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rry,昨天还论文，还忘了……今天补，好困好困……

第二十四回


原本，从岳麓山到辰溪包船走水路最便捷省心，可岳阳是沦陷区，沿湘江北上到洞庭湖都靠近前线不安全，只能走穿山越岭的内陆小道，有数百里的路，为免路上太赶，过了月中就不能再耽搁了。见战事稳定，吴邪千叮咛万嘱咐两位叔叔一定要审时度势，不得不乘上马车于17日一早上了路。本来吴三省非让潘子和王盟跟着，他怕家里没人照拂，一番讨价还价后留下了王盟。

带了不少禁放的口粮，头几天不用特意花时间找吃饭的地方，只在天黑前寻个栖身之地即可。可沿途清苦小村居多，怕给人家添麻烦，前两晚都跟王盟凑合在车上睡的。不过，走走歇歇，不急不忙的倒也赶了不少路。第三晚，路过的村子也没有旅店，实在不想再睡车上了，见这个村子大些，便寻了条件看起来不错的人家想借住。

家里只有老两口和已有身孕的儿媳妇三人，老爷爷当年也留宿过迁徙的大学生，觉得这年头背井离乡上学不容易，就是添双筷子，腾张床的事，怎么也不肯收他的钱。再加上这家恰巧也姓张，吴邪不自觉有些亲切，便盛情难却了，还拿些好茶叶泡茶给他们喝。

结果一聊方知，家里儿子从军去了，聚少离多的，只年初前回来过了个新年，就在新墙河防线守军第4军军长的警卫连里。吴邪知道这个军，自北伐起便战功累累，人称“铁军”，现在军长是欧震。当即崇敬得不行，说什么都要给嫂子补补身子，不顾老两口阻拦，硬让王盟想办法买鸡买肉，带的粮食也拿了些，张罗了顿晚饭。

离开家里，消息就闭塞得很，碰上的人大多条件不怎么好，也不识什么字，三天两夜过去光赶路了，收音机、报纸都没见到过。爷爷家报纸倒是有，却不比城里能日日买到最新的，家里那份还是昨天出的，登的又都是前天他出发那日的战报。王盟很快就打呼噜了，吴邪躺在床上心里一阵一阵地不踏实。

清早，屋外打碎什么的声音把他惊醒了，又听到啜泣声，吴邪猛地睁眼，有一丝不好的预感，忙披上衣服出门。大屋里愁云惨淡，爷爷桌前放着份报纸，儿媳妇扶着婆婆在哭，地上碎了个汤盆，一地稀饭。

吴邪心突突跳了起来，跑过去拿起报纸一看，都懵了——怎么就风云突变了？就在他走的第二天，18日拂晓，日军十几万大军突然压向了新墙河一线，上百架飞机和大炮瞬间将我军防御工事摧毁殆尽，之后其四个师团步兵在数百坦克的掩护下强行渡河，势如破竹，而其中竟然还包括一直在攻击大云山的第6师团！上次战役坚守了三五天的新墙河防线，这回不到两个小时就失守了，而眼下已经又过去两天两夜了……

他离家时打了十天都没什么动静，这突然是怎么回事，怎么……吴邪从头细想，猛地醍醐灌顶：难不成薛司令着了道了？小鬼子以主力第6师团猛攻大云山为饵，诱惑司令从就近的新墙河抽兵增援。而这期间，其余主力部队悄悄在新墙河北岸集结，然后那第6师团再来个什么瞒天过海的把戏，神鬼不知地抽身加入其大军之中，这样，算上原守军，一共把我军四个主力师都牵制在大云山了。鬼子正好趁新墙河防线守备空虚，集中所有主力突然袭击……

吴邪被自己想的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缓了缓，看这一家子妻儿老小的，硬让自己冷静，好生安慰他们一番，说警卫连那都是要保卫指挥部跟着军长的，为让他们安心，还要了他家儿子的照片，背面记下姓名和编制，说自家在战区也有人，如果回去能碰到家人，一定帮他打听消息。说是这么说，可张起灵现在怎样了，家里和长沙怎么样了，他又何尝不担心，便再也忍不住了，叫上王盟打算即刻回家。

可谁知，那儿媳妇突然捂着肚子叫了一声，把吴邪吓一跳，不知是怎么了。一屋子人还是婆婆先回过神，说是可能要生了得找产婆，吴邪还没碰到过女人生孩子，比老爷爷还慌神。王盟突然拉拉他的衣角，小声问他现在回去？

吴邪愣了愣，抬头，闭眼，斗争片刻，之后一咬牙，问产婆在哪儿，他们脚程快帮忙去请。婆婆也说不清，他个外乡人又不认路，最后只得让王盟赶马车拉着婆婆快去快回。

产婆来得不算慢，一股脑跟婆婆都进了屋里，堂屋就剩下干着急的老爷爷一个人。儿媳妇叫声听起来惨极了，产婆和婆婆也大呼小叫的，叫得吴邪一阵阵跟着心慌，惦记家里，又不忍心放下这边，帮着烧水什么的，焦急得不行。

午饭他吩咐王盟去做，还特意让烧了锅鸡汤，硬拉着爷爷吃了几口，之后，这孩子才总算呱呱坠地，还是个小子。喜讯仿佛冲淡了家中愁云，吴邪也看得喜欢，觉得长得像妈妈，眼睛像爸爸，顶有神了。爷爷点头称是，眼里泛着泪花，说孩子爹念过高中，要等他回来再起名字。

吴邪一听，突然有些心酸，他拿走的照片还是那位张大哥学生时期的，让他都不禁想到了当年的自己，也是一身学生装，意气风发的模样，如今却很可能已经凶多吉少为国捐躯了。新生命初生对这家人来说，也算是有了一个慰藉吧……之后，吴邪看了看表，把孩子的出生日期和时间也记到照片背后，揣进兜里，悄悄趁乱留下些钱就走了。

出门时已是午后三点，他归心似箭心急如焚，才知道吴三省那些话虽强硬却有多发自肺腑，也才真正懂得，兵荒马乱中离开家人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他不会赶马车，只能靠王盟，好吃好喝伺候着，连叔叔塞给他珍藏的鱼罐头都开开给王盟吃了。白天还好，夜路难赶，点着火把也照不亮多远，王盟和马赶了一天，都累得够呛。吴邪只得耐下性子，不断让人停下休整，把希望都放在白天。


TBC

【爪机楼】


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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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结果，第二日走着走着，突然白昼宛如黑夜，竟然日全食了。王盟慌了神，说天狗食日了是不祥之兆！当即车也不赶了就要翻铜盆。吴邪揪着他坐好，告诉他那是一种天文现象，不要迷信继续赶路。可偏偏之后，接连两日又天气突变，暴雨一下就下个大半天，几乎寸步难行，雨停后道路也泥泞不堪，前行速度很受影响。不知道回家的路为何这么艰辛，吴邪即便明白那些科学道理，在这种时刻，心里还是不由得蒙上了一层阴影。

好不容易到了长沙郊区，路上已经见到了逃难的百姓。他们一人一个说法，有人说小鬼子太猛，前线几乎全军覆没了，有人说汨罗江失守了，捞刀河也守不住了，小鬼子围城了，还有个人竟然说，已经有鬼子进城了。

这些话几分真几分夸大，吴邪已经无心分辨，每一个字都是一座山，压在了心上。去学校的路线是家里人一起定下的，而这一路，都没有碰到家人来找他。毕竟也有错过的可能，不回去看一眼他是不容许自己乱想的，便加快速度，继续沉默着赶路。

夜幕初降时，终于到了岳麓山脚下，可他的心也要死了。湘江对岸不断传来炮火和枪声，再远处天边映着几片红光。而马，已经累得全身汗湿，腿直打颤，任王盟怎么鞭打，也不肯再走一步。

