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权转载】遥望 by mini(架空,瓶邪V1,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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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6-02-09 12:43: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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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6-02-09 14:38: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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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6-02-09 22:05:00 +0800 CST  
卷一 千秋 (第一回)

民国二十七年十月二十五日,武汉沦陷,长沙涌入了大批难民、伤兵。之后,日jun继续沿粤汉铁路南犯,进逼湘北,湖南由抗zhan/的大后方转变为抗日的前线。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zhan/死不做亡国奴!”


细细秋雨中,一位学生站在台上振臂高呼一句,台下一部分围观人群便齐齐呼应一句,传单自高处雪片似的纷飞而下。雨水也浇不灭吴邪的一阵热血冲顶,跟着就要挤上前去加入其中,结果刚举手要喊,耳朵一把被人揪住了。


他“哎呀”一声回过头去正要发怒,却见是自家三叔吴三省举着伞黑着一张脸怒道:“凑什么热闹!回家去!”


“日本人都打到家门口了!我要参/jun/抗/日!”吴邪嗷嗷叫,几乎一路被吴三省揪着耳朵揪回了自家产业之一兼住所——千秋茶社。


“胡闹!毛儿都没长全抗个屁!好好念你的书!”吴三省不跟他客气,推他直接上了三楼,却在经过吴二白的会客室门前突然一把捂住了吴邪正要反击的嘴,并且踹了他一脚,更快地把他推搡回屋,指着他命令他闭嘴,说二叔那边有客人,然后关门,落锁,干净利落。


“……”可怜吴邪一腔热血,憋得无处发泄。


他恨恨地扯开了学生装上的几颗扣子,摘下湿了的帽子随手一扔,还是忍不住对着门吼了句:“国破家亡不扛qiang打鬼子去念书?能把日本鬼子念回老家去吗!你当唐僧念紧箍咒啊!念书才是念个屁!”


“你个没大没小的小兔崽子学会顶嘴了!”吴三省的脚步声停住,刚扯着脖子骂了他一句,不远处便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你也给我闭嘴!”吴二白低声呵斥。


“啊哈哈哈,哈哈哈二叔威武!”吴邪幸灾乐祸地笑了,可笑着笑着,脸色却又渐渐严肃了下来。


他房间的窗子对着茶社后门的小巷,大街上的口号、喧嚣都离他远远的,雨渐大了些,雨声却仿佛声声敲打在他砰砰躁动的心上。他在窗下的书桌前坐下,抬头望天,又低头看自己一双没有经历过任何沧桑的手,突然攥紧拳头,深吸一口气,然后扯过纸墨笔砚,挥毫落纸,笔走龙蛇——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扔下笔的那刻,他胸中积郁的那口热气似乎才好好吐出来。


待到天色稍暗,任凭吴邪多么雄心壮志,肚子先不争气地饿了,可又有点拉不下脸去求三叔开门讨食吃,耗着时间百无聊赖地等放他出去开饭,随手把那张字字铿锵的纸折了个纸飞机。走廊传来开门声,脚步声,却没有说话声,他也没在意。吴家在长沙是家大业大的世家之一,生意上的事乱七八糟的,他懒得关注,从来没上过什么心。


他看了看手里的纸飞机,苦笑一声,二叔三叔根本不可能同意他弃笔从戎,他当然清楚,因为吴家家业虽大,却人丁稀落,到这代就剩下他这一棵爹娘死得早的宝贝独苗苗了……可是他好不甘心,他不想窝在保护之中守着这点家业眼睁睁看着祖国山河凋零,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子,就该金戈铁马,抛头颅洒热血,只要能守住一寸土地,哪怕死在zhan//场之上。


想着想着,他就把纸飞机掷出了窗口,看着它迎着小雨飞翔,想象着它将他的心也带到了那广阔的天地之中。可谁知小飞机却半途转了向,吴邪心里一落,起身扒住窗台循之望去,却见纸飞机“直眉瞪眼”地急转而下,戳在了从后门出来,才步入小巷的一人举着的伞顶上,然后滑落在地。


举着伞的人脚步顿住了,似乎低头看了看,然后蹲下身将其捡了起来,拿在手里看了看,之后让开伞面,抬头朝他望过来——那是一张非常年轻英俊的脸,白色围巾似雪,青色长衫衣袂飘飘,气质却仿佛不是表面那么回事,好似铁骨铮铮,带着些许逼人的压力。本还想说句抱歉,吴邪却不知怎么的,突然缩了,竟慌忙藏了起来。


当天晚上吃饭时,他“不思悔改”“据理力争”又跟二叔“吵”了一架,结果被二叔三叔给锁在屋子里,连学都不让上了。吴邪绝食抗议,二叔三叔似乎也发了狠了,吩咐王盟别管他,爱吃不吃。他像关在大牢里的囚/犯一样,门被凿了个洞,一到饭点儿,王盟就把新的吃食塞进来,撤走旧的。

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6-02-09 22:07:00 +0800 CST  
十一月八日,日jun攻入湖南北部,轰炸了长沙和衡阳。吴邪绝食抗议还不到三天,就脸色苍白虚弱无力地被二叔三叔拖入地窖,直到空袭jing报解除,才硬灌了他几口稀饭,怕他国难当头,热血冲头,继续扔到房间里锁着。九日、十一日,临湘、岳阳接连失守,中日两jun对峙新墙河,长沙的局势十分严峻。


自空袭jing报解除后,靠在窗前“放风”的吴邪发现,那个人几乎每天都来,后门进后门出,从不走正门,一来一去他们还会互相对望一眼。那天,夜幕初降,那人又从后门出来,站在楼下习惯性似的抬头看了看他。吴邪嘴/唇动动想说什么,那人等了等他,可他还是没能说出话来,那人转身便又要走了。吴邪见状,一股冲动突然而至,用尽全力喊了声:“小哥留步!”声音却不大,音色沙哑,底气明显不足。


可那人还是听见了,停住脚步,转身抬头继续看他。


“你等我一下……”吴邪说完,连忙叮了咣当地从桌上翻下地去,几乎连滚带爬到床边,扯下被单、床单,打了个结,将一头系在桌腿,另一头系在腰上,重新爬上桌子,见那人果然在等他,松了口气。


然而等他爬到窗台转身伸腿开始行动的瞬间,那人面色微变,似乎愣了愣。


其实他忽然也茫然了,不知道叫住人家要干嘛,虽说他知道他家茶楼楼层挑高,这自制的绳索肯定不够长,他一个人搞不定,但叫住人家他就能顺利下去吗?再者说,这人是二叔的客人,看这来往频率似乎还挺熟,就算他顺利下去能帮着他“离家出走”吗?可是,冲动过去,冷静下来想到这些时,他的人手已经扣着窗台沿儿,脚尖点着二楼窗框上方突起的装饰,而双臂是绝对没有再把自己搞回去的力气,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吴邪低下头看了看那人。


“……”那人也抬着头看他。


吴邪咬了咬牙,小心地一只一只将抓着窗台的手先后松开再抓住单子,然后控制着单子将自己整个人下降一些,终于脚尖踩到了二楼窗台。他松了口气,朝下看了看,只见那人眉头微皱,似乎也挺紧张。而吴邪找到诀窍了,反倒不紧张了,还有闲心朝他笑笑,继而深呼吸几口,再接再厉,很快就下降到了二楼和一楼之间的装饰凸起上,可是单子也到头了,没得放了,卡在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


“……”二楼都是茶社雅间,那间正好没人,还被前几天的空袭震碎了玻璃,早知道在二楼的时候翻窗进去,可是说什么也晚了,这几天饥一顿凑合一顿的吴邪是没力气自己爬回去的。


