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9日，日军突然又向草鞋岭发起一次突袭。吴邪刚稍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这草鞋岭、笔架山一带沿新墙河形成天然屏障，是保护长沙的前沿阵地，一旦被突破，后面便是大片平原，无险可守。

吴三省甚至动了要回荷叶塘的念头，是吴二白按下他，说日军真进了长沙城，一江之隔的荷叶塘未必幸免，先不急，再看两天。想到湘北，吴邪忧心忡忡。幸而虚惊一场，我军激战数日，未让日军越过雷池半步。

吴邪这颗心才算重新落了下来，也终于等到张起灵回来，他二话不说，直接去门口堵到人，想把这几月的担惊受怕都发泄出来，跟他发通“火”，但看张起灵略显疲惫的样子，胖子都瘦了一圈，终究没忍心。同袍阵亡、城池失守对于身为军人的张起灵来说，肯定是比他心里还要难受的，便只说下次如果要去打仗了别再不告而别，就拉着张起灵出去吃了顿好的。

自此似乎达成了一种共识，只要张起灵不在又没提前告知，吴邪便知定不是因为战/事。当然，之后长沙城里的日子一直平淡却安稳，至少，张起灵从没跟他“道别”过。而吴邪，只要课余不补课有时间，就变着花样地带些吃食去省政/府，若张起灵在的话便等他换装出来，二人在城里四处遛达，去火宫殿吃各种小吃。吴邪乐此不疲地逼着张起灵吃吃吃，看他被辣得出汗、臭得皱眉、第一次吃糖油粑粑还烫了舌头。要说吴邪最爱吃的就属米粉了，张起灵也喜欢，只一个简朴的小摊位，二人肩并肩挤着坐在一起，热气腾腾的一碗，吃完浑身出汗舒坦极了。

就这样，春去，夏至，秋又来。这期间，汪/zhao/铭仍在叛/逃。日/本/关/东/军在诺/men/罕战役中战败苏/联※红※军，na/cui/德/国与苏联签订了《苏/de/互/不/jin/fan/条/约》。张起灵被薛岳提升一级军衔，机动队扩编至相当于一个加强连的编制。


而吴邪，又大了一岁。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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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家国 （第九回）


立秋已过去多日，长沙暑热依旧。这天午后下课，他送走了同学和两位先生，正要转身回去，竟在巷子里见到了一别多日之人，这是自千秋茶社重建之后张起灵第一次登门造访。吴邪刚高兴朝他招了下手，却徒然心里一抽，笑脸随即严肃下来。

“要打仗了？”吴邪眉头皱了起来。

张起灵沉吟片刻，却只说：“有事找你叔叔。”

张起灵几乎知无不言，尽量言简意赅地向吴二白和吴三省阐明了长沙局势，吴邪也位列其中静静听。又道前方密探于8月发现敌军部署有异动，似乎自中旬开始便逐步向岳阳、临湘、通城一带增加兵力，恐这次直取长沙势在必行，要有大动作了。见日军蠢蠢欲动，司令召开了紧急会议，已拟定出作战方案，主战场定于长沙郊区。

一时低头沉思无人说话的吴家三人还是吴邪先反应过来什么，攥紧双拳，先开了口：“这是说定了要守了？”

原本会客室逐渐凝重起来的气氛突然开朗了些，吴三省吴二白随即抬头，一起看向张起灵。张起灵抿紧双唇，垂眼片刻，抬眼道：“尚在争取。”

尚在争取？那就是说，委员长还是坚持“不强调一城一池得失，保存力量伺机反攻”？长沙最后还是要弃守吗？吴邪手里摩挲着椅子扶手，看了眼窗外。这椅子是新的，茶楼是新的，秋日午后慵懒静谧，野猫在蝉鸣声声的树上打盹，这整个长沙才刚刚活过来呀。

“有什么……我们能做的？”吴二白也颇沉重，“大火后我联系上了父辈一些故交，都是信得过的世代老长沙人，毕竟一家之力养不了前线那么多人，所以向其略托付过一二。长沙还有这么多商人，节前跟商会众人有过交谈，各家营生根基都在长沙，一把火本就烧个七七八八，这才缓口气，我想他们谁也不愿再就这么没了，定是都想拼一把的，如有什么需求游说一番应该也不成问题。”

“正是为此事而来。”张起灵突然异常严肃，“司令虽一直请战未果，但已下誓与长沙共存亡的决心，只要日军胆敢进犯一步，立即开打。”

因这一句话，吴家三人像吃了定心丸一样，都暗自松了口气。吴二白和吴三省当即和张起灵商量了一番，定下后续如何操置。吴邪在一旁听着，虽知这长沙是必守了，可心里还是不踏实，眉目间不禁浮现出忧虑之色。

张起灵看了他一眼，转言不必太过担心，战区有提前备粮，战事不超一月不会差太多。薛司令有信心守住长沙，会继续说服委员长。即便是最坏的结果，张起灵也相信委员长不会置第九战区将士性命和国土于不顾，做断粮断给之事。大敌当前，人人心中皆有大义，这番只是备不妨之需。

