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局中局(接沙海三,瓶邪only,HE)

十四、进山
苏解放是生活在吉林省安图县的一个普通农民,名字是他父亲取的,那个年代出生的人,名字或多或少会有些时代的烙印,比如说“张抗美”、“李援朝”什么的。他的父亲是一名解放军军人,四十多年前,他在珍宝岛自卫战中功勋卓著,退伍后带着老婆孩子迁到了吉林,在安图县的一个小镇里定居。拿着国家的军人和农民补贴,日子也算幸福美满。

冬季的农活少,趁着农闲时,苏解放会骑着他家的那辆黄包车在二道白河镇附近四处转悠。这个季节,来长白山的外地游客特别多,不少还是自驾游来的,对二道白河去往长白山并不熟悉。苏解放还算是一个精明的人,拉起客来嘴皮子功夫很是了得,一天下来能挣下百来块钱。

拉客的日子过得挺闲适,但是今天,他遇到了一件怪事。因为这件事,他差点把自己的命都摊上了。

在他像往常一样骑车寻找着一些外地面孔的时候,几个衣着怪异的男人突然堵了上来。以为是过来问路的,苏解放正准备着载他们一程,拿下今天的第一笔外快,结果站在最前头的那个人走了过来,要求自己带他们去长白山,并且还提出了一个很奇怪的要求:要走路,不能骑车。

随即那人把几张红色大钞塞到了自己手里。

苏解放一看,立刻就傻眼了,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豪爽的人,还没开始上路就直接往人手里塞钱,红包也不是这么给的。苏解放看着这些红艳艳的钞票,不禁大喜,十分爽快地就答应了下来,心想这都快赶上我四天挣的了。

一路上,几个男人都紧跟在后头,默不作声,完全没有苏解放见过的那些外地游客的兴奋和好奇,似乎只是和去市镇买菜一样稀松平常。

苏解放悄悄回过头,打算打量一下这几个奇怪的客人,刚才顾着看钱,并没有注意他们。但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就直勾勾地对上了他们的视线,看样子是一直都盯着自己的背后。苏解放突觉一阵恶寒,这才开始意识到这些人面露不善,并不是普通的游客,只好加快脚步,希望快点结束这段路程。

到达长白山山脚的时候,苏解放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他故意把人带到了人群密集的售票区,这样一来,一有什么小动作很容易就会被察觉,自己也能趁机开溜。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不远处还站着几个保安,苏解放这才觉得安心。

但事实证明,他仍没有见识到这群人真正的可怕之处。

就在苏解放转过身准备跟他们说几句话然后立刻走人的时候,一个人上前一步,扣住了自己的左肩,力道不轻不重,但却具有无形的压迫感。

随后,一把银白色的匕首从黑色的长袖口伸出,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全身的血液似乎在那一瞬间完全凝固了,苏解放僵直地站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锐利的刀锋微微陷进了皮肉里,传来了清晰的触感,苏解放有一种直觉,只要他现在大喊一声“救命”,这把刀就会毫不迟疑地扎进去。

“带我们上山,绕另一条路,别耍花招。”

不然就杀了你。

苏解放颤抖着点了点头。

匕首重新缩回了袖子里。极度的惊恐,让苏解放没有意识到刚才的那个动作,抓住了所有保安的视线死角,侧身背对着人群,在别人看来,这是一个“哥俩好”的动作。忽略危险的本质,这的确是十分精准而漂亮的一招。

苏解放以前的确做过一段时间的向导,那个时候年轻气盛,什么都想闯一闯,撇着一旁的农活不干,三番五次地一个人跑去爬长白山,每个入口,包括一些隐秘的洞口他都摸得熟门熟路,当时很多驴友都找他当向导,在长白山一带小有名气。可是之后在一次上山的过程中,苏解放一个不留神踩进了一个五米深雪坑,酿得个膝盖粉碎性骨折的下场。从此之后,他再也没踏进过这片区域一次了。

这群人明显知道他对这里十分熟悉,所以才会专门找上门来。

一路无话。漫山的积雪没过膝盖,当年的旧伤有严重的后遗症,苏解放现在的腿脚并不是很利索,现在碰上这么恶劣的环境,更是吃力。

将近四个小时,他们路过了三个哨岗,却没有做任何的停留和补给,只是紧紧地跟在后头,他们身上什么都没背,没有任何装备,不带护目镜,也不用雪爬犁,仅仅只是徒步行走,远远看上去,更像是一群极限运动者。苏解放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在哪里,只能硬着头皮一个劲地往前走。看着逐渐变得灰暗的天空,耳边响起风雪肆虐的声音,此时此刻,他无比怀念起自己的家人。他开始后悔为什么当初见钱眼开,为什么今天要出来拉客,为什么……不趁这个时候多堆一点肥。这种鬼地方,就算家人报警了也不一定能找到来这里。比起被这群恶鬼莫名其妙地杀了,他倒宁愿再跌一次雪坑,晕死在里面,说不定能碰上哪个有心人给自收收尸。

经过最后一个废弃的哨岗时,一个人搭上了苏解放的肩膀,苏解放意识早已开始模糊,神经的过度紧绷和寒冷的天气让他整个人处于恍惚的状态。

那人手指对着他的肩膀一捏,苏解放立刻打了个哆嗦。

“带我们去一个地方。”

楼主 艺_步step  发布于 2015-03-30 09:31:00 +0800 CST  
十五、爆破

碎石堆上坐满了人,暖湿的空气混合着浓重的硫磺味从山体的缝隙中涌了出来。

这个地方,苏解放是在五年前发现的。那时他还在给人做向导,当时那支队伍里有人得了雪盲症,一不小心整个人栽下了雪坡。苏解放连忙赶了下去把人救了起来,结果一转身,发现自己身后不远处有一个差不多两米宽的缝隙,一旁是一块形状奇特的巨石,他的文化水平有限,具体说不上那是什么,只见那颗巨石龙头突起,形似盘龙状,看上去倒是仙气十足。巨石原本的位置明显是堵在这个缝里的,但是之后突然被人硬生生的挪了开来。重量一百多公斤的石头,究竟是谁那么大能耐把它搬了起来?

究竟是谁,曾经来过这里?他们在这里,做过些什么?

抑制不住好奇心,苏解放从缝隙里钻了进去,随着他的不断深入,硫磺的味道越发浓烈,就在他以为下一秒空间会顿然开阔的时候,头却磕碰到了前面的岩石。

这是一个被封死了的缝隙。

五个人纷纷挤了进去,这几天都在赶路,谁也吃不消,没有人在这个时候还愿意站在外面吹冷风。地上堆着一些碎得像渣一样的木炭,苏解放隐约记得上一次来到这里并没有这些东西,但随即又觉得可能只是当时自己没注意到而已,没再去理会。

都是一些长相很普通的年轻人,苏解放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心里想道。不知道趁他们睡着的时候成功逃出去的几率有多大,他们的警觉性都很高,这在之前已经领教过了。

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再怎么样都要争取一些东西。苏解放深吸一口气,说道:“各位老板,这儿就是你们的目的地了……”我可以走了吧?

其余四个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其中一个年轻人,摸出了一根烟,顺带递了一根给别人,掏出了打火机,点起了自己的那根就抽了起来。苏解放认得这个人,他就是当时拿着匕首威胁他的人,虽然看上去有些阴柔,但狠戾的气场却是不容分说。回想起当时那种感觉,他还是心有余悸。

“借个火。”他旁边的人对他说。

年轻人摇了摇头,回了句:“不必。”然后把没抽几口的烟扔进了木炭堆里,星星点点的火星子掉了一地。

周围的人立刻皱起了眉头。

年轻人兀自站了起来,从后腰拔出了匕首,对苏解放说:“跟我出去一趟。”话音刚落,同伙的三人竟然也站了起来,但是眼神却是看向了年轻人。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苏解放也看着年轻人,眼里却是充满了惊恐。

年轻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拽着自己的胳膊朝外面狂奔,刚跑出了缝口,腰侧却遭到了重击,整个人外侧摔了过去,随后耳边传来了一阵爆炸声。

爆炸的冲击非常巨大,即使人在缝隙外围,还是能感受到猛烈的热气流,四周围的积雪一下子就融化了。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过迅速,从年轻人站起来到跑出去,最后到爆炸,只是不到两秒钟的事情。

耳朵里嗡嗡作响,隐隐作痛,期间,他模糊地听到旁边的人说道:“走,不想死就快逃,这里没有你的用处了。”

苏解放在原地愣了好长一段时间,脑海里不断地回忆着刚才的画面,慢慢地,它们变成了一个整体。足足半分钟,他终于弄懂了这是怎么一回事,转身迈步往雪坡上跑,随后又觉得这样似乎不太妥当,扭过头对年轻人说道:“大哥……”

突然,他看到了一只沾满血的胳膊从缝隙里伸了出来,手握匕首,朝年轻人刺了过去,刚到嘴边的道谢就变成了:“——小心!”

年轻人哪用得着他提醒,他一直身贴缝口杵在那里就是为了确认有没有漏网之鱼,那样狭窄的空间,炸不死人,也能把人烧死,就算那个人命再好,留了一口气,也有他这个人守在外面补刀,简直称得上是全方位无死角。

滚滚浓烟仍然不断地从缝里冒出来,内壁的火山岩经受不住刚才的撼动,正簌簌地往下落,听声音块头还不小,也不知道有没有坍塌的危险。这个时候还冒然闯进去的就是傻子,年轻人轻易地把那只胳膊手里的刀拔了出来,反手一握,左手握住那人的手腕,打算把人硬生生地撤出来,然后狠狠地往他身上一扎——结果那人手臂的力量似乎在一瞬间消失了,年轻人往后踉跄了几步,一下子呆住了。

那是一只血淋淋断臂。

在他猛地意识到这只是一种障眼法的时候,已经太晚,一直潜藏在浓烟里的人影在半秒的时间内瞬间清晰,唯一一只手臂紧握着刀,脸上丝毫没有因疼痛而显现的狰狞。

太快,根本躲不过,年轻人下意识抬起手臂,破釜沉舟地想挡下这一击。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长条形的东西从旁侧窜了进来,眼前的人影一下子被往右一带,死死钉在了石壁上,一下子就没有了动静。

年轻人看着插在那人脖子上的螺丝刀,顿时满脸黑线。

果然很不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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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楼主是文科生....度娘说木炭粉硝石粉再加上硫磺是黑火药的成分,若有不对请各位理科大神赐教!

楼主 艺_步step  发布于 2015-03-30 09:41:00 +0800 CST  
通选课上自顶一发~

楼主 艺_步step  发布于 2015-03-30 18:37:00 +0800 CST  
十六、鬼玺

苏解放有些狼狈地攀上雪坡,回头看了那几个人一眼,转身消失在了垭口处。

年轻人收回视线,轻声说道:“还以为他铁定活不下来了。”

“没听错吧,解当家居然也有这个兴致?”胖子在一旁,像是听到什么天下奇闻,“这可不像您的风格啊。”

人皮面具耐不住高温,长时间站在浓烟附近,已经开始有些变形,皱皱的黏在脸上很是不舒服,解雨臣可不想这张面具就这么黏在上面了。他揉了揉脸,说道:“干我们这一行的,罪孽深重,还是偶尔积点德比较好,这样以后也不至于死得太惨。”

“花儿爷,这你就不对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阎王爷不做赔本买卖,谁知道一命能换几命啊,保不准阎王他老人家压根儿就没把它放眼里呢?”胖子咂巴着嘴,对着不远处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他过来,“对了,谁点的火?”

“我。指望那帮呆子点,天都得黑了。”解雨臣从裤兜里摸出了一包烟,他突然有点庆幸刚刚没有把整个打火机扔进炭堆里,这样一来,还有烟可以抽。他递了根烟给胖子,考虑着要不要也给隔壁那位兄台一根,但想想还是作罢。

胖子接过烟,看了看,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说:“女人烟?”

“怎么了?有得抽算不错了,这是我从那个死人妖那里拿过来的。”解雨臣说这话一点也不觉得有压力,点着烟就开始抽。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胖子问解雨臣借了个火,叼起烟也开始抽,一边抽还一边满嘴跑火车:“靠,居然还有薄荷味,花儿爷,这烟抽多了估计会不举吧。”

解雨臣没有理会他,胖子口中的荤段子层出不穷,他不是没有见识过,只是见惯了所谓的上流社会大场面,一下子有些不适应这种直白粗俗的调侃,一时之下不知道怎么接茬,如果换做是吴邪,肯定想都不想就先骂一句“你他妈才不举”,这一点,他倒是从来都没变过。

解雨臣沉默了一会儿,换了个话题:“那些硝石粉你是从哪弄来的?我可不记得瞎子还会提供捆绑服务。”

“别提了,就那个车站口卖茶叶蛋的大伯对面那家修理铺的老板!”胖子想想就来气,“靠他妈的,还真以为那几破石是宝啊,胖爷我什么没见过?胖爷我连夜明珠都见过,还他娘坑了我一堆票子,明摆趁火打劫!要不是看现在这威力还可以轰得那几个人汪汪叫,回头我一定烧了他家铺子。”

“也亏你们能想得出来,硫磺木炭再加上硝石,我怀疑瞎子那家伙以前是做黑军火的。”解雨臣轻笑着说,“不过对于我们来说,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胖子衔着烟,走过去把钉在那人脖子上的螺丝刀拔了出来,抛给了一旁的蓝袍藏人,看着倒在地上的人颈动脉处的口子,不自在地捂了捂自己的脖子,好像被扎的是他自己似的。

“准头真不错,张家和康巴洛共用一套武功秘籍?”

