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


对方三人是学生自治会的，说终于等到他，想采访他之前打鬼子的事，要放到校报头版，越详细越好，搞得吴邪直挠头，十分不好意思。他回头看了看，教室里上自习的同学们都没看书了，均好奇地望着他们，忙推脱说那都是赶鸭子上架，只是赶上了，况且抗日是国人的责任，相比那些真正的英雄，他这点小事没什么值得报道的。但效果可想而知，他这个初来乍到的小学弟怎拗得过能说会道的学姐学长……没几日，他就在新一期的校报上看到了自己的事，头版整整一个版面，还有他的相片。

这下可真是全校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吴邪一时成了热议的“风云人物”，面对一些背后的指指点点和当面询问，不自在得很，尤其回到宿舍。不是他在意别人看法，是真的不想太过张扬。不过，好在大学里同学的关系本就不再像中学时那样相互玩玩闹闹，彼此都很独立，加之同宿的同学基本不同院系，吴邪并不多话，学着顺其自然、坦然处之，平淡却不乏友善，一阵时日下来，相处看起来竟也算得上融洽。

像每一位学生一样，吴邪每日规规矩矩早起升旗、出操、上课、吃饭，贴身的轻薄衣物也尝试自己动手洗，把手都搓破了。只是，无论在宿舍、教室都尽量不言不语低调做人，活生生把自己改造成了另一个“张起灵”，连和王盟吃饭时都转换不回来。搞得王盟几次问他怎么了，开始以为他哪里不舒服，后来直接挽起袖子气势汹汹地质问是不是有人欺负他。他这才注意，吃饭时都放松下来说上笑上几句。晚饭后便是自习，不懂的地方再去请教教授，猛追专业课的进度，日复一日，日日如此。总之，把一颗心都放在学习上……其实也不是，他还是留了一些些用来期待回信的。

那日在实验室上课，课间休息时他离开去方便，回来后见课本中露着一角粉色的纸。什么东西？吴邪疑惑地将其抽出些许，发现是一张手写的、类似传单的什么资料，字写得很好看，让他不由得好奇地再抽出些许，结果便看见了众所周知的那个标志，当即出了身冷汗，下意识就忙把那张传单塞了回去，手死死按在课本上。

他从未正面直接地接触过这些，紧张得心突突直跳，小心翼翼地瞄了瞄四周，可是所有人并无异样。最后，吴邪坐如针扎地挣扎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在上课时又翻开，偷偷摸摸把内容看完了，而他不得不承认，这张薄薄的纸上所书的，实在太让人热血沸腾，他好像在里面看到了张起灵曾经对他描述过的那副蓝图，并且，在不远的未来，一定会实现。

以为是个意外，怎料这仅仅是个开始，接下来连着三天他都有收到，内容不尽相同，而今天的传单最后竟然还写着一个时间和地点。为什么要一直给他书里放这个？只他有，还是大家都有？这个时间地点是什么意思？吴邪满脑门子心思，似是有点理解了，爷爷当年与那位留日归来的青年结交谈天时是什么心情。一颗心有些蠢蠢欲动，课也听不下去，他此刻才突然后知后觉地想家了……想二叔三叔，想张起灵，多想他们能在自己身边，问一问他们，他该如何？

心事忡忡地熬到下课，失神地吃完午饭，最后一刻，他定了主意，转身便朝校门方向走。我不加入他们，就是好奇去看看，他心里想着，却在快到约定地点，见到远处树下聚着的正讨论什么的人群时，又踌躇了。

正望着那边沉思犹豫着，身边突然有人喊他。吴邪真真吓了一跳，心险些没跳出来，回头一看，忙转身道：“齐……齐老师好！”

竟然是先生的儿子，齐教授，他问：“大中午的不回去休息在这儿想什么呢？喊你半天。”

“我……我……”吴邪手心有点出汗，在长衫上蹭了蹭，人缓缓挪到齐教授面前，以求挡住他的视线，之后忽然想到什么，说，“我正要去看看有没有我的信呢，齐老师您吃饭了吗？”

可能是他的行为实在太此地无银了，齐教授还是偏头朝他身后看了眼，吴邪随之心揪了起来，却听到对方只是道：“吃了，你不用去了，我刚去过，帮你拿了，一共两封，都是长沙的，正要去找你。”说着把信递给他，又拍拍他肩膀，“走吧，正好去趟我那儿，有东西一直想给你来着。”

“……”他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像只迷途小鸡仔跟着先生儿子的屁股后头回去了，然后，不知为何，竟松了口气。

“升旗出操时看见过你几次，怎么老那么老老实实，蔫蔫的，是不是想家了？”到了宿舍，齐教授招呼他坐。吴邪逐一对屋里其他好奇看着他的教授们点头问好，乖乖坐下，回道，“没有没有……”说着又不知怎么解释，便扯了个慌，笑嘻嘻地得意道，“我一贯都很严肃的，打小就老实。”

齐教授笑了两声：“看吧，这才像你，虽然只在丧礼上见过你，但先父先前在信里对我说过他收了个特别有意思的学生，还说那个学生活泼淘气得很，曾经为了去抗日还绝食、跳楼来着，总之总是不听话，让叔叔整日为他操碎了心。”

屋内随之一阵笑声，吴邪被当众拆穿，陈年旧事还被翻出，一个不好意思差点把手里的信攥了，红着脸挠挠头，嘿嘿笑了两声。却又听齐教授继续道，“不过，父亲觉得那个学生比起他儿子儿时的顽劣来讲，还是差了些许道行。他说他儿子小时候淘得真上房揭过瓦，要不是每次惹祸了都有姐姐护着，早把他气得也像别人家的父母一样，拿扫把满院子追着打了。”

屋内又是一阵哄笑，吴邪忍了忍没敢笑。齐教授自己也笑了，之后又道：“不过，父亲说那个儿子依然是他一生的骄傲，至于那学生……”他顿了顿，拉卡抽屉，拿出一个手帕包着的什么，“也是个特别聪慧好学，让他为之骄傲的一个好学生，他非常喜欢他……”齐教授把手帕包塞进他手里，说，“所以，这个要给你，是父亲留下的，之前坏了刚托人修好，快打开看看。”

吴邪光听闻这些话就有些懵了，被提醒才反应过来，结果打开手帕一看，心里翻江倒海：“不不……我不能收，齐老师这你得自己留着。”手帕里包着的竟是先生生前随身佩戴过的怀表。

齐教授抬起自己手腕：“那咱俩换，怀表我留着，这手表给你，这还是我上大学时，父亲托朋友买来送给我的瑞士表，叫什么来着？哦对了，欧米茄……”

之前丧礼虽然彼此相处过一段时日，但那时气氛都是沉痛的，如今……吴邪看了眼那手表，嘴角一抽，服了，“那……我还是要这块怀表好了，谢谢齐老师……”

“别跟我客气，你是他真正的关门弟子，说起来，咱俩还是平辈，我算作你师兄，不叫我老师都可以。”齐教授继续道，“还记得我父亲希望你如何吗？”

吴邪点点头：“……希望我上大学，好好学习，早日成才，为国效力。”