吴邪留下王盟歇马，自己拿起火把跳下车就跑。从没跑这么快这么久过，火把都差点熄了。他感觉自己喘成了一个风箱，每呼吸一口气，肺都像要炸裂，嗓子涩疼，泛着腥甜。

突然，他听到不远处有动静，似乎很多人在行进的样子。就在他要转头看时，又传来几下拉枪栓的声音。吴邪头皮一麻，瞬间定住，涌起各种念头，手里的火把惹眼要不要扔了继续跑？或者干脆扑上去烧一个，死也拉个垫背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边突然传出一小声：“等等。”接着又加大音量问道，“什么人？”

广东腔？不是鬼子！吴邪松了口气，未免被自己人误伤，老实地高举起双手，缓缓转身：“我……我是……中……中……中国……”却喘得怎么说不出完整的一句“我是中国人，别开枪”。

可是，他看到黑暗中有人在朝他迅速走来，又搞不清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了，一阵紧张，正要把高举的火把朝那人砸去逃跑时，听到那边又有人说了声：“哎那听着咋那么像天真小兄弟？”

“！”吴邪放下火把往前探了探，看清来人有些急切的那张脸，他觉得那死了的心又活过来了些许，可一身骨头也几乎散了，当即弯下腰，剧烈地又咳又喘起来。他还以为，这次张起灵也在前线阵地……

“这么晚瞎跑什么，没去上学？”张起灵难得口气严厉，拉他起来上下看了看，又让他等等，返回去站到一人身前。

他们那边没有一点照明，其实离得没多远，这回吴邪细细看，看出些轮廓，大概几十个持枪的军人，前后围着几个人的样子。而其中张起灵身旁那人，个头不算高，张起灵还微微躬身在其身边说了句什么，声音不大，可吴邪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吴家孩子”四个字。

被这么多人围着，张起灵还特意去报告，说出“吴家”就能讲明他身份……难道那广东腔就是薛司令？！司令怎么会在这里？正在吴邪震惊的时候，他又听到了那口广东腔：“让你受惊了，快回家去，外面乱，天黑了不要乱跑。”

第一次跟本尊说上话，吴邪当即都顾不上咳嗽了，为表恭敬，赶紧挺直腰身站好，差点举着火把敬个礼出来。他想说谢谢司令关心，可从头到尾大家都没表露身份，又话到嘴边咽了回去，装作不知道，努力抑制喘息，鞠了个躬说：“我知道了，谢谢您……”

这之后，司令又跟张起灵嘱咐了几句什么，吴邪听不太顺广东口音，只大约听出什么“如日军……放信号……和谁谁谁汇合，后……”什么什么的，然后那些人就向南开拔了。

张起灵没跟着，走了过来，拿过他的火把，把吴邪又上下看了看，皱眉问道：“怎么搞的？”

什么怎么搞的？吴邪莫名其妙，结果低头一看，自己都吓一跳，这几天他都没换过衣服，也没功夫注意自己，一身又是泥又是泥的，脏兮兮得像个狼狈的小难民……他打了个激灵：“哎呀长沙！长沙怎么样了！我怕出事一路赶回来的！”

张起灵看了看他：“出事还回来，找死？”

吴邪有点急了：“什么叫找死？！你还不知道我吗，我不是……”可话还没说完，张起灵就打断了他，“你家里没事，河西这边现在是安全的。”

“那我怎么听说……到底怎么回事？！这回怎么这么快就接连破防了！还有司令怎么在这里？又要去哪儿？”吴邪听这边没事，还是不敢松这口气，顿时又一堆问题要问。

张起灵顿了顿，道：“前期没料到敌人进攻方式，部署不当，之后指挥部电报密码被他们破译，紧急增援和调整部署指令接连泄露又一再处于被动。”

吴邪深深皱起了眉头，张起灵看了看他，又道：“别担心，刚刚只是转移指挥部，没有放弃长沙，委员长也下令其他战区分别配合，已有对策，正在挽回局势。”

之前指挥部竟然在这里……之后吴邪也是愣了愣才抓到重点，要不是有问必答的张起灵说，他还没意识到，原来自己潜意识里在害怕长沙会被弃守。吴邪这才算放了心，又赶紧问：“那那那你呢？你怎么不跟去？留在这儿干嘛？”

“暂守岳麓山接应增援，6战区先头部队昨天已经到了，主力还在路上，我刚下来送送司令。”张起灵又道。

吴邪现在脑子几乎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打游击战一样，也不管张起灵答了什么，说得多清楚，自己还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这会儿，他突然又连忙掏兜，把小心存放的那张照片拿出来：“路上有位留宿我的爷爷家，儿子是第4军军长警卫连里的人，媳妇刚刚生了个胖小子，家里都担心得很。这是他照片，背面记了编制还有小孩出生时间，你……你……他家里人都等他回去给起名呢……小哥你注意安全……等把鬼子打跑了帮他们打听打听带个话，都是很好的人，也姓张呢，那小孩眼睛生得跟你一样好看又黑又亮的……”说着说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了。


张起灵看了他半响，接过照片点点头，收进胸前口袋，然后抬手，给他擦了擦脸上的土，说：“我不会有事的。”


TBC

【爪机楼】


4.2 求留言多多正能量~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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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说变成直播帖………偶一直没更新爪机版贴吧，所以不是很清楚，刚百度了下，现在已经申请切换回主题帖了，要留言和更新手动提醒的可以先在这楼楼中楼回复。莫名其妙的把主题贴弄成直播贴对贴吧团队也是醉了，而且新版不好用，但是只有更新版本才能申请恢复主题贴，还要24小时，大家要留言要更新手动提醒的暂时先在这楼中楼里回复吧，谢谢大家~

第二十六回
吴邪心顿时被粘在原地，张起灵似乎总是能看得懂他。他嘴张了张，再张了张，什么都没说出来，感觉无论说什么也表达不出他内心感受的百分之一。吴邪鬼使神差地向前迈出一步，一阵冲动，可半响过去，也只是嗯出一声。之后，怕浪费张起灵的时间，又赶紧说：“那我回去了，再见……”结果反被拉住了手。

吴邪像被点了穴，那半边身子直接不听使唤了。他回头看了看，张起灵也看着他，两人沉默对望片刻，火把突然被塞回他手里，张起灵说：“等你的信。”之后反先他一步走了。

“……”吴邪举着火把又站了会儿，朝着已经看不见人的一片黑暗喊道：“我保送了！辰溪县龙头垴村，湖南大学，民国三十级理工科机械系，你先给我写！”

他又气喘吁吁地跑回家，马车已在门外，不知王盟那小子摸黑抄了哪条小道，先他一步回来了。见家里果真好端端的，吴邪还来不及高兴呢，推门进去，一身狼狈的王盟竟然正跪在堂屋里……地上又一个碎了的茶杯，沈姨在打扫，嘴里说着什么“少爷也是惦念家里”。

正在他脑海里电光石火的一刹那，吴三省看见他了，蹭地站了起来：“你个小兔崽子跑回来干什么！”然后抄起沈姨手里的扫把朝他气势汹汹地过来了。吴邪一个字没顾得上说，调头就往房间跑，结果两腿发软，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啪地摔了个狗吃屎，才觉出疼来，就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有意识时，不是一般地饿，环顾四周黑漆漆的，只知道自己是躺在床上，吴邪昏昏沉沉地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已经在家了，顿时清醒，猛地坐了起来，结果浑身这儿也疼那儿也疼，又不争气地龇牙咧嘴地倒了回去，记忆也跟着混乱了起来：怎么这样了怎么回事？不是摔了一下？三叔真狠心啊，这到底还是打了我一顿给打晕了？