蓝袍藏人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难不成还是抄袭?哎,我说这位大哥——”见对方有些冷淡,胖子走过去,粗大的手臂重重搭在对方的身上,“我觉得你的身手跟我的那位兄弟特别像,耍起来特拉风,要说你们俩没有个什么师徒关系,我还真不信了。”

胖子的手冷不防地被拨了出去。他自讨没趣,一边的解雨臣招呼他们快点进洞口。

经过刚才的爆破,狭小的缝隙被砸得开阔了许多,两三个人并排走都没什么问题。外面时不时砸下来一些大雪块,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迎来一场雪崩。

虽说空间是阔绰了不少,但路还是很不好走的,一会儿要爬上一颗大岩石,一会儿又要从卡在中间的石头底下钻过去,上蹿下跳左避右闪简直就像真人版的神庙逃亡,只可惜没有金币,只有一股浓浓的硫磺气味。

胖子好不容易再次挤进了一条缝,感觉整个人的脂肪横截面都变小了,油花好像在下一刻就会从毛孔里冒出来一样。一颗碎石蓦地砸在了他头上,胖子猝不及防,立刻被磕破了层皮,不禁骂了一声。

“你说这里会塌吗?”解雨臣注意到了后面的动静,转过身问。

胖子抹了一把脸,愣是把快塑形的那坨肉挤了出来,答道:“不会,小吴分析过这里的受力结构,黑爷给我们支的这招他连量都给算好了,我是老老实实按上面来买的,没那么容易塌。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知识就是力量,相信小吴,相信知识,相信力量。”

胖子一口京腔说得豪迈四射,激情澎湃,好像下一秒就要握拳举至眉梢大声宣誓愿做党的接班人似的。不料,一颗碎石又砸了下来,这次比上次那颗要大上一倍,直直对准胖子的肩膀。吃一堑,长一智,胖子可不吃这个亏,连忙往右一闪,避了开来,但不幸还是擦破了皮。

“操你爷爷的!”点儿背不能怨天,可胖子就是想发泄发泄,猛地踢了踢石头,谁知道却踢中了前面那位仁兄。

蓝袍藏人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胖子。

胖子没想到他还会在意这档子事,连忙赔礼道歉:“大人有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

藏人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他是想表达“我不原谅你”,还是“我不在乎”,抑或是“我不是想说这件事”,他对前面还在赶路的解雨臣说道:“停一停。”

解雨臣应声回头,看了一眼像是挂了彩的胖子,又看了一眼蓝袍藏人,最后只好决定先找个地方休息,等周围的岩石稳固下来再出发。

他们找了一个斜靠在石壁上的岩石,由于形状内凹,它和石壁形成了一个近似三角形的空间,非常理想的休息区域。

一坐下来,胖子就大手大脚地拉开装备包拉链,使劲翻找绷带。解雨臣和蓝袍藏人也没好到哪里去,手臂上,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衣服都破了几个洞。解雨臣毫不客气地直接扯过胖子的包,伸手进去找绷带,摸索了半天。

“别白费力气了,都在我这儿呢。”胖子把用剩的全部递给了他。解雨臣没有接,脸色反而变得有些奇怪,他顿了顿,从包里拿出来了一样东西。

胖子瞥了一眼,倒没什么反应,仍是气定神闲地缠着绷带。解雨臣眼神中的疑问很明显,但胖子觉得这没什么好解释的,只好又发挥了他那神乎其技的插科打诨技能。

“花儿爷,吃惯了山珍海味,也想尝尝家常小菜?这破玩意儿居然也入得了您的法眼。要不是这西贝货是小哥最后给小吴留下的一样东西,我肯定拱手让给你,反正这东西看着也晦气——还是说,你打算把这个模子带回去,再做一个?”

解雨臣没有理会胖子的乱胡乱扯。鬼玺是假的,这件事情是他亲口告诉吴邪的,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当年霍老太太未卜先知,料到终会有老九门的后人无法忍受良心的谴责,选择兑现当年的承诺,一同履行张家的使命。为了让下一代人彻底脱离这场梦魇,她动用了解霍两家的人脉和财力,仿造了一个龙鱼玉玺,等待2005年青铜门再一次打开,十年的轮回再次归零之后,把它以假当真地传给后人,这样一来,当后代的子孙把它看做兑现承诺的唯一希望时,也就意味着他们会迎来终结的绝望。

这个做法很卑鄙,很自私,但是也很无奈,很沉重,霍老太太那一代人,有私心,畏惧使命,但也有着险恶人心下的悲悯,他们选择了用彻底的背叛,换取后代人的自由。无论最后,他们这两代人会迎来怎样的下场,他们都会心甘情愿地接受。

只是让霍老太太没想到的是,在时间节点到来之际,张起灵竟主动地找了上门来。那时的他,身旁没有任何人。霍老太太误以为张起灵是前来兴师问罪、粉碎阴谋的,结果他却说了一句让她意想不到的话:

“约定被终结了。”

那一天,两人在霍家大宅里,做了一笔无关金钱的交易:霍老太太把仿造的鬼玺交给了张起灵,而作为交换,张起灵承诺实现霍老太太的夙愿。

谁都知道,老九门的后代中最有可能选择遵守约定的人究竟会是谁,霍老太太明白,张起灵就更是明白。

只是,吴邪的执念终究让这场交易成为了一个笑话。

在吴邪从墨脱回来后,解雨臣犹豫了许久,不过还是决定把这件事情告诉他,毕竟他有权知道真相。真相败露后,他马不停蹄地回到了解家,三年期间,除了偶尔的几通电话,他们鲜少有见面,毕竟吴邪和张起灵之间的事情,终归不是解雨臣他这个发小能掺一脚的。但他可以肯定,这绝对是吴邪这辈子过得最煎熬的三年。

本以为时间久了,人便能看透许多事情,但三年之后,当吴邪再次找到解雨臣的时候,他给他带来的不是想通一切后的释然,而是一个备受煎熬后的计划。

如今,这个早已没有了任何意义的鬼玺,居然出现在了这里,解雨臣敏锐地觉察到了一丝怪异,他向胖子问道:“你们在墨脱,发生了什么事情?”

胖子当然知道解雨臣到底想问什么,吴邪把鬼玺留给自己,当然不是为了“开门”,它更像是一种“交代”,当时说的那些都不过是玩笑话,也只有胖子才会愿意陪他开这么一个无聊的玩笑。

打开青铜门需要麒麟血,现在吴邪连人都不在,怎么开?

任何的拐弯抹角在解雨臣面前都是班门弄斧,胖子直接就告诉了他:“小吴准备单干了。”

听后,解雨臣立刻就皱起了眉头,问他:“你是说,他放弃了我们所有人?”

“对,反正胖爷我是这么想的。”胖子往后一靠,“他和黎簇那小子在我面前演了一场戏,那么多年兄弟了,真以为我看不出来?”

在墨脱的那一场对话,表面看上去是吴邪演戏套黎簇的话,胖子只是一个旁观,但实际上,却是吴邪和黎簇两人一同演戏,骗过胖子,传达的信息无非就是:张海客在利用吴邪去达成他的计划,所以自己必须要抢先一步到达长白山,执行下一步计划——这个逻辑是有问题的,吴邪一直都没有发现。

人的逻辑思考很难做到滴水不漏,就算吴邪的心思再如何缜密,也终归会有疏漏。他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在思考,他所需要考量的不只是一两步,而是一千步,一万步,因此很多瑕疵在旁人看来都会变得无比明显,更何况是那么多年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那个时候,胖子真的很想一拳揍过去。当然,最终他还是忍住了,很多事情,拳头只会带来混乱,真正能解决问题的,是迂回。

促使吴邪狠下心来演这场戏的原因,肯定与张海客的出现有关。也就是说,张海客给他带来的信息,让吴邪瞬间改变了计划。

“听你这么说,我有一种直觉,我们现在在这里,是原计划的一步,也是新计划的一步,在原计划里,我们仍有下一步行动,可是在新计划里,我们的任务就到此为止了。”解雨臣慢慢地给自己的左手臂缠着绷带,继续说道,“换句话来说,我们现在已经基本脱离吴邪的计划,完成这一步,我们就可以各自各地散了。”

胖子从包里拿出了一瓶红星二锅头,揭了盖子就仰头喝了起来。即使是在路上,他也不忘给自己捎上酒。喝了几口,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在喝,似乎不太厚道,又抓起一瓶朝他们俩那边扔了过去。

解雨臣没客气,豪气地接住大喝一口,一旁的藏人竟然也凑了过来,示意要来几口,果然是男人的劣根性。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解雨臣问。

胖子拿走快伸进嘴里的酒瓶颈,低头抹了一把嘴,才说道:“能有什么打算?尽心尽责完成组织交给我们的任务。”

“没了?”

“——然后回组织报道,必要时刻可以行使正当的权力!他娘的,天真那小子,搞什么个人英雄主义,还想撇开胖爷我?没门儿!”

解雨臣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笑道:“你醉了。”

“胖爷我清醒得……唔!”

蓝袍藏人在一旁闭目养神了许久,倏地睁开了眼睛,像是发现什么似的捂住了胖子的嘴。

“怎么了?”解雨臣相信他并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情。

蓝袍藏人低声说道:“好像有人正往这边过来。”

楼主 艺_步step  发布于 2015-03-31 12:59:00 +0800 CST  
十七、跟踪者
话音刚落,三个人立刻进入了警戒状态,一下子谁也不敢吭声,屏住了呼吸。

刚才他们聊得太尽兴,一时间忘记观察四周的情况。碎石的落地声再也听不到了,漆黑的山洞瞬间变得寂静,远处的一些声音开始被放大。

他们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

解雨臣简单地比了一个手势,其他两个人点了点头,很有默契地一个接着一个钻出缝隙往回走。走出去的时候,胖子拍了拍解雨臣的肩膀,用下巴指了指蓝袍藏人,轻声说了一句:“花儿爷,看着点。”看到解雨臣有些疑惑的神情,于是又加了一句:“一会儿仔细说。”

前面是一个被堆叠得非常高的碎石堆,只有两侧有挤进来的可能。胖子立马走到左边,靠在石堆上,碎石有些多,他用脚把它们硬生生抠了下来,拨到了口子上,并不打算让他们平地走进来。解雨臣靠在右边上,看着胖子的动作心里直发笑,心想这个时候还有心思给别人设这种低级的槛。

脚步声越来越大,三个人紧握着手中的大白狗腿,准备来一个当头一棒。听声音似乎人数并不算多,而且还能隐约听到说话的声音,说明对家还没发现他们的存在,敌明我暗,有很大胜算……

等等!有说话的声音?

这算是什么情况?

解雨臣有些晃神,他知道像汪家那么隐秘谨慎的做派是不会在这种容易遭到埋伏的地方说话的,这一点他深有体会。

脚步声在靠近了。解雨臣情急之下只好不再多想,身侧紧紧贴着石壁准备伏击。

突然,胖子那边传来了很大动静,解雨臣向蓝袍藏人使了一个眼神,示意他留下来看风,然后自己赶紧跑去了左边的缝口,停下来定睛一看——傻眼了。

只见一个形似男人的身影身上正趴着个对胖子骂个不停的女人,他们两个人的姿势很奇怪,女人并没有把手搭在男人的肩上,而是直接双手一环,像圆环一样捆住了他的上身。这样一看,男人的肩膀几乎就是塌的。

胖子在一旁还骂骂咧咧个不停,女人的声音解雨臣很熟悉,但这样像睁眼瞎一样骂来骂去也不成办法,他回头从包里找到狼眼,光一照过去,女人就安静下来了。

“是你?”

解雨臣眯了眯眼睛,说道:“你来这里干什么?梁湾。”

“我来这里自然有我的目的,与你们无关。”

“我倒是很想知道什么目的能让你大老远从古潼京跑到来长白山。”解雨臣笑了笑,表情带有着一些戏谑的意味,“你的身世,都调查清楚了?”

又是这副自以为什么都知道的嘴脸!梁湾瞪大了眼睛,狠狠地瞪着解雨臣,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见状,胖子赶紧打了个圆场:“大哥大姐们,咱们有缘千里来相会,敌人还在后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等找到一个安全的地儿,你们再凑一起叙叙旧,联络联络感情,培养一段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友谊,成不?”

这时,塌肩膀开口说道:“他们一直跟在我们后头,但是刚刚发生了一场雪崩,路被雪堵住了,估计还有一段时间。”

“他们一直跟着你们,怎么没把你们干掉?”

“他们不识路。”

“那你又是怎么识路的?这地方就算你有GPS也没辙啊。”

“有人告诉我的。”塌肩膀看着胖子,脸上的肉突然抽了起来,“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没有,错觉,邓丽君的歌听多了吧。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胖子说着说着,还真的扯着嗓门唱了起来。他早就认出了塌肩膀,只是不想现在惹这个麻烦,“谁告诉你的?”

“你不告诉我,我也不会告诉你。”

“得,那就合作结束。其实我没多大兴趣。”

五人在原先的岩石缝隙中作了短时间的休整后,就继续往前跑路。唯一一个走过全程的人是胖子,根据他的回忆,这条前后延伸的缝隙在不远处应该会有发生一次陡变。

果不其然,不久后,缝隙陡然变窄,上方的岩石突然变多,一时间洞口变得十分狭窄。

梁湾顿觉得有些吃力,毕竟她此时还还像只螃蟹一样趴在塌肩膀身上,突出了一个头,不得不缩着脖子,难受得要命:“这里怎么这么矮?”

估计肚子里还憋着气,胖子听后,头也不回地说道:“知足吧姑娘,要是换做以前,你得和你相好趴在地上背贴式地往前爬。”

一群人弓着背往前走了十几步路,顿时遇到了一个被封住的窄口。解雨臣皱了皱眉,说道:“没炸开?”