他为难地看了看下面,跟那人对视片刻,那人似乎明白了他的处境,突然朝他走近几步,面沉如水,却竟然张开了双臂,说:“跳下来,我接住你。”他的音色低沉,虽刻意压低了音量,可是声音坚定,透着可靠的安全感。


那人就算为了救他,也大可以回去叫二叔找人把他拉上去,反而比让他跳下去更安全。这样一来,就好像那人理解他,站在他这边一样。不知为何,吴邪看着他张开的双手,心突然剧烈跳了起来,他又抬高视线,看了看不远处已成废墟一小片民宅,连胸腔也变得热热的,于是他咬了咬牙,腾出一只手解腰间的绳结。不知道是太着急了,还是一只手吃力,他手抖如筛糠。


“小哥,我解不开……”吴邪焦急地边解边说,“怎么办”三个字还未开口,头顶二楼的窗户就被哗啦打开了,只见王盟探出头,见了鬼似的大喊一声:“少爷!”都变了调了,然后双手紧紧拽住被单,就要往回拉他。


被发现了,这下吴邪慌了,手里连忙大力胡拽乱扯,那结竟然被他扯开了,吴邪连一秒的犹豫都没有,脚下一蹬,松开了手里被单,张开手朝着那人怀里扑去。果然那人反应极快,脚下调整位置,稳稳地接住了他,有力的双臂紧紧地抱着他一起摔在了地上,并且迅速带着他在地上滚了一圈卸下冲力。


楼上王盟一声惨叫好似杀猪,地上吴邪七荤八素被叫回了魂,睁开双眼。那人正被他压在身下,与他眼望着眼,呼吸和呼吸咫尺之间,他那因紧张而剧烈的心跳于二人紧紧贴服的胸膛中砰砰共鸣。


TBC

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6-02-09 22:08:00 +0800 CST  
【爪机楼】

年内日更,2.10

1、因为艾特被警告了,所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现在都不习惯艾特,所以若喜欢本文麻烦大家收藏下本帖,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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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6-02-09 22:11:00 +0800 CST  
卷一 千秋 (第二回)


吴邪赶紧回神:“多谢小哥解困之恩,我走了,有缘再见。”说完,他喘着粗气企图撑起身子,胳膊却因脱力而抖个不停,眼前也一阵阵地发黑。


“你要走去哪儿?”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熟悉的、不慌不忙的声音,“当我吴二白死的?”


吴邪瞳孔微缩,最后一丝力气似乎也随着大势而去,却不甘示弱,咬牙硬撑,一字一字道:“去参jun。”


“区区一个茶楼尚能困你这么多天,现在爬都爬不起来,还妄想去扛qiang打仗。”吴二白语调平淡,却丝毫不给吴邪在外人面前留一丝脸面。


狼狈至极的吴邪羞愤得涨红了脸,闭着眼浑身发抖。这时,他的后背忽然被轻拍了两下,是安抚似的力度,然后身下那人边挪动身体,边拉着吴邪的胳膊开口道:“先起来。”


一边迫于吴二白的压力,候了有光景的王盟见状连忙冲过去扶他起来,倔强的吴邪却左右甩开他们二人的手,忍着阵阵眩晕,撑着起来,然后攥着拳头深呼吸几口气,将腰杆挺得笔直。


一直背着手的吴二白,这时才又忽然开口道:“张先生,侄儿自小骄纵,见谅。”


那人掸了掸长衫,走至吴邪身旁,然后不卑不亢道:“二爷家务事我本不便置喙,但少年人血气方刚,好男儿志在四方,您侄儿在国/家危难之际能有保/家/卫/国的迫切心愿实乃一片可赞的赤子之心。日本人野心勃勃,如今时局动荡不堪,这场硬仗谁也不能说要打到什么时日,您能关住他一时,一月,一年,如果一直打下去,您还能关他一辈子?不如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徐徐诱导,我相信您侄儿不会是不通道理之人。”说着,他微微颔首,“恕我多嘴,这就先告辞了,明日再来拜访。”


吴二白抬头望天叹了口气,然后颔首起手抱拳道:“劳张先生费心。”


吴邪在旁一直没吭声,那位“张先生”的话更是戳了他的心,让他止不住地委屈,心想,就是,他没有错,是二叔三叔贪图安逸,还专/制!可是正想着,吴二白却朝他走了过来,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拍拍他的肩膀说:“我看看,有没有摔到哪里。”说着,又捏了他的胳膊一通,然后拉起他的双手,“瞧瞧,都擦破了,先回去上药吧。”


吴邪正想抽回手说不碍事,吴二白又抬眼看他,叹了口气道:“小邪……咱们安生两天好不好,二叔年纪大了,也累了。”


吴邪这才看到吴二白的眼睛里都是血丝,神情复杂,似乎心疼又心累,满脸疲态。吴邪动容,他喉头动了动,终是于心不忍了,点点头。然后叔侄二人互相扶持着往回走去。


进门之前,吴邪回头看了看,那人已经只有一个远远的背影了,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让人莫名觉得他形单影只得很。结果,那人竟突然驻足回首,两个人的视线就这么不期而至地对上了。吴邪突然一慌,又像初识那般,想躲,可又不好意思,视线四下乱瞟了几下,只得硬着头皮僵硬地朝他挥了挥手。


吴三省这两天都去纺织厂办事了没回来,当晚只有吴邪和吴二白在家,二人久违地心平气地好好吃了顿晚饭。席间,吴邪有心想打听打听那位“张先生”的事,可见二叔看起来的确真的累狠了,而他也觉得打听这个多少有些许唐突,便没有问出口。


直到吃完饭,吴二白也没有提关于他“参jun”的事,却在放下筷子之时,忽然说了一句:“小邪,别怪我们,我们不是不懂你,只是你爷爷、奶奶、你爹、你娘在天上看着我和老三呢。家国山河之事不是一人之力能决定的,吴家所能做的也只是尽力而为之,但是你,我和你三叔拼尽家产和这条老命也要护你周全。


“你还小,做事只凭一腔热血,只看得到眼前的事。我且问你,你说要参jun,参哪个jun?国※民※党还是共※产※党?”


“……”吴邪愣了愣,然后又似乎理所当然地脱口而出道,“当然是……我想入薛岳司令麾下!”


吴二白苦笑着摇了摇头,眼神似乎望向远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似的:“我如今也是有些看不清了。”


“……看不清?”吴邪略一思忖,“二叔可是担心两党之事?”



吴二白没说话。吴邪又道:“可眼下形势,最迫切的是打日本人啊,不是都合作了吗?还不都是一样的!”


“一样?从来没一样过……而一旦你成为一名jun人那就更不一样了。我再问你,之后呢,打完日本人之后?”吴二白抬眼看他,“你只是想保家卫国,仅此而已,他们之间就比你这点赤子之心复杂了,不论站在哪边,jun人的天职都是要服从命令听指挥,待到那时,皆是手足同胞,你在图什么,打算置自己于何地?”


“那眼下也……”吴邪想要还嘴,吴二白却追问道,“防祸于先而不至于后伤情。之后怎么说?”


“……知而慎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焉可等闲视之。”

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6-02-10 21:42:00 +0800 CST  
二叔点点头:“你知道就好。一会儿赶紧睡,明天一早就起,收拾收拾你自己的东西,跟我去灵官渡找你三叔,咱直接过江回荷叶塘。”


“怎么突然回老宅?”吴邪愣了愣,自从父母相继过世后,他就被二叔接到长沙城里,住在这间茶楼,几近十年都没回去过了。


二叔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这几天长沙可能不太平,回去避些时日。”


“不太平?出什么事了?!日本人要打进来了?不是还在新墙河呢吗!”吴邪心一瞬间提了起来。吴二白却皱了皱眉头,只让他别问这么多,听话便是,之后就没再多说话,起身回了房。


晚上,吴邪辗转难眠。理智上,他其实明白了,可心里却还是憋闷得很。他有仔细思考二叔的意思——忠即意味着不义,义则意味着不忠。他不得不承认,如果身陷那种不忠不义的两难之境,以他那单纯的“保家信仰”是难以为继,承受不来的。可是,就因为这个原因就要碌碌无为,眼看着鬼子打进来吗?耿直的少年人毕竟会有少年人才有的天真念头——等到日本人都打败了,国难就熬过去了,不是该上下一心全力以赴重建家园为先吗?还一定要打吗?一定那样才可以吗?