然而这些话大抵只对吴二白和吴三省受用，对吴邪无半点慰藉之力，他心里还是止不住发慌。

从进门到现在，张起灵连口茶都没顾得上喝，才安排完粮事又欲开口，吴邪觉得他都要把这
辈子的话说光了。

“还有一事……”张起灵似有顾虑，酌词片刻，“是我私下嘱托，以备万一。”他神情极其郑重，“吴家若回荷叶塘，定要注意岳麓山上动向，朝城里开炮便是鬼子攻进城无法控制了，务必速离长沙。”

“……”如战时需要撤离，他们肯定先回荷叶塘的。知道张起灵这是为他们透露部署机密，吴邪却听得一颗心沉到了底。

交代完这些，张起灵就起身要告辞了，不留下用晚饭。一家送他到门口时，他微微鞠躬：“军令之事一有定论定会派人告知，不论如何，司令都先谢谢各位。”顿了顿，又说了句“再见”并看了吴邪一眼才转身离去。

吴邪愣住，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知是不是那场大火的影响，分别总是一件让他焦虑心慌的事。他目送片刻，见张起灵转过巷口不见人了，徒然一股冲动，跟二位叔叔转身进茶楼没走几步，还是没抑制住，说了句“我出去一趟”就跑了。大约吴二白和吴三省心里事也多，懒得管他，没多问也未加阻拦。

“小哥！等等！”吴邪喊着追上去，张起灵停下脚步转身看了看他。吴邪气喘吁吁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张起灵答得干脆利索。

吴邪神色黯了黯：“这么急……”想想又问，“忙吗？”

张起灵思索片刻：“还好。”

吴邪眼睛一亮：“那那去吃点东西吧，这都几点了，我下课那会儿就饿了，你不忙怎么不留下吃饭，我们都还以为你有事呢。”

“是有点……”张起灵话还没说完，吴邪选择没听见，拉上他就走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到底要拉上张起灵去哪，只是想与他多待一会儿。二人一路并未多言，吴邪漫无目的地走着，看见戏院会停下脚步犹豫片刻，想“要不要看个电影，可明天小哥就要去打仗了，今天还看打仗的……”看见酒楼会想“小哥上了战场就吃不到顿踏实饭了要不要吃顿好的”，四下张望，走走停停。张起灵也不出言询问，默默跟着他。
直到走到一家米粉摊前才彻底停下来。摊主婆婆慈眉善目得很，有些耳背，见他们来了眯弯了眼睛，喊着招呼：“伢子来咯噻。”

“娭毑！”吴邪也喊着回，直接坐到条凳上，张起灵也随着坐了下来。

婆婆不多话，直接炒起了码子。长沙明明这么多米粉铺子，吴邪偏偏觉得婆婆这个小摊子做得最好吃。他托着腮等，可看了没一会儿又调整角度看起了张起灵。二人大眼小眼互看片刻，他有些想知道机动队的部署情况，到时候听战报也好歹有个准，便小声问了出来。结果张起灵自己也还不知道，机动队明日去湘北后先待命，大概要战时再部署了，他明天是要去趟禄口交代些事情。吴邪又问了他去完禄口还回来吗，张起灵摇了摇头，说直接回湘北与队伍汇合。

想到机动队执行的都是什么样的任务，胖子讲过的话又在脑里遛走一遍，吴邪心依旧沉沉的，却也点点头，没说什么。婆婆这时把米粉摆上来了，一人面前一碗，一碗辣一碗不辣，吴邪盯着看了会儿，见张起灵拿起筷子要吃了，突然压住他的手，喊婆婆给这碗添辣。

不止张起灵，婆婆也愣了愣，似乎以为自己弄错了，细细看看张起灵，很确定地喊道：“这满哥不呷辣椒的！”

吴邪不多说了直接起身自己够了辣椒罐子来，笑嘻嘻地给张起灵的碗里放了两大勺。张起灵也没拦他，任由他放，结果果然吃到眉头紧皱，乎乎出汗，直吸鼻子，看得吴邪哈哈大笑。婆婆似乎明白了，觉得他顽皮，一努嘴说他“海菜”，倒了碗凉茶给张起灵。吴邪笑了一会儿，又忽然不笑了，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起灵狂用凉茶压辣，终于缓解了些，见他发呆，问他怎么了。吴邪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只想让张起灵小心些，能平安回来。可战士一旦上了战场，领军令，守阵地，打敌寇那都是天职，设身处地，若是吴邪自己那也定要拼死一战的，何况有着一颗拳拳之心的张起灵这样的人。何为“小心”？一句“小心”又怎说得出口。吴邪左思右想半天，最后解开了领口的扣子，把他的护身符从脖子上摘下来，塞给了张起灵。


TBC

【爪机楼】


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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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湖南话MINI释义：