齐教授拍拍他的肩膀：“记得就好，他曾经也是这样要求我的，好了，没事了，时间差不多了，快回去准备准备吧。”

还有半个小时上课，吴邪没回宿舍，去了那棵每天吃晚饭的柚子树下，席地而坐，先把怀表郑重地戴到身上，然后拆了家书。信是二叔写的，说他接收了老痒他们。老痒和几个兄弟决定去三叔的卷烟厂帮工，还有几个选择去荷叶塘种稻子。叔叔们也挺喜欢小妹的，把小妹留在了茶楼，老痒每日回茶楼住，顺便帮忙做些粗活。之后便是老一套，嘱咐他好好学习好好吃饭，天凉记得加衣，缺什么就写信告诉他们。看着看着，最后笔迹突然变了，换三叔写道：“臭小子，你要是又敢在外面长本事了瞒着我们搞三搞四作天作地作大死的，我就把你抓回来打断腿锁到祠堂里去。”

“……”吴邪一阵心虚，赶紧拿出张起灵的信压惊。手一摸，果然这次简短了许多，份量和厚度都与上封不能比，然而，拆开信封一抖信纸，竟从中掉出个什么来。他低头一看，愣了愣，土地上静静躺着一支小花，将干未干，还能看得出鲜艳明亮的黄色，而他……认得这花。吴邪连忙轻轻捡起来，小心翼翼放在膝头上，去看信。

张起灵已回到长沙，目前没什么事情忙，去千秋茶社拜访了两位叔叔，顺便真的借了书。之前，吴邪就有猜想过，小哥这样的人，如果真来借书，会看什么，对什么类型的书感兴趣呢？这下来了兴致，他急忙往下看，结果，啊？《俄国革命史》？这么严肃？好……好吧，细想之下又不得不说……貌似还挺适合他的。甚至能猜到如果问他为什么想看这本？小哥大概会说“好奇”、“就是想看看”之类的。

这之后，张起灵说：“因军务了去了趟岳麓山，偶遇这花开满半坡，像极了平安符上的绣花，便摘下一支想与你看。只是仅以书压过一晚，不知寄到辰溪后尚可完好。”

好着呢，好着呢！我就知道！吴邪刚刚一眼就认出这花来了。诚然，信中并未以任何文字回应他蠢蠢的“花手印”和“饱含深情”的诗，却已经让他感动不已了，偏偏这之后，落款前的结语，张起灵又问他一句：“有没有想家？”

这句话，像一株轻飘飘的稻草压了下来，却又沉甸甸的，也把他蠢蠢欲动七上八下了几天的一颗心压回了肚子里。吴邪望了望长沙的方向，视野模糊了。秋风微凉，空气中飘来一阵阵清香，他抬头看了看，满树金黄的果实。

香柚快熟了。

可就像他这个不太平静的入学一般，国际形式风云突变。民国三十年10月，日本近卫内阁不堪战争重负垮台，东条英机出任日本新首相。12月7日，日本联合舰队偷袭美国夏威夷海军基地珍珠港，对美国不宣而战，同时，在西太平洋向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缅甸和菲律宾等地发动攻击。而与日本同盟的欧洲轴心国—纳粹德国与意大利亦向美国宣战。

12月8日，太平洋战争爆发。12月9日，美国、英国和中国向日本宣战。当日，驻广州的日军第二十三军开始进攻英军占领下的香港。国民政府命令各战区对当面日军发动攻击，以策应英军在香港的作战，并从第九战区抽调第四军和第七十四军南下增援。

这期间，除了家书，吴邪收到张起灵回信的时间间隔越来越长。终于有天，再没收到。最终，怕什么来什么。平静对于他来说，就像流沙之上的宫殿说垮就跨了——日军为牵制中国第九战区兵力南下，配合其第23军攻占香港的作战，12月22日，阿南惟畿对湘北第九战区部队发起了攻势。

距上次作战仅过了一个多月，吴邪十分担心家里的情况，也担心受到沉重打击的九战区没有时间恢复战斗力，可又能怎样呢，他还不是只能在这边干着急。

而同时，由于日军攻入缅甸，危及到中国西南大后方，滇缅公路又是中国仅剩的唯一一条国际交通线，重中之重。即便在国内如此艰难的形势之下，国民政府还是在12月23日，不得不与英国在重庆签署《中英共同防御滇缅路协定》，中英军事同盟形成。中国为支援英军在滇缅抗击日本，抽调兵力组建了一支中国远征军。




TBC

【爪机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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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


日军对湘北发起攻势之日傍晚，吴邪围着围巾，揣着汤婆子，在已经光秃秃的柚子树下，一脸焦虑，见王盟带了八宝糯米饭和汤圆来，才知是冬至了。暮霭沉沉，草木萧瑟，他望向东方，不禁叹气：““真是‘心折此时无一寸，路迷何处望三秦’啊。”

王盟听不懂：“什么意思？”

吴邪却不答反问：“信都寄了吗？”信件联系本来就慢，又这种危机时刻，不知信件是否正常派送，长沙何时才能收到，他还是忍不住分别给家里和张起灵都寄了一封。

“都寄了，别担心了少爷，”王盟递过一碗汤圆道，“快趁热吃吧，吃完这碗汤圆便又大上一岁了。”

“嗯。”吴邪捧着热气腾腾的碗点点头。

冬至，一个新的开始，阴极之至，阳气始生，乃大吉之日。他希望这一战，第九战区和长沙能借上这日的好寓意。

24日下午2时，课间休息时候全校突然播报一条战况，新墙河下游，日军第3、第6师团等在猛烈炮火掩护下涉水强渡过河。不像前两次战役，冬日的河水水位下降得厉害，才及膝深，淌水便可，无疑大大降低了其渡河的难度。

且不说本就战斗力悬殊，上一战，阿南惟畿曾出其不意一路所向披靡，重创第九战区和王牌部队，若不是我军攻击宜昌“围魏救赵”的策略奏效，最后会怎样还真不敢细想。这次日军趁势卷土重来，且其势汹汹……据以往经验，吴邪推测守军大概还是至少要守住三日，怕是又是一场苦战。

牵挂的人都不在身边，这次是连家里的信都尚未收到了。身在远方，他所有的焦虑和挂念都无处可说，有时憋得难受了只能写出来，自己跟自己聊天。吴邪忧心忡忡走回实验室，结果，果然又在书中发现了镰刀和锤子标志的传单。虽然上次他并没有去，但来自于他们的宣传还是每隔几日便会收到。他习以为常，安安静静看完，满纸激情如旧，之后便夹进本子里。

25日，英军不敌，日军成功攻占香港，香港沦陷，中国援军也早已撤回。这次湘北作战，牵制第九战区的任务已达成。可是，阿南惟畿却没有撤退打算，依旧剑指长沙。

新墙河守军是27集团军的20军，打得十分顽强，给予了日军沉重打击。吴邪甚至听说，其中，驻守日军进攻长沙必经之地相公岭的一个营打得极其惨烈，扼制了日军三个昼夜，500人几乎全灭，营长壮烈牺牲。26日，日军突破新墙河，向汨罗江进发。