虽然以前也打来打去,但可能他太小听不懂,也没有直观感受。如今见识过日本人在南京的暴行,也分别听闻过两jun将士们的抗zhan/事迹,光是想想心里便难受,明明都是大好男儿……吴邪本来心里就乱,又听说长沙可能要出事,一颗心便这么没着没落的,哀愁着扑腾着,直到半夜才昏昏沉沉地睡去,梦里哭喊声连天一片硝烟炮火。


不知睡到了什么光景,他隐约听到楼下似乎有马蹄声,砸门声,之后一片鸡飞狗跳。可是他最近虚,人疲惫极了,梦境现实混成一片,怎么也清醒不过来。结果,房间里突然一声巨响,这一下,他吓了一哆嗦,直接坐了起来,房门不堪一击般废了,他人还没醒过味儿来,只顾得上喊出一声:“谁!”就见门口冲过来一道黑影,一把粗暴地拉住了他的胳膊,吴邪挣扎起来:“你谁!干嘛!”


那人不松手反而更加用力,一边拽他一边喝道:“是我,没时间了,快穿衣服!”


“……”吴邪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声音竟是那位张先生!而且隐约看得出来他竟然穿着jun装。这时外面突然喧闹起来,到处都是哭喊声,听起来兵荒马乱的。“怎么回事!日本人打进来了吗?我二叔呢!”他完全懵了。


那人不理会他了,一声不吭,也不管什么衣服不衣服的了,直接拿来鞋子给他套上,扯过床上的被子把他一裹,卷成卷扛到肩上就跑。


“你带我去哪儿,我二叔呢!”吴邪都快急哭了,可一出茶楼他就说不出话来了,直接傻了眼。只见到处都是火光,远处更是烈焰冲天,夜空都映成了红色,好似业火焚城。


那人扛着他直接上了马,把他放到身前,双腿狠狠一夹马腹,从后巷疾驰而出。吴邪真真被这阵仗吓到了,越过那人肩头,看着身后的茶楼在满是大火的视野里越来越小,终于急红了眼,挣扎着要下马:“二叔!放我下去,我要去找我二叔!”嗓子都哑了。


那人策马四处躲避叫喊逃窜的人群和肆意蔓延的火情,走街串巷,飞快朝着城外的方向,这时才给他个解释:“别动抱紧,二爷去找三爷了,马快好走,他让我带你先走去渡口。”


他的声音沉稳,没有一丝慌乱,吴邪听到,就这样靠着他的肩头静了下来。千秋茶社已经看不到了,身上的被子也早不知去向,只剩单薄的睡衣。不知是冷的还是什么,他咬着下唇,望着远处火光冲天的天心阁,瑟瑟发抖。


最近的渡口一片混乱,人推人人挤人,争先恐后地往船上逃。有人掉进湘江,有人摔倒被踩死,哭喊吵闹声震耳欲聋。那人驻马远望,皱了皱眉头。吴邪看着地狱似的场景,呆呆的,喃喃自语般:“去……去灵官渡……”


那人迟疑片刻,“嗯”了声,之后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到他身上,便拉着缰绳调转了方向。


灵官渡渡口情况有过之无不及,吴邪打眼一扫没看到熟悉的身影,眉头都没皱一个,又指了个方向,让那人带他去吴三省的纺织厂,直到远远看到那熊熊的大火才死了心,工业区火势太大,那附近根本不可能还有人逗留。


吴邪默默看了片刻,然后哭了。


他总是对于叔叔们的“保护”不以为然,觉得自己长大了,足够独当一面,顶天立地。直到此刻才体会到吴二白总说他还小,吴三省说他毛没长全一点都没错。现在他除了忍不住地掉眼泪,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感觉孤独无依,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到了。


TBC

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6-02-10 21:44:00 +0800 CST  
【爪机楼】

年内日更,2.11

1、因为艾特被警告了,所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现在都不习惯艾特,所以若喜欢本文麻烦大家收藏下本帖,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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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6-02-10 21:44:00 +0800 CST  
卷一 千秋 (第三回)


他哭着哭着,头上忽然被扣了个什么,热乎乎的。“回荷叶塘?”身后一直很安静的那人随之开口道。


吴邪一时没反应过来,迟疑地抬手摸了摸,发现竟然是那位张先生的jun帽。他茫然回头,见那人也不说话了,就认真地看着他,好像在等他拿主意似的。


回荷叶塘吗?吴邪低下头,手里扣着帽上的帽徽。二叔既然让他先走,想必是希望他能安然无恙。如果二叔和三叔成功汇合,必然会过江,可是如果……吴邪狠狠咬碎了这个可能咽到肚子里,现下形势太乱,找人根本不现实,只要不是最坏的情况,他们都有一致的归处,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上策,所以,他得好好的,得回去。


想到这里,吴邪抬起胳膊使劲抹了把脸,用jun装大衣那粗厚的呢子蹭去了眼泪,然后吸了吸鼻子,点点头,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坚定道:“我回荷叶塘。”


那人听闻,马上调转马头,策马一路向北狂奔。吴邪一愣,不是过江吗?这又是要去哪儿?那人好像知晓他的疑惑般,主动开口道:“这边船小人多,去福星门,那有大渡船可以载马。”


“……”吴邪以为他只是把自己送到渡口而已,回头问他,“小哥……呃张长官你要送我过江?你……眼下情况危急你们没任务吗?”


那人看了他一眼:“渡口太乱,现在送你就是任务。”


送他就是任务???不是二叔托他帮忙的吗?这句话完全把吴邪说懵了。他满面疑惑转头看那人,那人偏头,也看了看他。看那眼神似乎有什么想说,结果却突然抬手压下了吴邪的帽檐,帽子一沉,把吴邪的眼睛都遮住了,然后就听见他说:“我叫张起灵。”顿了顿又道,“你还是叫我哥吧。别担心,二爷三爷行事谨慎,自会审时度势,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听见他这么说,又想到晚上二叔就安排他们回老宅来着,吴邪稍微心安了些。他是独子,自幼念书练字,家教甚严,除了王盟也没有什么玩伴,而王盟大多时间又是二叔、三叔的小狗腿子,时常“出卖”他……吴邪抬手扶了扶帽子,露出眼睛,心里有点悸动,忽然不好意思再看张起灵,低着头“嗯……”了声,然后又小声说,“我叫吴邪……”


“嗯,我知道。”吴邪听到他这样说,只当是跟二叔熟识,未作他想。

到福星门渡口时,正赶上艘大渡船已经回航抵达江心。张起灵赶紧伸手护着他,牵马往人群里挤。渡口路窄,他俩人高马大的,逃难的百姓家没了,命可能也快保不住了,哪顾得上那么多,即使俩人都jun装在身,周围依旧骂声一片,有些被挤开的人甚至对他们连人带马推推搡搡,就要动手。


临时来维持秩序的保安队小兵一边呵斥要闹事的人,一边远远地冲他们嚷:“怎么马都带来了,马不能上船!只载人!”