“不一定,先去看看。”说罢,胖子就猫着熊腰走到了窄口跟前,低头一看,伸手压在了岩石上面,发现四周有一定程度的松动。

解雨臣见状也凑了上去。他右手握着大白狗腿,对准顶部扎了进去,然后发力把刀柄向下压,像杠杆一样把岩石不断往外撬。胖子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用力往前一推,不到几秒,岩石立刻就散架了。

“这炸药还挺猛。”胖子自言自语。

视野顿时开阔,宽敞的山体内部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温泉,湿热的空气中弥漫着比方才更为浓重的硫磺味。

久违的温热让所有人都松懈了下来,除了胖子,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发现这个地下温泉,不禁有了坐下来歇会儿的想法。

但现在的情形却和当时大不相同,现在的他们,可以说是前有强敌,后有追兵,完全不是休息的时候。虽说外面的一场雪崩能暂时延缓他们的速度,但一旦他们找到另外的突破口,依照他们的身体素质,追上来简直就是易如反掌。想到这里,胖子立刻就催促他们继续赶路。

一路上再也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在屏住呼吸,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身后,就连平日最能侃的胖子也没有了声响,只在一个劲地闷头赶路。可才没走多久,后面就传来了一阵极其细微的脚步声。

他们知道,这一次,汪家人真的来了。

情况不容乐观,胖子领着后面的四个人,快速地向前走着。在离开刚才的山洞之后,他们已经走到了一个巨大的山体裂缝,两侧垂直高耸,抬头看不见顶,像是悬崖峭壁,相对距离足足有二三十米。山体内分岔口不断,胖子一路沿着石壁走,拿着狼眼把一旁的岩石照了个遍,似乎在找着什么记号。

他们逐渐远离了温泉,前方隐隐闪烁着烛火似的光亮,众人往前走了几步,惊恐地发现他们似乎到达了一个埋藏在千古历史中的密地。

胖子停了下来,往右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靠右站。仔细一看,才发现刚刚走的道路原来是三岔口的其中一条路,往右就是其余的两个岔口。

既然是跟踪,那么自己走过的路,也是敌人会走的路。

“你有多少成把握?”解雨臣低声问道。

胖子把塞得鼓鼓的背包放在了满是人面鸟粪便的地上,抽出了一个麻包袋,一解开,里面满是枪械。胖子把一支M16递了过去,顺便说道:“这玩意儿会保佑我们的。花儿爷,枪法如何?”

“一般。”解雨臣仔细地打量着手上的枪支,道,“不过用来打狗还是没问题的。”

“嘿,这气魄我喜欢!”胖子把几根雷管插在了裤腰上,随手也拿起了一支M16,“要是黑爷真是做黑军火的,我倒挺想叫他给我把它改装成一航炮,多省时省力。”

解雨臣单手装上了子弹匣,从布袋里又拾起了几个新的:“这样的话,估计青铜门都得塌,你兄弟就别指望能从那里出来了。”

“也对。”胖子咂了咂嘴。

梁湾看到他们整装待发随时准备冲锋的样子,顿时陷入了极度紧张的状态,过了半会儿才发抖着问道:“那……那我该做些什么?”

“你?”胖子转过头,拍了拍塌肩膀,“带她过去那边的缝隙里……对,就那儿,放心,保准你们俩的安全,胖爷我可是在那里待过的。”

这时,蓝袍藏人也跟着他们转身,胖子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说道:“哎,这位仁兄,我可没说准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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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小哥出场~

楼主 艺_步step  发布于 2015-04-01 10:33:00 +0800 CST  
十八、开启

就在胖子的手搭上去的下一刻,蓝袍藏人就反应了过来,他转身用膝盖往胖子的腹部一顶,力气之大几乎把胖子的胆汁都给顶出来了。

剧烈的疼痛让胖子立刻抱腹蜷缩在地上,他大声吼叫着:“他娘的我早就看出来你有问题!”

解雨臣手里的枪已经上膛,他早有准备地拉开了距离。虽然他自认身手不错,但人称能与张起灵打成平手的人绝对不容小觑,还是谨慎行事比较稳妥。

他举起枪瞄准了蓝袍藏人的腿,正准备开枪,可没想到手指还没扣下扳机,被瞄准的人就以闪电般的速度从旁侧跑到了自己跟前,一记手刀劈了下来,枪支瞬间落地。

九年前在新月饭店里的那场实力相差悬殊的搏斗至今让解雨臣印象深刻,那种自然而然就流露出来的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淡然让人心怀不甘,但也无可奈何。

蓝袍藏人在解雨臣抬起膝盖顶向自己的腹部的瞬间,迅速地闪至了他的背后,用手肘使出了重重的一击。解雨臣在一刹那似乎听到了骨裂的声音。

短短的一个回合,藏人再也没有动手,解雨臣知道如果他和胖子继续不知好歹地反击的话,他们两个人的下场可能就不是被打趴在地上这么简单。他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厉声问道:“你有什么目的?”

蓝袍藏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这件事情很重要,你们不要插手。”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解雨臣质问。

“我不是他们的人。”

“你要让我怎么相信你?”

“他们来了。”蓝袍藏人没有回答解雨臣的问题,转身走向前去,“杀了他们没用。跟上来。”

解雨臣当然没有跟上去。在看到蓝袍藏人转身走去的方向,他就知道,他必定是想要到达那扇离这里差不多有一百多米远的青铜门。

十分恢弘有气势的一扇门。从吴邪的口述中,解雨臣只能得知它是一扇三十多米高、六十多米宽的青铜巨门,但只有身临其境,亲眼目睹到它的原貌,才能真正体会到它的震撼力。这种震撼力让人类原始具有的奴性瞬间被激发了出来,让人恨不得立刻朝天跪拜。

如果说天圆地方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话,那么这扇青铜门就是从天而降的门闸。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或许是连吴邪都不曾预料到的。在他推演出来的无数种可能性中,从来就没有一种,是关于青铜门的开启的。看着蓝袍藏人的背影,解雨臣似乎有点理解当初吴邪为什么要改变计划,决心放弃所有人,只留下自己一个。

十几个黑衣人陆陆续续从岔口里走了出来,站在了原地,再也没有下一步行动。

解雨臣认出了其中的几个人,在他作为一个卧底潜入汪家的时候,他迅速就得知这一群人只是汪家的一个较为重要的旁系支族,只为主族的秘密而服务,对于秘密的核心到底是什么,他们都一无所知。的确如蓝袍藏人所说的,杀了他们,没有用,顶多只能为墨脱那边争取稍微多一点的时间。

他开始怀疑蓝袍藏人是不是一开始就掐准了时间,让所有的势力都在这一时刻聚集,相互成为了敌人,在互相的牵制中保持暂时的平静。

枪支弹药就在身旁,但现在解雨臣却完全没办法使用它们,这是一种变相的威胁,只要他向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开枪,牵制立刻就会失衡,最终都是得不偿失的。

首领看向了解雨臣,面无表情的脸变得更加阴郁。现在这张黏在解雨臣脸上的汪家人脸,足以让他死无全尸。

但解雨臣只是举起手指了指正前方,他有足够的信心转移他们的注意力。面对这个关系着整个家族千百年来的目的与欲望的神域,一句话就足够了。

“他要开启青铜门。”

蓝袍藏人走到了巨门底下,正脸面向门缝。毫无疑问,门缝都是被封死了的,黏在上面的那些由人面鸟叼来的人皮,在这种干燥缺水的空气中,很快就会脱水,最后像硬石一样封住门缝,风吹不入,水滴不进。

他从蓝色的藏袍内摸索出了一个麻袋子,解开麻绳,立刻露出了四个粗大的针筒,里面满是殷红的血液。当初张海客把它们交给自己的时候,手还是发抖的。这种出血量,足以让人昏迷,况且被采血的人之前还被割过喉,本身就处于昏迷状态。

拔掉银白色的针头,蓝袍藏人把针筒倒了过来,用拇指在上方推动着推杆的前端往下压,让血液均匀地从上面渗入人皮中。几乎是在一瞬间,坚硬的人皮就开始了软化,鲜红的血液仿佛被注射了生命,自行从人皮中延伸至了两侧的青铜门上,沿着雕刻在门上繁复的花纹缓缓蔓延开来。

最后一个针筒也空了,蓝袍藏人走到了一边,躲进了梁湾和塌肩膀待在的那个缝隙里。

地面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上方的青铜铁链相互敲击着,发出了紊乱而刺骨的响声,停驻在上面的鸟类不住地怪叫,四处逃散。胖子下意识转过头看向背后,但预料中的下一个动静却迟迟没有发生。

没有阴兵,也没有烟雾。

一切本该发生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但青铜门却违背常理地敞开了,对面那条两米宽的门缝,里头是漆黑的一片,似乎连光线都可以吞没。霎时,所有的人,都不分敌我地站在了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人与门之间隔着一百米有多,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这些距离顿时变得毫无意义。

几个黑色的影子像是腾空似的从门内飞窜而出,落到地上以不可能的速度飞速蜿蜒前进,接下来,三条,四条,五条,越来越多的细长黑影犹如被放生了一般蜂拥而来,它们没有明确的方向,但是数目之多使得它们能够迅速布满四周。

“怎……怎么回事!”胖子忍不住大吼。

一旁的黑衣人似乎也乱了阵脚,没有人能预估出这些疯狂的黑蛇究竟会有多强的攻击性。解雨臣忍痛直起身,扯过胖子的胳膊,对他说:“别慌,我们有雷管。”

这句话实际上也是他说给自己听的,这种时候很难还有人能够保持冷静。解雨臣尽可能地把地上的枪械全部带在身上,刚转身,一条黑毛蛇就扑上来缠住了胖子的脖子,就势抬起蛇头准备一口咬下去。


楼主 艺_步step  发布于 2015-04-02 12:41:00 +0800 CST  
解雨臣反应迅疾地伸手掐住了蛇脖子,眼看胖子脸都发青了,他当机立断手握大白狗腿来了个一分为二,黑毛蛇瞬间就断了气。

成群的黑毛蛇仍在不断涌来,不远处的蓝袍藏人已经陷入了混战。解雨臣把胖子身上的几根雷管拔了出来,大声喝道:“胖子,开枪引爆!”说完挥臂大力把雷管扔了过去。

越是关键时刻越是能发挥作用,胖子准头一向不错,刚好姿势就是趴着,于是举起M16对准引信就是三梭子,三发三中,雷管所在的位置立刻发生了剧烈的爆炸,黑毛蛇当场被炸成了几截,血肉模糊的样子直叫人作呕。

“靠他娘的,这简直没完没了!”从门里爬出来的蛇开始变少,但数量仍然非常可观。黑毛蛇的动作十分灵活,而且体形纤细,准头很难控制,没过几个回合胖子身上就被咬了好几口,手上腿上满是蛇的牙印。

胖子早已进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人使用起子弹来都会变得非常没有节制。蛇在攻击的时候通常会一跃而起,这种黑毛蛇柔韧性似乎非常好,弓起身子一跳就是一米多,胖子不管三七二十一,端起枪就是一通扫射。

没过多久,子弹就卡壳了。三条黑毛蛇同时扑了过来,胖子反过来手握枪口,准备用枪托把它们给敲个半死,扯着哑嗓还给自己壮胆:“看胖爷我不把你们给一锅端了!你们这群——”还没吼够,后面就凉风一阵,一个黑影窜到了他面前,手臂一挥,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三条蛇就被他揽在了手里,等胖子回过神来,已经变成指下亡魂了。

胖了猛地一愣。

“小哥,我说你也忒慢了点儿,胖爷我为了等你,都快被啃得七窍流血,元气大伤了!”周围的黑毛蛇感觉到了危险,本能地退避到了一边,趁着难得能歇口气的间隙,胖子把卡住的弹夹拔了出来,又装了个新的进去,紧接着拔出最后两根雷管,扔给了前面的那个人。

“等等。”站在前面的身影说道。

“……什么?”

胖子连瞄准的姿势都做好了,打算着来一个二连击,找回当初的那种气魄,结果热血正沸腾着呢,却突然蹭上了一个冷屁股,要不是前面还站着个张起灵,他肯定一梭子就打过去了。

张起灵无视了胖子一脸憋屈的表情,把雷管随意地扔到了不远处,环视了一下四周。方才胖子端着枪一路杀到了青铜门前,和其他几处相比,这里的蛇群最为密集。他向前一步,拉近了和蛇群包围圈的距离,这些蛇有着难以置信的智慧,它们所有的进攻方式都或多或少地有着人类的思维模式。

一条蛇像前线冲锋兵似的飞扑向张起灵,嘴一张一合就在他的右臂上留了一口子。兴许是嗅到了这种独特的血的气味,蛇群一拥而上,气势逼人,空气快速通过了它们前端的缺口,不停地发出了“咝咝”的声音。谁知张起灵在原地猛地来了个前空翻,一下子闪退到了它们身后,在蛇群还没来得及回头的时候狠狠地把它们悉数握在了手里,蛇的数量很多,就算他手劲再大,也不可能一次性把它们掐死。张起灵一脚踩在了脚边两根雷管的一端,掐准时机就把手中的蛇绕着飞在空的雷管捆了好几圈,上下左右都捆了个遍,看上去和死结差不多,随后一用力把它们扔到了还有几条漏网之鱼的地方。

“还是小哥够狠,宝刀未老。”胖子咋舌,举起枪,对准引信连射两发,紧接着又是一次轰鸣的爆炸。

黑毛蛇所剩无几,解雨臣和蓝袍藏人两拨人纷纷赶了过来。张起灵回过头对胖子说道:“有刀吗?”

“花儿爷。”胖子朝解雨臣叫道,“刀拿过来使使。”

“他要干什么?”把刀递给张起灵后,解雨臣问。

“小哥的心思,你不要猜。说不定是想去割割腕,放放血,除除晦气,回到人间做一条好汉。”胖子嘴里哼着小调,跟了过去。

张起灵站在青铜门前,拿着大白狗腿对着自己的手背就是一刀,血从伤口处汩汩地流了出来。在把手背贴向门上之前,他清楚地看到了残留在花纹间隙中的深色液体,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抹了一下。

看着指尖上暗红的血渍,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谁的血?”

张起灵这么一问倒是把胖子呛了个正着,这人是在里面呆久了,脑子也变钝了吗?

“小哥,别开玩笑了,这是谁的血,难道我还清楚得过你吗?”胖子反问。

本来是显而易见的答案,但张起灵的表情竟然有些困惑,他自顾自地把自己的血抹在了青铜门上,过了一会儿,半开的青铜门才慢慢地关闭。

见张起灵半晌没挤出一句话,胖子只好决定摊开来讲:“这么跟你说吧,小哥,无论你有什么不得了的使命,胖爷我这次铁定是站在天真那边的。你在里边安安分分地守门口可好,是不知道天真这几年被折磨成什么样了,现在又合着和张海客他们搞这么一出,是诚心想把他逼疯吗?”