广播没说太详细，吴邪只知20军主要由川东的巴渝子弟组成，都是敢死敢拼的勇士。然而这一切，他却顾不得为之敬佩，因为这熟悉的“剧情”，让他记起一段可怕的回忆——长沙的第一次战役，草鞋岭那一仗，张起灵差点死在那里。这次，他同样也没有半点机动队的消息。

早操时，吴邪惦记得出了神，动作愈来愈慢，最终停了下来。他直直地站了会儿才忽又动了，只是在一片整齐划一的动作中，居然不顾周围同学的好奇和哄笑，格格不入地打了一整套张起灵曾教过他的格斗拳——过了那么久，还以为自己已经忘了，打起来却发现，竟然下意识一招接一招完全行云流水。

自此，一发不可收拾。翌日，吴邪起了个大早，天还没亮便悄悄出门，活动活动打了一套拳，可是依旧无法满足，他总觉得体内有些东西要发泄出去，自己学来的本事亦不能荒废了，便又绕着学校跑圈，跑完还找来的一根木棍连刺带砍地当枪使再耍上一套，大冬天的折腾出上一身汗，直到起床号响了才回去洗漱。第二日，正拿着“枪”的他还被体育老师发现了。体育老师原先是练武术的，昨日早操时看见打得有模有样很是欣赏，约他每日自习前见面，要教他些真正的拳脚功夫用以防身健体。

吴邪饭量突飞猛涨，学校的伙食有些不够吃了，王盟高兴得不行，准备以后晚饭多做些，顿顿不能少肉，再额外带些点心之类的吃食给他拿回去当早饭。只是，他却高兴不起来，即便时间安排如此满满的，也没能改变什么。这期间，日军在突破新墙河的第二日上午便抵达了汨罗江。我方驻守汨罗江南岸的37军、99军，与之艰苦激战三日突然撤退。之后日军一路南下，虽时常遭遇阻击，但依旧不断逼近长沙城。

学校里各种支援抗战的活动一直搞得风生水起，有演讲的、募捐的，还有教村民防空知识、识字、唱抗战歌的等等，吴邪围观过，默默捐了一些钱。

12月的最后一天，起床一出门，黑夜中，山坡反着银光，四下白皑皑一片，竟下雪了。他穿得少，搓搓手呵了口气开始了锻炼。等起床号吹响回去时，站在宿舍门前，他回首望向身后，家的方向天光微亮，雪地里留着他一圈圈一片片杂乱的脚印，想起那日听到一位同学教乡亲们唱的《松花江上》，忽然有什么东西如鲠在喉。

下午最新战报，日军以第3师团为先头部队的2万多人渡过浏阳河，预计当晚可到达长沙南郊。上课时，他发现笔记里还夹着一份前几日收到后忘了收起来的传单，盯着上面那份炽热的信仰出神太久，连教授叫他回答问题都没有听到。

傍晚，吴邪忍不住带王盟到食堂附近找了个隐蔽处吃饭，边心不在焉吃边盯着食堂门口。等终于远远地看到一个人出来了，他忙把手里碗放下，让王盟等等他，马上回来。

吴邪一路不远不近地跟着那人身后，可是，在以为对方是要去图书馆的时候，那人却直接绕到图书馆后面一转弯不见了。他走到墙边，踌躇一阵，打了退堂鼓，转身要回去，忽听闻人喊他，吓了一跳。回首见那人正站在墙角处，微笑着看他：“怎么？难道不是有事找我？”

“……”吴邪想了想，跟上去道，“你知道我在跟着你。”

那人笑笑没说话，反问他：“你怎知是我？”

早知道了，接连收到这么多东西，他怎会不留心想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过，吴邪也笑笑没说话。

像那一头利落的齐耳短发一般，那人是个爽快性子，见他不答也不恼不再追问，直接笑问：“找我肯定不是因为想加入我们，说吧，什么事？”

“……你怎知我找你就不是因为想要加入你们？”吴邪问。

这次她倒是说了：“要是想来，早就来了。第一次邀请你，你被齐教授拉走了，之后再请你你没再来，我就知道，你大概是不会再来了。”

“为什么是我？为何一直给我看那些？”吴邪又抛出一个他想知道的问题。

那人依旧微笑：“想发展你呀。”

“……”吴邪又问，“那既然都知道我不会加入你们了，为什么还继续给我？”

那人倒坦荡：“优秀青年当然不甘心那么轻易放弃，组织还是想尽量争取呀。”

吴邪：“……”

那人哈哈笑了两声：“怎么？不要不承认，你其实有一点心动。”

吴邪不答，只说：“我不当兵，而且我一个朋友也说，救国不是只有当兵一条路，知识和实业也是可以救国的。”

那人：“说得也没错，不过，谁说加入我们就一定要当兵？”

“？”吴邪顿了顿，觉得这个人没什么可怕，便索性有什么说什么了，“可是，你们这个党那个党的……我答应过家里人……”

那人果然只笑笑：“放心，要你自己志愿申请才行，可不会逼你。不过，如果你对我们多少有些兴趣，或是想为抗战做点什么，欢迎来我们明日社组织的抗日救亡活动看看。”顿了顿道，“哦对了，公开合法的社团，只是参加活动，看看，不逼你入党。”

这调侃吴邪无奈受了并完全忽略：“我知道那个，”他轻轻哼了一句，“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之后脱口而出笑说，“原来背后是你们？我还给你们捐钱了！”

“谢了啊，”那人也笑，随即又故作严肃，“不过那可不是捐给我们的。”

“是是是，口误口误，为了抗日。”吴邪连忙点头。之后俩人同时安静下来，大眼瞪小眼，最后那人打破沉默：“找我就只是问这个？”

吴邪听闻，面色沉了下来，慎重道：“还有的，其实我最想问的是……我曾经也问过一位朋友两次，他都没有回答过我……”他望向那人，寻找寄托一般，迫切地问，“我们到底要打到什么时候？最后会赢吗？我有时会突然很害怕绝望，心里没底……”他想了想，“你们……你们那个主义真能……真的能……”他不知这句怎么说，直打结巴。

“会赢。能。”那人收起调侃的模样，斩钉截铁将话接了过去，虽然在微笑，目光却坚毅充满希望，几乎放着亮光，就像第一次看到张起灵对他说起未来中国时那样的眼神。于是吴邪居然像一个得到肯定许诺的孩子，心里顿时一轻，只是仍下意识追问，“为什么，你怎会那么肯定？”

“你有没有听过？”那人微微扬头唱了一句，“英特纳雄耐尔，一定要实现。”话锋一转又道，“至于这场战争，我们的祖国幅员辽阔，还有四万万团结起来的不可战胜的人民。日本区区弹丸岛国，贪心不足蛇吞象，本已陷入持久战的泥潭不能自拔，如今自不量力将美国也拉入战场，只会死得更快些。你信不信，美国这一参战，蒋委员长也是非常振奋的？”说着，从包里翻出一本旧旧的小册子递给他，“送你了，你想知道的，自己去看。”