吴邪看了看张起灵,忙道不用管他了,他自己回去就行。张起灵却不为所动,继续护着他往前挤。那保安队小兵见状骂骂咧咧地扒开人群过来了,结果看清他们先愣了愣,还没等他再开口,张起灵就站正压着音量说道:“我是第九zhan/区机动队队长张起灵。”


机动队!吴邪听闻猛地抬起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张起灵看。就是独立存在于第九zhan/区,专门执行特殊、机动任务的那个机动队?!从抗zhan/伊始便一直跟随、直属薛岳司令!他体内血液有些沸腾,不由得对张起灵生出些许崇拜、羡慕之情。他才想起去瞥张起灵领子上的jun衔——中尉。虽然jun衔不算高,但那小兵却也严肃起来,马上就要敬礼,张起灵没跟他拘礼,伸手拦下,握住那小兵的手,悄悄塞进去几张法币,小声道:“也是奉命行事,有任务在身要渡江,还请小兄弟行个方便。”

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6-02-11 20:13:00 +0800 CST  
“……”吴邪表情僵了僵。他还是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成了任务了,听到这些话,他心里那些悸动的情绪徒然而降,再加上他们带着马占了渡船不少地方,他心里愧疚得很,不自在,上了渡船后,便沉默了许多。


张起灵似乎也发觉他的异常了,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问他:“饿不饿?”


吴邪摇摇头。张起灵却拉起他的手,在他的手里放了什么。吴邪低头看了看,只知道肯定是吃食,就是都没见过。


“这是奶糖、羊羹,日本人那里缴来的。”张起灵给他解释道。


“……”吴邪也道不清自己的心情了,只觉得这zhan/利品简直jun功章般的千金份量压在手心,不敢收,忙推拒道,“这太贵重了,我不饿。”


张起灵推开他的手:“我还有的。”


他说这话时,嘴角划过一个细微的弧度,一闪即逝,黑亮的眼睛在那张脸上好看得很。吴邪看了看他,默默攥紧了手里的糖,心想,这个人要真是自己的哥哥就好了。他垂下眼,憋半天,憋出一句:“那……谢谢。”


整座长沙城在对岸烧红了天,完全不似人间,这糖也提醒了他,想到境况未明的家人,吴邪几乎咬破嘴唇,忽然问道:“是日本人打进来了吗?”


张起灵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神色突然黯淡下去,微微摇了摇头。不是?那怎么回事?结果吴邪再问,张起灵却什么也不肯说了。

不过此刻任他心里的情绪和疑问再乱再多也无暇再顾,唯一强烈的念头只有“回家”,可结果二人快马加鞭赶回去时,家里却只有沈姨和她儿子,吴邪在门口腿一软,险些两眼一黑倒下去。


沈姨服侍了吴家小半辈子,吴邪打小也是她伺候的,直到6岁被接走,之后便一直留守照看祖宅,与吴家感情不可谓不深厚,听闻了个大概当即抱着吴邪哭天抹泪起来:“怎的突然就这样了,这可是什么世道哟,前两天三老爷还好端端的回……”


“沈姨!”吴邪一激灵,像抓住救命稻草搬死命攥住了她的胳膊,“你说什么?你说我我我三叔回来过!”


“是啊,大前天,前天,连着两天都回来了!”沈姨说到这里突然瞟了瞟张起灵,压低了声音,“三老爷拉了好几车的东西回来,好像都是贵重物件,走前还让我把房子拾掇拾掇,说你们今儿晌午回来,要住一阵子,我被子都给你们晒好了,怎知好端端的……”说着,沈姨又要哭,她儿子福贵也没头苍蝇般慌得不行。


冷静,冷静,这个家现在就他这一个顶梁柱、主心骨,不能乱,吴邪扶着脑门,闭眼细想:二叔三叔果然早有准备,定是之前就得知了什么风声。他想起张起灵之前说过的话,当时不过以为是句贴心的安慰而已,这么一看,可不就是这么回事。两位叔叔都是人精中的人精,他还不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吴邪缓了缓,强制自己镇定:“沈姨别哭,你听我说,那边还有好多人在排队等船过江呢,不会有事的。你去烧点水,再备口热乎的,我和这位长官也好洗洗脸吃口东西先歇下,天一亮我就去渡口接人,记得午饭多准备些,把酒也温上。”


沈姨愣了愣,这才回了神,赶紧领张起灵坐,就要去泡茶。张起灵似乎也是累了,只道不妨便坐下歇息。而吴邪却刚坐下又突然想起什么蹭地站了起来:“对了!马!那马也跑了一夜了……”


“唉唉,就放心吧少爷,我让福贵去好生喂喂。”


想了一圈,没差什么,很好,都安排妥当了。吴邪这才吐出一口长气,重重坐下,捂住了脸。其实他腿直到现在还打着颤,手心里全是冷汗。他心里也忍不住想:是啊,这到底是什么世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安居乐业,长养子孙,天下晏然,自此千秋万代?


忽然,他肩膀被重重地拍了拍,吴邪抬头,眼里红通通地布满血丝。张起灵没说什么,就看着他。吴邪也看着他,结果这看着看着眼睛就要泛酸了,他强行忍住,舔舔干裂的嘴唇,一张口声音都是嘶哑的:“他们没事。”


“嗯。”张起灵点点头,然后说,“天亮我陪你去接。”


“好……”吴邪听他这么说,绷起来的那根弦几乎就要断了,差点忍不住,赶紧抬起袖子蹭了把脸,别过头看别处去了。


不知是临出门前沈姨那三柱香烧得好,还是他们吴家祖坟真冒青烟了。他们二人洗好吃饱收拾妥当出门,渡口还没到呢就见远处浩浩荡荡一小车队,又牛又马的拉着一堆东西正往岳麓山脚下走,打头的那个他还认识!


那人也看见他了,随即停了马车,远远大喊一声:“小三爷!”中气十足。


潘叔!吴邪心跳得厉害,哆哆嗦嗦地想问三叔呢,就见潘子忽然转过身朝车后推了推,随即马车后头堆的东西里就爬起来一人,睡眼惺忪,一脸茫然,头发睡得跟鸟窝一般。


“……”这老王八蛋!哪还顾得什么长幼尊卑,吴邪喜极而骂,这颗心总算是有一半回了肚子里。


TBC

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6-02-11 20:14: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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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6-02-11 20:15:00 +0800 CST  
卷一 千秋 (第四回)


原来,吴二白和吴三省眼看形势吃紧,总预感城里要待不长了,早早在老家江边划了块地,想把工厂迁走。那几日,见城里气氛异常,zheng/fu也撤了,吴二白问起张起灵,张起灵却语焉不详只暗示尽快出城为上,便觉大事不妙,当即就让吴三省回厂遣散工人,包船转移贵重家产,再分批转移厂里的设备。


原本吴三省打算今日一早做最后一批物资转移,顺便接上他们一起回来,谁知夜里北边一家工厂突然起火,火情诡异迅猛,似乎有人放火,又望到天心阁附近也有火情,顿感这就是出事了,他们终究慢了一步,连忙差潘子回茶社通知家人分头行事,不可来找他。


潘子正好在茶社不远处截住了人,吴二白当时本就打算放弃去灵官渡了,可那时火情已经太猛,城里几乎被火封了城,之前下楼不小心摔了腿,多有不便,只能靠王盟背着,潘子怕带他硬闯有危险,便把他们安置到天主堂避难,之后从火里冲出来到渡口给吴三省报信。


吴三省那边,差走潘子后便直接带着设备渡了江,在江边卸下又返航,之后用那条包来的船渡了四五批逃难的百姓,直到这才忙活完,把东西搬到新厂址。


“小三爷你放心吧,我看那周围都烧起来了,独独那洋人庙和医院半点火星子都没有,安全得很,好些人都跟里面避着呢。二爷腿也没大事,没折,那有医院还正好看……”潘子还不断说着。


吴邪听得一愣一愣的,一股无名火烧得他拍案而起:“你们早有打算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委屈极了,又想起什么转头就朝张起灵也吼了一嗓子,“还有你,你也是!”