他实在饿得不行了，想喊个人来：“王……盟……”结果一张嘴把自己都吓一跳，嗓子哑了，有气无力的，只得再努力爬起来。除了到处酸痛，膝盖和手掌大概是摔破了，他一路忍着疼，灯都懒得开，扶着各种能扶的东西挪了出去，从来没觉得宅子大是这么件麻烦的事。

堂屋亮着灯，传来说话声，还没走到呢先闻见香味了。他回光返照似的小跑而去扶住门框一看，果然在吃饭，立即像被胖子附了身，全然不顾一屋子人看到他有多惊诧和王盟、沈姨的手忙脚乱，也不吭声，直接进去一屁股坐下，先上手撕了个鸡腿啃起来。粘了油的手掌沙疼也管不了了，几口就解决了一个。

叔叔也都不说话，看着他吃，沈姨说着慢点慢点，给添了碗饭。吴邪又夹了几筷子菜狼吞虎咽地往嘴里扒饭，终于觉出些饱了，才顾得上嘀咕一句：“怎么这么饿呢，没被三叔打死差点饿死……”嗓子本来就哑，嘴里又都是饭，含含糊糊的。

吴三省脸上直抽抽，拍了下桌子：“我哪敢打你？你简直就是我祖宗！”

“不对呀，您祖宗那不也是我祖宗吗……”吴邪咧嘴，嘿嘿一笑，“就知道您不舍得，不过那我怎么浑身疼呢还一睁眼跑床上去了？”说着说着，后知后觉出不对劲了，不笑了，看了看吴二白和吴三省，“今天咱家怎么这么晚才吃饭？我回来那会儿就得有九点了吧……”

吴三省没好气，懒得理他了，还是吴二白说：“那是昨天，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
吴邪愣了愣。什么！睡了一天一夜！那战况怎么样了！他正急着要打听，吴二白却又开口问道：“几天没好好睡觉吃饭了？大夫说你疲劳过度、邪火内生以致风寒外侵。你说你非要回来干什么，我们看时局无法挽回自会去找你，就算真出了什么事，你回来除了送死又能干什么？你有个什么意外，我们怎么跟你爹娘、爷爷奶奶和列祖列宗交代？怎么都这么大了还想不明白呢。”

吴三省也插话道：“我看你能吃能睡没大事，明天歇一天赶紧给我回去。”

“道理我都懂，”吴邪严肃下来，放下碗筷，“可是我不能这个时候走，要走一起走。”他看了吴三省一眼，“不是三叔你说咱们吴家人死也得死一起的吗？”

吴三省静了静，语气和缓了些：“咱家虽然人不多，也不是随便说走就马上能扔下家走的。这季稻子又熟了，米刚收来不少，万一长沙真保不住，你也不想把和粮食、机器，还有厂里那么多崭新的军需留给小鬼子以战养战吧？反正你总要走的，先走一步，跟我们准备好了再追你去有什么区别？”

吴邪依旧不从：“那跟万一情形不好到时候我跟你们一起走又有什么区别！”

吴三省：“你学不上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吴邪突然想起什么，忙道：“我有先生的亲笔信！可以直接找校长！因为战事晚几天校长肯定会理解不要紧的！”说着，猛然打了个激灵，“糟了！先生是不是还在城里！”
两位叔叔闻言脸色也变了变。吴邪分别看了他们一眼，几乎哀求的神色，“我不确认你们都安全，怎么能安心一个人走，如果换作是你们任何一人，会扔下家人自己走吗？总之我不会走的，你们就算打晕我，绑着我，到了学校我也会跑回来的！”

“你！怎么……”吴三省又要没耐心了，吴二白及时开口，“好了好了，别争了，反正他也没好利索先别折腾了，要留就留吧，不行再一起走。我看这些天长沙虽凶险，但其他战区举动颇具深意，几乎同时主动攻击其所辖地区的日军占地，咱们一直都打的是防守战，很少主动出击的……”

吴邪也听出些味儿来：“对了，我回来的时候路上碰上张长官了，他说委员长已经有对策了下令其他战区配合，正在挽回局势……是不是就是这个？”

吴二白闻言思索片刻，面露喜色：“难道想‘围魏救赵’？”眉头又微微皱了皱，“就是火候好像还不够……不过，不管怎么说，若真是这样，那日本人屁股后头着火了就挺不住几天，总不能为了长沙，顾此失彼丢掉身后一大片……”

吴邪立马应和：“对对对，是这么说。”说着瞥了眼脸色阴晴不定的吴三省，“所以我就先不走了？”


吴三省瞪他一眼没说什么，吴邪蹬鼻子上脸了，立马又道：“那我明天回城一趟去看……”结果话还没说完，被吴二白吴三省两人同时出声制止，“……看先生走没走。”

叔叔们也担心，却坚决不让他回去。虽说上头有对策了，可毕竟不是立竿见影的事，长沙目前形势依旧严峻。吴邪也是在这时才得知，这些天都发生了什么，二叔所说“凶险”是什么样子。


TBC

【爪机楼】

已经申请恢复主题帖，要24小时，真的不知道怎么就被直播了....新版的贴吧也真心不好用...希望尽早恢复方便大家留言，暂时要更新提醒的请在楼中楼吧，我会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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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昨天腰伤发了，躺了躺...今天双更补给大家哦~


第二十七回


新墙河失守后，日军第二天就到达了汨罗江，守军奋勇抵抗以待自衡阳出发的战区预备增援——第10军。这也是我军一个实力强劲的主力军，结果其3个师分别抵达阵地时竟像羊入虎口，险被日军围歼各个击破。预10师一天便损失近半；190师师长重伤，副师长身亡，基本全军覆没；而第3师抵抗数日，几度发生白刃争夺战，场面惨烈，突围后兵力仅余两成。

就在昨天他回家时，日军攻破汨罗江，抵达捞刀河。捞刀河是守卫长沙的最后一道防线了。当晚，中央军精锐主力74军终于自江西一路冒着大雨日夜兼程赶来，结果，还未到达长沙便被日军飞机迎头狂轰滥炸，最先抵达浏阳的58师师长都来不及清点伤亡，迎着炮火继续前进。

这支军队被日军称为“虎子”，又在3月的上高战役让日军吃过痛，是阿南惟畿一上任便极其重视，迫切想要铲除以“复仇雪耻”的我军王牌主力。于是，正中其下怀一般，日军在永安市部署了5万大军企图围歼，74军至今仍在殊死搏斗中。

吴邪知道，这两支主力增援处境这般被动定是张起灵说的密码被破译的关系，只要截获我军电报，日本人就能掌握一切行动指令和动向，让吴邪又窝囊又气，牙直痒痒。

大概是一下子睡得太多，心里又有惦记，身上也不爽快，这晚睡得浅。第二日清晨，天光刚刚微亮，他便被隆隆不断的“闷雷声”惊醒了，爬起来站到屋外听了会儿发现竟是轰炸声！不在近处，亦不是很远。

不止他，家里人也都披着衣服出来了，彼此凑到一起，都没说话，各自神色凝重。忽然，吴二白问福贵：“我找来的两桶东西放哪儿了？拿来。”

吴邪一脸懵懂，直到福贵去而复返，提着两个铁桶回来，才觉出不是一般物，问道：“这是……”

吴二白没回答他，而是对着福贵和潘子说：“你们一人一桶，备好行李，再带上杆枪防身，到时以村里钟声为信，钟声一响，就浇上全烧了，别心疼。切记不要沾到身上，走远些再放火，火油凶得很，千万注意安全，之后也不必回来，咱们分头去辰溪，路线图留好，路上碰不到就在小邪学校汇合……”

“……”汽油？！二叔哪里找来这么多汽油！这是准备要烧米仓和纺织厂？吴邪都听傻了。可是吴二白马不停蹄又唤来沈姨和王盟：“东西可都收拾好了？”