只见那册子封面的字迹相当豪迈，写着：毛泽东《论持久战》……他本就还没从那人刚才的话里回过味儿来，正呆呆低头看着，听见那人突然说：“还有事先走了，再见吴邪小同志。”

“哎！”吴邪转身，下意识喊了一句。

“怎么？还有事？”那人问道。

吴邪：“不是……下次再见还不知怎么称呼你？”

“阿宁就行。”说完便离开了。

吴邪又喊道：“你就这么相信我？跟我说这么多不怕将来有一天我……”可是还没说完，阿宁便回头笑了下。

围着红色围巾的短发背影于被暮色笼罩的雪地里渐渐走远，头次接触共党方面人员的吴邪，心中本就新奇，“倾诉”过后，心口堵着的那一团似乎真轻松不少。他没带包，只得把那本册子塞进衣服里。结果，才塞平整，整个校园忽然响起刺耳的防空警报。

“！”吴邪大惊，迅速回想最近的防空洞在哪里，身体已经先于意识拔腿就跑。到图书馆门口，阿宁也跑了回来，两人打一照面，同时指向一个方向且齐齐喊了声：“那边！”

轰炸机轰鸣着几乎近在头顶，音波仿佛要将这片寂静的天空撕裂。吴邪喊完却完全没有停顿，毫不犹豫往反方向跑。阿宁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往哪儿跑！”

吴邪来不及解释，要甩开她的手，却没想到手劲儿大到居然没成功，有点急了，吼道：“我有家人留在那边！”

阿宁似乎还想说什么，半途咽了回去，赶紧松手：“那小心了。”

“谢！”

学校不断有地方被炸，到处都是惊叫奔跑的师生、亲属还有乡民。吴邪下意识抬了下头，惊见一纵炸弹下饺子似的落了下来，再回头一看，阿宁正抱起一个哇哇哭的小女孩，掺上一位婆婆……一句提醒都来不及，他想也没想，激发出全部爆发力，跑过去狠狠从背后扑到三人。几乎就在下一秒，随着附近接连震天的爆炸声，一阵阵气浪袭来，四周地动山摇，吴邪什么也听不见了，大脑空白，只感觉不知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扑簌簌地砸到背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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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回


等这架飞机的轰炸过去，他甩甩头要撑起身子，说时迟那时快，有人忽然从他身后使劲把他拽了起来，然后他看到了王盟灰扑扑一张大脸，涕泪横流拼命摇他，耳鸣都给摇走了。“少爷少爷，你可吓死我了啊！”鬼哭狼嚎全钻进了耳朵。

“没死呢用不着哭丧！”吴邪一把挥开他，“赶紧走！”

王盟倒是听话，哦了一声，直接撅起屁股就要背他，把吴邪气得一把推开：“去扶婆婆起来背上……你居然还不忘拎着饭？！”说着，他把摔得哭更凶的小女孩往胳膊下一夹，揪起阿宁就跑。

一行人终于抵达那个防空洞，大家除了摔疼了些都没什么外伤，唯独吴邪，后背不知被什么刮破了衣服，波及到皮肉划出道半臂长的口子，所幸冬衣厚实，伤口不深。阿宁给简单处理了下，找了几个认识的，趁外面暂时平静出去查看是否有重伤员了，而那小女孩吓得一直哭。

吴邪用也不算干净的袖子给她擦了擦小花脸，边擦边问王盟：“真背下来了？把饭给我。”他曾给过王盟一张标出学校防空洞的分布图让他背，刚才就怕这小子没当回事。

王盟把食盒递过去，嘟囔道：“少爷让背就背了，而且看你先前往图书馆那边去了……”

吴邪点点头，打开食盒，挑了没怎么撒出盘子的炒肉逗着喂小女孩。大概也饿了，她果然不哭了，喂一口张嘴吃一口。后来，吴邪成功得到了她的信任，婆婆让她不要闹哥哥想抱走都不行。这下逗出了乐趣，抱着她举高高倒是把自己也逗得哈哈笑。可是，一旁王盟看了眼他的后背，又悄悄抹上眼泪了。

吴邪瞥他一眼：“都说过了不疼，你怎么又哭上了，要不我也喂你一口？”

王盟：“少爷我怕啊，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你说你找我干嘛……”

吴邪抱着小女孩看着他，腾出只手来怕了拍他的头。

此时的他们还不知道的是，19时许，一路急进抵达长沙南郊的日军第3师团本已下达了最新的进攻命令，然而，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汨罗江因大雨江水突然暴涨，之后足足阻挡了后续部队12个小时以上，让其失去了最佳进攻时机，亦给中国军队更充足的时间用以战略部署。

冬日天短，轰炸机不可能黑天再起飞，防空警报没多久便解除了。吴邪没回宿舍，去了王盟租的地方，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王盟在后面小心搓着背，他正舒服得要睡着，伤口碰到了热水，疼他一个激灵直嘶气，便摆手朝紧张的王盟说没事，不洗了，累了睡觉去。

两个炭盆，都放到他床附近，被窝里还塞着个汤婆子。实在太过温暖，以至于他才躺着看了一页阿宁给他的册子便睡着了，并且梦到了一个藏于遥远记忆中的怀抱。那怀抱暖暖香香、轻轻摇晃。而他，像个团子缩在其中，张着双臂努力抱抱：“妈妈……”

可是妈妈的面目模糊，怎么也看不清。他急得醒来，在千秋茶社自己的房间，张起灵坐在他的桌前。吴邪惊讶：“小哥，你怎么来了？”

张起灵放下手中的书，坐到床边：“来看书，做梦了？”

吴邪：“嗯……”

张起灵给他掖被角：“后背还疼不疼？”

吴邪点点头：“疼。”

““别担心，过几日便会好了。” 张起灵摸了摸他未干的头发，“元旦快乐，吴邪。”

王盟不知道锻炼这回事，新年的第一天，吴邪睡得太香，起晚了。


民国三十一年1月1日，中美英苏等26个国家在华盛顿举行会议，签署了《联合国家宣言》，国际反法西斯统一战线最终形成。同时，这日上午，日军向长沙南郊发起猛烈攻击，阿南惟几誓在元旦拿下长沙，作为献给天皇的新年礼物。

长沙城东南地势较高，若攻下，可俯瞰全城，占尽优势。而如此重要之处，日军竟未遇到守军多大阻力。再之后，岳麓山居然开炮了……

开炮？吴邪听到广播里说开炮，顿时灵魂出了窍，他还记得第一次开战时，张起灵跟他们家里交代岳麓山朝城内开炮意味着什么……他什么都听不到了，慌慌张张地起身冲出教室，想找王盟，想回家，虽知什么也改变不了，但哪怕路上迎迎叔叔们也好？可是，天晴雪化，地上泥泞不堪，吴邪才跑到校门口，一不小心滑倒了，趴在泥水里，心沉得无力爬起。

“小……小三爷？”

吴邪猛抬起头，刺目的阳光下，潘子正伸出手赶过来扶他。他颤抖地一把死死抓住那只手，往潘子身后看，颤颤巍巍问道：“你怎么一个人？我……我我二叔三叔呢？还有沈姨福贵！”