“小伙子来啦（伢子是小男孩小伙子or长辈称呼男孩晚辈）” “奶奶or婆婆，娭毑ai'jie是奶奶婆婆的意思）”“这位小哥不吃辣椒的（满哥是比伢子岁数大些的帅小伙，原著吴邪的狗叫小满哥www）”


“海菜”就是说顽皮、调皮


在这里说上次的问题，文里木有情敌ww 瓶邪ONLY （我也不是湖南人，也不知道写得准不准。）

卷二 家国 （第十回）


这是他娘去世前亲手绣的，湖绿色的绸缎，黄色的小碎花，朵朵乖巧可爱，里面装了吴邪的爹送她的一副耳坠子。后来才听吴二白说，他娘当年和他爹就是相识于岳麓山一棵开满黄花的树下，他娘把这个留给他，是望借此替他们继续陪着他护他平安的意思。吴邪一直视若珍宝，从未离过身。

“做什么，戴回去。”张起灵一看这阵仗便推测出这物不一般，断然不肯收。怎料吴邪突然站起来退后一步：“你说等你把鬼子打出去天下就太平了，那时候你再还我。我没跟家里说不回去吃饭，怕他们着急不能太晚回去。”说着又退一步，“出来没带钱，你请我吃，小哥再见。”然后就跑了。

吴二白、吴三省和潘子三人第二天开始便忙得不可开交，去联系约定好的大户尽快准备。因各家粮仓太过分散着实不便，都运到城里先存着又不妥当，万一鬼子来了就是便宜了他们，何况城里也没合适存放的地方，又人多眼杂，万一被提前知晓，怕坏大事。便按照张起灵的建议，把粮聚集到远离长沙和前线的禄口，之前张起灵有稍稍透露，司令在那里的一所空置学校内修了个临时指挥所，等他转移后正好空出来，到时株洲附近也会有总预备队的部署，安全又便于运输。吴二白让大家这几天准备好就趁夜各自运过去，拿出多少石报个数他暂且记下，如用到，战后再根据记录结算。若最后委员长军令改为守长沙，那军粮就会宽裕有保障些，也自然会走正常渠道有军需处去按定价征粮，届时也看大伙意愿，不愿卖也不强求，就麻烦自家再拉回去便是。

大伙都尽力了，尤其开米铺的，生意都不做了，仓里粮不少，可前线几十万人，实在只能顶一时之急，只求速战速决，别把战区存粮耗光了。

一时间，决心一战的战区秘密战略部署着，热爱长沙的大户们悄悄准备转运粮食，前方后方紧锣密鼓，暗潮汹涌。而风口浪尖的长沙城则尚处于平静的表象中，家家户户日子依旧，蝉鸣声扰人不停，鸟儿追逐飞过窗前，野猫晒着太阳小憩，茶楼也尚未停课，似乎人人都在其位。唯独吴邪不一样了，自那晚告别，已过了三日，他总是有些心不在焉，课上不断走神，先生几次提问，他都因为没听进去前言，答不出来。

时/至/午/后，今日的课/程快结束了，他又开始出神。可是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窗外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似乎越来越近。吴邪一下回了神，凝神静气竖起耳朵细细听，听着听着，那马/蹄/声进入巷子后独特的回响，让他心通通跳了起来，吴邪猛/地/站/起/身，在先生和同学的诧异中，趴到窗前朝下看。正看到那马在楼前停下，张起灵抬起头，也看了过来。

这是从禄口回来？不是说不回来直接去湘北吗？吴邪一阵欣喜，刚要提起气喊，张起灵就抬手指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解开严丝合缝的风纪扣，拽出一物给他看，正是吴邪的护身符，完后又塞回胸前收好，从腰间解下个什么，抬手冲吴邪比划比划。二楼不算太高，吴邪才看清好像是个手帕系成的小包，张起灵就朝上一抛，那布包准准地朝他飞了过来。吴邪慌忙双手接住，差点打脸上。张起灵嘴角微微动了动，之后又无声地开口说了句什么，看口型好像是再见，接着双腿一夹马腹，又哒哒地疾驰而去，来也一阵风，走也一阵风。

吴邪根本忘了还在课堂，连忙拆开那块手帕，见里面是一小把奶糖，就是上次张起灵给他的特别好吃的日本人的那种，只是天气热，有些软了。里面还有张纸，叠着，吴邪展开看，上面只有短短两行字——长沙定会无恙，等我回来。
马蹄声已远去，吴邪再探出窗外看，张起灵的身影在他模糊的视野里消失不见了。

这之后过了三天，9月即至，吴邪在广播里听到了两件大事：9月1日德军入侵波兰。9月3日，英国、法国对德国宣战——第二次世界大战全面爆发。

茶楼又开了一周，于10日歇业了，也停了课。先生布置了些功课，说太平了想上课还可以找他们，道别时还摸了摸吴邪的头，让他不要因为战乱荒废功课。吴家忙完运粮的事后，歇也未歇，一口气又开始收拾家当。城里的工厂改为卷烟厂后，多靠手工，没什么机器设备，把货和材料都运走即可，不是心疼这点东西，是怕万一，吴三省半点便宜也不想留给小鬼子。