“带不走的都收在太老爷修的暗窖里了，保证小鬼子来了也找不着，能贴身带的和行李还差些，今天再拾掇拾掇。”沈姨答道。

吴二白点点头：“嗯。”似乎见吴邪太过于沉默，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只是防患于未然，咱们未必会输。即便输了，也不意味着再也赢不回来，倘若真要走，也定有能归来的一天。”

同样是要准备“逃难”，一回生二回熟，相比上次的慌乱，家里人扛到今天，还要确认确实无力回天之时再走已经够镇定了。而他，亦不再愤怒和不甘，说不出什么，徒生一阵悲凉。

但他又想，这实在算不得什么，这片战场上，有那么多人为了保卫他的家牺牲了，尸骨无还，那么多的人没有放弃，仍在拼死战斗，还有那么多的，来自其他战区的星星之火，散布在这破碎的山河之上，围绕着长沙，正在拧成一股力量。他有什么理由失落呢？

吴邪点点头，然后看了看天井上方的那片天，东方亮起一道曙光，就在湘江的那边，长沙城的上空，启明星闪烁着，好像那一丁点永不冥灭的希望。

闷雷一般的轰炸和炮火声断断续续的，一直持续到晚上方停。战报得知，那是来自6战区79军的98师援兵在长沙三窑堂、白茅铺与日军早渊支队的激战，从早鏖战至傍晚，还是被破了防线，以至这支日军直驱长沙。

而74军，在日军有意绞杀下，仅这一天，57师便伤亡近半，占领春华山的58师几乎全军覆没，下午，春华山失守。连军部都遭到日军夜袭，军长险遭不测。在其残部奉战区命令撤出战场后以待侧击后，日军第3、第6师团自长沙城外围向株洲进军。

“火”什么时候能“旺”起来？张起灵接应的就是6战区的人，不知道此刻是在岳麓山还是在那边，先生安危也尚不得知。听到日军长驱直入的消息，吴邪又开始坐立不安怎么也踏实不下来了。可自起床，家里似乎防他一般，王盟东西也不收拾，寸步不离地跟着，连他好心想给潘子和福贵送个饭都不许。这样拖着酸痛的身体被防贼似的盯了一天，还被沈姨灌了一天药汤子，几乎憋死在满院飘着的中药味里。

当晚，他心神不宁地吃完饭，正捏着鼻子喝药呢，家里传来敲门声，来者竟然是其中一位先生和家人！先生说，本想回株洲亲戚家，结果刚出城就碰到一股先头日军，幸好躲避及时，见他们前行方向也是南下，无奈只得过江寻吴家而来。

吴邪连忙问那位先生呢。先生摇摇头，说当初有邀他到家里住相互有个照应，他不想给他们添麻烦婉拒了。可谁料到这次日军攻得这么快，似乎上面当初也没把主战场定在长沙，以至援军被突破后长沙几乎无兵可守，城里一下子就乱了，百姓都在仓皇逃难，实在有心无力顾不上了。现在，就连江边也乱成一片，援军要过江进城，百姓要过江出城，他们把许多行李都丢下才好不容易挤上船过来。而且，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大家都在说已经有日军要自东门进城了。

吴邪心里咯噔一声。那就是腿脚不便，当初对他们诉说丧徒之痛的那位，较之眼前这位更年长些，太太前几年走的，女儿嫁到沅陵几十年了，还有个只比张起灵大十岁，老来得子的小儿子，继承了先生的衣钵在湖大任教，平日家里只有照顾先生吃饭的一位老佣。

吴邪看向吴二白，吴二白虽脸色凝重，却朝他微微摇摇头。说实话，吴邪也知道现在那边太危险，后悔没有昨晚在第一时间就去一趟，可世上岂有后悔药吃，说什么都为时已晚，他也不是不怕死，他还有家人，如今也不得不掂量掂量了。可心里又着实放不下，良心备受煎熬。

安顿好先生一家后，他思想斗争了半天，最后还是想：我只是去看一眼，家里没人自然好便马上回来，先生若没走，我就背上先生回来，快去快回应该不碍事……

好不容易等家人晚上都睡了，他留下封信，没说去哪里，只说去去就回，便悄悄溜出门。到达江边时傻了眼，真真眼见为实。他都不知道哪里找来这么多船，比大火那晚还要多上几倍。江对岸渡船而来的百姓倒是不算多了，江这边，却黑压压一群军人，正不断整装待发分批渡江而去。

第二十八回


看到部队，吴邪下意识就想躲起来，怕碰到张起灵。他知道，如果张起灵也在其中，发现他的话，是肯定不会让他过去的。可又想，不对，这乌漆墨黑的，这么多人，没那么好被发现，至少他就没看到机动队在哪里。关键在于，此时只有军人才往城里去，去城里方向的船好像被征用了，他一个平民百姓的要怎么才能自然而然地混上去。

吴邪凑到最前面试了试，好像整齐人群中突入一只乱窜的小耗子，果然被轰开了。他也不敢耽误要过江的部队，只得再走远些，又到最后一排，选了个看起来好说话的，拍了下人家的肩膀，说：“这位军爷……”结果才开口，那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他的手，扭着他的胳膊把他擒住，面朝黄土了。吴邪疼得嗷地叫了声。周围一片人顿时都咔咔地纷纷把枪上了膛对准他，差点没把他吓死。

“英雄别开枪！我不是坏人是长沙人！疼疼疼！”吴邪又疼又急，呲牙咧嘴地赶紧解释，“我哥！我哥是机动队的！我来就是想问问他们走了没，有句话跟他说，家事急得很……”

吴邪还说了些长沙土话，一番审视下，周围人终于收了枪，那人也松了手：“小兄弟，大晚上的不要在背后吓唬人……”

谁吓唬谁啊……吴邪冷汗都下来了，这两天老差点“死”自己人手里呢。他活动活动胳膊，边揉手腕边笑呵呵地跟周围人道歉。这时有人走了过来，喝道：“怎么回事！”

那人立正敬礼：“报告连长，这位小兄弟找他哥。”

“你哥是谁？”连长问道。

吴邪赶紧又说了一遍，那连长却道：“我们也是听命行事，具体上面怎么安排的不知道。”说着带他找了营长，营长好心，带他到指挥部找师长……才知道，机动队早作为先头部队进城了。

虽然张起灵又去前线了让人担心，但好歹可以安心编瞎话。他声情并茂地讲自己爷爷在城里，本想嘱咐哥哥照应一下，没想到没赶上。说着几乎真就抹起眼泪来：“怎么办，爷爷腿脚不好，小鬼子进城了他跑都跑不了啊，我们爹娘死得早，是爷爷把我和我哥拉扯大的，一听说打仗了，我千里迢迢从学校赶回来，还是晚了一步！我哥还得打鬼子，肯定有任务在身，不能只顾着爷爷一人……不行！我得去把他背出来！长官，带我过江！”

师长起先自然是不同意的，说太危险。无奈吴邪实在太情真意切，一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最后师长被他一片孝心感动了，念在老人家也是军人的长辈，不能让在前线的同袍有后顾之忧，真就让他跟着部队上了船。

耽搁这许久，过江下船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吴邪给同船的军人们鞠了个躬，转身就往城里跑，只来得及听得见后面有人说了句：“别傻跑藏着点小心鬼子……”

下船的渡口离北门最近，但靠近前线。先生家离南门近，可昨晚南边就有鬼子路过了。那个什么早渊支队是在东边？他留了个心眼，绕道西门进城。地上一路可见百姓慌乱中遗失的物品，却没有先生说得那样乱，似乎来得及逃的都连夜逃了，来不及的留在家中门户紧闭，静谧得不同寻常。

