏足蓝海市商界。
宁明叶。
他不可能忘了这个人,忘了这双眼睛。
于是待对方慢慢走近,他才主动伸出右手,先声夺人:
“我们又见面了,宁总。”
那人步伐一滞,停在原处,颤抖着双手摘下口罩,向他微微颔首:
“文董事长。”
“这是怎么了?”文其扬忍不住哂笑一声,眯起双眼摇了摇头,“当初宁总有不动声**退GC的本事,现在竟然都站不稳了。这是不是,就叫做风水轮流转?”
“文哥……”
“手下人不懂事乱插话!”金灏飞企图阻拦,亦被他厉声斥回,“宁总见笑了。”
“文董,我是来和你谈一单生意。”
宁明叶似乎并不打算理会他的威胁,依然垂着头说了下去。
“哦?”文其扬闻言居然也能压下愠怒怨怼,兀自落座等待下文,“愿闻其详。”
“冷秦川……我要他身败名裂。”
宁明叶说得极轻,一字一顿,却悉数燃烧着恨意。文其扬眉梢一挑,玩味般将双手交叉抵在下颌:
“所以?”
“我们联手。”
“好啊。”文其扬站起身绕到他背后,眼神一寸一寸扫过他周身每一处。
及至目光落于西装衣兜,眼中陡然闪过一丝狠戾。
文其扬自认算不上小心细致,可宁明叶委实太过轻敌,居然以为这样的雕虫小技即足以瞒天过海。
“宁总没诚意啊。”
他说着,探手自对方衣兜内缓缓抽出一部手机。屏幕还亮着,录音软件正在运行,记录着他们的对话。
宁明叶一向平静的脸上反常地浮现出几丝慌乱,甚至无所适从地揪住衣角,局促道:
“我当然要自保。”
“你的话我一直都不信,宁总,”文其扬仍笑着,笑得满面阴鸷算计,继而不慌不忙抬起右手,“送客。”
“文哥!”金灏飞情急之下挡住了会议室的门,忙道,“看在他救了Grace的份上,留他一条命。”

楼主 我是水速围观  发布于 2021-06-17 00:35:00 +0800 CST  
“文哥!”金灏飞情急之下挡住了会议室的门,忙道,“看在他救了Grace的份上,留他一条命。”
“我当然要留他的命,”文其扬闻言并不恼怒,反而宽慰似的拍拍金灏飞的肩膀,“单凭这份忠心,我也须得让他亲耳听见我们要如何对付冷秦川,却不能报信。”
“文哥……”
“动手!”
文其扬一声令下,守在门口的几人立时脱下外套涌入其中。金灏飞不得不退至门外,眼见沉重两扇门被撞得嘭嘭作响,无能为力。而文其扬就挑衅般站在门外,欣赏着一记复一记拳脚落在宁明叶身上,继而望向金灏飞,有意提高了声音:
“对付秦川集团,容阑是至关重要的一环。与I-Ecir联手,‘星芒’就不再具有市场价值。灏飞,你认为,这计划可行吗?”
金灏飞抿唇不答,仅仅盯着那群马仔发疯一样踢打着一具瘦削的身躯,一刻不曾停。
“文哥,不能打了……”
“继续。”
“再打下去会出人命的!”
金灏飞终于忍无可忍冲上前阻止,那些人见他来纷纷收了手。文其扬面色一寒,末了不发一语,沉默着离开办公区。
“请您拿好单据,小程序可以随时跟紧物流进度。”
将入春的天气多阴雨,一大清晨便是细雨蒙蒙,浇灌着这座江边小城。雨天的快递站客户不多,工作人员耐心地同每一位顾客解释注意事项,直到一位不速之客踏足其中。
“啊——这…这是……”
她着实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惊叫出声。
那,是个活人吗?
白衬衫背后染红了一大片,脓水血水混合着深深浅浅未干涸,手背脖颈皆是血。更不必脸上几处淤青,以及额间豁开的一道伤口,血液汩汩淌出,流入眼眶。他该已经看不清了,一道摸索着、踉跄着,跌跌撞撞走进来,满手鲜红,将一支染了血的录音笔放在柜台之上。
“您……有什么需要?”
小姑娘不敢去拿,只怯生生询问。来人张着口喘息,艰涩点了点头,另一手在衣兜内翻了许久,才拿得起一张便笺。
“地址……麻烦……”
“请稍等。”
那新来不久的小姑娘强定下心神,接过便笺来输入电脑,逐字确认道:
“蓝海市悦澜区,秦川集团。收件人,冷秦川。”
“谢谢。”
宁明叶竭力牵动嘴角扬起一抹笑容,眼中光亮顿失,就栽倒在柜台前,咳出一口浊血。好像周身的骨头皆被打断了,他不记得自己如何从GC分部坚持到这里,但仍然格外庆幸。
轻敌的人是文其扬。
发现了手机,却不曾料到他真正的计划,是这支录音笔。
“雪儿……”
满口血腥气,他望着门外痴痴唤着。
你对我的好,我只能还这么多了。