“起来再说，正要打听就看你摔这儿了，怎么了这是？跑什么啊？”潘子把他拽起来，拿袖子抹他脸上手上的泥点。

吴邪真的急了，挥开潘子的手：“哎呀，快说！”

“就我一个人啊他们来干嘛？我来给你送个信，二爷看时间差不多了没收到你的信，估摸着他寄给你的十之八九你也收不到，好不容易让人找到机会打电话来学校还几次都打不通，后来实在顾不上了，他怕你到时候着急又干出什么傻事让我赶过来跟你说一声让你踏实待着还好来得及……”

潘子几乎一口气说完，喘了喘，正要再说什么，吴邪愣了愣突然打断道，“什么什么意思？不是来逃难的？”

潘子跟他互瞪一顺：“逃难？没有的事……至少我出来的时候好好着呢，那张长官之前就来打过招呼，咱们家里都提前打点好了，就是……”

小哥去过！吴邪听到这个，突然宽心了些，只是还是疑问：“可是可是，小日本打到城外了啊，那岳麓山刚不是都开炮了！”

学校广播又滋滋啦啦响了，不知怎么干扰严重，吴邪断断续续听到：经过……的……激战……第10军……指挥下……九战区……炮兵和……10军炮兵部队……几十门重炮……齐齐……飞过湘江……弹无虚发……长沙南郊……成功歼灭了日……师团大量有生力量，现……

身后各个教室都在欢呼，吴邪愣了半响，眼眶红了，莫名想起他的梦——别担心，过几日便会好了。

他带潘子去王盟那里吃饭，看完了二叔写给他的信，得知张起灵不光去过他家，还透露了些许机密。薛司令之前早拿到了日军调动的情报，已有所应对，且开创了一个新战法——“天炉战法”。加之上次军事会议委员长处分、处决了一批人，全军上下也觉打得窝囊，全憋着口气要在这次战役中一雪前耻或是戴罪立功。

潘子边吃饭边给解说：“别的我是不太清楚，只知道小鬼子开打之前，战区发动了沿线全部百姓把必经之路都刨了，而且必须带走家里粮食连人都得藏到山上去！”

吴邪点点头：“嗯嗯……化路为田、坚壁清野。”

潘子又道：“这回城里人也都得撤出，城里城外到处测量标记，大伙儿都说是为了开炮用的，还修了好多防御工事。二爷不是那个什么主席嘛，一直帮忙组织大伙儿撤退，又到处筹集建筑工料，忙得脚不着地，家里上下都是三爷管着。哦对小三爷，你找来的那几个新伙计都挺踏实的，帮了不少忙。还有，这回，你先生一家连同去世的齐先生家里的陈伯早被三爷拉去荷叶塘了，总之就放心吧！”

“知道了，谢谢潘叔。”这些信里都有写，吴邪听得有一耳朵没一耳朵的，心思都在另一边，捧着碗，嘀嘀咕咕直出神，“‘天炉战法’？所以说目前的战况都是有计划的，在控制内的？要且战且退，边消耗边把敌人一步步引入‘天炉’？这个炉底就是长沙？时机成熟了再反包围‘点火熔炉’进行歼灭？”

知道这些，吴邪放心多了，吊着的心咽回了肚子里一半。可即便如此，为了制造最佳反包围时机，给外线部队的合围争取更多时间，长沙近郊的守卫阵地依旧处处是不可避免的恶战。

仅仅这一日的下午，只他就听到的便有两个五百人的营，一个战至几十人，营长率领剩余部下引爆绑在身上的手榴弹与冲上来的日军同归于尽；一个，日军久攻不下损兵折将，恼羞成怒发射了毒气弹，几乎全部阵亡。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顽强抵抗，阿南惟畿在元旦这天占领长沙的美梦泡了汤。

第二日，潘子才休息了一晚便急急要动身返回，吴邪理解他的心情，知道他心里其实也放不下便没加挽留，请了假送行，帮着往马车上一袋袋搬运食物。运到一半时，学校和村中广播突然齐齐作响：

负责防守长沙南郊阵地的第十军预10师方先觉师长，决计不惜一切代价，率部誓与长沙城共存亡，于昨夜写给妻子家书一封，政治部代主任杨正华无意看到深受感动，现决定播报全部内容——

“蕴华吾妻，我军此次奉命固守长沙，任务重大，长沙的得失，有关抗战全局的成败。我身为军人，守土有责，设若战死，你和五子的生活，政府自有照顾。务望五子皆能大学毕业，好好做人，继我遗志，报效国家，则我含笑九泉矣！希吾妻勿悲。夫子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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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时间静止了，全城都是寂静的，吴邪、潘子甚至王盟也定在车前，谁也没说话。直到抱着米袋的胳膊酸了，吴邪才反应过来要放下。潘子靠上马车点上支烟，摸了摸马的鬃毛，长长地叹出口气。

大概这封几乎称之为遗嘱的家书真的鼓舞了士气。这天，即便日/军在数十架飞机轮番俯冲的狂轰滥炸和燃烧DAN攻势配合下，预10师的防线几乎成为火海，许多战士被活活烧死，遭受到了空前惨烈的攻击。广大官/兵还是抱着“成则以功勋报祖国，死则以长沙为坟墓”的必死决心投入战斗，顽强地守卫了长沙又一日。

新年的第三天，阿南惟畿让第6师团加入战斗，与第3师团一起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围攻长沙。甚至城东浏阳门、城南门外冬瓜山战略要地，还派出了绑着烈性ZHA/DAN的自/杀/式/敢/死/队。

最后，为夺回丢失的阵地，我JUN也以同样的方式还之，岳麓山的炮/火亦一直越过湘江穿梭其中，在敌JUN中四处爆炸。整个长沙的城墙外，厮杀得遍地血花，双方尸体交错堆积如山，几成人间炼狱。有些阵地打到没人了，连担架兵、输送兵，甚至车夫马夫伙夫都上了战场。

无非是换成了另一种心灵的煎熬，吴邪听着一个个壮烈的事迹，不再害怕失去家园，而是心里憋着一股无可作为又无处发泄的气力，憋得嘴里长了燎泡，嘴角也烂了，能做的却也只有攥紧双拳，起得再早些，多锻炼一些。

而就在zhan争这样进入白热化的时刻，他终于听到了机/动/队的消息。是夜，日/jun派出擅长夜战的王牌部队——加/藤/大/队，企图偷偷潜入城内，里应外合拿下长沙，却在欲入城时被隐藏在屋顶的一名shi/bing击中毙命，日/jun几次冲锋企图将其救出，均遭到守jujun猛烈攻击，无功而返，还是我方守军抢到了尸体，并搜出敌/方重要情报一封，而机动队正在其中。

