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权转载】《永生者》by 鱼团团 (修改重发,长篇,不坑)

【爪机楼】


6.18 那天去面试,希望顺利,我回来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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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非常有风格的短篇,相信总有一篇会是你的菜~全部无BE

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5-06-15 20:58:00 +0800 CST  
永生者41


我们拥有一切,却又两手空空。

一开始我并不懂。

我并不能理解重新回归真实世界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我只是很开心,但他脸上并没有多少喜悦的表情。在他终于能开口说话之后,他慢慢讲了许多,关于永生之城。但他的记忆仍是混乱的,比如我问他是否和我一样,也来自东方。

他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但他记得他的名字,用一杆枯枝在戈壁上缓缓写下三个字,他写的很慢,而我也是其后才意识到他写的是籀书。这个发现让我欣喜不已,但他茫然的看了看那三个字,又皱着眉擦掉了。

好在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回忆这一切。

我们漫无目的的走了很久,虽然也饥渴难忍,困顿交加。但每天眼睛还是会照常睁开,如同东升西落的太阳。直到有一天,我们遇到了一只驼队。

驼队中人皆是高鼻深目,衣着打扮更像是楼兰人,果然首领说着吐火罗语,问我们来自何方,要去往何处。

若真是楼兰人……我便有些犹豫,楼兰国一向亲匈奴而拒汉,屡次攻劫汉使,元封三年时,楼兰先降大汉,又降匈奴,武帝命赵破奴将军出征,大破楼兰,俘虏了楼兰王,但终未能使其归顺,楼兰对汉朝始终存了贰心。如今这些年过去,我对世事一无所知,更不知眼前的人到底是敌是友。

见我半天未答,对面的首领明显面色不豫,他的手下也在慢慢朝我们靠拢,一个个满脸警戒。

在那个仓皇出逃的夜里,我在短衣外只匆匆披了一件长袍。然后这件长袍被哑巴据为己有,我俩身量相当,他穿来也是一样的合适。尽管我那袍子已经破烂不堪,下摆都撕烂成了布条,但仍强过他之前腰间的兽皮。不管如何,这总是他回归文明的一个标志。反而看上去我比他更像野人一些。

我身上白色的短衣褌裤已经脏污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胡子长得比他要多一些。被晒的黝黑的脸和干裂的嘴唇,我能想到自己现在是一副怎样的可怖模样。领头人的手已经慢慢的扶在了刀上,他紧紧盯着我的脸,似乎在等待出鞘的时刻。

这时候一边的哑巴突然开口了。领头人先是一愣,接着眼神迷茫了起来。我仔细的想听清他说什么,但是哑巴语速极快,我只好作罢。但听到最后头领弯下腰,深深的给我们行了个礼。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样解释我们的身份的,但是后来头领告诉我,他在这条路上行走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面前这片盐泽中有人走出来。甚至身边连个水囊都没有。一开始他以为自己看到的是鬼魂。我问他驼队是从哪里出发的,他指着东方,口中吐出两个字。

长安。

我按捺下激动的心情。向他打听长安城中的情况。头领说去年的时候汉军和匈奴再次开战,匈奴人失利退兵。“但是匈奴也不是完败。”头领嘿嘿笑着:“那个大汉的草包将军,可是降了匈奴人,还娶了单于的女儿,汉朝皇帝杀了他全族泄愤……”

我匆匆打断他:“你可知那个将军的封号?”

他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又和旁边的人耳语了几句,转过脸来说:“贰……师?”

我眼前一黑。

临分别前头领分给了我们一些干粮和衣物。挥鞭西去。我看着驼队在夕阳下渐行渐远,心中满是焦虑。哑巴站在我身前,影子在地上拖得很长。他转身问我:“你想去哪里?”