楼主 我是水速围观  发布于 2021-06-17 00:36:00 +0800 CST  
第一百二十三章 转弯(3)
“还没找到啊?”乔珞芜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与楚航相顾一面,皆不约而同摇了摇头,“一个危重的病人,能去哪儿呢?”
冷疏雪看着剧本未答话,默然红了眼眶,几颗苦涩泪珠滑落,浸润唇间许多苦涩。乔珞芜看在眼里亦是百般不忍,
“雪儿,你认为,他还爱着你吗?”
乔珞芜小心翼翼问道。
“我不知道……”冷疏雪沙哑着嗓音哽咽应道,“他什么都没说就离开,我真的不知道……”
“珞珞你别逼她了,”楚航忙抽出几张纸巾递上前去,坐在一旁揽过冷疏雪的肩膀宽慰着,“她已经够难过了。”
“我不是在逼她,是在帮她分析问题!”乔珞芜正色反驳道,“雪儿你听着,如果他爱你,绝不会弃你于不顾;如果他已经不爱你,那你就不该再继续坚持,继续折磨你自己。”
乔珞芜这一席话不无道理。她一贯理智,理智且冷漠决绝,用最坚不可摧的逻辑来嵌套感情,权衡利弊,从容不迫。以至于她从未将真心交付与任何人,因为任何人、任何感情都无法凌驾于她的尊严和自/由之上,令她退让抑或妥协。
故而当她看到冷疏雪的消沉痛苦、茶饭不思时,便觉得可怜可悲,可叹可惜。
“这样吧,”见对方仍无动于衷,她终于忍无可忍,自冷疏雪手中夺过剧本,深吸一口气道,“今天的演出,我们制造点事故。”
“事故?”楚航不明所以,“这是春节后的第一场演出,一旦出了事故势必要满城风雨。”
“就是要满城风雨才好!”乔珞芜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继而牵过冷疏雪手,替人轻轻抹去腮边泪痕,坚定道,“雪儿,倘使他还爱着你,看到这则消息,一定会回来找你。”
冷疏雪闻言止住了抽噎,试探问道:
“需要我怎么做?”
“简单!”乔珞芜说着,自信打了个响指,“一会儿演出的时候,我亲自去光闭舞台灯光,你看准机会假装跌下舞台。不出一个小时,你重伤的消息就会传遍网络。无论那位宁总去到哪里,他都能看到。”
“本台资讯,春节前票房大热的话剧《林乔与叶知晓》今日迎来假期后的首演。由于剧场灯光故障,主演冷疏雪不慎跌下舞台重伤,送往私立嘉恒医院抢救。据金牌编剧乔珞芜透露,冷疏雪伤情严重或危及生命,而秦川集团拒绝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似乎证明了冷疏雪的健康情况不容乐观……”
快递站内的电视滚动播放着最新的娱乐新闻,那小姑娘才封好了盒子的胶带抬起头,准备向这位奇怪的顾客再次确认一遍地址,不料适才还奄奄一息的人竟已不知所踪。
“走这么快……”她喃喃自语叹了口气,将纸箱随手丢在了分拣堆里,颇惋惜又望向悬挂在墙壁上的电视,“那么年轻的演员,红颜薄命啊。”
自宋仁辉受到黑诊所非/法fan卖人体器官交易的牵涉之后,昔日人来人往的嘉恒医院已维持了时近半年的冷清。正因如此,冷疏雪才得以安心躲在这里避人耳目,依照乔珞芜的计划佯作重伤。
“我联系过叶风,璎谛那边也已经放出消息了。你放心,就算他去到天涯海角,这消息也会无孔不入传进他耳朵里。”
乔珞芜看似安慰的一席话却将冷疏雪眼中燃起的一抹希望彻底浇熄。
距离演出事故发生已经过去整整两天,蓝氏惠曼、天音、璎谛三家传媒界领头企业罕见联手对此事跟紧报道。蓝路遥甚至一掷千金,将网络热搜48小时内维持在前十位。
可直到现在,宁明叶依然音讯全无。
她怕极了他不会来。
这样的扩散力度,他决计不会看不见、听不见。那么假若不现身,实已证明在他心里,她的安危已不再重要。
“再等等,南方这几天暴雨,航班停飞,或许他是有心无力。”乔珞芜言罢,将病房的窗户推开,任带有淡淡新雨味的空气涌入,换去房间内刺鼻的消毒水气息。恰当时,一个人影步入视线,让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那人行走的模样委实艰难,仿佛每一次行走都承受着极大的痛苦——踉踉跄跄拖着一条腿,缓慢而困顿地自停车场一路步入急诊楼。纵然隔着三层楼的距离,她也依稀能分辨出那道人影异常的消瘦单薄,甚至不像一个活人,根本就如同一具骨架。
“请问冷疏雪在哪里?”
“抱歉,冷小姐不方便接受采访。”面对来人焦急的询问,小护士仍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按提前准备好的冠冕堂皇的答话又复述一遍。