快跑到城南时，他刚心想半个鬼子都没见到，到底进城了没？就听见不远处一片纷乱的皮鞋跑步声，还有踹门声与随之而来尖叫，在几声枪响后重归于静，唯独跑步声还在继续……

吴邪汗毛直立，还是不自觉地有些打颤了，赶紧躲进小巷，靠着墙猛喘几口气。之后，伴随着听不懂的喊声，枪声稀稀落落地于四处响起，有些地方又比较集中。他竖起耳朵听声辩位，躲着枪声继续走，好在城里地形熟悉，绕来绕去，兜了个大圈，终于天亮时到了先生家那条街。

远远朝对面望去，门关得好好的，看不出什么，吴邪刚躲在巷口拐角探头看了看，结果，身后突然传来极速的跑步声。吴邪有点慌了，打算朝先生家跑去。谁知，刚迈腿走出一步，对面一声近距离的响亮枪声，子弹炸在了他的脚边，耳朵嗡嗡的，整个人都被“打”傻了。

前后都无路了，吴邪这一刻脑海里各种念头，觉得自己要死了，对不起叔叔，希望家人好好活下去，来生再好好报答他们……不管怎么死，先跟他拼了！没枪就从鬼子手里抢一把，他心说老子虽然没当过兵，好歹个子比小鬼子高啊。

吴邪正要转身扑那身后来人之际，却没那人快，被人捂住了嘴从后面抱住要拖回去。那人力气太大了，用力过猛似的，俩人都摔倒在地，这瞬间里还转了个向，被那人压在了身下。

吴邪反正浑身疼，虱子多了不愁，又摔又当垫背的一下子也觉不出疼来了，用尽全身力气企图挣脱，要夺回主动权，一手还朝身后摸想抢枪，却听那人在身后说：“别怕，是我。”

TBC

【爪机楼】


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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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吴邪愣了愣，这不是小哥吗！当即卸了力，炸了毛想骂人，没想到却被先发制人了。张起灵把他拖起来一把推到墙根处，瞬间变脸，力气很大。吴邪像被摔到墙上一样，后背直疼，接着就劈头被喝了一嗓子：“你来干什么！不知道已经有日本人进城了？”虽然音量压得低低的，语气却极其严厉，眉头紧皱，脸黑得像锅底。

他从来没见过张起灵生气，毫不怀疑下一秒就被他用皮带抽一顿，心里刚被吓出的那股火此刻又被吓灭了。“我……”不知是急于解释安抚张起灵的怒气，还是觉得有希望了，赶紧道明缘由，“先生……可能还在城里，我实在放不下心来看一眼，看一眼就回去……刚刚哪里开的枪？”

张起灵脸色没有任何转缓：“日本人，那边有民宅被占了。”说着又看他一眼，“算你命大，没从那边过来，再迈出一步试试？”

“被占了？！”吴邪顾不得其他，只听见这三个字似的，拉着张起灵走一步，却被张起灵又拽了回来，只得道，“我不出去！我是想说那边那家大院是先生家！”还带着一丝期望地看着张起灵的眼睛，“那个也被占了？”

张起灵眼神顺着他的指向瞟了下，没说话。吴邪仿佛明白了什么，心里咯噔一声，却又不甘心，问：“你知道我说的哪家吗？没搞错？那院墙很高的门又厚又结实大火都没烧着的没那么容易……”说着，自己也停嘴愣住了。

张起灵接话道：“如你所想，院子好、房屋坚固，有二层或以上，”顿了顿，“千秋茶社也是。”

占据高点，宜守宜攻。吴邪万念俱灰了，手也在发抖，忙抓住张起灵的袖子：“茶楼好歹没人……先生家里呢？小哥你知道吗？”

就在他们说话这功夫，远处，东北方向忽然传来密集的枪声，持续不断。张起灵望着那个方向低低道了一句：“来了。”

“什么？”吴邪有些慌张，张起灵收回视线答道，“早渊支队的后续部队。”

他听明白了，刚刚他遇到的和占据房屋的日军大概只是个先头小队，现在大部队进城，与已埋伏好的我军遭遇了，在交火。吴邪正想问那现在该怎么办，张起灵便说：“你现在回去未必安全，”说着，抬手解下头盔，扣在他头上，“听我命令，别乱跑。”

头盔也是稀缺物资，现下很宝贵的，除了中央军精锐，只有少量地方军主力部队才有。这本就该是保护军人和将领的东西，吴邪自然不肯戴，却被张起灵强制按住，又问：“还记得怎么用枪吗？”边说边把带子给他系好。

吴邪预感到什么，心有些砰砰跳的，赶紧点头。张起灵摘下自己的枪，一手步枪，一手勃朗宁，思索片刻：“你准头不错，手枪差些，拿这个备不防之需。”说着，拉起吴邪的手，把步枪塞给他，却又皱眉顿住，摩挲了几下吴邪的掌心，拉起来看了看，“手怎么了？”

手？吴邪疑惑低头，才发现估计刚才摔了一下的关系，手掌的结痂蹭破了，又汗又土的，再被张起灵这么一抹，后知后觉出沙疼了。

“刚摔的？”张起灵问。吴邪赶紧抽回手接过枪，“不是不是，那天回家天黑自己摔了下……”

张起灵没说话，突然抬腿屈膝顶了他膝盖一下，正顶在摔破的地方。吴邪毫无防备，“哎呀”一声：“干嘛！疼！”

“摔成这样还能乱跑，”张起灵看了看他，“还没问你，嗓子又怎么回事。”

吴邪视线移开，小声嘟囔，“没什么，就淋了点雨……”

张起灵点点头，服气了似的也嘀咕一句：“我要是你叔叔打断你的腿。”

没料到张起灵突然冒出这样一句，竟比三叔还狠，吴邪一脸不敢置信，结果又张起灵拉住道：“不耽搁了，来。”

他带他按来时方向走出小巷，拐个弯直接进了旁边的院子。吴邪完全没想到要去的地方竟然这样近，那刚刚靠过的墙甚至就是院墙。他们径直上了二楼，进入一个房间，数名队员蹲守在四周窗前，两名伤兵靠坐着，还好看起来不算严重。吴邪在兵营玩过，又经常去找张起灵，那几个都认得他，挺稀奇看着也不多嘴。

张起灵没说什么，吴邪分别点了个头算作招呼，转头四处看了看。这房子地处巷角，从窗子能分别看到周围三个方向的街巷，视野位置极好，怪不得他跑来的第一时间就被张起灵发现了。他又走进些，结果竟然看到墙角有三具鬼子尸体，吓了一跳。这间难道是机动队早些时候夺回来的？！他终于有些后怕了，如果……那现在躺着的不就是他？吴邪戚戚地瞥了眼张起灵。

张起灵大约以为他害怕死人，把他拉开了：“别看，来这边。”吴邪也不解释，乖乖跟过去站到他身后，有样学样地侧身藏在窗边。张起灵指了指，问他：“你老师家？”

“对对对！”吴邪猛点头，张起灵接着道，“是下个目标。”

这么说真被占了？吴邪愣了愣，赶紧问：“那先生在不在里面！”

张起灵摇摇头：“不能确定。”然后深深看了他一眼。吴邪似乎从那眼神里明白了后话——最好没有，否则凶多吉少。

“怎么办……”明明近在眼前却看也看得，极其不好的预感自吴邪心底油然而生，伴随着深深的无力感。

“是不好办，”张起灵也微微叹了口气，“没进屋好说，敌明我暗，打便是了，进了屋的，你不知道就要挨暗枪，即便知道都在哪间，却不确定是否有人质，不能盲目作战，更不能炸。队里兵力有限，分散驻防就没什么战力了。”

愁云笼罩在吴邪眉间，张起灵看了看他，按按他的肩膀：“你应该看到了，岳麓山集结的是6战区暂6师的援军，正不断过江潜入城里，会慢慢一间间夺回来的。”