“……”张起灵略显茫然,似乎被他突然转火喊懵了。


“关别人什么事!”吴三省放下面碗,直接给了吴邪脑袋一瓜子,“跟你说?跟你说管个蛋用!你何时关心过我跟你二叔的生意关心过这个家?喝了几天洋墨水了不得了,那几日是谁在闹要去当兵?你去吧,去当兵,等我跟你二叔死在家里,记得在我们烂透了之前回来走个形式哭个丧就行了,也不用你埋。”还朝张起灵比划,“赶紧把他带走。”说完接着吃面。


张起灵:“……”


吴邪被戳了心,又愤怒又羞愧,难堪得狠,各种情绪左突右突找不到出口,一时脸面占了上风,狠狠去拽张起灵:“我们走。”


“……”张起灵正不敢吭声,闷头喝茶,被他一拽,洒了一桌子。


“你又要走去哪儿。”院门口传来熟悉的,不慌不忙的声音,“我吴二白还没死呢。”


吴邪一震,忙转头看去,见吴二白被王盟背着,灰头土脸,破衣烂衫,眼镜都不知去向,狼狈极了,他绷着的弦终于断了,整个人散了架般再也撑不住,喊了一声二叔,眼泪哗啦就下来了,突然就想跟他们说一声我知错了。


王盟把吴二白放下,接过沈姨递过来的热毛巾,也哭了,一边给吴二白擦脸擦手一边哭着说:“我看见有人放火,把火油直接往房子上浇,都穿着jing备的衣服!城里现在还烧着呢,我听教堂里有人说jing察和消防队都跑光了,这火估计没个三五天是灭不了了,这是真要烧死咱们啊,怎么这么狠呢。”


“……”吴邪心里一惊,听闻静了静,看向四周,大家都没吭声,脸上却都不怎么好看。什么?怎么回事?吴邪正要问。吴二白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转而举起酒盅朝张起灵道:“大恩不言谢。”


“是二爷三爷未雨绸缪,我仅举手之劳,二爷言重了。”张起灵回敬,二人干了一盅。


吴二白叹了口气:“这长沙将来……唉,今早出城所见情景实在惨烈,还偶然听闻,共※党那边的周※恩※来昨晚也在,好像牺牲了。人啊,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就努力过一日是一日吧。”


牺牲了?!吴邪一愣,他上学时还听同学偷偷跟他说过那位领袖的一些事迹,怎么就被一把火……张起灵手里的酒似乎没拿好,突然一歪,洒出了些,王盟随手拿毛巾过来给抹了把。吴邪回了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二叔,总觉得这俩人一言一句暗藏玄机,似乎要说什么大事。


“过去,我只贪图吴家上下平安,明哲保身不愿过多卷进是非之中,吴家今日能逃脱实属侥幸,再想起日前您所讲之理深以为然,往后若整个长沙……国土四处zhan/乱,我又能带着家人逃去哪里?实在是目光短浅……日后抗zhan/若有需要我们吴家的地方,定会尽力而为。”吴二白道。


果然,这又是有什么事?吴邪在一旁安静地听。张起灵目光一凛,赶忙再次举杯:“吴家深明大义,我代薛司令、前线zhan/士和长沙百姓敬您和三爷一杯。”


吴二白一笑:“不敢当,折煞我们了,不过是想保个家安,绵薄之力何足挂齿,怎敢比你们这些浴血奋zhan/的真英雄,薛司令万家岭一役略有耳闻,实感敬佩。”


“可惜武汉还是……”张起灵顿了顿,然后一饮而尽。


“张长官,那这长沙今后到底怎么着,上面有令了吗?”吴三省突然插嘴问了一句。


眼见大人们要聊起来了,一旁默不吭声的吴邪,联想之前张起灵说任务任务的,却听出些味儿来了,想必之前是来向吴家求什么的……这会功夫他接连接受到的信息太多,心里突然不是滋味起来,放下筷子说:“我吃饱了,出去走走。”

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6-02-12 13:58:00 +0800 CST  
卷一 千秋 (第五回)


一走就走到了江边。湘江对岸,长沙城黑烟滚滚,火依旧烧着,吴邪坐下静静看了片刻,捡起脚边的石子朝江里一掷。不久,身后便传来了马蹄声,回头便看到张起灵戎装zhan/马朝这边而来。他的兜里还装着那人给的奶糖和羊羹,心里说不出地烦乱。


张起灵驻马而立:“二爷说要是看到你让我跟你说一声早点回去。”


“哦。”吴邪又扔了颗石头,“是zheng/fu的命令吗?烧长沙?”


张起灵闻言不答,下马坐到他身边。


吴邪看了看他:“你坐这儿干嘛,不回去复命?”


张起灵皱了皱眉头:“怎么了?”


“我怎么跟你有什么关系,现在你任务也完成了,不必再来关心我。”吴邪说完,狠狠地扔了一颗石头。


张起灵看了看他,突然问道:“你可知为何火烧长沙?”


吴邪几乎翻白眼:“不知道。知道还问你?”


张起灵又问:“那你可知,我为何找二爷?”


“……”吴邪气不打一处来,“不知道。”


张起灵却心平气和:“我们中国为何挨打,又为何受制于洋人?”


“不知道!”吴邪有些不耐烦了,懒得说。


“现在还想当兵吗?入我们第九zhan/区还是去新/四/jun/八/路/jun?”


“我不知道!”这人怎么突然这么多问题,到底想说什么!吴邪火了,蹭地站了起来。


张起灵也跟着站起来:“想必二爷该说的都跟你说了吧。你们吴家不简单,他太过谦,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很是佩服……大事上,你该听听他的。”


“听你的,听他的,我要听这么多人,那谁听听我怎么想呢!”吴邪嚷道。


“你怎么想?”张起灵问。


“……”吴邪竟然噎住了。


“你想听听我怎么想吗?”张起灵看着他,“我先问问,你多大了?”


吴邪一梗脖子:“……虚岁16了!”


“16……”张起灵眼神突然涣散开来,似乎看着他又不是。


“怎么!有什么问题!16不小了!古有……”吴邪眼下就是只刺猬,可话还没说完,就被张起灵打断了,“是不小了,我第一眼看到你时就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吴邪愣了愣,第一眼?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张起灵淡淡道。


“……”吴邪恍然大悟,张起灵接着道,“以前,我像你一样有着坚定的信念,可时间久了,也时常感到茫然无措,意志,要多坚定才能称之为信念?”


“……”虽然不太懂,但看着望向江对岸,神色略显茫然无助的张起灵,吴邪心里突然难受起来。


“吴邪,打仗需要什么?”张起灵转而又问他。


“信……念?”吴邪回了神,小心答道。


张起灵摇摇头:“还不够,还要有人和钱。”


吴邪若有所思,张起灵继续问他:“要想国家不再挨打需要什么?”


“……”吴邪想了想,“国家强盛?”


张起灵点点头:“长沙zhan/略意义非凡,日jun如攻陷长沙,除了占据地理优势,还会得到大量资源补给,这也是长沙宁肯一把火烧光也不能留给日本人的原因。委员长一直倾向保存实力,放弃长沙以退为攻,而薛司令则坚持誓死要守,暗自决定哪怕违抗jun令……你不要小看你二叔,你可知钱、粮在打仗中有多重要?”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吴邪听明白了,估计是怕真到了那步田地,以备无患。


张起灵接着说:“如今随着zhan/事推进,武/器进口和运输jun备越来越不易,还要处处受制于西方列强,而我们自己jun工业不发达,生产的武器拼不过日本人的三八大盖。我问你,zhan/士们吃不饱,穿不暖,没有武器,怎么打?”