吴邪没有太多要带，拎出个手提箱，叠了几件新做的衣服，把先生发的书本留的功课收收，最后他打开桌上的匣子，翻了翻里面自小珍藏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物，还有张起灵给他的压岁封，又把钢笔、手帕和字条也放进去，把匣子收进了手提箱——这个匣子当初奇迹般地在大火中幸存下来，顽强地承载下了他年幼的那些光阴。
如此折腾一番，转眼过去数日。收音机先前运走了，吴邪几天光帮着叔叔收拾东西，什么都不知道。城里日子如昨，吴二白吴三省二人一早出了门，他一个人在稍显空寂的茶楼里发愣，好像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觉得没底了就想从兜里掏奶糖吃，可刚把糖放进嘴里，突然想到什么，一溜烟跑了出去，跑到米粉摊前，对着婆婆的耳朵喊说明缘由让她别卖了，又帮慌了神的婆婆把摊子收好推回家，闭紧门户。

回去的路上，他心念一转，拐了趟省政/府，守卫增至4人，都是眼生的。吴邪上前看到他们胸前编制，机动队！机动队竟然留下兵力了！正想问胖子顺子在不在，结果守卫中一位眯眼看了他半响，忽然道：“是……天真小兄弟？”


TBC

【爪机楼】


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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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家国 （第十一回）


吴邪这下子看出些眼熟来了，好像就是年前他来送年货塞了一包槟郎的那个小兵。可谁知，吴邪想问的还没问，那小兵就赶他回家，几番欲言又止，才说江西昨天开打了，会埠已被日军攻占，快回去。

吴邪一下有点懵：“什什什么？这么快！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里面刚收到的战报，小兄弟你快走吧，守军要进城了，估计很快就要安排百姓撤退，快收拾收拾。”

吴邪朝他抱了个拳，转身就往家跑。其实他一直有点侥幸心思的，万一又是虚晃一qiang呢，万一不攻长沙呢，鬼子不是一直说要进攻宜昌和福建吗？但真听到这么快就有阵地失守，长沙第一次有可能陷入战火，还是有些慌了。

刚跑进巷子就见行色匆匆的吴二白和吴三省，仨人一碰头，都一脸焦色。吴邪还没来及张口，就被吴三省骂他出去瞎跑，赶紧拿上东西准备走了。吴邪当即便知二位叔叔也知晓情况了，二话不说，蹬蹬蹬飞速冲上楼去，一通鸡飞狗跳后，抱着他们三个的随身提箱又蹬蹬蹬跑下来，然后气喘吁吁道：“政/府那边说守军要进城了，王盟呢！”说完肚子拐着弯地咕噜出一声，深远悠长。

吴二白：“……”


吴三省：“……”

吴二白叹了口气：“唉，也罢，不慌不慌，前线那么多人守着，大伙也都没退呢，这日本人又不会一下子就从江西飞过来，折腾一上午了，吃了饭再说罢……”

王盟这也回来了，喘着粗气跟吴三省报告：“跟潘爷说说说了，他说那就先过去，正好看看那边厂子。”刚说完，气还没喘匀，就被吴三省支使去伙房了。

吴二白也是狠，茶楼家具摆设都搬不走，除了贵重小物品外，还把能吃能喝的东西搬了个干干净净，地窖都清空了，以至于自家人都没存粮吃。昨晚王盟现买肉做了个红烧肉，从酒楼要了几个菜和干粮，今天早饭也是买现成，这会儿正好把昨晚、今早的剩饭菜热热吃，连口剩的都不给鬼子留的架势。

一家关上门坐到一起，王盟都上桌了正要开吃，楼下传来咚咚的砸门声，这门都砸得透着一股子独特，闻所未闻的陌生感，在这节骨眼上，把一家子都砸得心里一抽抽，不敢吭声。那人还挺坚韧，又砸一番，王盟正要下去看，便听楼下喊道：“天真！天真小兄弟在不在！”

“……”一家人莫名其妙。

连吴邪都懵了，“胖子？！”

“幸好你在不然胖爷我还得过江找你们！”吴邪追着他从楼下到楼上一直问他怎么回事，可胖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苦大仇深地示意等他顺口气，结果一进屋，眼睛就直了，盯着饭桌，咽了口口水：“队……队长让我来的，你们这是吃饭呐？”

王盟这会儿有眼力了，马上下楼给胖子拿碗筷上来。吴二白和吴三省也招呼胖子坐。胖子说：“不，不了，我还……还得赶去福临铺。”

吴二白：“福临铺有几十里，辛苦这位小兄弟了，吃饱了再说，就是今天没准备，都是剩饭，别嫌弃。”