虽然在安慰他，但吴邪能感受到，张起灵说这么多其实也是在说给他自己听。这种事面前，无力感是不分人的，这场仗自伊始便打得窝囊、憋屈，军人由于职责所在肯定更甚，只是他们不能轻易泄气，不能轻言一个“怎么办”。


“那我们牵制对方火力，找点掩护冲到院墙下，快速移动很难被击中的不是吗？到了墙下是死角他们不就更打不着了？然后绕到后面还是侧面哪里翻进去……”吴邪想着帮忙出出主意。

谁知张起灵摇摇头：“没那么简单。”说着，他带吴邪到桌前，指着一张地图给他看。

看来机动队情报侦探得差不多了？他扫了眼画叉叉的地方，除了他家附近商业繁荣楼多，大概先生家这边居民富裕，房屋普遍完整条件良好，也被日军占据较多。同时，他也明白了，他想到的方法其实是最简单的硬上，张起灵他们和日本人自然都比他有经验，日军占得大多互成犄角能彼此照应，死角不多，如有落单能抢回来的势必早下手了，正如这间。

张起灵手指在地图上点了几下，又道：“你老师家位置特殊，攻下来后至少可再直取周围三间，我已在周边做好了部署。”

吴邪再仔细看看，果然如此，等那三间再拿下，之后又至少可直取三间？以此类推，那岂不是会如涟漪一般扩散出去！加之他心系先生安危，顿时有些迫切了，激动地问：“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张起灵想了想：“待在这里。”吴邪一听有点着急，张起灵却又道，“先保护好自己，攻下老师家后你来守。”


TBC

【爪机楼】


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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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让他守！吴邪愣了愣，既然日军能用先生家支应三处，那也就是说，到时他不仅可以第一时间知道先生家里的状况，还可以借此来支援自己人？吴邪血有些热了。

就在他心里涌起一股沉甸甸的责任感的瞬间，西南突然响起了嘹亮的号声，异常振奋人心，那是天心阁的方向！什么情况？

“暂6师进攻了！”一位小战士喊道，“看来胖子把情报送到了！队长，行动吗！”

张起灵检查了身上的枪支弹药说了句“原计划”，屋里人霎时忙了起来。

情报？是那张地图吗？机动队也是以这个号为令？怎么行动？冲锋号声声冲击着吴邪的胸膛，夹杂着远处房里传来日本人的纷乱喊声，吴邪只觉浑身亢奋，却一堆疑问，跟不上这突然紧张起来的节奏。

“别随便探头，小心暗枪。”张起灵塞给他一排子弹，就要走，吴邪忽然拉住他，把子弹连同步枪一起塞回给他，“你用，一把手枪怎么够，我拿小鬼子的，用他们的弹药！还有这个……”吴邪慌忙把头盔摘下，不由分说地扣到张起灵头上。张起灵才有个拒绝的势头，竟急得吴邪抬脚踹了他一下，厉声道：“别动！”把张起灵都揣愣了。吴邪把带子迅速系好，看着那张有些脏了的脸，顺手给他擦了擦，然后才缓缓收回手，说了句：“小心……”

谁知手竟被张起灵突然拉住了，重重攥了两下：“走了，等我信号。”

“信号是什么？！”吴邪问了句，可是张起灵跑得快。屋里除了两位伤兵和他，只剩分守窗口的三人，东窗的正跟先生家里的鬼子对射，伤兵也带伤上了，一时枪声震耳欲聋，没人听见他问了什么。

都说头回上战场的新兵蛋子临阵前不少会吓得尿裤子，他哪里经历过这阵仗，可气氛又着实容不得他紧张、惧怕。吴邪用那只仿佛残留着张起灵坚定又火热力量的手攥紧了个拳头，深呼吸一口气，冲到三个凉透的日本兵身旁，三下两下把弹药袋都背到身上，抄起杆三八大盖，凑到南向的窗旁看。

似乎以刚刚那条小巷为界，鬼子的势力就截止到这里没能再深入了，而远远地已经能看到，暂6师正如潮水般，自城南由天心阁四周围过来。脚下小巷里，张起灵带着几个兵，其中一人，攥着由数枚手榴弹系成的炸弹捆。

吴邪看明白了，先生家墙高门坚，要炸大门！可手榴弹放置却不易，小巷到先生家那个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角度也刁钻，直接投掷未必能正中大门，浪费时机和弹药，肯定需要尽量牵制先生家的火力先冲出去。可先生家和另一个方向的日军占地互为犄角，不管是跑近些再投掷，还是直接冲到门前安置，总有一处火力避不开，几乎就是送死的任务，是真正的硬上。

吴邪不假思索地冲到东窗，想至少能帮着添些火力。他贴墙站到窗边死角把枪上膛，观察了敌我几轮互攻，发现小鬼子那边窗口有三个人，也有打掩护的，枪打过来，我方不能不躲。他仗着自己不用频繁埋头躲避，端着枪一直瞄着，想先干掉一个。结果，他到底还是紧张，手一直微微颤抖，先生家又比这间房要高，那几颗脑袋目标太小，跟地鼠一样轮流冒出来钻回去的，放了几枪都打不到，实在太着急！

他又回南窗看了下，那小兵果然冲不出去，又避了回来，而张起灵望了眼南方，似乎没耐心了，跟小兵抢那捆手榴弹。人终究有私心，看到张起灵有要上的打算，吴邪瞬间从心凉到脚底。

“小哥！再等一下！”他喊了一声，冲出门站到门廊朝屋顶看了看，把枪往身后一背，踩上栏杆，抓住屋檐，脚下一蹬，生生窜上了房，然后匍匐着爬到屋脊，小心露头看去，心中大喜，果然比先生家那边窗口高了不少，视野好了，小鬼子躲起来都能看到头顶，而且还没发现他！

他像个狙击手一样，悄悄填满子弹，将枪上膛在屋脊架好，认准其中一个负责攻击张起灵那边的目标，毫不犹豫就是一枪，可惜还是心急打偏了，又怕暴露自己不敢补第二枪，赶紧缩回头去。

吴邪深呼吸，不泄气，闭眼回想张起灵当初是怎么手把手教他瞄准射击的，想象着张起灵在身后，紧紧贴着他，帮他稳着枪、抵住后坐力，又在他耳边说了怎样的诀窍。吴邪再度将枪架好，调整呼吸，放缓再放缓，让自己放松，手亦不再颤抖了。

还记得，当时兵营的人不信他短短时间就能凭自己打中红心，他说：“我若打不中，学小狗叫给你们听，打中了……”他一时没想起赌什么好，随口说了句，“就你们队长学！”

吴邪眯起左眼，屏住呼吸，视野四周模糊，唯有目标是鲜明的，心中默数到三，扣下扳机，“砰”一声，鬼子的头盔飞了，之后他想也没想，迅速拉枪栓，一个微调角度，又是一枪！那头盔飞了的鬼子还没回过神，就被打中眉心一枪毙命。

“算两声狗叫吧。”吴邪暗自打算，心里默默说。

那是他第一次自己打枪正中红心，兴奋得振臂欢呼，结果张起灵赖皮，一个板脸就把起哄的小兵们吓得鸟兽散了，狗叫至今未兑现。

先生家里乱了一瞬，楼下小兵趁乱跑了出来，快到时，正要扯引线，却被冷静下来的鬼子一枪射中臂膀，手榴弹脱手，人也倒下了。眨眼间，一个熟悉的身影冲了出来，捡起那捆手榴弹。身下屋里的兄弟们顿时不要命地放枪掩护。吴邪看到是张起灵，当即急红了眼，忘了会暴露自己这回事，对着一个似乎也不要命了，躲都不躲地将枪口对准张起灵的鬼子再放一枪，潜力爆发了，又是一击毙命！

张起灵扯开引线，朝对面一抛，看也不看，转身卧倒，将受伤的小兵护于身下。手榴弹准准地落在门下，静静冒着烟。可是那边窗口又有鬼子来补位了，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张起灵。吴邪急了，又接连放了两枪，可这次太过心急，只打中其肩膀。