吴邪皱了皱眉头。张起灵顿了顿,接着道:“所以,落后就要挨打。你在长沙长大,生活富足,可能不了解。国难当头之时,很多地方的同胞却还不知道何为祖国,不知道自己是个中国人,连鬼子来了意味着什么都不明所以,更不要提抵抗。”


“……”吴邪完全无法想象眼看着日本人侵略还懵懂的情景。


“不是因为他们贪生怕死奴性使然,是因为他们还不懂,没有国家、领土这些概念,谁来都一样。中国这么大,有多少人学有所成,又有多少人大字不识,没有受过一点教育?”


吴邪听愣了,甚至忘了思考。


“梁启超《少年中国说》你可读过?”张起灵问着,却不待他回答,“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强则国强。等到把日本人打出去的那天,中国百废待兴,正是需要你们的时候,到那时,你们这些有学识、技术的年轻人便是复兴祖国的栋梁之才。我相信,有你们,总有一天,人人有书念,工业发达繁盛,百姓安居乐业,中国国运昌隆千秋万代……”张起灵说得眼神发亮,似乎很是憧憬,之后看了看他,认真道,“吴邪,救国不是只有当兵这一条路,知识和实业也是可以救国的。打仗是我们jun人的职责,等我们打出一片太平,之后就要靠你们了。”


“……”吴邪听得血脉沸腾,心里热乎乎的,砰砰直跳,可又想起……“日本人打出去了,就不会再有zhan/事了吗?你们……还会……再打吗?”


张起灵神色突然黯淡下去,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今后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吴邪小心翼翼地瞥了瞥他,憋了半天,还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我觉得……不管怎样,只要打过鬼子,上过zhan/场,为这个国家奋/zhan过的都是民族英雄!”


张起灵回神,拍拍他的头:“嗯,你说得对。”


这时,远处江心有渡船缓缓驶来,张起灵便转身上了马道:“我要走了。”


吴邪心里随之一紧,看了看渡口那边,又看了看马上的人,似乎千言万语,最后一句“我们还能再见面吗”还是没说出口,只低下头,小声道:“哦,小哥再见。”


“再见,吴邪,前途似海,来日方长。”张起灵说完调转马头,朝渡口方向走了。


TBC


看的我也热血沸腾,哥你一定开了影帝模式,这小演讲说的。

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6-02-12 14:01: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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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内日更,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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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6-02-12 14:02:00 +0800 CST  
卷一 千秋 (第六回)


他想不到张起灵这样严肃的人会突然对他说出这么多肺腑之言,吴邪看着他的策马而去的背影,手伸进兜里攥了攥那糖和羊羹,感觉自己有生之年都不会忘了这个人和这一天。


大家都累狠了,当晚早早便歇下,唯独吴邪躺在床上久不能眠。虽然这也是他的家,可他却认床了,才发现自己对长沙城里那间住了10年的茶楼有多眷恋。茶楼烧光了吗?长沙怎么样了?他熬着那双通红的眼睛,望着高高的房梁,又开始反复回想张起灵对他说过的话,畅想着他描述的未来那少年中国的样子——天地大矣,前途辽矣——好想快些看到啊。


睡不着的他肚子饿了,后半夜到底还是忍不住把张起灵给他的那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的奶糖和羊羹吃了,不过他并不感到可惜,因为那是他从未尝到过的,世间最美好的味道,饱含着希望,也带着他步入了一片安宁甜美的梦乡。

结果才安生了一晚,早上一起床就发现家里人又都不见了!吴邪心慌得狠,生怕昨天那一切真就只是场好梦而已,连忙找来沈姨,一问方知,吴二白吴三省一大早就出了门,只道要去拜访几位旧识,明后回来。


旧识?谁?连过年叔叔们都极少带他四处走动,一般也就是有人来茶楼找他们,还基本是生意上的事,这如今城里都着大火了,他家工厂刚搬,茶楼估计都烧没了,还能有什么生意事串谁的门要去这么久?二叔腿脚还不利索呢!吴邪一朝被蛇咬,控制不住地一惊一乍,可无奈沈姨也不知道更多,只得没着没落地等着,连沈姨做的腊肉都吃不香了。


终于第二日傍晚等到吴二白风尘仆仆地回来,而吴三省却依旧没有动静,实在不寻常。


“你们不能再瞒着我了!知道这几日我有多担心!以后家里有什么事都要告诉我!”吴邪一下子把他堵在屋里,誓要问个明白。


吴二白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道:“长沙城如今付之一炬,zhan/略意义不比从前,弃不弃不过一道jun令的事。”


吴邪心里咯噔一声:“可小……张长官不是说薛司令要誓死守卫长沙吗?”


吴二白看他一眼:“jun令如山,谁能担保?”


“那……那我们又能做什么?跟您去拜访旧识又有什么关系?”吴邪心里突然一堆疑问,争先恐后乱得很,“对了,二叔,我还有点想不明白的……长沙城这么多家大业大官商通吃的世家,咱吴家既无势力又不算最富足,那薛司令为何单单找上咱们?”


吴二白看了他一会儿,目光深远起来,似乎透过他在看远处,然后轻轻叹气:“也罢,你大了,有些事终究瞒不了你一辈子,毕竟也不是丢颜面的事……”


吴邪心提了起来,莫名紧张。


“我先问你,薛司令手握重兵,大敌当前,有心违抗jun令这等事,往大了说扣个※造※反※的帽子都不为过,为求有备无患,怎能事先随意过度声张?”吴二白问道。


“是……是这么说,那必定要找信得过之人……”那为什么是吴家!吴邪就突然就想了起张起灵说过他们吴家不简单,瞬间更加茫然。


“薛将/jun是受他广州一位朋友引荐而来,而那人便是你爷爷的忘年之交。”


“……”吴邪一时有些懵,薛司令的朋友怎就扯上了他从未谋面过的爷爷。


“我知道你疑惑什么,等我慢慢说给你听。”吴二白喝了口茶,酌词片刻,“湖南自古缺盐,咱吴家祖上世代盐商,家境殷实,大清后期虽渐渐没落,但到底是累计了不少家产田地,即便你爷爷这人没什么雄图大志,开间茶楼喝茶养狗也过得上悠闲富足日子,加之他为人宅厚、友待四邻又乐善好施,人缘极好。直到那年,结实了一位留日归来的青年,二人投缘得很,让他接触到了不少新思想,便出资助其办学堂、报馆——就是刚刚跟你说的那位忘年之交,那人后来去了广州追随孙中山先生,广州起事失败之后他们还有没有联系我也不清楚了。”


“……”吴邪彻底懵了。


“但你爷爷后来入股粤汉铁路,反对铁路收归国有,参与了长沙万人示威,响应罢市、拒交租税的号召,抗议清zheng/fu出卖国/家/主/权。不仅如此,甚至还出钱财物资于私下援助革※命※起※义※jun。武昌起义之后,湖南也顺利地脱离了清zheng/fu宣布独立。”吴二白想了想,喃喃道,“也算是为中华民国尽过绵薄之力吧。”


“……”吴邪听着,完全回不了神,他很难想象这些事出自他的家人。


说到这里,吴二白突然摇头一笑:“你说,三民主义要实现了,那平地权什么的平的不就是他这样的人吗?”顿了片刻,神情又凝重下来,“可毕竟那些年还是大清的天下,你爷爷干的事如果被揪出来,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你奶奶禁不住整日担惊受怕身体每况愈下便过世了,不知你爷爷是那年太折腾自己,还是你奶奶的事让他受了刺激,湖南※独※立后没多久也突发急病走了,到底也没看到大清下诏退位,中华民国zheng/fu成立。而你爹……”


吴邪还来不及为爷爷的事回过味儿来惆怅,听闻猛地抬头。吴二白缓缓道:“他毕竟年长些,大概受你爷爷影响太多,北伐初期,湖南反英讨吴驱赵,好好的扔下你娘和你离开荷叶塘,组织了几十个人要起※义……”


吴邪静了静,他一直以为吴家人寿短而已,一时难以接受地问道:“我爹……不是留洋去……病死他乡吗!”