楼主 我是水速围观  发布于 2021-06-18 00:39:00 +0800 CST  
“抱歉,冷小姐不方便接受采访。”面对来人焦急的询问,小护士仍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按提前准备好的冠冕堂皇的答话又复述一遍。
“我不是记者!我是……”那人欲言又止,粗重的喘息声里默了片刻,方才继续道,“我是她的朋友。”
“抱歉,冷小姐不接受任何朋友探望。”
“冷疏雪在三楼东侧的特需病房。”
小护士依然寸步不让,一位路过的医生则好心出言提醒。宁明叶情急之下只匆匆道了声谢,撑着痛到麻木的左腿走向电梯。
他当然没发现那位医生的胸牌之上清晰的三个字——洛妍如。
“喂,师哥,”洛妍如眼看他背影没入幽长的走廊,拨通了白秋华的电话,“宁明叶回来了。”
叮。
电梯稳稳停在三层,宁明叶匆忙踏入楼道,转过身却见一众人就站在东侧那间特需病房门前,分明是有意在等他来。
站在最前面、安然无恙的,正是盛传重伤入院的冷疏雪。她穿着一件雪白的连衣裙,一见他现身,便破涕为笑,多庆幸道:
“明叶,谢谢你还在担心着我。”
宁明叶一怔,本能地想要后退。但电梯门已关闭,他甚至无路可退。
“你……没事就好。”
于是他唯有深深地、深深地低下头,裹紧外套,不让她看到他瘦削又丑陋的一张脸、额间的伤,以及来不及换下的、那件染血的衬衫。
“明叶,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冷疏雪步步上前,一如她曾经背负着全时间的光走进他的世界里。可此时他只觉得压抑、窒息,歇斯底里地渴望逃跑。
“别过来!”
他不知哪里来的气力高喊了一声,兀自按下了电梯下行的按钮,背靠着电梯的门,迫切地将距离拉扯保持得长一些,再长一些。
“明叶……”
“我不想见到你!”他发疯一般地拒绝,甚至背过身不去看任何人,不去面对她眸中灼烫热烈的情愫,抬手遮住自己的脸。
似一具生长在黑暗里、畏光的可怜虫。
“你还要走吗?”冷疏雪果然停下脚步,先前的欢欣悉数不见。她低声问着,等着,却终究没等到一个答案。
叮。
电梯抵达三层,宁明叶仓皇躲入其中。她趁着电子门未关,不管不顾跑到走廊尽头的窗边,推开玻璃窗,一条腿已跨过窗沿。
“雪儿!”
“雪儿你别胡来!”
众人想拦已来不及,她就这样岌岌可危地坐在窗台上,吹在冷风里,直视着宁明叶:
“你敢走,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楼主 我是水速围观  发布于 2021-06-18 00:40:00 +0800 CST  
第一百二十四章 凭恃
“你敢走,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冷疏雪说得坚决,就那般跨坐在狭窄的窗台上,稍一侧身便会自三楼踩空跌落。白秋华不敢轻举妄动,沐辞也不得不拉住蓝倾欢遏制她的冲动。一时走廊内僵持不下,几双眼睛不约而同望向宁明叶。
“雪儿!”
他慌忙按下开门键,跌撞上前几步,偏又在不远处停下。踌躇迟疑着,止步不前。
冷疏雪见状变本加厉,另一条腿也迈过窗台,双手岌岌可危撑在窗沿,似乎下一秒就会被抛入空中。
“雪儿!我留下!”果然,宁明叶跛着腿又靠近些许,颤抖着抬起手,像是拼命想要拉住她,“我留下……”
他没有任何办法,在面对冷疏雪的时候。何谓有恃无恐,大抵就是冷疏雪一贯清楚如何来要挟他。于他而言,这世上原本已没有任何事值得留恋或珍惜,包括他的性命。
直到,他的雪儿出现在生命里。
他可以什么都不顾,唯独不能不顾她的安危。
所以来不及处理一身的伤口,搭乘最近的一班夜航,一路发疯般赶到嘉恒医院,即便揭开的只是一场荒唐且拙劣的骗局。可他丝毫不会愤怒,反而格外庆幸欣慰。
故而当冷疏雪义无反顾迈过窗沿的时候,他比任何人都更加胆战心惊,但不敢再次走向她的身边——
拖着一副遍体鳞伤的躯壳,带着横亘在背后疮痍的疤痕,用这样一副、已辨不出本来模样的面容……
“你过来接我回去。”
冷疏雪终于破涕为笑,只是仍坐在原处,如是道。
宁明叶一怔,旋即垂下手掌,在衣角处蹭了又蹭,继而取出衣兜内的口罩,仔细戴好。做完这一切,他才能强撑着一步一步走向那扇窗,走向,浸在阳光里、夺目的那个人。
雨过天晴,几乎是一刹那。
一如冷疏雪闯入他的生命,没有任何预兆。
他多想,多想抬起头、张开手去迎接,去拥抱,然而黑暗中的飞蛾扑向火焰,终将粉身碎骨。可惜他没那么勇敢,还贪婪地妄图为自己留一分尊严,便唯有逃避,唯有退缩。
阳光投下的那一片光影,已近在咫尺。冷疏雪主动探出手,他紧盯地面,却无法回应。
“雪儿……”
他低低唤了一声,缓缓抬起头望向对方,视线里苍茫一片,是那条洁白无瑕的连衣裙,是天际纤尘不染的云。
雪儿。
我怕自己,弄脏了你。
“董事长!”陆羽黎罕见的失礼,直接推开门闯入了董事长室,“宁明叶回来了!”
“你的消息太迟了,”冷秦川叹了一声举起手机示意,“秋华已经告诉我了。”
陆羽黎回身关好门,方才将一支刚刚收到的录音笔双手奉上:
“这是从滨海市寄来的快递,我听过了,是GC陷害秦川集团的计划。内容并不详细,但提到了容阑和I-Ecir,他们想借I-Ecir的实力让容阑新品提前投放市场,借此抢占先机,挤占‘星芒’的市场份额。”
冷秦川若有所思拿起那支录音笔,不多时,复随手丢入垃圾桶,哂笑道:
“这个消息,GC也告诉过我了。”
“GC?”陆羽黎不明所以,“GC有意对付秦川,为什么还要将计划透露给我们?”
“因为文其扬的自负,”冷秦川说着,将笔记本电脑屏幕转过来面对着她,点下播放,“他有信心,即便我们提前得知全盘计划,也丝毫没有胜算。”
那则视频开始播放,宁明叶站在GC分公司的会议室内,独自应对文其扬和金灏飞的逼问。
“文董,我是来和你谈一单生意。”
“哦?愿闻其详。”
“冷秦川……我要他身败名裂。”
“所以?”
“我们联手。”
视频在这里戛然而止,陆羽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董事长,宁明叶他不会……”
“那他为什么赶在这个时候回来?”冷秦川不动声色打断了她的辩解,“如果我没猜错,这支录音笔也该是他寄来的。”
“是,”陆羽黎自认辩无可辩,只好点点头和盘托出,“我去调查了寄出的快递站,工作人员认出了宁明叶的照片。”
“那就对了。”冷秦川冷笑一声站起身,绕过办公桌在一旁的沙发落座,继续道:
“从滨海市赶回来,与雪儿破镜重圆;寄出录音笔向我示好,换取我的信任。宁总打得一手好算盘,可怜,他没料到GC根本不屑同他联手。”
一席话听得陆羽黎脊背生寒,她抿抿唇将那则视频关闭,收好笔记本电脑,方才小心问道:
“那……董事长想如何应对?”
“将计就计,”冷秦川笑意未改,运筹帷幄之间淡然如常,“我不会为难他。”
“那您……”
“秋华将他舍命救我的事向雪儿解释过,这个时候我与他不合,只会将雪儿推向他。那不如,就遂了他的心意。”
陆羽黎闻言忖度片刻,蹙眉道:
“我不懂您的意思。”
冷秦川摆摆手:
“是我从前太心急,才会令雪儿看不清自己的心。他们之间本来天差地别、千难万险,不可能走到一起,我根本无需火上浇油。现在我不再横加阻拦,余下的诸多矛盾,就只能是他们之间的事了。”
他言及此处一顿,端起茶几之上一杯冷透的咖啡咂了一口,复问道:
“宁明叶情况怎么样?”
陆羽黎只觉得不寒而栗,站在原地良久才恍然回过神,答道:
“秋华说还没有脱离危险。背上的烧伤和额头处的撞伤严重感染,肋骨、肱骨、膑骨皆有不同程度的损伤,淤伤不计其数,像是暴/力殴打所致。”
“看来文其扬也没善待他,”冷秦川搁下杯子,惬意地倚在沙发背上,“转告秋华,治疗费用由我承担,请他务必,治好宁明叶。你明白我的意思。”
他言罢眉梢一挑,似笑非笑扬着唇角。
“可是董事长,宁明叶恐已时日无多,我们没必要这么做。”陆羽黎还欲劝解,却见他别过头,抬手轻轻按着鼻梁:
“黎黎,我只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短短几个字,直令陆羽黎不寒而栗。她只得乖顺颔首,应道:
“是,董事长。”