之前剩下的那个鬼子似乎终于发现不对了，大喊一声，在吴邪来不及躲避之时，连射几枪。屋顶应声破碎，木屑四下翻飞，划过脸上一阵刺痛，紧接着他左臂受到巨大的冲击，热辣辣，将他的人也带歪，失去重心滚了下去。


TBC

【爪机楼】


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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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


楼下终于“轰”地炸了，滚下去的瞬间他还在想着“牵制住了吗？小哥怎么样了？”要摔下二楼的千钧一发之际，他双臂扒住走廊的木杆，左臂却疼得脱了手，只靠右手苦苦拽着，那杆三八大盖磕磕绊绊掉在了院子里。

他转头看了看，袖子破了，殷了大片血迹，却能感到伤势不算严重，似乎仅是子弹擦身而过，只是剧痛。枪声还响着，他嗓子哑，喊声帮个忙却不顶用，屋里没人注意到他，而右手也要没有力气了。

吴邪低下头，看二楼貌似不算太高的样子。正在这时，他听到“嗖”的一声长鸣，先生家上方的天空升起一枚红色的信号弹。这是小哥说的信号吗？抢回来了？几乎同时，大概暂6师的大军到了，他听到很多人呐喊着自周围冲了过来，一路北进，霎时枪林弹雨。不一会儿，院子大门发出“砰”的巨响，有人跑了过来，然后便是三步并作两步的蹬蹬上楼声。

吴邪转头，看到浑身是土却完完好好的人，笑了起来。张起灵冲过来，二话不说一把将拉他上来，看看他的胳膊，又看了看他的脸。“没事，擦伤。先生家攻下来了吗！”吴邪才开口，却被张起灵猛地拽进怀里抱得紧紧的。

他猝不及防，整个人愣住僵了半响，心通通跳了起来，随后便将头靠到张起灵肩上，心里的惊涛骇浪刹那重归于静，持续亢奋过后的疲劳顷刻而至，他喃喃道：“我打死了两个鬼子呢，什么时候叫三声听听。”

张起灵还是没说话，那抱着他的力道松了些。烽火狼烟中，吴邪耳旁忽然传来轻轻的：“汪，汪，汪。”

一夜没睡又水米未进，吴邪真的累坏了，他心满意足地“嘿嘿”笑了笑，之后便几乎怀疑自己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了，可任这个怀抱来得再让人安心，此刻也不是时候。张起灵也松开了他，问道：“疼吗？”

吴邪强打精神，点点头：“疼……”

“没医生，先忍忍。”张起灵掏出块手帕，抖开要系在他胳膊伤处。

“我没事。”吴邪说是这么说，却也任张起灵折腾他，只是又追问，“先生在吗？”

张起灵摇摇头。吴邪松了好大一口气，燃起了些许希望。

信号弹是张起灵发给机动队的，守在附近的队员看到便知先生家已攻下，需即刻出击顺势收复周围房屋。加之大军已至，我军气势如虹，海啸般席卷开去，揭开了反攻的序幕。

如之前约定好的，吴邪带上那杆三八大盖，去了先生家。他看到了自己打死的日本人，看模样年纪好像跟他差不多大。枪声依旧激烈，路边我方已有伤员和阵亡的军人了，都是年纪轻轻的……

目前形势顺利，周围基本都抢回来了，暂时不用援助。吴邪坐到窗边，把枪架上，就发起呆来。除了他，留守的还有机动队几名队员，分守一楼、二楼窗口。

张起灵安排好后，见他发呆，说道：“累就去歇歇。”

吴邪摇摇头，张起灵又道：“那就打起精神，别走神。”

确实不能过早放松警惕，肯定有鬼子跳窗逃亡落单的，前面还有一个支队的日军，又难免有突围过来的，这些房子随时有被抢回去的可能。吴邪点头表示知道了，谁知张起灵突然拍了拍他的头又说了句：“干得好。”

吴邪嘿嘿地笑笑，张起灵却又说：“我得走了，小心。”

还以为他不走了，吴邪一惊，忙问道：“去哪儿，还要打吗？”

张起灵点点头：“安排好驻防，召集剩余兵力，跟暂6师一起，”顿了顿又道，“你家那边不知道怎样了。”

吴邪愣了愣，忽然拉住张起灵郑重道：“到时若千秋茶社不好攻，跟他们说不用顾虑，要炸要烧都可以，别为了个空楼去无谓牺牲兄弟，我可以做主。”

张起灵似乎动容，沉默片刻，点点头。

吴邪目送那个似乎不知疲倦、挺拔依旧的背影消失于远处另一座院落，然后抬头看了看天，天色阴沉沉的，犹如他的心情。他并没有为终于能上战场击毙日军感到多么得意澎湃，只一身疲惫，想这一切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而此刻的吴邪，不知道的是，在长沙之外的战场，日军的后方，他所期盼的那一把最旺的火终于烧起来了——第6战区司令长官陈诚奉军事委员会指令，为策应第9战区的长沙作战，在第3战区和第5战区的兵力支援下，集结14个师的重兵，全力出击宜昌。宜昌，自去年6月沦陷，几乎时时刻刻威胁着陪都重庆，是日军控制长江水路极其重要的战略要地，此次若能趁其后方守备空虚复克，实属一举双得。

少了“门”这个最重要的防线，留守的队员，包括吴邪在内还真不敢懈怠，找了些乱七八糟的物件在院门处象征性地摆摆，堆了个大腿高的掩体做做样子，人轮流着休息。他饿了一天，直到饿到发虚，才在天黑前吃上口饭，任战场伙食再差，都觉得已是美味至极，狼吞虎咽几口就扒个精光。只是，房里后来安置了几名伤兵，为了让别人能多吃些，他十分克制，完全没饱。

出来的决定的确草率，留信又说得不清不楚，这天一黑，他就有些担心了，怕家里人为他着急。就在他有些坐立难安之时，门口突然出现个黑影，迈腿就要进来。

吴邪一惊，咔嚓就拉了枪栓，大喊一声：“站住！再动一步开枪了！”他喊也是想试探试探是不是自己人，怕天黑误伤。结果黑影迈了半截顿住，稀里哗啦地一屁股就骑塌了掩体。

“哎哟天真你大爷！”那黑影捂着裆直跳脚，边跳边喊，“我你胖爷啊！”

吴邪：“……”

得知胖子来此目的之后，吴邪半天没说出话来——张起灵竟然知道他定是偷跑出来的，天黑前敌我歇战时，让胖子过江给他家里报平安，这是过来跟吴邪打个招呼，省着他惦记。

“这仗从一开始打，胖爷我就一会儿上这儿一会儿上那儿的，都是跑腿儿的任务，遛傻小子似的腿儿都跑细了！”胖子气喘吁吁，直擦汗。

“谢谢……”这跑一遭，也是冒着风险的，吴邪除了道谢都不知说什么才好了，又急忙问，“家里怎么样？小哥那边呢？你吃了吗？我们这里没饭了……”

“吃了吃了，跟你家吃的，你家伙食真的太好了！”胖子舔舔嘴，卸下个包袱，“家里和队长那都好着呢。这沈姨给你带的，食盒不好拿，菜啊肉的带不了，将就将就吧。哦对了，你叔儿让我带句话，说让你有地方待就先别回去，这个时候不能再乱跑了，机灵点，局势好些再说。”

“嗯……”吴邪点点头，打开包袱，看着满满一兜子米糕，眼睛湿了。他留下一块，赶紧给战友们四下分了分，剩下几块又包好，问胖子，“你还回去吗？”

胖子嗳地出了口气：“歇口气儿就回！”随后又看似不经意道，“胖爷我啊现在干的，那可都是副官、传令兵的活儿，队长没我可不行呐。”