张起灵转过身,看着胖子,脸上依然看不出任何情绪,似乎完全游身于事外,一切都与他毫不相干。他的视线慢慢开始游离,最后落在了蓝袍藏人的身上。他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才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事情,微微皱起的眉头愈加紧锁,脸色开始发黑。

所有的事情都开始连接上了。

“吴邪现在在哪?”张起灵语气有些急促。

楼主 艺_步step  发布于 2015-04-02 12:41:00 +0800 CST  
十九、族长

或许是一直以来养成的习惯所致,张起灵这个问题一出来,胖子就准备回答,但就在脱口而出之际,解雨臣却突然走上前来横臂一栏。

他毫不客气地盯着眼前的人,质问道:“张起灵,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张起灵把目光稍微游移到了解雨臣的身上,不到半秒后又盯向了胖子。他这个人,素来都是软硬不吃,礼貌没用,客套没用,质问就更是没用。

“在哪?”他罕见地重复了一遍。

见解雨臣毫不退让的样子,胖子觉得自己也应该更加坚定立场。他干咳了几声,说道:“小哥,这你就不厚道了,你不愿意告诉我们你要干什么,我们为什么要告诉你吴邪在哪?他的计划能走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谁知道你会不会半路给他捅个什么幺蛾子?”

胖子说完这一番话之后,即刻就有了一种下一秒就会被掐断脖子的感觉。不过死就死吧,反正他也不亏。

但出人意料的是,张起灵只是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他淡淡地说道:“吴邪都告诉了你们多少?”

“告诉什么?”胖子被问得一头雾水。

“计划的事情。”

“什么计……计划的事情?!”胖子从他的问题里捕捉到了惊人的信息量,短短的五个字,让人感觉就像是整个计划一直都是他和吴邪两个人在合谋似的,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比起这个猜测,还不如想想会不会是青铜门里装有对吴邪的24小时监控录像。

“等等,你说这话的意思是——”解雨臣听到后,表情开始变得有些狐疑,“你早就料到吴邪会这样做?”

“不算是。”

胖子站在一旁被憋得快要吐血,没好气地说:“我的好兄弟,你能一次性把话说个明白吗?”

但话一说完,他就后悔了。刚才张起灵问的问题他们似乎一个都没有回答,而对于自己提出的问题,张起灵或多或少都有点回应,这么看来,反而是自己这边太没诚意。

从谈及吴邪开始,张起灵就有意识地开始退让,这让胖子感到有些吃惊。

思忖着接下来怎么说才能体现出自己比较有诚意,张起灵却又发话了,他说:“很多事情,我需要确认吴邪现在的情况才能告诉你们。”

说到了这个份上,还藏着掖着,就真的没意思了。

“吴邪在墨脱。”解雨臣坦白了事实,“你打算怎么办?”

张起灵沉思了片刻,微微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对于他来说,这个信息就足够了,无需再做无谓的周旋。他从解雨臣的侧身绕了出去,迎面走向了现在不远处沉寂已久的黑色身影。

如同身上那一袭黑衣,他们习惯于暗中观察,把一切的嬉笑怒骂都收入眼底,等待着必定会到来的那只羊。

张起灵缓步走着,身上仍穿着九年前的那件黑色卫衣,右臂的布料因为蛇的咬痕而破了两个口。他并不担心中毒——他体内的血就是为了它们而生的。

首领静静地确认着来者的身份。

这件事情其实是多余的。能够从青铜门里走出来的,除了张起灵,不可能再会有其他人。但他们就只是想确认他的身份,这样会让他们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成就感。

探路,尾随,一切的行动不过只是掩人耳目,表面上看他们牺牲了族人一路追击,但实际上却只为到达这里,确认一件事情。有的人认为自己成功了,但他只是一颗成功的垫脚石。

吴邪的尸体的无迹可寻让这个家族开始对这个计划另眼相看。几个世纪的捕猎者,首次体会到了成为一个猎物的屈辱滋味。

危险与动乱在家族中蔓延,但长久以来的稳固根基不可能会因为一个小小的挑衅而被触动。分析所有被他算计在内的人的动向,他们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本是错的,却被他们歪打正着。

首领的面部表情仍然十分僵硬,得到动用的肌肉可能只有口唇周围的辐射状肌,但就是这样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却通过眼神表现出了一些神情。

一种轻视的神情。

张家的势力与当时相比,早已不可同日而语。此时在任何一个汪家人的眼中,张起灵都更像是一个苟延残喘的老者,用他颤巍巍的步伐拖动着一个曾经辉煌无比,如今却像残枝败叶的家族。

还差一步,他们就赢了,彻彻底底地。

“张起灵。”首领像是在进行一场判决,语气中却带有一个审判官不应有的戏谑,“你们输了。”



楼主 艺_步step  发布于 2015-04-03 16:37:00 +0800 CST  
注射完最后一支血清,梁湾随手把针筒一扔,又恢复到了用衣服捂着自己的动作,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远处的人影。

还要再热些,她想。

胖子嘴唇有点发紫,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事情给他带来的震惊震退了毒素,还是黑毛蛇的蛇毒比较慢热,他体内的毒素在几分钟之前来势凶猛,一下子就让他晕了过去。

“我出去了。”梁湾转过头看了一眼解雨臣,天知道她此时有多么的急躁,她也不知道一副故作镇定的样子究竟要演给谁看,但她就是觉得不能在这群男人面前灭了自己威风,“赶快把你朋友在五个小时内送去医院,残留的毒素一旦蔓延至全身,医生也束手无策。”

五个小时。解雨臣不合时宜地笑了笑。

“你觉得五个小时能从这个地方去到哪里?是山脊,哨岗,还是途中的一个雪坑?”

“我没在跟你开玩笑。”

“你觉得我在开玩笑?”解雨臣收起了方才的笑容,说道,“医疗急救方面的实用类知识,我知道的可能不比你少。我知道对于不同种类的蛇毒要注射多少剂量的血清就能脱离生命危险,而我们随身携带的血清绝对是足够的。况且我朋友福大命大,用不着你来担心。”

梁湾悻悻地瞥了一眼胖子,不得不承认,他现在的脸色的确比之前好了很多,完全没有过敏反应,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醒过来。当医生当了那么久,除了张起灵,她很少能够看到身体素质那么好的人。

“在我们来到这里的那一刻起,就没有返回的权利了。”解雨臣说道,“我和我朋友在这里等着。祝你好运。”

这大概是最沉重的祝福了。解雨臣说完就伸出了手。

当疯子继续被施加精神压力,究竟会出现什么样的精神状况?梁湾此时竟然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或许这次真的被这群疯子触动到了也说不定,她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伸手紧紧一握,但还是止不住地发抖。

突然,另一只手搭在了她的手腕上,梁湾抬头一看。

“我和你一起去。”塌肩膀说道。

梁湾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从接近一米高的碎石台上跨了出去,两人随即就踩到了一条被炸得只剩下半截的黑毛蛇。梁湾捂住嘴,竭力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步程在缩短,人影逐渐清晰。

张起灵在住院期间给她留下的印象无可磨灭,那副与苍白的病床格格不入,犹如钢板一样硬邦邦地横在床上的身躯,此时竟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例行检查仿佛只是昨天的事情,现在的他与昨日唯一不同的是,这块钢板强行使自己竖了起来。

气质竟丝毫无差。

梁湾深吸了一口气。

十年前,自己鬼迷心窍地注意着这个男人,看着他身上的麒麟纹身,久久地没有回过神来。而今天,这个男人再次出现,连同一个逐渐浮出水面的答案一起,硬生生地挤进了梁湾的视线中。

现在回想起来,或许这个人根本就与少女的恋情无关,他勾住的仅仅只是自己内心中长久以来的困惑。

眼眶有些发涩,又开始发烧了,对,这就对了。

头晕目眩之际,梁湾突然感到有些迷茫,明明自己只是一个女人,一个本该依偎在男人怀里,娇声呢喃的女人,怎么就摊上这件事了?就因为身上的文身?别开玩笑了,文身这种东西真能成为一种象征?黑道片看多了吧。照这么说来,自己以前的男人也该有两把刷子,他左肩上的文身是她的满意之作,上面还刺着她的名字,只是不知道还在不在。

梁湾抹掉了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紧握着塌肩膀的手腕,径直往前走着。没有一个人看向自己这边,没有人把自己当回事。在这里,身上的皮囊成了最多余的东西,梁湾确信,如果她现在把自己脱个精光再搔首弄姿一番,也不会引来更多的注意。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梁湾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议。在这之前,她一直都在想着一个问题:我现在所遇到的一切,究竟是偶然,还是受人所控的必然。但今天,她决定不去思考这个问题。它已经不具备任何价值了,因为她想要的答案很快就能得到,我身上为什么会有文身,我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我的亲身父母现在在哪……你们,现在到底在干什么。就算她接下来即将要做的事情就是吴邪预料之中的,也无所谓了,就当作是便宜了那个男人吧。

握在塌肩膀手腕上的手骨节开始发白,她腾出一只手攥住了自己的领口,等待着把它扯下来的一个时机,然后把脑子里的问题一字不落地抛出去。

对了,还有一句,梁湾想起方才解雨臣那并不算诚恳的请求——从他的眼神中,她能够体会到这句话在全局中的重要性。

“带我去见你们的族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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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玛,自己都觉得这进度着实堪忧了...


楼主 艺_步step  发布于 2015-04-03 16:43:00 +0800 CST  
二十、不速之客


玻璃茶几上堆满了瓜子,红色的年货包装被搁在了一旁,苏万借着电视屏幕的暗光,又摸索进瓜子壳堆里,挑出了一颗继续往嘴里送。一咬,才发现那是刚从嘴里吐出来的壳。

“噗”地一声把瓜子壳吐了出来,嘴里喷出来的风准确无误地把一堆垃圾送到了躺在沙发上的男人身上。

结果还是没有反应。

他已经维持那个姿势两个小时了,CCTV10从《探索发现》播到了《走近科学》,眼看都快要转播《新闻联播》,可那颗戴着墨镜的脑袋却岿然不动。

“明天要开学了。”苏万倾身摸住沙发旁边的电灯开关,摁了下去,“2014版的五三没买成,你要对我负责。”

苏万把沙发扶手上的书搭在了自己的腿上,看着印在封面上的“王后雄”三个字,一阵反胃。这几天,除了睡觉和一日三餐,他只在做两件事,刷题,磕瓜子,没了。

这让他鬼使神差地想起之前看过的一本书。作者讲述了他在文革时期去农村插队的所见所感,那时的人闲着没事干就下棋,性质跟手淫差不多。

苏万把夹在书里的笔拿了起来。又要开始手淫了,他想。

右上方沙发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起来,看了眼苏万,然后双手托着后脑勺靠在了靠背上。

“我明天就走。”他云淡风轻地说道,漫不经心得好像只是要下楼遛狗一样,“你们家的青椒挺新鲜,哪儿买的?”

苏万一个激灵,赶紧把书扔在了一边,这个时候,就算王后雄跑过来抱大腿他都会一脚踹过去。

“我决定了,我不去上学。”苏万正襟危坐,神情严肃,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黑眼镜耸了耸肩:“不关我事,这事你得跟你爸妈说。”

“老大,你不给点表示吗?”苏万盯着他。

“表示?什么表示?颁个逃学奖给你?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有个性,逃学还能那么理直气壮。”

苏万知道这个人又在故意转话题了,这段时间,无论自己问什么,他总是抓住一两个点,让对话顿时变得无厘头。现在又是这招,看来对方是打算让自己彻底死了这条心。

可时间已经所剩无多了,他必须要在今晚问个清楚。他说他要走,就绝不可能是开玩笑。

“这个月的水电费物业过来催了,我爸妈出差。”苏万咬着瓜子仁,目光炯炯地看着黑眼镜,“你知道我们家的银行卡密码吗?”

没有回应,那就是不知道了。

“日子没法过了。你去哪,我跟着你。”

黑眼镜咧嘴一笑,表情却不见半点生动:“小朋友,撒谎也是讲究艺术的,你想要表示你的决心,就首先要把你房间抽屉里的那沓钞票给烧了。”

靠,这家伙肯定在半夜里翻过他东西!

苏万站起来,往单人沙发上一坐,使劲把那条结实的胳膊挤了过去。那么冷的天还穿背心,真他妈有病。

“为什么明天就可以走了?”

黑眼镜往右边挪了挪,说道:“游戏结束,我收工,你上学,你好我好大家好。你就把这个寒假当作是一次精神病院深度游,明天时间一到,你就重返人间,重新感受世界的美好。”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有神经病。”苏万在心里说道。他想了想,决定把这几天都在说的话再重复一遍:“鸭梨那边怎么样了?”说完还觉不够,又加了一句:“看在吃了我们家那么多顿青椒肉丝饭的份上,你一定要告诉我。”

“我不知道,你问一千次也一样。”

“你明天走,肯定是吴老板的安排对不对?”苏万打死也不信他真的只是想要自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你们能保证从明天开始,那些人不会再过来了吗?”

“你师傅我还没有能耐到这个地步,疯狗一发起疯来,谁都挡不住。”

“你之后要去哪?”