楼主 我是水速围观  发布于 2021-06-19 01:04:00 +0800 CST  
第一百二十五章 无恐
冷疏雪从未如此厌恶这条裙子。
她的衣柜里从不乏黑白两色的昂贵裙子,五位数到七位数皆有,连她自己都分不清、记不起全部的样式。但这一件,自领口的弧度至腰线的裁剪,从珍珠纽扣的镶嵌到裙摆处的皱褶,一寸一寸,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也不愿再看到了。
当宁明叶步步靠近,及至咫尺之遥,如一片落叶坠跌在她面前……
这一条裙子,恍若素缟。
“雪儿,”一纸检查报告摆在眼前,是白秋华牵回了她的思绪,“嘉恒条件有限,妍如只能完成简单的检查,建议后续治疗回到三院进行。”
冷疏雪仅草草扫了一眼,将那纸报告单叠好收入皮包内。这段时间以来,这样的检查报告她已看过不下十份,每看一次就更失望一回。现在她已不敢看。
于是逃避般忽略,只阖眼叹道:
“哥,长话短说。”
“全身上下有多处被殴打的痕迹,三处骨折、一处骨裂,轻型肺挫伤。背上的伤口……”白秋华无意隐瞒,只是接下来的话,他委实不知要如何启齿。
冷疏雪本就对那片烧伤耿耿于怀,现下那处伤被水浸泡得发白,严重感染,又在遭受重击之后血肉模糊,她又如何能接受留下一片狰狞的疤痕。
“雪儿,”他默了良久,方才继续道,“我不知道这段时间他经历了什么,身为医生,我只希望你不要给他、给自己留下任何遗憾。”
冷疏雪闻言蹙了蹙眉,双手暗自揪紧了裙摆,用力至指节青白。
只是她的眼泪似乎流干了。
无论心有多痛,都再无法纵容自己哭出来。
“哥,我知道。”她小声说着,抬手轻轻碰触着EICU病房的玻璃窗。
一贯如此。
她眼睁睁看着宁明叶的痛楚,看见那些仪器导管纠缠着他、捆绑着他,如引线般倒计时他的生命。但,无能为力。
“这一次不回三院了,”她俄而展眉一笑,尽管连唇角上扬的弧度里,都浸满了苦涩,“我们回家。”
“雪儿……”
白秋华几番欲言又止,终究咽下满腹的话,闭口不言。
陆羽黎第一次反常地“背叛”了冷秦川,将后者的安排向他和盘托出。他理应告诫冷疏雪,阻拦她带宁明叶回去冷家。
可他怎么会、怎么能忍心,再雪上加霜。
他兀自揆度着,或许宁明叶根本挨不到冷秦川实施计划的那一天,那么至少这段岁月里,他们能歆享片刻的幸福安宁。
“哥,”冷疏雪握住他的手,一字一顿问道,“我究竟,应不应该和他在一起?”
白秋华就势揽过她的肩膀,温声道:
“为什么这样问?”
冷疏雪摇摇头,苦笑道:
“怎么好像,我都只会带给他痛苦。”
“至少,你让他尝过快乐不是吗?”白秋华说着,温柔替她理好额前碎发别至耳后,“雪儿,你一定要坚强,现在你是唯一能够支撑他活下去的人了。”
“嗯!”冷疏雪郑重应下,“我会的。”
宁明叶出院那天,适逢电影开机仪式结束。冷疏雪彻夜未眠自影视基地赶回嘉恒医院,生怕自己迟到一秒,就会再次受到他不辞而别的消息。
幸而宁明叶没有离开。
他甚至没有办法独自离开。
入院治疗短短两周,他看起来比来时更委顿颓靡,整个人苍白瘦削如一副摇摇欲坠的骨架,曾合体的西装已显得宽宽大大,将要成为一件披风了。更消沉的,是他的是精神状态。没有人经过病房时,便蜷坐在病床的一角犹自发呆;而门外的些微脚步声、窗外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令他如同惊弓之鸟,蜷缩起来抱紧自己,不住地发抖。
十四天的时间里,纵然是冷疏雪百般哀求,都不曾听他说出一个字。他仿佛真变成了一个不谙世事的疯子。
冷疏雪做好了所有准备,才敢缓缓推开的病房的门,容一束光投入昏暗的室内。宁明叶未曾抬头看她,只朝着没有光的地方挪了挪,缩成一团,不让身体的任何一部分碰触光线。
“明叶,”她竭尽全力挤出一抹笑容,俯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回家了。”
宁明叶稍抬起头瞥了她一眼,继而又不发一语埋下头,双手撑着窗沿向另一侧躲去。
“明叶,我是雪儿。”冷疏雪耐着性子牵起他的手,恳求道:
“我们回家,好不好?”
“雪儿,车备好了。”冷秦川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门口,语气毫无波澜地提醒。冷疏雪置之不理,仍半蹲半跪在病床前,柔声重复道:
“明叶,和我回家。”
冷秦川看在眼里,目光微寒。
一直以来他将冷疏雪的路铺得平坦又顺遂,半点坎坷都不曾留下。他又几时见过,他的女儿如此低声下气地去央求。
那是被他捧在手心里都还怕不够的人!居然为了宁明叶,委曲求全。
“倾怀、倾宇,”他朝着身后的两人递了个眼色,“动手。”
蓝倾怀和蓝倾宇当即会意,不约而同脱下西装外套交到蓝倾欢手中,并肩踏入了病房。
“雪儿,让开。”蓝倾宇探出手去企图搀扶,冷疏雪依然视而不见,自顾与宁明叶说着什么,旁人已听不清。
“小宇,动手。”
冷秦川如是催促,蓝家兄弟俩亦不敢再耽搁。蓝倾怀先行拉开冷疏雪,蓝倾宇则一把扯过宁明叶,力道之大,直将人拽了个踉跄。
“倾宇哥你干什么!你放开他!”
冷疏雪歇斯底里地挣扎着,可惜她一人如何拗得过蓝倾怀。就唯有听凭蓝倾宇将宁明叶如追撵一条丧家之犬一般推搡出病房,眼见宁明叶重重摔在门口,就在冷秦川跟前,却没有人愿意扶他起来。
“你们为什么这样对他!”
她终于忍无可忍,对着冷秦川红着眼睛怒吼。
冷秦川的说辞几乎一成不变,他平静望着崩溃边缘的女儿,大言不惭:
“我是为你好。”
“冷秦川!你对我好的方式就是伤害我爱的人吗!”
二十一年。她第一次直呼父亲的名姓,带着最沉重的绝望与憎恨。
“雪儿,”冷秦川叹了口气,上前抚摸着她的额头,“他是个疯子,你是不能同疯子讲道理的。我本意并非伤害他,而是无计可施,我们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带他回去。”
他那么真诚,那么恳切,连他自己都忍不住要相信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说辞。冷疏雪直勾勾瞪着他,半晌,一声冷笑:
“你总是什么都对。”
“雪儿,你迟早会明白的……”
“但我不会原谅你,”冷疏雪倔强地扬着头,丝毫不回避他的目光,“爸爸,我讨厌你!”