“战事紧急，队里随时可能有任务去新墙河，我得赶去汇合……”胖子自言自语，念叨一句，顿了顿，毅然决然一屁股坐下，“那我就不客气了！”说完拿起筷子奔着红烧肉就去了，闷头狼吞虎咽几口，看来是真饿得狠了，搞得吴邪都不好意思吃了，放下筷子，然后才反应过来，一拍桌子，“你刚才说什么！要去新墙河？！”把胖子吓一跳，差点呛着，然后才反应过来正事，忙边吃边说。

机动队离开长沙后要临时驻扎在福临铺待命，张起灵去禄口前，留下十几人守备省政/府，把胖子也留下了，交代要等他消息，然后跟吴家说一声，胖子这半个月来就在省政/府里守着电话一步不敢离开。吃睡就没踏实过。

“队长刚刚打来电话，让我跟你们说，”胖子停嘴，然后咳嗽咳嗽，端了个面无表情的严肃架势，压低音色道，“守。”说完继续吃。

“……”没了？吴邪还等后续，眨眨眼，一家子除了王盟，反应片刻，恍然大悟——军令改了！一时都喜形于色。

也是在战事过去之后吴邪才有幸得知，这军令改得也不易，一开战，陈诚和白崇禧二人受命便亲赴战区企图当面说服薛岳弃守长沙，幸而最后结果是好的，委员长改令后还重新部署了兵力，配合长沙作战。

而胖子，原本任务只是提张起灵传达消息，之后不必再去前线，是他在电话里打听到队伍这次很有可能去新墙河一带动真格的，当即主动请战，怎么都要用自己这条贱命换几个小鬼子。

吴邪很是佩服了一把，觉得胖子也就是能吃了些，说话不着调了些，除此之外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当然这些都是后话。胖子传达完这一个字的消息后，一家人看着他火速把饭桌席卷干净，抹抹嘴，背上王盟刚跑出门买来供他路上吃的易带的点心，就要走了：“我这又吃又拿的，太不好意思了，别送别送，快过江吧。”想了想又说，“您家红烧肉太好吃了！为了这顿饭，为了红烧肉胖爷我也得豁出去跟鬼子们拼了！”

吴家四人：“……”


TBC

【爪机楼】


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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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家国 （第十二回）


吴二白：“等打完仗小兄弟有空就来，到时候再好好招待你，路上小心。”

送走了胖子，吴邪刚转身，琢磨过味儿来了，这到底也没说去新墙河怎么回事！新墙河到时候肯定是日军集中火力猛攻的地界啊。当即追上去，结果胖子说队长也是看形势推测而已，还没收到命令。

吴邪想了想，忽然拉住胖子的胳膊：“胖子！拜托你件事！”他犹豫下开口，“我哥他……你……”

胖子贼精，马上明白了，推了推吴邪：“还用说，那不是必须的吗！行了行了快回去吧！再磨蹭胖爷我赶不上行动怎么帮你照顾队长！”

吴邪似乎还想说什么，结果午饭根本等于没吃的他，肚子又拐着弯地咕噜出深远悠长的一声。胖子看了看他，解下包袱，掏出个胡椒饼递了过来。

吴邪：“……”

吴邪攥着胡椒饼，回去掰开分给叔叔们吃了，然后拎上他的提箱，在王盟锁上大门后，跟着吴二白和吴三省赶在长沙大批撤退前先行一步。他三步一回头，看着崭新的千秋茶社，看一眼少一眼似的，眼神里都是留恋，然后往嘴里塞了颗奶糖，努力让自己不要担心，长沙会没事的，小哥也会回来的。

赣北战场日军一上来就攻势汹汹，我军前沿阵地丢了又夺，战况激烈。吴邪回到荷叶塘后，每天提心吊胆地听战报，还记着张起灵的话，留着一只耳朵注意着岳麓山。可自从9月18日，日军主力开始进攻湘北，直到23日强度新墙河，25日凌晨迫近汨罗江北岸。吴邪从未听到过湘北战场有关机动队的一点点讯息，他形容不清自己的心情，也说不清没有消息到底算什么。

而这期间，随着第11军冈村宁次、第6师团稻叶四郎、南京大屠杀参与者、什么左翼右翼上村、奈良支队、草鞋岭笔架山守军全营阵亡等等这些不断于电台涌现出的讯息，吴邪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强烈不安，连吴二白也凝重得很。

吴家上下气氛死寂。沈姨带上福贵和王盟已经准备收拾东西了，福贵恨恨地说：“仓里还有些粮呢，也带不走，我去一把火烧了不留给小鬼子！”

潘子也问吴三省：“三爷，纺织厂怎么处理？”

吴三省沉吟许久，沉重道：“多给些钱让工人们散了，实在不行也烧了吧……”

吴邪默默看着就要忙碌起来要“逃难”的家人，突然一股恐惧油然而生，他愤怒地喊出一嗓子：“你们这是干什么！第九战区还没死绝呢！岳麓山还没开炮呢！长沙城还没亡呢！”喊完愤愤地摔门而去。