“我想回家。”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

“长安?”他皱皱眉,手指了下远方。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落日余晖中,远方的群山只剩下模糊的轮廓,盐泽上起了风,寸草不生的地面滚动着细小的沙石。前路漫漫,而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家可归。

他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我身后,拍了拍我的肩。

“走吧”。他说完,径直向前走去。

我心中一动,在原地愣了很久。

终于站在在周塬上时,我指给他看长安的方向。放眼望去,可见先帝巨大的陵寝,静静矗立于平原之上。不知道先帝长眠在这宝山福地,是否已经羽化登极。

章城门外,一切如旧。他静静站在黄土夯成的城墙外,仰头看了很久。我知道他想起了什么。那遥远国度的白石城,那让人恐惧的文明。现在想来竟像是一场梦。

虽然我们服装怪异,但是也未引起太多注意。城中随处可见西域商队,我领着他往北阙走,遥望龙首塬,未央宫一切如旧,长生未央,长乐未央,历代帝王想寻找到的东西,却被我找到。可是我决心让它永远成为秘密。

如今已是征和四年的春天,我在回来的一路上打探消息,听说朝中局势动荡,皇上年迈,甚至下旨赐死了太子。李将军和丞相密谋立昌邑王为太子,事败后丞相也被腰斩。而李将军这已经是第二次被灭族。难保这次我的家人不会受到牵连。

眼看见我家宅子的院墙时,我已经一步不敢往前再走。他似乎看出我在害怕,向前走了两步,又回头无声的询问我。

我冲他点点头。

我躲在墙后,听他上前叩门。在听到到前来应门之人的声音时,我终于脱力,顺势靠着墙慢慢坐在了地上。

那是我家老仆的声音,我绝不会听错。


TBC

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5-06-18 20:27:00 +0800 CST  
【爪机楼】


6.19 希望明天公开课顺顺利利,我回来搬文~ 希望各种都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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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5-06-18 20:28:00 +0800 CST  
永生者42


十年未归。

院中我最后一次出征前亲手种下的栾树,已经长到三丈有余。枝繁叶茂,满树红铃。而我跪在树下,娘亲哭得几乎昏厥过去。在身后一群女眷的搀扶下,颤巍巍举起拐杖,一下下敲在我的背上。

父亲不发一语的站在我面前,或许还未从我突然归家的震惊中缓过神来。这十年他苍老了许多,胡子几乎全白。我低俯在他脚下,不敢抬头。张起灵站的很远,他早已在漫长的岁月中泯灭了对家人的记忆,就站在那里,没有向前一步。静静呆在我们这一圈乱哄哄的世俗之外。

遗世独立。

娘亲终于哭累了,被搀扶着回房,走前用拐杖使劲的在地上跺了两下,回头叮嘱身边的人:“去把他扶起来。”

我微微抬头,一名穿着暗红色长裾深衣的女子缓缓走了过来。那面容似曾相识,惶神之间,一张面孔从记忆深处跳了出来,胸口便是一窒。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捏住了颈上带的玉环,那是这么多年我唯一的身外之物,一直未曾摘下。

“将军。”我听见她轻唤了一声。一如十年之前。

十年之前,也是这样一个春天,迎亲的队伍塞满了门前的这条宽巷。朝中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局。出征在即,父亲大人命我迎娶了秦家小姐。

六礼之后,吴府多了一个牺牲品。

我本就反对这门亲事,但父命难违,更何况所有人皆是身不由己。第二天便是大军西征出发之日,那夜我坐在窗外,看着屋内喜烛兀自亮到东方泛白。终也未踏入房中一步。临走之前,已经换做妇人打扮的她,站在马下也是这样轻轻的叫了我一声。

“将军。”她微仰着脸,目光中带着一丝愁绪,这是我第一次仔细看见她的模样。然后她上前了一步,扯散了随身玉饰,塞了一枚玉环在我手心。

那是她在我记忆中仅存的画面。


我们跟着下人去沐浴更衣,一路朝后院走。所见才觉得惊心。想我吴府三代将门,世居北阙甲第,木衣绨锦,土被朱紫,但如今竟已破败至斯。而也是此时才明白,父亲方才的欲言又止到底所为何事。

我吴家也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小哥被家里仆役领去了另一间屋子,我仔细吩咐他们好好服侍,他一语不发的看了看我,听话的跟着走了。我在浴桶里泡了一会,听见门外轻轻被敲了两声。

秦氏并没有进来,隔着门对我说衣物已经备下了。

我应了一声,问他可给小哥准备。她顿了顿,说:“没有现成的,只有将军的旧袍子,已经吩咐人送过去了。”