楼主 我是水速围观  发布于 2021-06-20 00:30:00 +0800 CST  
第一百二十六章 父亲
冷家那幢别墅外曾有郁郁葱葱矮灌木,罗芙偏爱的蔷薇和五针松,和冷秦川悉心照料浇灌的绒针柏。松柏本应四季常青,然而这一年冬天却不约而同落了叶、枯了枝,直至天气转暖也未有改观。
冷疏雪亲自搀扶着宁明叶踏入这栋偌大的房子。玄关处鹅黄的暖光亮起,
宁明叶几乎下意识地后撤一步背过身,瑟缩在门前的角落里不住发抖。冷疏雪没多问什么,只是安静地牵过他的手握紧,一步一步,领着他走进客厅。
“呀,雪儿回来了!”
罗芙出了厨房,局促地在围裙上擦去手上的水渍。她万分庆幸地看看冷疏雪,又瞧瞧宁明叶缄默不语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地为难。只是这情绪片刻便消散,她依然热情地笑着迎了上去,主动挽起宁明叶的手臂,温声道:
“让明叶先坐一会儿罢,汤马上就煲好了。”
冷疏雪立时反驳道:
“妈妈,他还不能进食。”
罗芙佯作责怠瞥她一眼,旋即又笑开颜道:
“我问过秋华了,喝点汤不影响的。我们明叶瘦得可怜兮兮的,不吃点东西身体怎么撑得住?”不待冷疏雪答话,她便自顾引宁明叶到沙发落座,体贴地将提前备好的毯子搭在人膝头,叮嘱道:
“陈禾说了,他腿伤最怕着凉,你须得仔细照顾,听到没有?”
“知道知道,”又是熟悉的啰嗦,冷疏雪习以为常,忙接道,“我都记着。火上还煲着汤,你快回去看看,别烧干了。”
她说着,撒娇似的扯住罗芙的胳膊便朝厨房推搡。后者拗不过她,唯有认命般顺从回去灶旁看顾着,仍不忘多添上一句:
“明叶别拘束,当是自己家一样的。”
那一例精心炖煮了一天一夜的汤终于完成。罗芙一向对自己的厨艺颇有信心,顾不得尝上一口,就先盛了一碗端到客厅。
“来,明叶先尝。”
她一面招呼着,一面将那碗汤搁在茶几上。而宁明叶竟置若罔闻,仍自顾盯着地面不知思索回忆些什么。
“明叶?”罗芙好意提醒,冷疏雪则朝她使了个眼色,低声道:
“他不喜欢不要强迫他。”
“这怎么强迫呀,”罗芙老大不乐意扁了扁嘴,“我是为他好。”
“妈妈……”
她并未理会冷疏雪的执意阻拦,兀自端起那只精致的小瓷碗,舀起一勺耐心吹冷,方才递到宁明叶唇边,满怀期待地看向对方:
“来,明叶,阿姨喂你。”
“哥哥就尝一点点了,可好吃了……”
“明叶,妈妈喂你……”
曾经的光景一幕幕在脑海复现,是陈果的童言无忌,是曲怀萍的虚与委蛇、口蜜腹剑。那是短暂的、他相信自己会有一个家的岁月。哪怕用一副肝脏去换来片刻如旁人一般的生活,也算值得。
可那一块难以下咽的糖醋鱼,如鸩毒般的水,终究将他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甚至,不配成为被曲怀萍利用的一具器/官/容/器。
于是他脸色霎时惨白如纸,两只手紧紧交握在一起不断摩挲、勾缠,似乎连目光都在止不住地恐惧颤抖。他发疯一般企图逃离,不料起身间被茶几绊倒,任小腿撞在坚硬的木质底座之上磕出一大片青紫。
“明叶!”幸在冷疏雪言及手快扶住他手臂,才没真让他跌倒。罗芙被这突如其来的敏感情绪吓了一跳,端着那碗汤不知如何是好。半晌回过神来,终是悻悻作罢,无奈道:
“那……那就不喝了。雪儿,你先扶他去休息,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冷疏雪特意准备了一楼的客房,窗帘严丝合缝地关起,不容半点阳光投进来。宁明叶战战兢兢步入其中,床头柜上一束坦尼克白玫瑰散发着淡淡馨香,一盏简单的小台灯,一立空空如也的衣柜,便是全部的家具陈设。
“别怕,”冷疏雪扶他在床边落座,放缓语气安慰道,“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害你。”
“雪儿。”
一道熟悉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冷疏雪不由得心下一沉,牵住宁明叶的手不觉攥得更紧。
是冷秦川。
她不指望在这场博弈之中能赢过商界“未尝一败”的冷秦川,不过,至少她还有一个筹码。纵然这筹码并不多么光彩,却的确奏效。
“爸爸如果想赶他走,就把我一并扫地出门好了。”
诚然,冷秦川对她的宠溺偏袒永远是没有底线的。只要她开口,只要她索取,从来有求必应。以父女之情为要挟,最能切中要害。
冷秦川闻言果然面露痛色,只是稍纵即逝,不肯让对方捕捉到这份情绪。他第一次不敢直视对方眼眸,移开视线,没了底气。
“雪儿,”他道,“剧组的车在外面等你,尽快准备罢。”
那是被他视如世间至宝的女儿,是他不惜放弃一切也要保护的人。宁明叶能够为她赴汤蹈火、出生入死,他亦然,甚至更加不假思索,义无反顾。
女儿是他的骄傲,是他的希望,是他人生的全部。从冷疏雪降生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将自己悉数交给了这个家庭。秦川集团的成功,为所有人艳羡的千亿身家,于他而言皆无非是保障妻女优渥生活的依托。那么多年呕心沥血工作,不为秦川的未来,不图垄断市场,他的梦想很小——
让冷疏雪生命里的每分每秒,都拥有世上最好的。
直到张旻佳、宁明叶,一个又一个闯进冷疏雪平静的生活中。他不得不怀疑是否由于自己将女儿保护地太好,才使得她一次复一次被欺骗、背叛、伤害……
“明叶,等我回来。”
冷疏雪言罢,欺身在宁明叶眉间轻轻印下一吻。冷秦川看得怒火中烧,末了,不发一语,侧身让出一条路来。
他所听过最残忍的一句话,正是冷疏雪在嘉恒医院病房内大喊的那一声“我讨厌你”。他不愿,不能真的让女儿痛恨自己。
“路上小心。”
冷疏雪出门前,他照常如是叮咛,却再没得到回应。
他独自踱回那间客房门前,望着失魂落魄的宁明叶良久,继而狠狠撞上了房门。
多想,多想就此让这个疯子消失在冷疏雪的世界里,一如从小到大,他得以全盘掌控女儿的交际圈。
但,他的雪儿长大了,终会长大的。
她会离开父亲的怀抱,奔向另一个肩膀;为了另一个人,与他鱼死网破。他就像一个笑话,从头到尾,处处显露着自私和古板,不被任何人理解。
未尝一败的冷秦川,到头来,居然输给了狼狈不堪的宁明叶?
不,不该。
大抵,他是输给了冷疏雪,输给了,他深爱着的、他唯一的女儿。