这是他自小到大第一次对家人发火，吴邪把自己关在房里，翻出张起灵留给他的信，忍着恐惧和眼泪在心里反反复复看着念叨。晚上又偷偷溜进祠堂，望着爷爷和父亲的牌位出了半天神，然后爬进台子底下，打开地上一个暗门，提出杆长抢来，靠在吴家列祖列宗面前，含着糖，抱着qiang愣愣地坐了半宿。


TBC

【爪机楼】

我来问问吧，好像大家都说周日要回学校，本来是每周五，六，日搬文的
你们觉得更新时间要变么？就周五周六，量呢还是一样的？

下次更新时间：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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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家国 （第十三回）


接下来几日，家里似是被他一嗓子吼得平静了下来，而吴邪不敢再去听战报，就待在房里，盯着先生留下的功课发呆，饭也不出去吃，都是王盟送进来。

直至10月，王盟这天突然冲进他的房间，喊了一声：“少爷！”把发吴邪吓了一跳，正要训他，一看王盟眼含热泪的样子，有点慌了，忙问他：“怎……怎么了？”

“小鬼子跑了！”王盟嗷地哭了出来。

吴邪愣愣地站了起来，随后扒开王盟冲出房门。堂屋里，沈姨正抹眼泪，福贵扶着她。吴三省和潘子在抽烟，手微微抖着。吴二白没说话，眉目间一副道不出情绪。

亢奋的电波自收音机传来，不断闯入吴邪的耳朵——10月1日，攻占了距离长沙只有30余公里的永安市的一小部分日军向捞刀河以北撤退。桥头驿、上杉市等地日军也相继后撤，我军第15集团军各部于今日全力追击，已克复上杉市。

本该开心的事，可吴邪什么都没顾上，愣在原地，怎么突然撤了？他有些茫然，觉得不真实，不知这几日错过了什么，赶忙抓住吴二白问。

薛司令在战前化路为田、运粮上山、炸毁桥梁的一番布置起了作用，日军在强渡新墙河之后，坦克大炮快速机械化杀伤武器寸步难行，只得徒步前进。而我军又切断了他们的供给后路，日军战线一旦过长，兵力供给都跟不上了。之后，湘北驻军一边激烈抵抗，消耗着日军军力，一边有计划地撤退，“诱敌深入”于长沙郊区侧翼渐渐形成的包围中。等孤军深入的日军发现要入“袋”了，只得放弃近在眼前的长沙城，被迫撤退。

吴邪又愣了半响，继续抓着吴二白问：“那二叔你可听到机动队的消息！张长官他们那边是什么情况？”

其实，吴二白和吴三省二人一直对没比吴邪大上几岁的张起灵很有好感，觉得他是位稳重、正直、赤诚又有心的小伙子。而对吴邪与他感情好一事自然也早有察觉，自家侄儿从小无父母又无兄弟，这家国离乱人人自顾不暇的世道，多个能起到表率作用的“兄长”，既能弥补他亲情的缺憾，又能促其更好成长，都觉得是件好事，便一直未干涉默许了。

吴二白皱皱眉头，摇摇头：“从未播过，可能没参战吧。”

不可能！吴邪心里有个强烈的预感，日军都能打到永安了，既然薛司令早有筹划，那机动队绝对不可能不参战！吴邪猛地扑到吴三省面前，在他腰间一通乱摸。吴三省怕痒，不明状况，边躲边笑着骂，结果吴邪摸出钱夹转身就跑：“我回去看看！你们不用急！”

吴邪这边都上渡船离岸了，忽见到王盟跑来，背着包袱，拎着他的箱子在江边急得跳脚，便喊他回去，不用管他。结果前脚刚踏至城门口，王盟竟然后脚就呼哧带喘地追上来了。吴邪没心思理他，一头扎进城门。

城北很乱，还能看到掩体和未撤的守军。医院附近更是混乱不堪，呻吟的伤兵、繁忙的医护一波波地闪过眼前，泛着血腥气。吴邪被这紧张的气氛惊得心慌，不知怎么想的，扭头就跟着一队朝医院跑去。担架上的战士，一截胳膊和一条腿炸没了，浑身上下都是血和泥，看不出一处好的地方，脸被糊得辨不出模样，吴邪只看了一眼就双腿发软，不敢再看。

医院外的棚子和楼里景象更加惨烈，他想仔细辨认又等不及，把目所能及的伤兵都匆匆而无用地巡了一圈，然后站在杂乱无序院子里手发着抖，喊了两声张起灵，又喊了声胖子，也没人顾得上来管他。

王盟在一旁拉拉他的袖子小心地问：“少爷，要不去政府那边看看？”

吴邪回了神，即刻接着往南跑。原来许多人家并未撤走，这时夜幕已降，与他之前所见，似地狱与天之别，家家户户热闹得堪比过年，到处都在喧嚣，偶尔不知哪里噼里啪啦放一挂鞭，枪声似的让吴邪心里一悸。他踏着满地鞭炮碎纸，一路跑到省政府门口，也不管守卫是不是认识的，上去就抓着人家胳膊问：“机动队呢！你们队长呢！什么时候回来！”