“眼镜铺。”黑眼镜说,“这副越来越不好使了,改天把老板给做了。”

苏万白了他一眼,真是谁做他的生意谁倒霉,世界上可能只有自己才会像傻子一样往他身上贴,死缠烂打软硬兼施,却仍旧不见半点成效。

黑眼镜的态度很显而易见,苏万现在是无论如何都没法重新入局的了。在他离开沙海的那一刻起,他就彻底与计划脱离了关系。

可他的两个兄弟还在那里啊,自己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去上学?真是想想都觉得荒唐,半个月前人还待在地底下,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生死逃亡,心情正亢奋着呢,脑子里满满的都是谋略与计划,突然一个人走过来跟你说:嘿,上学了。

真他妈操蛋。

苏万越想越来气,恨不得揪住眼前的这个人的衣服,把所有事情从他嘴里抖出来,即使这完全是不自量力。

这时,门铃又响了起来。已经是今天的第五次了,查水表也没他们这么频繁,简直拼得上尽职尽责的公安战士,未抓拿归案誓不罢休。

苏万习惯性地把电视给关了,瞥了一眼旁边的人,看着他一脸爱理不理,只顾睡觉的样子,暗骂一声,猫手猫脚走到了门前,凑到了猫眼前面往对面一看。

苏万模糊地看到一张男人的脸,视野很小,楼道的声控灯有点暗,他只能隐约判断出这是一个陌生的年轻人。

回想起之前按他家门铃的那些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眼神癫狂,好像下一秒就会把门给撞开,扑进来把自己咬成尸骨无存。

这样斯文的一张脸,他还真是第一次见。苏万盯着猫眼,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疯子见多了,这下子见到正常人反而不习惯。他在心里细细揣测,想到了无数种可能,卧底,糖衣炮弹,顺丰快递的小哥,物业大妈的儿子……任何他能想到的都在脑子里走过了一遭,谁知道越走越偏。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的那张脸突然变成了后脑勺——年轻人转身走了。

苏万一愣,猛地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如果这位年轻人是那群疯狗的一员,那么他下一步很可能就是直接撬锁,而不是简单摁一下门铃就草草了事。为了对付那帮人,他还把门锁换成了装有自动报警系统的防盗锁。

但……但是他怎么就这样走了?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苏万脑子里顿时冒出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想法,下意识地开了门。

门打开的那一刹那,苏万就觉得自己真是蠢到家了,自己很可能中了别人的一招欲擒故纵。

年轻人听到响声,稍稍侧过身看了过去。

“找……找谁?”对上了他的眼神,苏万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毫无意识地放下了所有的戒备,还很有礼貌地加了一句,“请问……”

年轻人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兀自抬头看了看门框上的门牌号,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这算什么意思?难道是他自家老爸的私生子,现在跑过来和自己抢房产?确认是这里没错之后,对家里的装修大失所望?

那要不要进来坐坐,其实里面格局还是不错的。苏万突然很想这么说。

在沙发上躺尸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自己的身后,很自然地把手搭在了肩膀上。还没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苏万就感觉到那只手突然收紧,全身的神经细胞都被调动了起来,身体不住地紧绷。

黑眼镜不自然地笑了笑,说道:“哟,稀客啊。”

楼主 艺_步step  发布于 2015-04-04 14:23:00 +0800 CST  
二十一、张起灵的请求

茶几上的一次性纸杯已经摆在那里很久了,杯里的茶连动都没动过,吊灯映射下的光在水面上流转,晃得苏万直犯困。

早知道就不泡茶了,他妈的,这还是老爸从杭州买回来的极品碧螺春啊,有钱也不是这么挥霍的。

苏万心一横,直接把桌上的纸杯抓在手里喝了个底朝天。他现在已经开始在意这种琐屑的事情,可想而知他是有多无聊。

那个年轻人从门外进来之后就没有说过半句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柱盆栽杵在了那里。苏万本想尽一下地主之谊,连忙斟茶倒水,还哈着腰把他拉到了沙发上坐下,殷勤得快要胜过常常过来找他爸的一群老男人。

可年轻人却不领情,看上去倒是很像有作为一个客人的自觉,别人让他坐他才坐,别人端上的茶丝毫不碰,简直客气得过分。苏万坐在对面观察了许久,才发现他错了,这个人也许根本就没有“客人”这样的一个概念。

苏万像只小狗一样蹲坐在茶几外的小木凳上,双手托腮,眼睁睁地看着隔壁两个人。他们已经坐在那里对视半晌了,要不是黑眼镜偶尔还说上两句没什么意义的话,苏万简直怀疑他们是不是在用脑电波进行交流。

沉闷的气氛真叫人难受,苏万不动声色地把凳子挪了过去,用手肘鬼鬼祟祟地碰了一下黑眼镜,凑到他耳边说:“你朋友是哑巴?”

黑眼镜把苏万往外拨,没有回答,脸上依然挂着不着调的笑容,像是凝固在上面了一样。此时此刻,苏万只想到了一种解释,那就是黑眼镜正在用一种秘术来跟一个哑巴交流,交流的媒介只有一个,那就是不停地笑。

“哑巴。”黑眼镜发话了,苏万吓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了下去,“到底是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

没有回应。

于是黑眼镜又说:“你知道这样会有什么后果吗?”

张起灵神色仍然丝毫不见变动,淡淡地说出了从开头到现在的第一句话:“我有一个月的时间。”

我有一个月的时间,老子的时间多的是,苏万默默地把后一句话补上。

“一个月能做什么,长白山墨脱往返单人游?”黑眼镜笑着问。

张起灵点了点头。

真他妈见鬼了,苏万想,要不把我也捎上?我只要单程就可以了,不用往返。

黑眼镜右手托着腮,样子看起来还有几分悠闲,他现在已经对张起灵出现在这里的前因后果理顺得差不多了:“吴邪那边有变故?”

“嗯。”张起灵应声答道,“我要再去一趟长白山。”

语毕,苏万惊讶地看到黑眼镜竟然收回了托着腮的右手,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专注与严肃。能让这个人收敛神色的东西,世界上寥寥无几,任苏万抓破脑袋可能都想不出一样。但眼前的这个男人凭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轻易地达成了目的。

“你会死在里面。”黑眼镜道,“只要稍有一点误差,这个局就会崩盘。哑巴,你赌不起。”

“这不重要。”张起灵面不改色地说,“我有把握。”

黑眼镜笑了一声,在苏万看来,这个笑介乎冷笑与苦笑之间,饱含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他把脸朝向了正前方,落地窗外的夜景平淡无奇,苏万的这座宅子正处于北京的王牌地段,房价高得让人咋舌,多少小市民只能望“价”兴叹,一边咒骂着昂贵的房价,一边缩在窄小的出租房里思忖着自己的未来。

都市的生活早就和他们绝缘了,他们这一群人所做的事和现代社会格格不入,既上不了台面,也无法被人理解,黑眼镜几乎在下一秒就能想象到他们这些人迎来最终下场的那一天。

“其实我劝过吴邪。”黑眼镜想起了一些事情,幽幽地说道,“当时他大半夜打电话给我,没说几句我就知道他的计划已经成型了,再怎么劝都只是扯淡。”

张起灵难得在意黑眼镜说的话:“这是他的决定。”

“所以?”

“我会帮他。”

现在世界上可能只有黑眼镜一个人清楚这句话的具体含义。对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对他来说也会是一种妄想般的解脱,但是他的回答却不见半点对自身的考虑。

黑眼镜又笑了起来,调侃道:“哑巴,守了九年的门,怎么变化这么大?都快不认得你了。”

他接着说:“前几年,他死皮赖脸地求我当他师傅,我在那时就觉得有点不对劲,起初他只是说人在道上混,学几招防身准没错,但是之后整个人好像不要命了一样,怎么给他使绊都赶不走。”他顿了顿,又看向了张起灵,“知道不?他不止一次求我教你最拿手的那一招,结果还真给他练得像模像样。

“我跟你说这些,其实就是想告诉你,你的出手相助吴邪可能根本不稀罕,他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脑子里的东西谁都看不透,他要是知道你在里面做了什么手脚,说不定会跟你拼命。”

黑眼镜没有再说下去了。大厅又恢复到了刚开始的沉静,只剩下墙壁上挂钟指针发出的响声,“嘀嗒嘀嗒”地似乎在丈量着时间的刻度。

张起灵依然以同样的姿势坐在沙发上,微微颔首,眼睑低垂,看起来有些疲惫。过了许久,黑眼镜开口问了一个问题。

“你会把这些告诉他吗?”

张起灵想了想,最后答道:“不会。”

“他迟早会知道的。吴邪之前也说过这种话,你不还是照样知道了?”黑眼镜说。

“我和他不一样。”

的确是不一样的。

张起灵之所以知道,不是因为他向谁打听了消息,而是他早就在心里预料到,一旦吴邪被告知了真相,他就会从张家的秘密开始入手。

在墨脱留下的有关于张家的线索,更像是为吴邪铺好的路——这都是基于张起灵过去对吴邪的了解。

那反过来呢?吴邪对张起灵的了解又有多少?

这是一个不向本人询问就永远都得不到答案的问题,但张起灵直接就为这个问题预设了答案:我和他不一样。

黑眼镜笑道:“我说你们两个人还真有意思,我不告诉你,你不告诉我,比打哑谜还过瘾——对了,你有什么遗言吗,我帮你转告给他,也好让你欠我一个人情。”

对方摇了摇头,黑眼镜眼看他不领情,只好作罢:“那行,祝你好运。”

苏万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祝你好运”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应该可以准备洗洗睡了。他伸了个懒腰,回头一看,娘的,已经快11点了。

他站起来准备走向浴室,可还没迈开步子,黑眼镜的声音又从一旁传来。

“——闲聊到此为止。”他把身子往前倾了些,双手手肘撑在膝盖上,看起来有着勃发的野性力量,“你有什么安排?我和那小子都听你的。”他抬起下巴指了指苏万。

这……明明不久前还死活不让自己入局,怎么现在反而主动起来了?

苏万觉得自己的尊严好像受到了践踏,立马想站出来捍卫他的受教育权,但是又觉得这实在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矛盾的想法不停交织,苏万一时憋不出一句话。

张起灵把目光投向了苏万,问:“他是谁?”

“放心,我徒弟,名师出高徒。”黑眼镜朝苏万咧了咧嘴角,“对吧?”

苏万费尽力气把一口怨气吞进了肺里,坐回到原位,酝酿了一下然后说道:“对对对,其实吧,我还是吴老板的人……就是你朋友吴邪,现在老大有难,做马仔的当然要奔走效劳,天经地义的事儿,对吧?这……这位……请问贵姓?”

苏万从刚才两人的对话中就敏锐地察觉到这位小哥和吴邪的关系不一般,为了表现自己的价值,当然要搬出吴邪这座靠山,这年头,吴邪这张名片都快赶得上万用通行证了。现在情况不容多想,曲线救国还是很有必要的……啊不对,是曲线救人。

张起灵听后倒没什么反应,连问题都没想着回答。苏万安慰自己说这算是默认了。他收回视线,对黑眼镜说:“我要你们帮忙完成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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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瞎子和老张的对话可能会有点云里雾里,不过我会尽量在后文里解释的ww

楼主 艺_步step  发布于 2015-04-05 09:44:00 +0800 CST  
二十二、黑衣人

黎簇提着麻袋,靠在坑坑洼洼的水泥砖上喘成了一条小狗。

按他说的,想要在墨脱喇嘛庙附近找到一间民房,简直比在西藏里找到一家有猪肉吃的饭店还难。而更艰巨的是,他还需要向民房里的藏民借柴火。

放你妈的狗屁。

黎簇对现在仍气定神闲地坐在房间里看经书的吴邪怒骂了一句。他难道不知道自己不会藏语吗,还不如直截了当告诉我爬墙抢劫算了。

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都是一片荒芜的沙地,路边还残存着少许的雪——自从胖子离开墨脱以后,这里就再也没有下过雪了。

黎簇坐在地上掐指一算,意识到他已经呆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快一个星期了,这几天他除了偶尔给吴邪跑跑腿之外,不是躺在房里发呆,就是坐在喇嘛庙门前发呆,有的人不注意看还以为他是当地的一个小喇嘛,急着要他给自己算上一卦。

看着不远处一群抬着长枪短炮的摄影爱好者到处取景,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黎簇心想也许可以搭搭他们的顺风车,旁边那辆路虎看起来能载不少人。

这次没有人会拦住他,但是黎簇又不想走了。

真他妈犯贱,他骂道。

一周前,张海客当着两人的面坦白了事实,当然,并不是吴邪之前所说的“严刑逼供”。他仅仅是漫不经心地随口透露了一些有关于他那至今下落不明的妹妹张海杏的消息,就让张海客脸色大变了。就算是黎簇这种毛头小子也能看出来,吴邪是在用他的那一套来威胁张海客。这种伎俩他实在是太熟悉了,毕竟自己也是受害者之一,黎簇深知这种一击必中的威胁比严刑逼供更有杀伤力。

透过张海客的叙述,再加上吴邪的发问,黎簇这个局内人终于得以一窥迷局的全貌,以及潜藏在这个局里的另一张天罗地网。

他突然很想亲眼目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这比看一部悬疑小说刺激多了。

胡思乱想之际,一股熏臭味传了过来,黎簇鬼使神差地抽了几下鼻子,侧过头就看到了一只庞然大物,黑魆魆的毛发把它衬托得十分剽悍。

耗牛没有把黎簇放在眼里,依然我行我素的站在原地,小眼神看起来还有点无辜。黎簇看着他脚下的一坨黑色粪便,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在这种情形下,黎簇竟然回忆起了别的一些东西,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开始不正常了。

他记得小时候因为呆在家里闷得慌,总是喜欢跑到郊外溜达,他家离北京市中心有很长一段距离,搁到现在来说,那就是六环以外。那里附近有很多纺织印染废水处理厂,语文课本上说的什么“我和我的小伙伴们到郊外踏青,那里风景迷人,心旷神怡”全都是扯淡,如果黎簇在那时就开始接触思想政治,那么他一定会深刻理解“实践是检验认识真理性的唯一标准”这句话的真谛。

而让他印象深刻的是一些养猪场附近的方形池子,里面散发出来的阵阵恶臭给自己留下了创伤性的记忆。上高中之后黎簇才知道那玩意儿叫做沼气池,可燃,能当燃料使,其中有一种成分就是牛粪。

黎簇觉得好好学习还是没错的,他突然无比感谢当初给他们班上化学课的那位漂亮的女老师。

右手攥着麻袋,黎簇很有耐心地等着那头耗牛拍拍屁股走人。

可过了半晌,耗牛却还是一动不动,下面那坨牛粪都快风干了,难不成还要撒泡尿湿润湿润?