楼主 我是水速围观  发布于 2021-06-23 23:05:00 +0800 CST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夫妻
客房的门被摔得嘭嘭作响,罗芙侧目睨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冷秦川,并未多说什么。她一向乐观随和,鲜少过问冷秦川的决定,只是这一回事关冷疏雪,她不得不过问。
诚然,即便于她看来,宁明叶和冷疏雪也并不相配。但始终是她的见解,但这毕竟,是冷疏雪的感情。
她绝不容许因为自己的原因阻挡女儿的幸福快乐,更加不会在这个节骨眼火上浇油。
可惜冷秦川不明白这道理。
秦川集团一家独大惯了,他的人也渐渐变得说一不二,喜欢自作主张。
而此时这头压制着怒火的狮子颓然坐在她身边,十指交插放在膝头,兀自消化着百感交集。
“秦川。”
罗芙终于开口,唤着他的名字,起身坐到他身边。
他们的婚姻不似蓝路遥和薛霁的相互促进,更不比文蓉蓉仰望依附白桢那般一厢情愿。多年以来,他们彼此扶持温暖,她贡献着能够融化这个家的温柔,冷秦川则为她和女儿撑起一片没有风雨的天空。他们互相尊重信任,纵有争吵也决计不会过夜——
从来是好大威风的冷董事长亲自道勤,哄得她笑逐颜开才罢休。
但她更清楚,那是冷秦川的宽容与偏爱,加之事情本就无关紧要,无须非得为此争个面红耳赤,相看两厌。
现在,却是决定冷疏雪幸福的大事。
冷秦川几经波折仍未让步,确有他的考量。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冷秦川头也不抬,“你总得,给我点时间。”
“当然,”罗芙未曾反驳,只张手轻轻拥住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了肩膀处尚未愈合的伤口,“秦川,我会陪你一起,慢慢想清楚。”
“你也认为,该想清楚的人是我吗?”
冷秦川蓦然抬眼迎上她的目光,那双浸满难以置信与痛苦酸楚的眸子,竟令她生出片刻动容。
人心都是偏的。
她何尝不希望女儿嫁与良人,夫妻和睦,琴瑟和谐;又何尝不想一家人相亲相爱,没有分歧矛盾。偏偏这父女俩如出一辙,俱是一等一的固执,她夹在中间,从来无能为力。
“秦川,但是雪儿喜欢。”
她的语气依然平静,轻轻的、淡淡的,如一缕清风拂过心头,得以消去怒火大半。冷秦川似乎亦能随之平复下来,微倾身靠在她肩头,等待着下文。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把我从家里带走,爸爸妈妈说了什么?”
罗芙如是询问,冷秦川思索不多时,答道:
“我承诺会给你一个未来,他们都在笑话我。连你弟弟都指着我的鼻子威胁我,如果我食言,他会亲自找我算账。”
他说得风轻云淡,似乎并未把曾经经受过的讥讽嘲笑放在心上,包括这一家人的失礼和冒犯。罗芙笑笑,挽住他的手臂,与人额头相抵,继续道:
“可是,你还是给了我幸福的生活呀。”
冷秦川蹙了蹙眉,极不自然地换了个姿势,将妻子揽入怀中,无奈道:
“你在用宁明叶和我相比?”
“秦川,”罗芙认真纠正道,“我承认,他的绮纪没有资格同我们的秦川相较。但我所指的幸福并不是优渥的条件,而是我们在一起。你知道吗,哪怕你真如他们所说一事无成,我也不会怨你、怪你,我还是会觉得你是世上最勇敢有智慧的冷秦川,你是我最爱的人,一定要相守终生的人。”
“小芙……”
“秦川,我那么那么爱你,就好像雪儿她爱着她的明叶一样。我真的不介意你是否富有,也不在乎我们之间会拥有怎样一个将来。因为对我而言最好的未来,就是与你相伴。”
罗芙说得动情,情不自禁红了眼眶。
至此,冷秦川眼中的寒意彻底被融成了一汪弱水。他自认是个薄情寡义之人,无论是对待曾经的挚友抑或萍水相逢的陌路人,直到遇见罗芙。他方才发现自己居然也会为情所困,因为她的一颦一笑而牵动了心绪,因为她的伤心难过而困惑自责……
“秦川,我们的女儿她总要长大的,对不对?”罗芙抬手捧起他脸颊,仰头如蜻蜓点水般吻过他的双唇,任一颗泪珠碎在彼此唇间,哽咽道,“我们已经给了她最好的一切,接下来的路,应当由她自己走。我们终究无法把她捆绑在身边,那么最终陪伴我们走完余生的,只能是我们自己。秦川,是时候放手了……”
“我知道,”冷秦川俯身将下颌抵在她肩头,就这样伏在她耳畔重复着,“我知道……”
未尝一败冷秦川,何曾如此脆弱无助。仿若疲倦的狮王回到巢穴中,贪婪地汲取着妻子身上的温度。他不再疾言厉色,不再一意孤行,如一匹驰骋荒野的狼,时时刻刻展露着锋利的爪牙。
罗芙总有这般神奇的魔力。
让他平静,让他柔软。
“秦川,你已经拥有我全部的爱了。请容许我们的雪儿爱上别人吧。”
电影发布会成功举行,乔珞芜不出所料成为全场的焦点。叶风借璎谛的名义暗中接洽品牌方,为其争取来了一线品牌当季高定礼服,一时又被推上网络热门。
影版《林乔与叶知晓》沿用了话剧的原班人马,楚航和冷疏雪的关系自然而然受到了各路媒体的关注。乔珞芜对炒作轻车熟路,三言两语模糊且暧昧,引得众人兴致高涨,一阵阵欢呼。
冷疏雪心不在焉,随口附和二三句,却总是懒懒提不起精神来。
“请问在这次电影之后,两位老师还会继续合作吗?”
“当然,”楚航和冷疏雪尚未答话,乔珞芜便先声夺人,“他们两个人就像林乔和叶知晓,难舍难分。”
冷疏雪觉得这话不对劲,只是这样的场合里不方便直言反驳,仅同楚航对望一眼,上前扯了扯乔珞芜的衣角。
后者有所察觉,然而看都不看她,立时又揶揄道:
“好了好了,我的话太多了,雪儿害羞了。”
“乔老师,我……”
“乔老师,别为难雪儿,有事冲我来。”
楚航适时上前牵起冷疏雪的手,格外自然的接过话茬。台下快门声响作一片,光影交叠里,冷疏雪终于看清站在门口那一人的面容——
叶风。
原来这场发布会,根本就是一场戏。为乔珞芜工作室的新人楚航炒作恋情,为璎谛娱乐引流,促成接下来的投资合作。
乔珞芜,叶风,楚航……他们一早就清楚,设好了圈套,心安理得地,请君入瓮。