年轻面嫩的小兵双眼通红，看起来是强压着激烈情绪。吴邪看清他的一瞬间，心里咯噔一下，转而要去找下一个问时他开口了：“不知道！”

吴邪心里抖着，也有点急了：“什么是不知道！那你哭什么！”

被吴邪吼了这一嗓子，他这回眼泪是真掉下来了，抬手用袖子蹭蹭：“小鬼子打跑了我高兴不行吗！”

“……”吴邪静了片刻，对他说了句抱歉。

旁边的一个守卫这时接话道：“他是新来的，年纪小没见过世面，小兄弟你别介意。我之前见过你来找我们队长，队长他目前还没回来。我们这些底下小当兵的没什么消息，到现在也不知队里执行什么任务，在哪里，几时回。这样，我回头给大伙说一声，尽量打听打听，只要是你来了，有消息马上告诉你，你别太担心……”顿了顿又说，“我们队长说过，不把日本人打出中国，他是不会死的，机动队也是不会散的！”

那小兵挺着胸膛，特别骄傲的样子。可吴邪却被那个“死”字压住了，失神地点点头：“那就有劳了……我明日再来。”说着，他注意到不远处一堵墙前几位军人正贴着什么，围着些人，还有人在哭，便指指问道，“那边在干什么？”

那小兵神色一黯：“那是各部队阵亡名单，统计出新一批了。”


吴邪愣了愣，道了声谢，木然地朝着那墙走去，挤到前面，视线在一个个不认识的名字上扫过，心情愈来愈沉重。刚贴上的那两张，是电台里提到过的，驻守在草鞋岭和笔架山的第52军195师1131团第3营，满满两页，几百个陌生的姓名。


TBC

【爪机楼】


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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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生日快乐~
感谢遇见~
这章我也不知道算不算糖，不过小哥重新回来，算是好事吧~


第十四回


没有机动队，没有机动队……吴邪想着，可是眼皮莫名狠狠一抽，然后疯狂跳个不停，接着，眼前开始一阵阵发黑，出了一头虚汗，忙用抖个不停的手扶住王盟。王盟吓一跳，扶他到一边坐下：“少爷，你从晌午就没吃饭，跑半天了，先吃点东西歇歇，明天再说吧。”说着，慌慌张张地放下箱子想去买吃的。

“糖，”吴邪拉住他说，“不用，我有糖……”

跑了这么久，到底是累了，吴邪吃了块糖，歇了会儿见好了些便乖乖地跟着王盟回了家，在安然无恙的茶楼里，吃完王盟买回来的热饭热菜，洗洗睡了，只是眼皮还是跳，做了一晚残肢断臂、血肉横飞怎么也醒不来的噩梦。

再起来时已经不算早了，吴邪睡得昏昏沉沉的，嗓子有些疼。王盟热了早饭给他，说：“我刚才出去买吃的，听见大家都在说，咱们已经追着逃跑的小鬼子打到福临铺和金井了。”

“哦。”吴邪应了声，静静吃了几口，又说，“你一会儿回荷叶塘去，告诉家里一切安好，免得他们挂念。”

王盟不吭声了，一脸为难，吴邪见状耐着性子说：“他们虽然听得到战报，但毕竟看不到，我昨天又走得匆忙，你至少回去告他们一声茶楼和我都没事吧？你别担心我，我能有什么事，小鬼子都跑出几十里了，城里守军也没退，带着钱呢，想吃什么我自己买。”

“知道了。”王盟点点头，吴邪想想又说，“还有，记得跟他们说，回来的时候带些粮，医院什么样昨晚你也看见了。”

吴邪吃完，换了身干净衣服，先王盟一步出了门。今日秋日的艳阳格外炽烈，刺得他都睁不开眼，路过点心铺子，他买了些，拎着去了省政府。值班的换了一批人，有那位槟郎小兵。吴邪才走近些，正要打招呼，便察觉气氛不对，看着门口眼睛通红的四人，止住脚步，不敢再往前走了。

那槟郎小兵看了他一眼，嘴艰难地动动：“队……队伍没了……”眼泪就要下来，咬着唇扭过头去。

吴邪脑子里嗡了一声，手里的点心包掉到地上，酥皮“啪”地碎了一地。他疯狂朝那面墙跑过去，在新贴上的那页里见到了机动队一串长长的名单，一眼又扫到顺子的名字，瞬间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发着抖，把那一百多个名字从头看到尾看了一遍，又看一遍，然后跑回省政府门口，冲那槟郎小兵喊道：“你不要乱说！你们队长他没死！队伍就不会散！他人在哪儿呢！”