黎簇被这个想法恶心到了,立即站了起来钻到了耗牛的身下,脸上嘴里全都是它身上的毛发,如果这时候再吸一吸鼻子,鼻腔肯定也得遭殃。

他眼疾手快地隔着一层麻袋抓住了那坨粪便往里包,还没来得及退出去,黎簇就感觉到头顶传来了湿润的触感,并且还有往下淌的趋势。

真是日了狗了。

黎簇心想或许他应该像吴邪那样剃个光头,然后自毁嗅觉,虽然悲剧了点,但在这种情况下还是很吃香的。

顶着一头满是馊味的头发走回喇嘛庙,黎簇刚思忖着要不要进庙,就看到吴邪站在了门口。他换上了一身便装,头上戴着顶鸭舌帽,肩上还背着一个登山包,俨然一个年轻的内地游客,看上去竟然还挺阳光,黎簇心想一定是他出现错觉了。

他朝自己走了过来,抖开手上的麻袋朝里一看。原以为下一秒就能在吴邪脸上看到十分精彩的表情,结果却不尽人意,黎簇仔细一看,还是那副平静的神色。

“挺聪明。”吴邪说。

黎簇一时语塞,只好回道:“还好。”

两人在喇嘛庙的不远处席地而坐,扯开麻袋露出里面的牛粪,颜色比方才浅了些,看来一路上被风干了不少。吴邪从兜里掏出了打火机,点起了火。

夜幕开始降临,昏暗的深蓝暮色映衬着红彤彤的火光映在了吴邪的脸上。

他现在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安静,甚至还有点愣,完全没有了神经病的气场,但黎簇知道此时此刻他肯定又在心里打着一些小算盘,而只要他不想说,谁也别想知道。


楼主 艺_步step  发布于 2015-04-06 10:39:00 +0800 CST  
黎簇只好没话找话:“吴老板,这架势是要进山了?”

吴邪呆呆地看着火光,过了半会儿才对黎簇说:“关键信息你都知道了,还不能推测我接下来要干什么吗?”

黎簇心想你的行为是能用正常逻辑推测的吗。

见黎簇缄口不言,吴邪接着问道:“你给自己的定位是什么?”

“人质。”黎簇脱口而出。

“本来是这样没错。”吴邪把放在地上的登山包扯了过来,“但现在你连人质都不是了。”

居然还有比人质更低级的,难道是男佣?

“其实你可以回去了,这几天就当做是旅游吧。”

那绝对是史上最受罪的旅游,黎簇想。他看着吴邪把一本经书从包里拿了出来,暗自佩服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读书学习,真应该奖个三好学生给他。

“吴老板,你也知道,关键信息我都掌握了,这个时候要我回去,不就等于返送了一颗定时炸弹吗?”

“这跟我没关系。你要真是个炸弹,估计也是受潮的。”吴邪把书摊开,毫不犹豫地撕下了其中一页,双指捏着拎到了火堆上,薄薄的一张纸迅速就燃起了火。不到一秒,吴邪就把纸从火堆上抽走,莫名奇妙地对着纸上的火苗吹了起来,一边吹着还一边对黎簇说,“你真以为你掌握了关键信息?”

这么一问就把黎簇给问住了,他调整了一下心情,问:“你的意思是……张海客在骗我们?”

吴邪没想着正面回答他,而是反过来说道:“你说说你是怎么看的吧,张海客的那些话。”说完又往书上撕了一页。

这算什么?想给我上一节逻辑分析课?老大,我在汪家那边已经修够学分了,黎簇心里有些不爽,但还是得硬着头皮回答,态度端正得像小学生被老师点名背诵课文一样:“张海客说,那些经书很重要,它关系到一个秘密,而汪家人一直在寻找着这部分的秘密,所以他们肯定会杀到来这边……我……我觉得,你可以利用这些经书作为诱饵,当着他们的烧个精光,然后设下埋伏……你不是有一群很逆天的队友吗?或者……如果你实在等不及,也可以现在就把它给烧了……所以……你现在在干什么?”

黎簇看着吴邪一页接着一页地撕着手上的那本经书,逐一拎到火苗上,然后又重复之前的动作,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引蛇出洞,有人应该很希望我这么做。”吴邪抬头看了一眼黎簇,接着又低下头继续手头上的事情,被烧得只剩小半张的纸张可怜兮兮地堆在了一旁,“这就没了?”

“噢,还有还有。”黎簇条件反射似的答道,“那个……他说,这一切都是他们族长的安排。我在汪家那边上过课,张海客口中的族长,应该就是一个叫张起灵的男人。他……他设下这个局,正好和你的相通,我觉得吴老板你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把汪家给做掉。”

黎簇刚说完,吴邪就笑了起来,感觉有些苦涩,他停下了手里的活,说道:“问你个问题。假设你决心要去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为了这件事情你牺牲了很多,这其中有你的朋友,你的家人,甚至是你自己,在你终于快要把事情给办成的时候,突然有个人跑过来跟你说:你这样不对,从现在开始都听我的,你会有什么反应?”

问题的指向性很明显了,黎簇被一股莫名的情绪堵得难受,说不出半句话。

吴邪看黎簇没什么反应,又继续撕书,或许他根本就没指望黎簇会有什么反应,刚刚那个问题更像是给自己问的。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会有什么反应,或者说,怎样的反应才会是正常的,如果半途跑过来搅局的是其他的随便什么人,吴邪绝对咽不下这口气,跑到天涯海角都会把那个人给揪出来,动机、目的、手段、同伙,通通一样不落地拷问一遍。

但偏偏那个人是张起灵。

“你们是朋友吗?”黎簇问。

吴邪对这个问题感到有些意外,皱了皱眉:“谁告诉你的?”

这……怎么说?黎簇一时答不上来,潜意识中他就是这样觉得的,那种浓烈的情绪混杂在庞杂的信息中尤为明显,沉重得能把人压得喘不过气。他很难把这种感觉表达出来,只好说:“胖老板告诉我的。”

吴邪点了点头,和他预想的一样。

“我把他当作是朋友。”过了好一会儿,他静静地开始说道,黎簇觉得这已经接触到了他内心的最后一道防线了,“但那有什么用?说不定在他眼里你连屁都不是,你见过哪个朋友会把什么事情都瞒着你,恨不得把你甩得大老远的吗?”

他的语气仍是平淡的,但黎簇就是觉得这句话里满满的都是怨气,反复咀嚼,又觉得话中有话。

“吴老板……你想说什么?”

吴邪摇了摇头,明显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了,他把地上堆叠在一起的纸张递给了黎簇,那沓纸看起来残破不堪,轻轻一碰,竟然还有掉下来的炭渣。

夜色彻底覆盖在了雪山上,繁星争相辉映之下,远处依然是看不到尽头的一片漆黑。吴邪支起腿从原地站了起来,领着黎簇绕过火堆走到了山崖附近。五彩经幡紧贴着崖壁被挂了起来,吴邪从黎簇手里拿过一张纸,蹲了下去,整个人往悬崖边靠,准备把经书中的一页和两旁的经幡一起挂在空中。

这个疯子绝对是不要命了,黎簇看着吴邪几乎把大半个身子都晾在了悬崖外,不住地为他抹了一把冷汗。

刚想走过去把吴邪往回扯,黎簇就感觉脖子上传来了一阵带有金属质感的冰凉。

他往后一瞥,眼角瞬间捕捉到了一抹黑色的衣角。

楼主 艺_步step  发布于 2015-04-06 10:39:00 +0800 CST  
二十三、会谈

刀锋是抵在喉咙上的,黎簇瞬间就想起了那一道横亘在吴邪脖子上的伤疤,细数着对方还愿意施舍多少时间给自己思考一下人生。


看来对于汪家人来说,他还是有一点价值的,不至于沦落成男佣。


所以我应该感到荣幸吗?黎簇冷笑。
去他妈的荣幸。


最近骂人的次数有点多,黎簇自暴自弃似的扯了扯手腕,结果自然是被捆得更紧。在前不久的那段日子,他用尽了一切从小到大为了逃离现实而无师自通的伎俩和汪家人周旋,之后又使出浑身解数逃离汪家。一路上,他吃尽了苦头,黎簇知道这些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都是没有道理的,他完全可以在一开始就从那条贼船脱身,甩开任何阻碍地跳进海里,一根筋地往岸上游。但他对于现实背道而驰的勾当却有着莫名的追求和向往,他喜欢每一个人在这个计划里的状态,这种潜意识里的心态让他走到了现在。


也许我早就心甘情愿地成为这个计划里的一员了,黎簇心想,他还是第一次如此坦诚地承认这个事实,毕竟现在满满塞在心里的失落和气馁是骗不过自己的。


汪家人的行动之迅速完全超乎了他的想像,他本以为湖底脱身那一次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反击,可没想到在短短的一个多星期之后,他们这群人竟然能不计路程地从长沙赶往西藏墨脱,然后准确地找到喇嘛庙所在的地方,找到最佳藏身之所,最后在最恰当的时机使出最致命的一招。


黎簇看向了自己不远处的吴邪,和自己一样,他现在也被另一个黑衣人拿刀抵着喉咙,由于刚才他是蹲在悬崖边上,被人从背后偷袭时就势往后一带,整个人就这么正面半躺在了地上,半条腿还空荡荡地晾在了悬崖外,看起来有点狼狈。


如果是在不久前,黎簇可能早就幸灾乐祸地笑起来了,但这一次,他一点想笑的欲望都没有。


连机关算尽的吴老板都快要被人做掉,简直哭都来不及。


脖子上的刀锋迟迟没有扎进去,神经紧绷到一定程度,就能开始适应这种状态。黎簇咽了一口口水,开始察觉到一些异样。


如果汪家人真想杀了他们,应该早就动手了,何必这么磨磨唧唧,况且吴邪那个位置,只要轻轻从后面一推就能一了百了,哪用得着把人给捞回来再割上一刀?汪家人又不是只会割别人喉咙。


难道他们不是汪家人?可除了他们谁还会选择在这种时候伏击他和吴邪呢?还是说,汪家人有比杀了他们更重要的目的,想威胁自己去帮他们做事?


这的确和吴邪接下来要做的事有关,黎簇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后一个解释比较靠谱,连忙看向吴邪,恨不得扯着喉咙直接就跟他说自己的想法。


可没想到吴邪几乎同时也把视线投向了他,黎簇被吓了一跳,心想他们俩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有默契了。


吴邪的眼神有些奇怪,黎簇知道他肯定想通过这个眼神向自己透露些什么。可一个眼神能说明什么?难不成你已经练就了在空气中传播费洛蒙的绝活?别逗了。


思前想后,黎簇决定还是唯吴老板马首是瞻。他在潜意识里已经认定了,只要跟着吴邪,顺着他的思路一步步地走下去,虽然会出现许多不测的意外,但都会让自己觉得它们是可控的。


吴邪斜眼看着搁在脖子上的匕首,控制着距离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腿伤似乎还没有痊愈,右腿膝盖被下意识地减轻了力道。


他扶了扶快要滑下来的帽子,稍稍侧过头对身后的人说道:“初次见面,应该不需要自我介绍了吧。”


黑衣人收紧了手臂上的力道,把吴邪捆得死死的。


“经书在哪?”


吴邪喉头发紧,身体被人制得快要透不过气:“边上挂着——要不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你们想要的东西。”


“看来你还不清楚我们想要的是什么。”黑衣人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冷笑,“吴邪,很遗憾,你的判断是错误的。”


吴邪低头思索了一会儿,重新抬头说道:“错误?你他妈怎么不早说。既然这样,要动手就赶快,别像娘们一样磨磨蹭蹭的。”


“暂时还不需要,你还有一定的利用价值。”黑衣人扭过头看向黎簇,“那小子也是。”


“那快走吧,别杵在这儿吹西北风。”吴邪有些不耐烦,抬起脚就准备往前走,全然不顾那把还架在脖子上的匕首。


黎簇惊恐地看着眼前两个人,顿觉自己像是误入了虎穴,又像是在看着一部被调成快进模式的电影,情急之下,他一下喊住了吴邪。


吴邪回过头,像看着神经病一样看着他:“你有什么问题?”


黎簇一时语塞,不知道怎样表达他的意思,他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都有。


吴邪默认他的沉默算是在配合自己,于是抬起手把横在喉间的匕首从内侧硬生生地扳了出去。兴许是身后的人已经习惯了手上的力道,一直都没有松懈下来的意思,现在被别人这么一拨,反而更用力地把把刀往脖子上扎——反正只是刀背,大不了就留下一条红印子,这可比那条刀疤美观多了。


“还演?”吴邪觉得很无奈,“你不累,我他妈都觉得累。”


黑衣人明显愣了一下,把匕首放了下来,松开了钳制在吴邪身上的手,退到了一边。他卸下了盖在头上的风衣帽,露出了藏在里面的那张脸。透着微弱的光线,吴邪在那人脸上一扫而过,并没有表现出预想中的惊讶。

楼主 艺_步step  发布于 2015-04-10 12:51:00 +0800 CST  
“我还想演久一点的。”解雨臣收起手中的刀,问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一开始就发现了。”


吴邪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兜里摸出了一包烟,那是他在收拾房间的时候发现的,估计是两年前在喇嘛庙里抽剩的一包。亏自己之前还信誓旦旦地定了一个戒烟的规划,现在轻而易举地就把它给抛在脑后了,还理所当然地原谅了自己,看来人还是不能太高估自己的自制力。吴邪清楚得很,这烟他大概是戒不掉了,至少在事情办完之前。


他递了一根给解雨臣,拿起打火机点燃了烟头,叼着烟继续说道:“我演技没你好,但如果叫我去演那帮人,我绝对比你有把握。他们那群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多余的话不说,多余的事不做,就算要威胁,你刚刚的废话还是太多了。”


解雨臣也点上了一支烟:“没想着骗你,毕竟骗过你也不是件容易事了。”


这实在算不上是一种称赞,吴邪听着就有点不舒服,连发小都忍不住这么说他,看来已经是到了一种登峰造极的境界了。


“别装了,你这属于典型的自己搭台自己下。”吴邪抓起了解雨臣身上的黑色长风衣的一角,揶揄道,“道具还挺齐全,我代表组织对你们的专业精神表示嘉奖。”


“实在过奖。”解雨臣觉得有些好笑,这个人的表演欲真不是一般的强,笑道,“不过这个说法不太准确,台是别人搭的,我这是在拆。”


吴邪也笑了笑,吐了口烟,说:“谁那么缺根筋。”


“不说你应该也能猜到了。”


吴邪阖眼,看上去像在默许。接下来谁也没有再说话,顿时陷入了沉默。黎簇身后的那个人已经把外衣褪下了,一看那精壮结实的身躯,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现在的情况比黎簇之前猜想的黑衣人要复杂得多,虽然他们都是所谓的自己人,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吴邪并不希望他们出现在这里。


吴邪坐在地上,把烟蒂扔下了山崖,开口说道:“小花,把你的旅行团叫出来,我们谈谈。”


解雨臣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立刻就应验了刚才评价吴邪的那句话。


他向不远处的碎石堆后扔了一块小石子,马上就传来了反常的动静。


“不用躲了。”


所谓的“旅行团”其实只有两个人,黎簇还没来得及看清来者何人,就突然感觉腰被人捏了一把。他侧过头一看,眼前出现了一张非常熟悉的脸。


“够兄弟吧。”苏万挑了挑眉。


不感动是假的,但现在这个情况绝对不适合叙旧,黎簇只好拍了拍苏万的肩膀以示回应,然后细声问道:“你怎么过来的?”