吴二白神色黯然,摇摇头:“被唐生智收编后,抵抗叶jun时/zhan/死在长沙。”


“……”吴邪呆呆的,喃喃道,“那……那我娘……”


“你娘的确是病逝,自你爹去后忧思成疾,守了你一阵子还是跟着去了。”吴二白叹了口气,“你爷爷走后分家我就接手茶楼不常回去,要是提早知道我定是要拦着他的……”


吴邪难过得原地愣了片刻,之后便渐渐开始感觉到体内似乎流淌着什么,热热的,一直热到了心尖尖上。这长沙对于他来说不再只是那间小小的茶楼、窄窄的床榻,这片山河对他来说也不再只是一个笼统的概念和一腔冲动的热血,好像都寄托着什么,忽地就沉甸甸了起来,压在他心上,压得他的心也沉静了。


虽然他的爷爷和父亲并没有在这历史的洪流中留下太多痕迹,无法与那些大有作为的领秀名将相比,但对他的触动却是实实在在的,这片新的天地毕竟是他的亲人曾经向往并为之努力奉献过的。


吴二白忽然拉起吴邪的手,握在手心拍了拍:“所以小邪,你可明白你二叔……为何这些年就守着眼前这点家当不问世事,又不让你当兵?我吴二白没你爷爷你爹那情怀胸襟,只想趁还有把子气力维持个安生日子,等你长大赶紧把你送出去留洋,之后最好别再回来,我和你三叔也不用你养老,只求你能平平安安的……”


吴二白叹了口气:“如今我却被这乱世推着不得不往前走,我也想明白了,长沙说到底都是咱们的家,咱们吴家世世代代生在这里,又死在这里,长沙要是没了不就是根没了吗,更不要说这整个国家……可咱们毕竟势单力薄人微言轻,我便跟你三叔趁着这把火还没烧完,分头去找你爷爷的几位旧识,跟他们和他们的后辈透露了些许,希望借着你爷爷的薄面得到些援助。能做的有限,也就是想拉着些大户人家别忙跑,如果这城里人都跑光了,那不就更无所顾忌了?至少……至少……给当局添些压力吧。”


吴邪看到二叔疲惫的样子忽然难受起来:“二叔……我……我想回去看看,我不是要去……你放心我会好好用功读书的!”吴邪攥了攥兜里的糖纸,心想我也要为了这片山河能变得更好而努力,一定好好地等着小哥他们把日本人打出去!


没想到吴二白很痛快地点点头:“是要回去早做准备,事不宜迟,明日一早我们一道回去。”


当晚,吴邪又失眠了,但是他没有烦躁,提笔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在纸上写下“来日方长”四个字,连同洗干净的两张糖纸一起叠好,放进他娘留给他的护身符里,置于胸前,心里平静得很。


前途似海,来日方长,吴邪。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TBC

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6-02-13 15:25: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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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内日更,2.14,哎哟~明天情人节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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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6-02-13 15:27:00 +0800 CST  
卷一 千秋 (第七回)


他们开了老家粮仓,于大火后的第三天带着大批粮食回到了长沙城,与吴三省在自家茶楼前汇合。长沙城里举目焦土,哀鸿遍野,但即使大火还未完全熄灭,长沙人却已经有不少都回来了,灭火的灭火,救人的救人。


当日不久,某些被烧掉的宅院、绸布庄、绣坊、工厂、酒楼饭庄纷纷挂起了大幅自制标语,皆类似“重建家园,保卫长沙”、“彻查纵火犯,还我长沙”。吴邪看了看吴二白,吴二白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吴邪心照不宣地会意了,这便是二叔说的“压力”,赶紧也去写了个,让王盟在自家被烧得剩了一半都不到的茶楼上面挂了一幅。


“别难过,家还会再建起来的小邪。”吴二白摸了摸他的头。


“嗯。”吴邪站在废墟前,眼睛热热的,点点头。

这场大火一直延续烧了五天五夜方完全熄灭,导致长沙三万多人丧生,全城房屋几乎皆被烧毁,百姓流离失所,千年文化古城毁于一旦。


这期间,有关大火的起因突然流言四起,在一些才刚刚回来,尚不知情的百姓间迅速扩散,引起百姓群情激动,聚集在一起讨要说法,并纷纷效仿大户于街头巷尾打出各种口号以示抗议。日jun又偏偏赶这时候派飞机到长沙上空拍照,并在广播报纸中说火后长沙“全城如舔”,大加渲染,奚落挖苦,更加深了长沙百姓的强烈愤慨及对火灾真相的迫切怀疑。


为平息民愤,蒋介石亲自赶至长沙监督调查此事,最后迫于民间舆论压力,以“渎职殃民”为由下令将酆悌、徐昆、文重孚三人执行qiang决,连同湖南省zheng/fu主席张治中也被撤职查办了。


之后zheng/fu出面承认事件确为人祸并致歉,言辞恳切,最终将本质原因归结至日本人侵略上,长沙人由此抗日保家的热情空前高涨。


自此,这场重大事故引起的风波总算平息,来自zheng/fu以及社会各界的善后救灾工作陆续展开。11月7日周※恩※来※也亲赴长沙领导善后工作,吴邪这才知道这个好消息,原来他破窗逃出,于当天下午安全抵达湘潭。


而吴家,早早于回到长沙城后的第二天便搭了窝棚,起了火灶,对流离失所的父老乡亲放粮、施粥,日日不断,还捐了些米面给湘雅医院的伤兵。


长沙人坚韧乐观,大火后的第三天,市场便出现了卖肉的,陆续各种小本营生都渐渐冒出了头,日用百货应有尽有,金融与交通也逐渐开始恢复。

民国28年2月,第九zhan/区代司令长官薛岳兼任国※民※党湖南省主任委员和省主席,接替张治中,即将入驻长沙。


吴二白听闻消息,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对吴三省说:“这也算歪打正着了,jun/zheng统一好事啊,咱长沙这是有望了。”


一旁吴邪根本什么都没听进去,心嗖地飞到了别处——入驻长沙!小哥也来吗!

就这样,不屈不挠的长沙于灰烬中迅速重生,一切都充满了希望。

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6-02-15 11:36:00 +0800 CST  
卷二 家国 (第一回)


而在此之前,大火过去一月之时。

长沙市各项善后工作陆续结束,有些百姓拿到善款后便携家带口离开了,但大批眷恋乡土的长沙人还是选择留下来,重建自己的家园,一时工匠奇缺。长沙冬日阴冷得很,吴家一直住在临时搭建的简易住所,潘子好不容易才从湘南高价雇来一队,计划先重建千秋茶社之事。


吴邪就读的明德学校在大火中被毁了,读书心切的他暂时处于失学状态,家里的课本也都烧没了,乱世中一时连老师和同学都找不全,只得隔三差五去学校废墟前等人等消息,才体会到之前能有平静的课堂可供读书有多难得。


由于条件所限,吴家饮食和居住条件比之从前天壤之别,吴二白和吴三省怕他冷,提过不如先回荷叶塘,等茶楼建好再回来,可吴邪惦记学校的事,又不太想回去,便一直这么住着。可日子长了心情还是不由得随着气温逐渐低落下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上学,什么时候家才能建好,建好之后能太平多久,长沙城守不守得住……