“我们也不知道……”槟郎小兵答了他一句，忍不住还是哭了，带着其他人也呜咽出声。

怎么会不知道人在哪儿！名单都统计出来了怎么会不知道人在哪儿！吴邪明显觉得嗓子肿起来了，干疼得很。就在他快要忍不住也跟着崩溃的时候，王盟跑来了，一边跑一边喊他。

“少少少爷！”王盟气喘吁吁地一把攥住他胳膊，吴邪神经已经绷得要断了，再也受不了一丁点一惊一乍，“什么事！有屁快放！”

王盟把一封皱皱巴巴的纸塞给了他：“我正要回荷叶塘，才出后巷见着个女的往咱大门缝里塞这个！我一问，她说是湘雅的护士，今早有人托她把这个给吴家人！”

护士！吴邪手哆哆嗦嗦地赶紧拆开，一行字横七竖八简直不堪入目，落款都写成了“你月半父耶”却看得吴邪深呼吸几口气转身就跑，跑出两步又猛然停住回来，挺直腰身，以他所能做到的极限，摆出一副沉着的姿态，朝守卫小兵们道：“你们都振作一些，有你们队长的消息了，我先去看看，晚些给你们带口信。”说完，拎上王盟，再转身脸就垮下来了，眼前挥之不去的都是昨夜血雨腥风的梦境。

医院的伤兵又多了一大批，吴邪找到信上交代的地点，头一晕，眼一花，腿直打软。要不是认出了躺在床上的胖子，他都不敢认旁边那人。吴邪哆哆嗦嗦地过去，抬起手却哪里也不敢碰。

张起灵闭着眼，吊着药水，一身血污，从头到脚，乱七八糟缠满了殷着血迹的绷带，衣服破破烂烂的，面容都辨不清。而身边的胖子虽看起来好些，但也仅仅是看起来好些。如硬要说好消息，便是两人至少表面上看来全须全尾，没缺胳膊少腿。

吴邪站在血糊糊的两人中间，手足无措，慌忙拽住一位行色匆匆的护士问。护士看了张起灵一眼，眉头皱皱：“情况有些复杂，一会儿跟你说，我现在有事。”

吴邪心里咯噔一声，嗓子都要起火了，忙拉着她的胳膊：“姐，我知道你忙，可我就这么一个哥，担惊受怕小一个月才找到人，他们队伍就活下他俩，我现在真是一刻也等不了，求你现在就跟我细细说说吧。”

吴邪面善乖巧，真情自那双巴巴的眼中流露而出，护士看了看她，叹了口气：“你哥他左腿一处刀刺伤，右肩一处子弹穿透伤，弹头没留下，没伤到骨头，其他都是碎片划伤，看上去吓人，这些外伤在来这里之前已经在临时救护所处理过，目前换过药了，没有感染迹象，就是有些失血，之后慢慢养就行。”

吴邪不敢松下这口气，知道还有后话。果然护士顿顿，继续道：“不过，他一直没彻底醒过来，那位小胖兄弟说他下战场十来天，只最初醒过一次。医生怀疑是轰炸震到了头，我们院里目前能做的有限，之后怎么只能看他自己了。”

吴邪顿时凉了下去，浑身上下似乎只有嗓子还是热的。那护士拍拍他的肩：“别灰心，那位小胖兄弟说，你哥醒来的时间虽短，可神智清醒，认得人也知道自己是谁。”

吴邪含着泪，点点头：“那……那胖子呢？”

护士凝重的神色变了变，似是想笑：“就是累了，睡着了，你来之前还打呼噜呢，可响了。”

“……”吴邪抹抹眼睛，“那他身上……”

“胖兄弟是有福之人，腹部有一处弹伤，子弹只穿过了皮肉，没伤及腹腔，其他也都是些外伤，养养就行。”

吴邪道谢，送走护士，脸色未有任何舒缓。他招来王盟，一张嘴几乎没发出声音，清了半天火辣辣的嗓子，哑着声努力说着：“你跑一趟省政府，跟他们说，他们队长没事，只受了些皮肉伤，养几日便好，胖子也还活蹦乱跳着。”想了想又道，“再回家拿几条毛巾，两个盆，还有剪子，翻两身我干净的睡衣，哦对了，我箱子里有纸，匣子里有根笔，都带来，再弄两壶热水……你拿得了吗？”

“放心吧，我推个车肯定给拿过来，再带点饭来，少爷你中午想吃什么？”王盟赶忙说。吴邪想了半天：“我想吃……米粉。”顿了顿又道，“……不要辣。”

王盟点点头又问：“那少爷，我还回荷叶塘吗？”

吴邪有点失神，半天才回过神：“回，东西送来你就回，早上跟你说的都记得吗？”王盟点头，吴邪继续道，“回去交代完，不管他们哪日回，你都留下陪着老爷，让沈姨先过来，多带些补血养气的，说照顾伤患她就懂了，快去吧，辛苦你了。”

吴邪说完这些，掐着嗓子也再发不出一个音了，连忙赶走了一脸担心的王盟。周围没个坐的地方，他就站在那里，盯着床上的人，直到王盟再回来。


TBC

【爪机楼】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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