原来张起灵一直带着队伍，配合守城部队驻守城内，没像第一次一样……得知这些后，吴邪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只是，他尚不知道，这个意外，成为了zhan/zheng的关键转折点——就在太/平/洋/战/场上，日/jun接连攻占了香港、菲律宾首都马尼拉，其驻守英/jun、美/jun在日军面前节节败退之时，长沙对日军的反击开始了。薛司令得到情报后觉得时机已到，终于要点火熔炉了，连蒋委员长也给全军发了电文以示鼓舞。

4日上午，日军第3、第6两个师团突然一齐疯狂进攻城南，而经过连日血战， 守军28团仅剩下50余人，寡不敌众。日军突破阵地，之后合力转攻南门，与急调而来的77师中国援jun，在南门口、天心阁附近展开激战，甚至于八角亭至南正街一带几度发生短兵相接的白刃肉博。

77师刚投入战斗，多为三湘子弟，骁勇善战，此次本土作战，保卫自己的家园，斗志旺盛，打起仗来更是玩命。中午过后，便将疲惫且弹药不足的日/jun全部被逐出了南门，再次夺回阵地。

这意味着真的打到了家门口，吴邪提着的心才放下，结果，紧张的心情还没完全平复，下午17时，城南附近村庄突然四处起火，疑似日军故意纵火。再之后，竟然听见了日军全面撤退，我军进击围击的消息。

这时，他正在柚子树下吃饭，整个学校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学生们随即都冲了出来，奔跑呐喊互相道贺，喧嚣回荡于龙头垴每个山谷角落。王盟在一旁炸了锅，扒着他的胳膊不断摇：“少爷你听见了听见了吗刚才？小鬼子跑了！跑了！”

吴邪在寒风中捧着饭碗，几乎呆了。

日军这一撤退匆忙得可谓丢盔弃甲，我军追击之时，发现沿途尽是丢弃的大衣、军毯和来不及破坏的武器。甚至破天荒的，他们连大批大批的阵亡尸体都顾不得带走或是就地掩埋。自1月5日，完全撤出长沙，日军一路撤退，一路在我军奋勇的围追堵截下不断损兵折将，经过将近10天的苦战，才好不容易在16日完全渡过新墙河，退回原驻地。

接下来的几日，无论广播还是报纸铺天盖地的报道都是“长沙大捷”——日军伤亡56000余人，被俘139人，中国军队伤亡28000余人，薛岳还因此战得到了日军给予的“长沙之虎”封号。这的确是一场完完全全、名副其实的大捷，亦是珍珠港事变以来，亚洲战场上唯一的一场胜利，连西方媒体也纷纷报道，美国总统罗斯福亦正面肯定了中国战场的重要性。

不久，美国通过法案，拨给中国5亿美元信用贷款，英国随后也给予中国5千万英镑贷款。同时，盟国成立了中国战区统帅部，经罗斯福提名，蒋介石出任最高统帅，统一指挥中国及东南亚的美国军队对日作战。而这之前，英美政府已于10月主动提出废除两国与历届中国政府签定的不平等条约。

坚持了抗战4年多，孤立无援的中国，地位与作用终于获得了国际社会的高度重视与肯定，跻身于反法西斯战线的主要盟国，得到了国际援助。

明明快期末考了，吴邪的心却野了。他每日白天除了上课学习，还要听广播、看报，什么报道都不想错过，亢奋得不行，似乎每一个字都让能他骄傲自豪许久，总算觉得胜利真的越来越近了，可能看到些许盼头了，并且特别盼望寒假快点来，想回家与家人和张起灵见面，好好庆祝一下，好好过个年，好好拜拜吴家的祖先。而晚自习时，他还从本就紧张的时间里抽出一点点，把薛司令的“天炉战法”用所能得到的全部信息拼凑起来，从头到尾挨个细节琢磨，且开始学习那本《论持久战》，遇到不太明白，理解不怎么透彻的地方，便用铅笔小心标记下来。

时间仿佛过得极慢，吴邪盼着望着，终是才堪堪过了十日，才1月底了而已。这日上午英文课，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本来还在听讲，却忽闻窗外鸟鸣，几只麻雀追逐着自窗边飞过。他视线随之追了过去，然后便盯着不知道哪里出了神，想东想西——从回家怎么过年，想吃什么等等生活琐事又想到从加藤尸体上搜到的情报到底写了什么？怎么自那之后感觉就局势扭转了？最后攻进城南那日其实是早就接到撤退命令，不甘心的疯狂吧？不然怎么突然撤那么快？放火是为了掩护撤退？所以，情报到底写了什么呢……

正出神，不知从哪里飞来一物“啪”地打到了他的脑袋，随后掉落在桌上。吴邪吓了一跳，差点蹿起来，赶紧低头一看……纸团？？？什么情况？？？哪儿来的？？？谁？？？难道又是阿宁？？？说起来这些时日确实没什么动静了，有什么事？阿宁没上课？他朝窗外望了望，却什么人都没看到。

吴邪四处瞄瞄，见老师和同学没人注意他，便狐疑地将其拾起，小心展开，然后猛地站了起来，椅子都倒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纸团里果然写着字——注意听讲。

只是那字迹……

小哥……“小哥……”吴邪不顾老师的询问和同学们的疑惑，马上转身趴到窗上，朝窗外又大喊了一声：“小哥！”

只见刚刚还没人的地方，有一人自树后走出，身着笔挺军装，背着手微仰起头看他。下一秒，吴邪居然双臂一撑，直接自窗户翻了出去，把老师的喊声和同学们的骚动统统抛到身后，一路跑下坡，一直跑到张起灵的面前。

只是他又突然定住，看着对方，不知道该说什么干什么了。两个人对望了会儿，吴邪才想起伸出双手小心摸着张起灵的胳膊，把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遍。就在他要绕到背后看的时候，被张起灵伸手拽住了胳膊：“我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吴邪笑着念叨着，却又眼睛一热，突然整个人直接扑了过去，抱住了张起灵，“你怎么来了？！”

“接你回家。”张起灵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是不是快放假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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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回


“接你回家。”张起灵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是不是快放假了？”说着，又在他背上腰上摸了两把，道，“瘦了。”

这下不偏不倚正按到背上尚未痊愈的一块结痂，吴邪打了个机灵，赶紧松手离开，怎料却被一把攥住了胳膊，张起灵若有所思：“干什么了？”

吴邪连忙转移话题：“你还没说呢，怎么突然来了？”

张起灵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顺手攥攥他的胳膊：“倒是结实了些。”

误会了？吴邪松了口气，可是刚刚防御过激，这下竟一时语塞，而且这个话题他也不怎么想说，只得硬着头皮接着问，“你们都忙完了放假了？放几天？今天赶多久路了？吃东西了吗？饿不饿？”

张起灵：“……”

吴邪：“……”

一番下来，二人似乎什么也没问过亦什么也没答过。张起灵不说话，只看着他。吴邪心虚，戚戚收回胳膊，转而搭上他的肩膀，搂着脖子笑嘻嘻道：“走走走，带你吃饭去！”

可张起灵不为所动，落地生根了般，竟没拉动，他疑惑地与之对望了会儿，张起灵才道：“不上课了？”

“……”吴邪愣住，他给忘了。张起灵挪开搭在肩上的那只爪子，“回去给老师道歉。”