吴邪没说别的，直接把包袱塞给他：“那你帮我带给小哥他们吃吧，就是没几块了。”


胖子自觉无趣撇撇嘴，又翻个白眼：“整天谁都惦记着你不累胖爷我都替你累！”

吴邪心里沉甸甸的，没什么心情回嘴，只又道了个谢说辛苦了。胖子见他蔫蔫的，也有点不自在，找补一句：“谢什么谢，知道了，放心吧。”

正说话这功夫，楼下突然传来声音，吴邪神经一下子绷紧了，瞪起眼睛，迅速抄起枪。楼下已经有队员询问，居然是医院的人！这简直太好了，不然伤兵跟这里熬着他看着实在难受。

结果，吴邪、胖子和来人都愣住了：“云……云彩？”


TBC

【爪机楼】


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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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回


“吴邪？！”云彩穿着护士服，显得稳重了好多。

时间紧任务重，俩人也没时间说话，云彩把伤兵都查看了下，让担架队抬走仨重的，其余的就消毒包扎下，包括吴邪。

“你这是参军了？”云彩解开他胳膊上的手帕随手要丢，被吴邪“哎哎别扔”抢了回来，叠好揣进兜里，才说，“没有，就凑巧赶上了。”

“那也厉害呀，能打鬼子了。”云彩手上动作麻利，三下两下就包好了，说：“这肉得得慢慢长，要有感染迹象或者突然发烧了，记得去医院，找我……唉我这乌鸦嘴，没大事，放心吧！”

吴邪看了看她，实在没想到这个家境和学习都很好的同学突然当了护士。战场枪林弹雨的，一个小姑娘跑来跑去，看的都是血淋淋的场景，实在让人敬佩，笑笑说：“你真勇敢。”

云彩没说话，但笑容灿烂。这时，自云彩进屋，眼睛就没从人家身上离开过的胖子突然凑了上来：“妹子……我记得你，你是我们小吴的同学！”

吴邪：“……”

云彩还是笑，说也记得他。胖子一听就来劲了，跟在人家屁股后头问东问西的，还问她吃饭了没，饿不饿，掏出块米糕来。最后云彩着急走，胖子说：“我护送你们，我有枪！”同吴邪连个招呼都没打就真跟着云彩走了。

吴邪：“……”

屋里人哈哈嘿嘿地鬼笑了几声，他那点低沉的心情也被搅和得差不多散了，把米糕吃了。吴邪从未觉得米糕这样好吃过，吃完细细回味一番，心情彻底好了。见大家绷了一天也都精神委顿，觉得有必要调动调动气氛，便问他们：“你们会唱陆军军歌吧，教教我呗，我帮你们盯着。”

有人来了兴趣，立刻清清嗓子开口：“风云起，山河动，黄埔建军声势雄，革命壮士矢精忠。”

屋里才唱了一段，楼下也跟着唱了：“金戈铁马，百战沙场，安内攘外作先锋。纵横扫荡，复兴中华，所向无敌，立大功。”

吴邪架着枪，看着外面漆黑的街巷院落，微笑地听着，跟着哼哼。军歌结束，不远处一座院落传出掌声和口哨声，之后竟也合唱了起来：“中华锦绣江山谁是主人翁？我们四万万同胞！”

《抗日歌》一起，先生家里楼上楼下也都跟着那边一起唱：“强虏入寇逞凶暴，快一致永久抵抗将仇报！家可破，国须保！身可杀，志不挠！”

不知是不是相互间斗起歌来，这首歌毕，北面一处又传出一嗓子：“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吴邪哈哈大笑，四周阵地顿时回应，都跟着唱：“全国武装的弟兄们，抗战的一天来到了，抗战的一天来到了！前面有东北的义勇军，后面有全国的老百姓。”

“咱们中国军队勇敢前进！看准那敌人，把他消灭！把他消灭！冲啊！”歌声越传越远，参与的守军越来越多，一首接一首。

起初玩笑般的心情渐渐消失不见，远方不知何处又传来：“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吴邪终于也忍不住加入其中：“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

简直要怀疑是否所暂6师、机动队和城里百姓都在一起唱，他觉得这歌声洪亮震天，回荡在整座长沙城的上空：“起来！起来！起来！”

阴霾的夜空无星亦无月，家家户户没有一丝灯火。对着一片黑暗，他唱着唱着，突然无法抑制地热泪盈眶。“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进！”

唱完，全城霎时陷入静谧，一时四下无声，能听到的，唯有身后众人隐隐压抑的抽咽声。过了一会儿，北方的夜空轰然响起了振奋人心的冲锋号，伴随着：“杀！”的怒吼声，枪声起，撕碎了这份压抑——是夜十点整，暂6师发起了夜袭！

就这样，以文夕大火后的焦梁碳柱、残垣断壁为掩体，暂6师与日军展开激烈巷战，日日夜夜，于枪林弹雨中一间房，一间屋地反复争夺。先生家也发起数次攻势赶走几波日军散兵，击毙数人。其间，中国空军派出14架飞机配合作战，轰炸了城内的日军阵地。

然而，日军的主力师团仍自长沙城外围持续向南突进，攻至株洲，沿途一路破坏我军军事设施。来自第7战区支援长沙的大军不分昼夜地千军万马急行而来，与其展开激战。新墙河守军中第27军虽被击溃突防线失守，却一直隐蔽于侧后方不停伺机骚扰着日军的后勤补给线，其旗下60师更是捣毁了一个日军军用物资仓库。

7日攻击大云山，18日突破新墙河，连续作战已二十天有余的日军，虽以集中主力出其不意的闪电战一路大获全胜，以致我军被各个击破遭到重创，但他们也付出了惨重的伤亡代价，随着战线不断拉长，粮草不足，兵疲马顿、锐气消磨、后方空虚的问题亦一一显现。

究竟谁是强弩之末？

似乎此刻拼的就是破釜沉舟、决不屈服放弃的一口士气了。两天后，经过一场又一场的血拼，长沙城里的房屋全部夺回，日军终于被逐出城去。与此同时，在6战区几十架山炮和14个师坚持不懈地轮流进攻下，日军战略要地宜昌城告急！宜昌事关全局，是万万不敢放弃的，其守军难敌我军攻势，向阿南惟畿连连发出急电求救。

10月1日，落日长庚之时，日军全军撤退。

吴邪走出先生家，激动之情难抑。他不知张起灵在哪里，也不知先生哪日能回家，等了一会儿，实在想与家人快些团聚，便回屋留下封信，还讲明院门被毁缘由，说会让家里找人来修好的，之后又托一个队员给张起灵带句话说他先回家了。

驻防的军人和躲了几天的百姓纷纷走出院落，伤痕累累的长沙城里，满城尽是欢呼和高唱着的胜利凯歌。吴邪走在其中，也忍不住偶尔跟着唱一句，心潮澎湃。天色有些暗了，忽然，透过鞭炮的火花和硝烟，他远远地看到一个缓缓而来的蹒跚身影，那身量眼熟得很。

吴邪辨认片刻，眼睛一亮——先生家的老仆！没想到临走前还能见到先生一面，吴邪一阵欣喜，招招手喊了声“李伯”就跑了过去——笑容却戛然而止。李伯蓬头垢面，年迈浑浊的眼白通红布满血丝，全身上下比他这个战场上滚了一圈的人都要狼狈。

“……”吴邪心里打了个突，忙问，“这是……怎么了？先生呢？”

李伯抬眼看他，瘪瘪嘴，忽然老泪纵横。天色暗，刚又一时激动没注意，此刻才发现李伯肩上交叉挎着荆条。吴邪缓缓偏头将视线越过去，心一下子凉透了，眼前发黑，差点直接跪下。


TBC

【爪机楼】


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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