苏万想了想,发现要解释的东西很多,只好答:“说来话长。”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好说。”苏万摇了摇头。


“靠,说了等于没说。”黎簇顿时觉得万般沮丧,“兄弟个鸡巴蛋。”


“急什么,我待会儿会跟你说。”苏万说道,“先过去看看,那边情况不太妙。”


不远处的空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盘坐着四个人影,看上去像是四方会谈,不过走进去一看,就会发觉这更像是土帮子的大会。


吴邪又点上了一根烟,决定从最显而易见的事情入手。


“胖子呢?”


解雨臣知道吴邪这是在旁敲侧击,并不准备直奔主题,于是答道:“他中了蛇毒,被送去了医院。”


吴邪皱了皱眉:“蛇毒?怎么回事。”


“青铜门被强行打开了。”解雨臣说,“我们估计这是强行打开的后果。”


估计,吴邪在心里默念。看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被动。


“和我想的差不多,可惜我打不过你。”吴邪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看着蓝袍藏人的。


蓝袍藏人毫无反应,但一旁的黑眼镜倒是把一直拿在手里把玩的石子扔在了地上,不合时宜地笑了一声,说:“小三爷,你打不过,不是还有哑巴吗?”


听上去是在开玩笑,但在吴邪看来,这句玩笑话有些刻意,就像是故意要搬出一个人,让他成为话题似的。吴邪干笑一声,说:“他怎么可能会听我的话,再说了,俩人都结盟了,咱们现在就是傻愣愣地呆在这里等他发号施令。说句大实话,我都有点想撒手不干了。”


黑眼镜闭口不言。解雨臣则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吴邪刚才说的那段话里的“咱们”,等着他的后文。


“成群结队来这里,仗着人数多,我当然拿你们没辙。现在让你们乖乖呆在原地不动肯定是不现实的,之后的路就一起走——不过事先声明,我不是一个好向导。”吴邪又点起了一根烟,盒子里的烟已经少了一半了。他把手搭在支起的膝盖上,问,“对了,梁湾那边怎么样了?”


解雨臣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吴邪早就准备妥协了,只不过这个过程似乎有点煎熬。简短几个来回的对话,他立刻就察觉到吴邪对于他们那边的动向,包括张起灵从青铜门里出来,再到他之后的安排早已心中有数。这种感觉让人后怕,吴邪一直都呆在墨脱的喇嘛庙里,几乎足不出户,但他却通过一些微不足道的蛛丝马迹精确地推测出了全局的动向,就像在进行一次人脑上的远程监控。


解雨臣调整了一下情绪,答道:“被汪家人领走了,到达这里应该还有一段时间。”


吴邪点了点头,道了声“好”,然后站了起来,其他三个人见状也开始收拾东西,整装待发。


“最后一个问题。”吴邪扯起登山包的肩带,挂在肩膀上,回过头对所有人问了一个一直被故意忽略的问题,“张起灵现在人在哪?”

楼主 艺_步step  发布于 2015-04-10 12:52:00 +0800 CST  
在这里给大家道声歉,最近事情比较多,可能不能像之前那样日更了,不过我会尽量保持一个星期至少两更的节奏的,而且绝对不会弃文。谢谢大家一直以来对这篇文的支持,爱你们

楼主 艺_步step  发布于 2015-04-10 12:57:00 +0800 CST  
二十四、雪怪


谈话结束后,众人就收拾装备进山。


山路崎岖不平,颇为难走,他们随身携带的照明工具只有手电,基本上就是摸黑前行。吴邪一行人只好决定白天赶路,晚上在歇息处稍作休整。


天气是难以想象的恶劣,一旦遭遇暴风雪,当天的行程基上就得搁浅。这样一来,进度就变得十分缓慢。一路上,他们没再说多余的话,似乎那天的谈话就已经把该说的全都说了个遍了,剩下要做的只是迅速到达目的地。


吴邪在那天问的最后一个问题并没有得到真正的回答,他本人也并不执着于答案,因为无论张起灵现在身处何方,是死是活,吴邪都得继续走下去,他手头上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一切等事情办完了再说,吴邪当时心里是这么想的,也算是给自己留了一个念想,他心想如果在那之后自己还能活着,一定要用螺丝刀把黑瞎子的那张嘴给撬开,跑到天涯海角去找那个人。


一个星期之后,他们到达了康巴落附近的那一片冰川湖泊。


时值下午,天色仍旧大亮。吴邪走到湖边,观察了一下湖底的情况,然后让其他人先在原地歇息。


这个指令有些奇怪,本来他们就在赶行程,能用来赶路的时间自然是越多越好,没理由现在停在这里休息。但想到吴邪做事一向有他的理由,众人也就按他的意思找了个沿湖的地方坐了下来。


黎簇朝苏万打了个响指,说:“来件防身的,老子现在手无寸铁很没有安全感。”


“说得好像一根筷子都能被你耍得像小李飞刀似的。”苏万斜眼看着黎簇,说道,“汪家人的特训真这么厉害?”


“你可以去试试,保证你的人生境界上一个档次,全身心的完美体验。”黎簇咂巴着嘴,“别废话,快点。”


“你的语气越来越像吴老板了。”苏万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吴老板害人不浅。”


“我这叫出淤泥而不染,霸气的外表,纯洁的内心。”


苏万被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引用呛得无话可说,只好把包翻了个底朝天,结果翻了半天才意识到能称得上武器的全都塞在黑眼镜的包里了,半晌只摸到一把水果刀——那还是在火车上用来削苹果的,上面还残留着果皮。


刀被塞进了手里,黎簇看到就骂:“我靠,用来割手指吗?”


“你可以试试割腕,用力一点估计能一次性解决,你不会有任何痛苦的。”


“换一把换一把。”黎簇把水果刀塞回进包里,“还有,收起你那港台黑道片里的口气。”


“想换就去找他。”苏万抬起下巴指了指黑眼镜,没好气地说,“干嘛那么急着要刀?”


一听到这个问题,黎簇就知道苏万真的出局很长时间了。刚想回一句“你不懂”来一解前不久积聚的怨气,就猛地感觉到屁股底下传来了强烈的震感。


黎簇顿觉不妙,一把拉过苏万,两人相继滚到了一边。地上的积雪像被炸开一样散落在空中,连同一起的还有一个约莫有两人高的影子。


苏万被地上的雪糊了一脸,满是冰渣,他胡乱地抹了一把脸,起身想跑去黑眼镜那边,结果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感觉脑袋边上凉风四起,地面上的影子成倍地被放大。


完蛋了,要不要现在割腕?苏万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突然,几声枪响在耳边轰鸣,苏万只觉耳膜胀痛,眼前的黑影立刻往右偏离,随即响起了重重的落地声。


苏万抬头看着围在四周严阵以待的五个人,才猛地意识到他们可能早就准备对付这么一只怪物了,刚才只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自己竟然还像个傻逼一样和黎簇扯淡,真他妈没用。


那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喜马拉雅山雪怪,和它相比,虽说也成人形,但明显要纤细许多,如果离远看,说不定还会把它认成是一个裹满雪的人。而透过它的脸可以看到,它的皮肤的颜色一定和身上的雪大不相同。


吴邪端起一把冲锋枪,二话不说就对着刚直起身没多久的“雪怪”扫射,子弹似乎并不致命,唯一的用处只有减缓它的动作,他在其他人准备出手之前,迅速地拔出后腰的大白狗腿。


解雨臣对吴邪这种过于反常的迅速有些困惑,毕竟现在这里站着的人有几个都是狠角色,一只看起来不太具有攻击力的人形怪物并不足以构成威胁,再怎么说也轮不到吴邪出手。就算是为了赶时间,吴邪现在这个样子还是太过冲动了。


吴邪对准“雪怪”的脚踝连射好几枪之后,随手把枪扔到了一边,手握银刀径直朝暂时躺倒在地上的怪物奔了过去,伸手往它的脖子上扎,但刀尖还没扎进皮肉里,整个人就被掐着脖子拎在了半空中,速度之迅猛把吴邪头上的帽子都给蹭掉了,露出了一个锃亮无比的光头。


他回过头对解雨臣他们使了个眼神,示意趁现在把它给解决了。


解雨臣犹豫了一下,还是跑了过去,踩着“雪怪”的后背跃至了后颈处,用大白狗腿镰刀状的刀刃勾住它的喉咙狠狠往后一勒,顿时粘稠的墨绿色液体四溅,庞大的身躯往前倾倒。


从解雨臣现在这个角度,他完全看不到被晾在半空中的吴邪的身影,这只怪物这么一倒,铁定会把他压得喘不过气。


待“雪怪”完全断了气,解雨臣绕到了一旁伸手把怪物掀了起来,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意识到一直在他心里挥之不去的预感终于应验。


吴邪不见了。

楼主 艺_步step  发布于 2015-04-11 10:28:00 +0800 CST  
那个…考虑到后面情节的发展,我把开头的引子给删了,之后会以另外一种形式穿插在文里,在这里现在先给大家吱一声

楼主 艺_步step  发布于 2015-04-11 16:51:00 +0800 CST  
二十五、时隔多年的重逢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头顶上的风凉飕飕的,吴邪揉了揉被蹂躏过的脖子,骂了一声,撑着碎石地站了起来,感觉浑身都斥充着不舒服的酸痛感。

刚刚他是从一个五米多的雪坑上跌下来的,那个隐秘的穴口他事先就探查过,还把准确的位置都给记了下来。要不是那只“雪怪”半途跑出来搅局,估计他老早就趁其他人不注意跳进去了,狗日的,还把老子的帽子给弄丢了。

“雪怪”的出现让吴邪有些耿耿于怀,他清晰地记得张起灵对于他在雪山上的奇遇的那段珍贵的口述中,有说到他和同行人曾遭遇过一只疑似棕熊的生物的袭击,而自己在四年前也和胖子在这里和一只雪豹进行了搏斗。这么看来,靠近康巴落的这片地方时常会出现一些不寻常的生物,而且通常都具有很强的攻击性。

但吴邪总觉得他在哪里见过那只“雪怪”。

一个问题得不到解决会让他感觉很不自在,吴邪自认他有着这方面的强迫症,估计就是那些年旺盛的好奇心留下的后遗症。但与此同时他也不得不承认,其实很多烦恼都是他自找的。

他抬头看了看顶上的细小缺口,心想这个小型漏斗状的雪坑应该一时很难被找到,就算被找到了,也很少人能有毅力对准缺口把自己往里塞。

那群人暂时是不会再跟上来的了,吴邪对此有一定的把握,对他们来说,走另一条自己预先设置好的路线会是更好的选择。

想通了这些,吴邪才开始把注意力放回到视线的前方。他现在身处的地方与其说是山洞,倒不如说是墓室里的一条甬道,笔直深邃,一眼望不见底,似乎途中机关临卡层出不穷,血尸粽子直逼床底下的心跳。

回想过往的经历,倒不是说有多怀念,怀念毕竟是一种切身的回忆,而事实上他已经没法再用同一种心情去体会那些经历的精彩和传奇了,对于它们,吴邪更多的是缅怀和祭奠。

他拿出手机,在屏幕上划了几下,打开了内置的手电筒。亮度虽比不上狼眼,但也足够看清脚下的路。吴邪利用它探照着四周,不停地回忆着这条通往地底深处的通道的走向,在心里估计着大概走到了哪一个地方。

在他推算着自己走完了一半的路程后,一些异样的声响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

吴邪握紧了手机。

他对这种声响早有预料,自己之所以只身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和它们会会面,但这一刻的到来实在比他预算的时间早太多了。吴邪眉头紧锁,隐约意识到地底下可能已经出现了什么变故。

响声在持续不断地增强,“嗷嗷嗷”的叫声十分凄厉,同时还有点鬼魅,回响在这一条狭长的甬道里,让吴邪不住地打了一个寒颤。

虽说之前有过智取这种怪物的辉煌经历,但那都是建立自己身边有着一只骁勇善战的小满哥的前提上的,现在他形单影只,武力值只能算是一般的他想要对付一只蠪侄,面临的压力还是十分巨大的。

吴邪深吸了一口气,关闭了手电筒,让自己完全置身于暗处,耐心地等待着一个反击的时机。

但愿是只公的。

15米,10米……吴邪默念着估算的距离,在接近5米的时候,他突然抄起了手机挥臂扔向了前方!

说实话,这个动作看起来有点蠢,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这是要用手机当石头来砸。吴邪管不着这些,他一向都走一些小偷小摸的行当,猥琐流才是他的风格,至于美观和气势问题,他才不会去考虑,因为总不能要求他每次都在敌人面前耍上一段花枪吧?他又不是刀马旦。

小满哥响亮的叫声如期响起,吴邪默默地对自家山寨机喇叭表示了赞许,然后伸手插进了自己的裤兜里,摸索出了一个防风打火机。

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一阵奔跑中所带起疾风,它席卷着甬道里阴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吴邪定了定神,划动拇指点着了打火机,霎时幽绿色的火焰成了唯一的光源。他把打火机紧紧地攥在手心,活动着手腕,大吼了一声给自己壮胆,下一秒就准备在这只狐狸一样的怪物张嘴咬向自己的时候把它给扔进去。

但一切都出乎了吴邪的预料。

眼前距离不到一米的蠪侄并没有如他所愿地张嘴,而是横冲直撞式地朝自己冲了过来,俨然一只斗牛场上的野牛,而吴邪就是那一块红布。

“……我操!”