楼主 我是水速围观  发布于 2021-06-26 00:36:00 +0800 CST  
统一回复哈,近期工作繁忙,生活所迫,会尽快恢复更新。

楼主 我是水速围观  发布于 2021-07-01 12:41:00 +0800 CST  
第一百二十八章 遗忘
“来,明叶,”罗芙捧着Pad走进房间,主动坐在宁明叶身边,将屏幕递了过去,“雪儿在舞台上呢!”
“大家伙,我是冷疏雪,在电影里扮演‘林乔’。”
冷疏雪温柔的声音响起,一直蜷缩在角落里的宁明叶竟奇迹般抬起头,露出双眼小心翼翼地瞥向屏幕。
“他们两个人就像林乔和叶知晓,难舍难分。”
“乔老师,别为难雪儿,有事冲我来。”
楚航颇自然地揽过冷疏雪肩膀,对着镜头扬起一抹灿烂笑容:
“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雪儿。”
他说得那么自然,甚至毫不避讳乔珞芜的目光。
三个人,一台戏,各怀心事。
罗芙脸色骤然一沉,旋即仓皇退出播放将Pad收起,尴尬道:
“为……为电影造势嘛,你要理解她。”
宁明叶凝望她良久,唯有粲然一笑。
他红着眼睛不发一语,颔首躲回臂弯里,将自己抱得更紧。罗芙有心再劝,却也不知从何说起。
“小芙,别管他了。”
冷秦川不甚礼貌地推开门,一碗滚烫的粥摔在床头柜,连把勺子都未曾准备。这是冷疏雪特意叮嘱的,要看着宁明叶好好吃完。
罗芙瞪了他一眼,不悦道:
“别忘了雪儿怎么和你说的!等她回来知道你这个态度,看她会不会和你发脾气!”
冷秦川无可奈何叹了一声,继而又端起那碗粥,递在宁明叶面前:
“吃完。”
对方不予理会,他便耐着性子又往前送了送:
“雪儿为你煮的,吃完。”
精致瓷碗的边沿触碰到苍白消瘦至青筋骨骼都根根可数的手背,宁明叶刹那间往墙角缩去,似一堆败落干枯的树枝堆在一起,甚至没有半点生气。
“宁明叶,”冷秦川深吸一口气将那碗粥搁在地板上,下最后的通牒,“尊严不是别人给的,是你自己争来的。别指望我会可怜你。”