“哦……”吴邪老实点头，收回手掏出怀表看时间，“还有差不多半小时下课，这么冷你去哪儿？汤婆子在教室里……那这给你戴。”他摘下脖子上的围巾套在张起灵的脖子上围了一圈。

张起灵低头看了看那围巾，又从大衣内侧掏出一物套在手上，回道：“我四处转转”。

吴邪看到，愣了愣，他几乎都忘了有这件事，那竟然是他们相识那年的冬天，他送的貂皮护手。他笑了笑，可又想到什么，放不下心：“对了，你到底放假几日，能待多久？我下个月才能回家，试都没考呢！”

张起灵未答，只说：“等你。”然后便比划了个催促他回去的手势。

回到教室，面对同学的目光，吴邪老老实实为自己的失礼给老师鞠了一躬说对不起。可是才要解释原因，老师却摆摆手，让他下次有事记得打个招呼，又问他：“家里兄长来了？刚下战场？”

吴邪没做解释，点点头。老师又道：“兄弟感情真好，怪不得，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长兄为父，想必枪法也是兄长教你的吧？”

吴邪继续点头，心想小哥这行头在学校里还是显眼了些，得换身衣裳。面这突如其来、似乎一夸就夸了“全家”的称赞，他谦虚地笑笑。

怎料，回到自己座位后，老师临时起意布置了个任务：“抗战至今已四个年头多了，国土不断沦陷，就连首都也丢了，积贫积弱的我们已是退无可退四面楚歌，却也打破了日军三个月攻下中国的幻想。长沙刚刚迎来一场大捷，想必你们也看到宋美龄女士近日在《纽约时报》的撰文，以一位坚守阵地而阵亡的营长事迹像西方证明，我们中国只有断头的将军，没有投降的将军。”

老师环顾一圈，突然切换为英文：“那么，对抗日战争你们有何见解、感受？对未来抱何种看法？什么方面切入皆可，本堂剩下的时间留给大家交流讨论，回去再作篇文章，不限文体字数，下周一交予我，记入平日成绩……”说着，转过头来，“吴邪，你有作战经验，想必感受亦切，你先说。”

吴邪：“……”

有作战经验……他这屁股还没坐稳呢，加上张起灵一来心都飘了，听得稀里糊涂，只抓住了些重点，幸而近日在这方面略学习过，把英文词汇搜肠刮肚了一番勉强应付下来。只是之后，他没想到同学们对这一话题各抒己见讨论得起劲，下课了都没有要停的意思，其间还穿插着老师对发音、词汇和语法的指导、纠正。课堂气氛积极活跃，唯独他一人如坐针毡，不是在按开怀表看时间，就是瞟向窗外，还越瞟越着急——眼看都拖堂快半小时了，怎么还不见小哥回来，小哥去哪儿了？！

终于盼至下课，他急匆匆蹿出门，谁知张起灵竟然出在他身后出现，把他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去哪儿了？”

“哪儿也没去。”张起灵淡淡道，见他疑惑，又补充，““就在窗边，听课。”

吴邪：“……”

张起灵：“听不懂。”

吴邪：“……”

张起灵：“才知道，你英文这么好。”

吴邪：“……”

虽然是被夸了，还是被小哥夸，却莫名不大高兴得起来。张起灵说完，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像以往一样，亦和梦里一样，即便惹得出来的同学纷纷侧目，他也没有躲开，心中百感交集却佯装无恙，笑笑道：“还好啦，其实没国文难的，回头我教你。”然后，看了看时间，“走，先吃饭吃饭。”

到了食堂门口，他让张起灵在外面等着，自己一个人进去，找到下午要上的数学课老师告了个假，又给汤婆子换了热水，不过五分钟的功夫，再出来就看到张起灵在看别处，而那边远远地有个抱着球的细伢子，不知是村里跑来的还是哪位教职工家的小男孩，六岁左右的样子。

那男孩似乎有些害怕，小心谨慎地看着张起灵，然后缓缓抬手敬了个委委屈屈的礼。张起灵看了会儿，也回敬他一个，然后男孩就匆匆跑走了。

“……”吴邪目睹全程， “咳”了声，走过去道，“走吧。”

张起灵问他：“不吃饭？”

吴邪搭上他肩膀：“食堂不好吃，王盟在外面租了房，去他那儿。”

张起灵不动，看了眼手表，问道：“下午几点上课？”

他请假就是为了这个，回去吃饭王盟大概要现做太费时间，肯定来不及，于是他一脸淡定道：“今天下午没课。”

张起灵盯了他一会儿，不说话，目光如炬，吴邪赶紧把捧在手里的汤婆子举给他看：“灌热水去了。”

张起灵看着他，突然朝食堂走去。吴邪追上去拉他：“哎哎干嘛？”

张起灵站在门口朝里看，问道：“哪位是你老师？我来问问。”

“……”这人怎么突然这么较真？吴邪心虚起来反而更加强硬，““我下午没课啊，你是要找哪个老师？还是你要穿成这样进去喊一嗓子谁是吴邪的老师，吴邪下午有没有课搞得我像犯了什么事似的吓吓大家？”说着还入了戏真急了，甩开胳膊，“我就是灌热水去了，你怎么这么不信我！”

张起灵愣了愣，吴邪没好气，整整身上的挎包、揣起汤婆子，一梗脖子望天不吭声。僵持半响，最后还是他主动搭了台阶：“你到底饿不饿，要不要吃饭？要就跟我走，你不饿我都饿了。”

他说着还真转身就走，谁知背包却被人拽住，身后传来声：“饿，吃……”这声音奶声奶气，还是个小女孩！吴邪回首，张起灵分明还是刚才的张起灵，再一低头，有个小女孩拽着他的书包，笑嘻嘻道，“哥，吃肉。”正是那日轰炸时他抱过的小孩。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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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平进度了，不定更新~1111 吃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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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回


张起灵眼里都写着“你认识？”，可吴邪并不想提起自己经历过轰炸的事，便没加理会，蹲下摊手：“现在没肉，得跟哥哥走才有肉吃。你怎么一个人乱跑，外婆呢？”

小女孩不说话了，吴邪四处看看却不见人，正没办法，发现张起灵在仔细看别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才转头顺着那方向看去，就见一个什么东西朝他们飞速迎面而来。吴邪下意识抬起胳膊圈住小女孩，哪知张起灵比他要快，迈步过来一伸手将其稳稳截住了，正是刚才那细伢子玩的皮球。

张起灵抛了抛手中的皮球，朝那边勾勾手指。

“还给我。” 那小男孩貌似已经不怕张起灵了，吐吐舌头，扭了扭，跑了过来，一来就要球。

“为什么打人？”张起灵举着球问。

“打人！”吴邪面前的小女孩学话倒快，指着那小男孩重复道。

吴邪：“……”

“她不跟我玩！”小男孩指着小女孩，一副朝张起灵告状的口气，说着还伸手去拉她。张起灵一把将其薅住，然后揪着领子对着张牙舞爪的小孩一脸严肃地喝了声：“立正。”

男孩竟然笔直地站好了。

吴邪：“……”