就在这种时候,张起灵居然于12月的一天晚上突然风尘仆仆地来了,吴邪还来不及跟他说上一句话,就见他神色凝重地看他们的住处,皱了皱眉头:“我先去了荷叶塘,才知二爷三爷这么快搬回城里。”他看了看四周,似乎有什么想说又很是顾虑的样子。


“我们都念旧,就回来了,张长官突然从湘北赶来想必定是有急事?是否前线没粮吃了?但说无妨。”吴二白道。


“……”张起灵想了想,突然一拱手,“不是粮。实不相瞒,确有一不情之请,想寻得吴家援助。”


原来,之前代工jun需的工厂没有来得及转移,在大火中被毁,原本计划送到前线的一批冬衣便没了后续,前线zhan/士旧衣大都已经破损,又招来批新/兵,现在急缺一批冬衣过冬。工厂大多设备跟不上,基本靠工人手工,进度慢,这时重庆和其他省市的代工厂都在赶制其他zhan/区的冬衣,一时捉襟见肘。


“我见您家厂里设备都提前保存妥帖,不知……”张起灵看了看吴二白和吴三省,“不知可否赶制出一批布料,或直接制出冬衣,jun需处会支付代工费用。”


吴二白和吴三省对视一眼,各自沉思,然后吴三省道:“张长官,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前线zhan/士保卫国土护我长沙,为他们尽一份心力是我们长沙人的本分,如在大火之前我们吴家不会有半点迟疑,可您也看到如今长沙城是什么样子,工厂基本都毁了,那些生意人的货物也大多付之一炬,不说别的,就说这棉能不能凑得起都不好说,如果材料不齐,我们也是有心无力,只能先去四处打探打探才能允下。”


“有劳二爷三爷多费心。”张起灵行了个jun礼,“先代司令和第九zhan/区zhan/士们谢谢吴家。”之后又留下张司令的条子,说如果一切顺利,直接拿着找jun需处,自会有人接应协助后续。


张起灵要趁夜赶回湘北,城外有车在等他,说什么也不肯留下来吃口饭,两方各自寒暄几句便道要告辞了。得知前线zhan/士条件这般艰苦,吴邪坐在一旁一直没吭声,虽然眼前日子不比之前,可现在他的两只手揣在貂皮护手里,腿上还放了个汤婆子,暖得很,心里便颇不是滋味起来。


正出神,吴二白唤他送送人,吴邪回了神,突然想起什么,应了一声却调头先跑出去了,再回来时,张起灵居然已经走了,只剩个背影!又赶忙喊他追上去。


“小哥,这个你拿回去。”吴邪把几条腊肉塞给他,“我知道前线人多,这点远远不够,但让伙房剁碎了多少也能熬些粥让大伙们暖暖身子,这么冷的天……”


“谢谢,”张起灵似乎挺触动,却摇摇头,“可是有纪律,不能收。”


吴邪虽然决定不当兵了,可眼前还是迫切地想做点什么,一时有点急,没忍住吼了他一嗓子:“不是经常也有百姓捐钱捐粮什么的吗?为什么我这点肉就不行!”


“……”张起灵看了看他,想了想,这才伸手接了。

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6-02-15 11:37:00 +0800 CST  
可二人手这一碰,吴邪就皱了皱眉,一把抓住他的手:“手怎么这么凉?”说着上下扫了他一眼,还是之前那身jun装,可大衣却没了,“怎么不穿大衣?”


“新来的小zhan/士发热,暂且先给他加件衣服。”


“……”吴邪这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就想把护手给他,可想起他那只手里提着腊肉暂时也不便戴,就顺手给他捂了两下手,然后直接拉进护手里,“走吧,我送送你。”


“……”张起灵顿了下。吴邪感觉到手心里那只冰凉的手僵了僵,缓缓就要抽离。本来他没觉得如何,这才后知后觉好像有些不妥,可他刚刚已经下意识就抓紧了,突然不知接下来怎么处理好了,只得硬着头皮边拉着他走边说:“……外面手会冷……下次你来可一定要留下吃饭,我们带沈姨做的腊肉回来了,沈姨手艺可好了,哦对你上次吃过刚还给你了……最近家里条件有限也拿不出什么好的,也就只有腊肉,等茶楼修好你来,再请你吃好吃的,也能带回去些给弟兄们改善改善伙食……你今后一直在湘北吗?”吴邪滔滔不绝地胡乱找话说,然后手心就出汗了。


他尴尬得很,就想赶快松手了,可这回他的手刚一动要抽出来,却又被张起灵反手攥住了。


吴邪:“……”


“手会冷。”张起灵语气依旧平平淡淡的,还不急不慌地认真回他的胡言乱语,“暂时都在湘北,过阵子可能有变动,还没定。”


吴邪脑子根本没在转,听了个乱七八糟,哦了声,然后二人就没话了,吴邪手心还一直出汗,无所适从得很,他这么被拉着走了一小段,张起灵忽然停下脚步:“到这儿吧,城里宵禁,回去小心巡查。”然后松开手,从护手抽出来。


“!”吴邪赶忙回神,把护手摘下来,硬是套到张起灵手上,“这个你拿去车上戴,夜里赶路太冷。”见张起灵又要推拒,连忙又道,“下次见面你再给我。”


张起灵想说什么,看了他一会儿,终于点点头。


“再……再见。”吴邪挥手道别,然后却忽然听到张起灵说,“可能很快再见,走了。”


很快?什么意思……吴邪看着张起灵的背影,在袄子上蹭了蹭手心的汗,一时两只爪子都凉飕飕的了,赶紧揣进袖子里。当晚回家躺着数吴三省的呼噜声时,心里还怪怪的,好像手老出汗似的,不时在身上蹭蹭。

一直到转过年来2月,他才明白张起灵说的很快见面是什么意思,心一下子就飘了。而这期间,吴二白和吴三省没少到处跑,总算辗转在湘潭联络到一位能提供大批棉的供货商,当即便让修建茶楼的工匠们停工,过江把工厂先整饬出个临时厂房,又找回一批还能联络到的老工人、召集了一群急需赚钱或粮养家糊口的父老乡亲,才算准备妥当,至今已经开工些时日了。为此,茶楼的重建虽然被搁置了一段,但吴邪没有任何怨言,完全无条件支持。


虽然,学校的事依旧没有动静,但眼下薛岳入驻长沙在即,他终于有了个盼头,到了那天早早就冲到城门附近,揣着手随看热闹和迎接的百姓一道候着。


眼见一辆汽车开至城门处停下,下来两位极其有气质的jun人,想也知道必定就是薛岳将jun和他的参谋长吴逸志。吴邪无疑是一直崇拜着薛岳的,如今能亲眼所见,他的心情不可能不澎湃,可澎湃归澎湃,眼下他最迫切的还是想看看张起灵是不是真的会跟来,一时连薛将jun的英姿都顾不上了,目光只从他们二人身上扫了扫,便扒开人群,往后面挤去,脖子伸得老长。


薛岳下令全体步行进城,并亲自以身示范,在百姓夹道欢迎中走进城门。后面部队立刻下马的下马,下车的下车,整队列队跟随。终于,吴邪远远地看到了张起灵正带着一队兵昂首阔步跟在后面。一别一月多,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他立马站不住了,小爪子从袖子里抽出来朝他挥了挥,想喊又不敢当着薛将jun的面失礼,一声小哥临喊出口又咽回去差点没噎死。


张起灵的队伍过来了,吴邪一路随着队伍的前进在人群里穿梭,个子又高,于安分的百姓里不可谓不显眼,可是张起灵居然目不斜视,看也不看他一眼!


“……”吴邪被霜打了似的,悻悻地把凉飕飕的爪子揣回袖子转身走了,又接着完成任务一样去学校那边看有没有消息。


TBC

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6-02-15 11:39:00 +0800 CST  

楼主:CandyStel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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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6-02-09 20:43: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6-23 00:17:07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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