吴邪被七荤八素地撞倒了在地,腹部的剧痛让他直不起腰。借着掉在地上的打火机发出的细弱光线,他摸向了自己的后腰,拔出了一把瑞士军刀,把折叠在里面的刀刃翻了出来。

蠪侄在撞倒了自己以后竟然没有了动静,像是入定了一样呆在了原地,让人发怵的眼神却依然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居然不懂事后逃逸,留下来挨揍吗?吴邪揉了揉腰,觉得这只蠪侄老实得有些过分,忍不住凑过去看了一下。

没看几眼他就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蠪侄其实是一种很聪明的野兽,它们善于隐藏气息,同时心思谨慎,一些小计谋、小聪明是绝对没有办法得逞的。吴邪注意到这只蠪侄虽然看上去并没有缺胳膊少腿,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战栗的气息,四肢控制不住地在颤抖,似乎下一秒就会因为体力不支而瘫倒在地。

也就是说,它刚才是因为遭遇了危险,一路逃命过来的。

这可不是一段三两步就能跑完的路程,它之所以马不停蹄地逃到了这里,肯定是因为后面有人在追击。

会是谁呢?

吴邪下意识地往蠪侄的脖子看,目光缓缓地定在了它那畸形弯曲的骨骼上,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这样娴熟的手法,这样狠戾的力道,或许世界上习惯于用这种手段来攫取野兽性命的人有很多,但此时此刻吴邪只能想到一个人。

手里握着的刀停滞在了半空中,冰冷的刀刃形同空气,吴邪已经感知不到它的温度了,他的脑子一时进入了放空的状态,仿佛是把身体上所有的机能都用在了注视一截扭曲的脖子上。直到垂死的猛兽用尽最后的力气朝自己的手臂咬了个对穿,吴邪才从撕扯的剧痛中清醒过来。

而比疼痛更清晰的,是肩膀上传来的触感。

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吴邪不受控制地耸了耸肩。

打在后脑勺上的气息像是从身后的风口源源不断地吹进来的冷风,让他头皮发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握刀的手就被人抓住了,手掌沉稳而有力,它就着吴邪的手把刀狠狠地从蠪侄的下颚往上扎,刀尖破上颚而出,顿时满是血红。

吴邪松开了握刀的手,任由它卡在蠪侄的嘴里,殷红的血液顺沿着刀刃滴落到了裤管上,浓重的血腥味顿时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四周突然变得极静,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所有的一切,心跳,呼吸,血滴落在地的声音以及手被握住的温热,全都凝固在了一瞬间。吴邪跌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直直地看着前方浓墨般漆黑的甬道,眼神却无法聚焦于任何一点,视网膜上空留下了一片不真切的影像。

“吴邪。”身后的人低声说道,语气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相对而言,另一个人反而有些迟疑,不知道过了多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些细微的声音。

“小……小哥?”

语闭,后脑勺立即就传来了发梢在上面扫过的丝痒感。

哪有人会在后面对人点头的,吴邪突然无声地笑了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到自己的光头造型,躲在后头憋着笑不敢说话。

张起灵松开了紧握的手,站了起来:“前面还躲着几只。”

“你刚刚一路追着它们过来?”吴邪定了定神,问道。他突然很佩服自己的接受能力,如果张起灵下一秒就对他说:我其实是上天派来护送你的神明,他也会心平气和地去考虑这句话的可能性。

张起灵朝他点了点头,弯腰拾起了地上的打火机,往前走了几步。吴邪抬头看了他一眼,伸手把刀从蠪侄的嘴里抽了出来,顾不上淌着血的手臂,迳自走上前去,绕开了张起灵,在一个并不起眼的地方发现了他那台山寨机,指示灯正因为电量低而闪个不停。

有总比没有的强,吴邪把手机拿了起来,在屏幕上轻轻一划,下一秒就直接自动关机了。

张起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吴邪的身侧,静静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的夜视能力极强,即使是置身于这样完全漆黑的地方,也完全能通过别人的呼吸以及不经意间制造的声音来辨识。

“没电了。”吴邪把黑屏的山寨机在张起灵眼前晃了晃,顿时就觉得自己有点像在没话找话——手机没电又怎么了?难不成这个闷油瓶身上还带着个充电宝?

“……我的意思是,你手上的打火机,省着点用——你有带什么东西过来吗?”

“没有。”张起灵淡道,顺手把打火机递了过去,“你拿着。”

手里冷不防地被塞了样东西,吴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心想他会不会是因为找不到磨轮才硬塞给自己。那么多年,他早就把当初待在他身边时对他性格上种种的揣测搁置在一旁了,毕竟人不在,再怎么深度的揣测都只能成为重度的意淫,这导致他现在很难再像当年一样迅速地明白他每一个举动的意图。

吴邪攥着打火机,试了试火,确认并无损坏之后才转身继续往甬道里走。他记得刚才张起灵说过前面还躲着几只蠪侄,这个时候主动追击能让他分散一些注意力,也好让自己别再在这个男人面前乱了阵脚。

可没想到还没走出一米,张起灵就上前一步抓住了吴邪的手腕。

“你先坐下。”

楼主 艺_步step  发布于 2015-04-12 09:25:00 +0800 CST  
二十六、坦白

地上的沙石有些粗粝,吴邪把它们稍稍往外拨了拨,才一屁股坐了上去。看着张起灵挨着自己也坐了下来,他只好默不作声地点着打火机,把它立在两人的腿间。

张起灵侧过头,看着吴邪手臂上的伤,问:“有绷带吗?”

“有的话老子早用了。”吴邪把外衣脱了下来扔到了一边,自顾自地挽起了被血完全浸湿了的衬衫袖口,端详起自己的伤口来。

利齿的咬痕在手臂上生生地留下两个口子,鲜血仍旧不停地往外淌,方才闷在衣服里让整个手臂看起来像是从血坛子里提了上来一样。

张起灵托起了吴邪的手,用衣服袖子把伤口周围的血渍擦了个遍,在擦拭的过程中,他不停地往吴邪手肘处的袖口上移,越往上擦,眉头紧锁得越厉害。

吴邪觉得有些不自在,这种伤对他而言只能算是小伤,简单处理一下就行了,用不着这么细致入微。况且这些年他都习惯于给自己包扎伤口,现在一下子被别人接手,难免会有几分不习惯。

他扭动了一下手腕,想说我自己来,结果反而被握得更紧,吴邪不禁觉得有些烦躁,心想这人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爱管闲事,扭过头看向张起灵就准备破口大骂,但下一秒迎来的却是对方正正对着自己的眼神。

感觉就像一路冲刺中途却冲进了一个死胡同一样,吴邪被张起灵的视线堵得话都说不出来,只好也以自认为有气势的眼神回敬他。

两厮对视了半晌,却没有说半句话。吴邪的定力比以前好了太多,近十年来,他顶着吴家大当家这么一个名号,明面上只身游走在生意场上,直面纷繁复杂的人情百态,独自撑起吴家的门面,暗地里与家族的敌人来回周旋,逼迫着自己利用算计与计谋换来一次次的试探与反击。在他开始懂得如何使自己的手腕变得强大起来时,他那原本鲜活、易躁动、充满朝气的心性也随之黯淡了下来,仿佛一个漂浮在水面的软木塞突然负重,直沉至了海底。

吴邪坦荡荡地把自己的视线嵌进张起灵深邃的眼眸里,开始有些走神。他觉得,刚才的一切都可以是假的,它们完全可以出现在自己见过的所有幻境中,蠪侄并没有把自己撞倒,张起灵并没有出现,更没有叫自己坐下,坐在一旁给自己处理伤口。但现在,透过长久而平静的对视,吴邪终于可以确认:他真的回来了。

闷油瓶真的回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起灵率先移开了视线,吴邪感到有些意外,他看到眼前的这个人正把自己的袖口不断捋高,直到快要卡在胳膊上才停了下来,吴邪在那一瞬间就知道了他接下来会问些什么。

“什么时候的事情?”张起灵看了看暴露在吴邪手臂上密密麻麻、深浅不一的刀疤,抬头问道。

“大概两年前?忘记了。”吴邪回答得有点随意,“我现在对时间的概念比较模糊,过一天算一天。”

张起灵不动声色地伸出了两根手指,轻轻搭在了手臂上来回游移,横列在上的刀疤犹如一道道浅坎,每移动一寸都会让人鲜明地感受到它们的存在。

“剩下的两个蛇矿你都去过。”

他迅速给出了结论,连询问的过程都给省了。吴邪在心里默默地给张起灵奖了一朵小红花。

的确是被张起灵说中了,吴邪给自己的手臂一道道地割开,并不是想着闲着没事放放血,解解闷。利用费洛蒙传达口信需要用到黑毛蛇,而能够镇住它们的,只有麒麟血。也就是在那时吴邪才知道,张起灵身上的血和黑毛蛇内的血,实质上是一种共生关系。

黑毛蛇与整个费洛蒙系统是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在吴邪不经意间地表现出他对于这方面知识的了解的时候,在张起灵眼里他就成了一个完全涉足进这个领域里的人。

这么说来,他还知道自己会走到这么一步,真不愧是张家人,连别人会为自己家族做什么都想得清清楚楚,吴邪自我嘲讽了一番,发觉自己的脾气还是挺好的,依然不减当年。

“吴邪。”皱起的眉角依然没有舒展开来,张起灵看着他,说,“你已经快到极限了。”

“真的就那么明显?连一个和我十年没见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吴邪忍不住反问,“这其实是件好事,你不觉得吗?套用一句话——极限到了,离终极还会远吗?”

吴邪对自己的即兴创作十分满意,一下子就把他所有想说的都表达出来了。只可惜旁边的人毫无欣赏的闲情逸致,直接开口说道:“你不必这样。”

简直文不对题,吴邪对这种谈话方式感到有些厌烦,他见过很多故弄玄虚的人喜欢用这种说话方式不停绕圈子,让别人误以为自己知道得很多,但实际上脑袋却是空空如也,只需只言片语就能轻易拆穿。但张起灵偏偏就不是这样的人,他不被别人的话题牵着走,不是因为他另有预谋,而是因为他仅仅只在乎自己想知道的事情。而更要命的是,他想知道的都是以一大堆庞杂的信息作为基础的,这让吴邪深感吃力。

可吴邪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能跟上他的思维了,他想了想,说:“对,我的确不必这样,搞那么多虚头巴脑,根本就是自作自受。听你这么说,我根本就用不着设什么局,每天躺在铺子里守着门口就好了,这样一来王盟那小子还不至于失业——老实说,你他妈是不是专程跑过来看我笑话的?”

想说的话像水龙头被拧开后哗啦啦涌出来的水,任谁也止不住,吴邪意识到自己有些不对劲,生怕再这么说下去自己的理智就会荡然无存,只好强忍着关掉了话匣子,撑在膝盖上盯着地上的沙石,缓了几口气。

“抱歉。”张起灵说。

两人的沉默持续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本该火冒三丈的吴邪一看到张起灵的那张脸,骂人的话瞬间就都变成了卡在喉咙里的鱼骨头。

待在喇嘛庙里的那几天,吴邪的内心并不像他表面看起来的那样平静。他无数次地设想当他们两人在奔赴自己所设下的局的路上产生了交集,最终不得不碰面的时候,自己应该会以怎样的一种心情去面对他。

愤怒?怀疑?懊恼?还是说,憋屈?

总之都不会是像现在这般复杂的。

胳膊上的手早已拿开,吴邪低头伸手解开了衬衫纽扣,把整件衣服脱了下来,看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了一块还算是干净的布,干净利落地把它扯成了布条。

张起灵很自然地从吴邪手里把布条拿了过来,简单地对叠了几下,两手托住了两端。吴邪怔了怔神,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个闷油瓶是打算给他包扎,于是就着他的动作乖乖抬起了手臂。

看着这张淡漠却无比熟悉的脸,吴邪在心里沉沉地叹了口气,发现憋在肚子里的那股气已经很不争气地消了一大半了。

“小哥,你怎么过来的?”

专注于手里的活,张起灵并没有回话。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不想回答的问题可以装成完全没听到,谁也拿他没办法,可吴邪觉得,现在的张起灵沉默得实在是有些刻意。

“不说话?”吴邪眯起了眼睛,说道,“你还是老样子,待在那个鬼地方那么久了,估计还没说过一句话吧?也不怕憋出毛病来。”

这种调侃的话要是搁在以前,吴邪是绝对不敢说的,那时候的他对张起灵说过的话可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态度之谨慎几乎是到了战战兢兢的地步,生怕一个用词不当就趟到对方的雷。

可现在不一样了,吴邪现在手头上已经攒有足够的信息,什么话能说,而且还应该说得有气势,他心里早有分寸。

“要不是我说,小哥,你也是真够厉害的,短短几天就能把我的人驯得服服帖帖,还组团过来墨脱旅游——旅行团是过来了,但你这个导游中途却自个儿跑了。”吴邪看着离自己不到半尺远的侧脸,缓缓说道,“你那段时间去干了什么,现在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如果你不说,我当然是不会知道的。你应该很清楚吧,我吴邪只是一个普通人,脑容量实在有限,但你们张家人不同,用你们的标准来要求我,这样很不公平。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你肯定也能猜到,但我希望你别来给我添堵,你干你的事,我忙我的活……可以吗?”

说到最后吴邪的语气几近成了恳求,原本的气势一扫而空。张起灵贴在吴邪胳膊上的手在那时猛地顿了一顿,他抬起头看着吴邪,眼神里是鲜少有过的困惑。

吴邪被这么一个眼神搞得摸不着头脑,回想起自己刚刚的那番话,似乎也不太可能会踩着他那条猫尾巴,而且态度已经算得上是相当诚恳了,难道张起灵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痛处?

张起灵看着吴邪,嘴唇微不可见地动了动,突然神色一变,立刻就把注意力放在了不远处的角落里。

吴邪拿起了打火机,跟着张起灵一同站了起来,饶是他那不太好使的耳朵,也能清楚地听到角落处的动静了。

在熄灭火光之前,他看了几眼站在他身侧的张起灵,隐约觉得刚才那一瞬间,他似乎在准备对自己说些什么。

楼主 艺_步step  发布于 2015-04-14 19:27:00 +0800 CST  

楼主:艺_步step

字数:9516

发表时间:2015-03-26 03:4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12-20 17:33:38 +0800 CST

评论数:3097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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