远处有人喊着“乔乔”赶来，小女孩的外婆来了，然而小女孩怎么也不撒手。最后吴邪说服不好意思的老人家，打算带上她一起回去吃饭。他平日里不常乱逛，早午饭只在食堂打个饭便去教室或回宿舍吃，最多去个图书馆，作息和活动地点都十分固定，这才知道他们并不是附近村民，还真是老师家属，就住在学校。

吴邪没忘记刚才那遭，朝拽着她背包的小女孩说了声：“走，乔乔，吃肉去。”也不叫张起灵。没走两步觉得身子沉得很，回头一看，乔乔拽着他，那小男孩江江，拽着乔乔的衣角也不请自来，然后是张起灵，夹着那被遗忘的红皮球在队尾默默跟着，在他身后串了一串。

吴邪：“……”

他拖着沉重的尾巴慢悠悠总算走到门口，着实忍不住这行进速度，回身把乔乔要抱起来。张起灵相当有眼色，又薅住扯着乔乔衣角不撒手的江江衣领，说：“敬礼。”

江江果然不负众望地松手朝张起灵行了个军礼。

吴邪：“……”

这可不是抱只小猫小狗，纵然后半程吴邪开了窍直接让乔乔坐在他肩上，胳膊还是要断了。哪像张起灵，胳膊下一夹，一路夹只小鸡仔似的。到了家，吴邪捏了捏张起灵结实的胳膊，心道自己还是练得不够，之后便留下一个稍显茫然的人走了。

两个小孩在伙房看王盟忙活，还打打闹闹的，吴邪怕危险，让他们去院子一人挑只王盟养的小鸡仔或者小鸭子玩。江江抓了只黑色的小鸡，刚捧到手里，见乔乔选了小鸭子，立马转身跑回屋，之后空着手回来又去拿鸭子。

“你不能要了小鸡又要鸭子，只给你一只，鸡呢？”吴邪抓住他的手，江江信誓旦旦地说，“兵哥喜欢小鸡，要走了。”

吴邪：“……”

信你才有鬼！肯定是后悔了不知把鸡藏起来了。吴邪也拎着他的领子，拉上乔乔回屋想要看个究竟。结果一进去，那只黑色的小鸡正在张起灵手里眯眼摇晃着昏昏欲睡。

“你……”吴邪抽抽嘴角，问他，“你要它干嘛……”

张起灵看看他，又看看江江，刚张嘴要说话，那小黑鸡忽然一抖，拉了一坨新鲜热乎的在他手上，两个小孩嘎嘎大笑。

吴邪：“……”

张起灵：“……”

吴邪舀了勺热水倒盆里让张起灵洗手，递手巾过去又问他：“所以你说你要它干嘛……那是哄小孩玩的。”

张起灵一听，回手就拽住来看热闹，见话题不对正要跑的江江，话都没说一句呢，江江就全招了。跟吴邪猜得差不多，倒是没把鸡藏起来，而是一脸纯真地说：“那个哥哥给你的。”

“你要是想换直接说就行，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要骗人。”吃饭时，吴邪对狼吞虎咽的江江教导道，然后实在没忍住，恨铁不成钢般又道，“何况说谎也要讲究个水准啊，你说这种不出三秒必定会被揭穿的慌话除了会被打屁股有什么意义？！”

张起灵停下筷子，抬眼看他，吴邪莫名心虚，见江江吃得饭掉到哪里都是，忙转移话题，一指旁边把掉落的饭粒捏起来往嘴里塞：“你看，你妹比你小这么多，不光会自己吃饭还知道爱惜粮食，多听话懂事，你身为哥哥既要以身作则，也要学会保护妹妹而不是欺负她。”

乔乔一边塞了口饭，一便学舌重复道：“哥哥……妹妹。”

兄妹情多好，吴邪看得暖心，谁知江江突然停下动作，激动起来：“她才不是我妹妹！”满嘴米饭肉渣，喷出来不少。

“？”吴邪捂着桌上的菜，“你们不是兄妹？”

“不是！”江江梗着脖子，“是我媳妇！”

乔乔咯咯笑了，又学舌道：“媳妇。” 显然不知什么意思。

桌上都没媳妇的三个光棍一时无语，吴邪抽抽嘴角，佯装正经道：“是……是媳妇那就更应该对她好，记住了吗？”

饭后，吴邪按住要帮忙收拾的张起灵让他看孩子，自己去伙房卷起袖子添新柴、烧热水、刷澡盆，还不让人搭把手，弄得王盟在一旁干着急。忙完一通抱着盆回去，不知屋里在玩什么，听见乔乔说“轰”、“疼”、“哥哥抱”，等掀开门帘却见张起灵在扒拉炭盆上的红薯，江江玩水盆里的鸭子，而乔乔，嘴里塞着块糍粑正笑嘻嘻地看张起灵。

“……”吴邪起了疑心，“干嘛呢？”

当然没人答他。

他放下盆，拉起两个小孩：“走，找外面那个哥哥带你们玩去。”见江江不太配合又补充道，“照相去，结婚照！”

“小哥，水烧上了，待会儿你泡个澡解解乏再换身衣裳。”总算清静了，吴邪提进来一桶凉水，也才发现异样，“对了，怎么没见你行李？”

张起灵接过水桶，倒进盆里：“没来得及。”

原来，战后处理好手头事宜，张起灵趁薛司令高兴告下假来，正赶上有要回云南的物资运输车，车队不可能等他一人，便急匆匆搭了个顺风车。所以别说行李，衣服都没顾得上换。

“没事，都用我的。”他赶忙翻出身自己的干净衣裳放在一旁，灶上水也差不多开了，结果前院里却传来乔乔要“回家”的哇哇哭声。这倒是不打紧，正好他跟王盟送他们回去，张起灵留下，一个人洗漱更衣也方便。可张起灵不同意，执意要和他一起去。

乔乔不让张起灵抱，江江大概是被说教后死要面子，坚持自己走，所以这会儿倒好，大概真是累了，没走出多远，乔乔就趴在吴邪肩头睡着了，揪着他衣服的江江也一边走一边不断强撑着快要闭上的眼，两个人的份量全压在他身上，重得他直出汗。张起灵见状伸手要接，可他怕倒手把人折腾醒了又哭，便摇摇头说没事。

张起灵看了看他，忽然问道：“喜欢小孩？”

吴邪仔细想想，笑了：“喜欢啊，但没像喜欢你一样那么喜欢。”

张起灵停下脚步，不明所以似的看着他，吴邪也停下，笑着继续道：“我大概太想有兄弟姐妹了吧，两个叔叔又至今都没娶个婶婶让我抱抱弟弟妹妹……所以看到小孩总忍不住想逗逗，自我满足一下。”他腾出手拉了一把张起灵，示意继续走，“记得那晚大火，你让我以后就叫你哥吗？之后又发生那么多事……对你就是比亲哥还亲的喜欢了，所以，你跟他们那当然是不一样的。”

张起灵没说话，低下头，不一会儿从兜里掏出个什么，伸过来塞进他书包里。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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