楼主 我是水速围观  发布于 2021-07-13 00:19:00 +0800 CST  
“宁明叶,”冷秦川深吸一口气将那碗粥搁在地板上,下最后的通牒,“尊严不是别人给的,是你自己争来的。别指望我会可怜你。”
宁明叶不知是否故意,居然当真扬起头来直视着他。眼神依稀似初见时,在安华医院的特需病房。
届时的宁明叶亦是如此,重病不起,面无血色地躺在病床上。可当他自恃拯救者的姿态出现,就是这一记冰冷淡薄的眼神向他示威,令他不敢、更不能肆意妄为。他欣赏这个傲慢冷酷的生意人,欣赏这个所向披靡的年轻人,却生怕这样运筹帷幄的胆识和智慧,到头来会伤害冷疏雪。
于是无所不用其极,企图凭着秦川集团现有的财势逼这位绮纪的宁总知难而退。
是他疏忽了。
宁明叶绝不是一只任由宰割的羔羊,豹子不猎捕,并不代表它失去了锋利的爪牙。哪怕落魄至斯,未尝改变。
冷秦川心下一沉,依然不动声色道:
“怎么,不服气?”
不知是否有意,他的话音刚落,宁明叶在转身间就打翻了那碗热粥。熬得绽花的米粒泼洒一地,漾出阵阵香甜气息。
“明叶,”罗芙赶忙弯腰执起宁明叶的手仔细端详,“当心烫着!”
冷秦川站在原处,眼看妻子体贴入微却还换不来一句感谢,终究忍无可忍,一把扯过罗芙,语气微凛:
“小芙,你先出去。”
“秦川,你答应雪儿不为难……”
“我让你离开!”冷秦川不容置否地低吼,罗芙被吓了一跳,一时无法分辩,只好悻悻退出了房间。
咔哒。
房门落锁。
冷秦川踱回宁明叶跟前,就站在那滩已冷透的粥上,一粒一粒,将冷疏雪精心准备的心血踩碎。继而俯身扼住对方脖颈,迫使其不得不仰着头:
“得寸进尺,不识好歹。”
“杀了我……”
宁明叶双手紧紧握在他腕际,直迫使对方手掌朝着自己的喉咙再施加了几分力气,在颈间印下数道红痕。冷秦川挣脱不得,本能扬腿踢在他胸口脱出手来踉跄几步勉强站稳。而宁明叶竟仿佛浑然不晓得疼,仰靠着墙壁不知是哭是笑,满眼尽是苦涩。
“你真是疯了!”
冷秦川嗤之以鼻,就势踢开了那只已渐冷透的碗。
叮——
咔哒。
小瓷碗磕碰地板发出清脆声响,恰当时冷疏雪推门而入,正撞见宁明叶的狼狈不堪吗,与冷秦川的怒不可遏。
“爸爸!”她攥紧了双拳质问道,“你不是答应我不会为难他吗!”
“我没有为难他。”
冷秦川阖上眼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俯身拾起那只碗兀自走到门口,沉声道:
“雪儿,”他从未像现下这般无可奈何,又无计可施,“尊严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争来的。他想不被别人为难,就必须足够强大。难道,你想守着个疯子过一辈子吗?!”
“我认了!”
冷疏雪决然回击道。弯下腰将宁明叶揽在怀里,温柔拭去人颊边汗珠,替他理好额前的碎发。即便此时的、她的恋人,已无法感知她的深情。
“好了,还在吵什么!”罗芙适时端着一份鸡汤面现身,走到这一对僵持不下的父女中间,“一回来就吵,也不知道先让雪儿吃点东西!”
说着,她没好气瞥了一眼冷秦川,继而赔着笑脸将那份面递向冷疏雪:
“雪儿乖,好好吃饭。”
“不用了,”冷疏雪别过头看也不看,“明叶不吃,我也不吃。”

楼主 我是水速围观  发布于 2021-07-13 00:20:00 +0800 CST  


楼主 我是水速围观  发布于 2021-07-13 00:24:00 +0800 CST  


楼主 我是水速围观  发布于 2021-07-13 00:27:00 +0800 CST  
第一百二十九章 遗忘(2)
“秋华哥,明叶到底怎么了?”
白秋华阖上病历夹递到冷疏雪面前,向着一旁的岳子元微微侧头,介绍道:
“这是岳主任,宁明叶的主治。具体情况,还是他来和你说清楚比较好。”
“岳主任。”冷疏雪礼貌地探出手,岳子元也只是轻轻一握便放开,兀自绕到办公桌落了座。
“冷小姐,我想你应该比我更了解患者的情况。他一定经历过巨大打击或者极度痛苦,我说的对吗?”
岳子元审度的目光令冷疏雪无可回避,唯有悻悻点了点头。
只是她不知该如何将宁明叶所走过的那段路、所消受过的那段岁月启齿说起。
打击?痛苦?
宁明叶似乎一直是生活在这种熬煎里,无法脱身。而他们,也一贯晓得如何将他推入深渊。
岳子元叹了一声,双手交叉架在桌沿,疲然道:
“选择性失忆,他的潜意识选择遗忘那些令他痛苦的回忆来保护自己。”
“可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冷疏雪一时情急口不择言,岳子元却只字不答,仅仅抬起头付与她一记怆然目光。
她当即了然。
原来,宁明叶这三个字,也是苦难的一部分。
“那……能痊愈吗……”
冷疏雪试探着询问,岳子元又是一声长叹,摊开双手,道:
“一般的选择性失忆都只是遗忘某一件事,或者某一段特定时间内的记忆。可他不一样。”
“他几乎,清空了所有的记忆。包括家庭关系、个人身份,甚至是,他的名字。”
这代表着,家庭、身份包括名字,之于宁明叶而言,俱是苦涩——她何以想见,当一个人选择遗忘全部令自己难捱的回忆却连自己是谁都忘记,该有多可悲。
冷疏雪握紧双拳,良久,低声问道:
“他……还记得我吗?”
岳子元凝望她缄默不语,答案已昭然若揭。
原来,她也是使他痛苦的一部分。
“雪儿,我们走罢。”
白秋华适时出言劝解,岳子元便识趣将办公椅转背过去,佯作无意叮嘱道:
“相同的场景和对话也许能唤醒,也许不能。你们可以试试。”
“谢谢。”冷疏雪弯腰致谢,黯然走出那间办公室。
宁明叶就在隔壁的诊疗室,她推开门,站在门口,迟迟不能迈出哪怕一步。
她看得见。
宁明叶坐在角落里最狭窄的一架沙发,大片的阳光泼洒在室内,却恰好避开了他所在的那一隅。
“明叶……”
她轻轻唤了一声,上前俯下身,抬手抚在人额角:
“明叶,还记得我吗?”
宁明叶置若罔闻,只依然蜷缩着低着头,仅仅盯着地面。
“明叶,”冷疏雪耐下性子,索性跪坐在地凑到他面前,迎上他的目光,“明叶,你还记不记得,我是谁?”
宁明叶瞥她一眼,旋即慌忙移开视线,如躲瘟神般避之不及。
“你说啊!”冷疏雪终于忍无可忍,任凭泪水夺眶而出,刹那崩溃在他面前,“为什么……为什么我也会被你忘掉……”
为什么就连我,也只会给你带来痛苦呢。

楼主 我是水速围观  发布于 2021-07-26 23:57:00 +0800 CST  

楼主:我是水速围观

字数:370299

发表时间:2020-11-12 06:31: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11-02 15:34:58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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