我说好。她在门外立了许久,终还是走了。

张起灵只穿了一件白色禅衣,头发还是湿的,有些微怔的看着面前一叠衣服,似乎是不知道从何处下手。我进来后他抬头看过来,死死的盯着我的脸看了许久。我走过去,颇有些羞赧的问他:“你要不要也剃掉胡须?”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突然伸手摸我的下巴,我躲避不及,他手掌已经贴上来了,尔后点了点头。刮掉胡子之后他的容貌已大有不同,唯独那双眼睛仍是没什么情绪。我长出了一口气,笑着对他说:“我叫人进来与你束发。”

他说:“不要戴冠。”

不要戴冠……这是他第一次对我明确的表达喜恶之意,我甚至有些激动,他或许想起了些许过往,那些沉寂于记忆长河的岁月。还未及我细细思量,他又说:“缁撮就好。”

鬼使神差的,看着面前正在低头整束腰带几乎换了一个人般的张起灵,我心中突然冒出那首歌。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5-06-19 22:40:00 +0800 CST  
永生者43


我爹凭几端坐于榻上,闭着眼不知在想什么。我进来他也未睁眼。我跪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出,默默看着四角镇席的灵兽。约莫跪了半柱香的工夫,我爹终于开口叹了一声。

他说:“这些年……我都当你早已不在人世了。”

我磕了个头,并未起身,跪伏在地上哽咽的说:“孩儿不孝。”

我爹说:“你当年一走便是了无音讯,为父的心里怎能不懂,只不过是不能当着你娘的面说罢了……如今这一家上下性命,全倚赖你当日……”

“父亲……”我唤了他一声,“不必……说了。”

我爹又是一叹,道:“如今皇上建明堂,垒高坛,听信方士之言,为求长生不知派了多少人上山入海,你当年是奉旨走的,如今可要进宫复旨?”

我抬起头,缓缓的说:“爹可信这世上真有长生不老之术。”

我爹盯着我的脸看了半晌,最后还是缓缓摇了摇头。

他说:“我自是不信,但你如今的样子……人都说塞外苦寒,为何你十年容貌未变?可若是真有……”他说不下去了。

有或没有,于我吴家都是一件祸事。

我清了清嗓子,道:“关于长生之术……”还未说完,身后的门猛的被拉开了,张起灵一步迈了进来,绕到我旁边的席上,直直跪下了。我爹也是一愣,一时未有反应,只听他说:“这世上并无长生。”

他的脸转过来,我看懂了他目光中的意思,点了点头,也对我爹说:“诚如小哥所言,这世上并无永生之法,我身上所中的是西域秘术,可使人容颜不老。”

我爹直直的望过来,一脸的难以置信。

“我奉旨寻访永生之河,但并未成功,沙海茫茫,我的随从都死散殆尽,要不是遇到小哥,我应该也早葬身大漠了。”

这也是实事,我并不算全然的说谎。

“小哥来自西夜国,我当时命悬一线,他用了那回天之术,才有我今日。”

“西夜?”我爹皱眉问,“又是在何处。”

未待我想好,张起灵已经开口了:“我西夜在天山腹地,一直不被世人所知。”说着他磕了个头,“西夜国有此逆天之术,若一旦泄露,将永无宁日,还望老将军万勿再提起西夜之事。”

果然我爹听闻之后陷入了沉思,我扭头看了他一眼,他嘴角不露痕迹的微微笑了一下。我心领神会,又朝我爹深深拜了下去。

“这秘术本就是倒行逆施之法,必要用阳寿相抵,并且……”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咬咬牙说:“我要休妻。“

四周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我跪了许久,抬头只见我爹脸色苍白,他一手支额,无力的冲我说了一句:“先下去吧……”



我把话说出来的时候,秦氏正跪在娘的后面为她布菜。银箸应声而落。娘亲反应过来之后一把掀了面前几案,她案上摆的一碗汤羹悉数洒在了我的前襟。

看来娘是动了真气,滚烫的汤就这样泼来,完全不顾及我是他亲子。我的痛感本就异于正常人,疼的我几乎坚持不住。秦氏紧张的跪在我面前,用绢布擦着我身上的汤水。她紧咬着下唇,一语不发。

我闭了眼,不敢再看她。秦氏的手碰到了我的脸,她那样冰凉。我心里涌起浓浓的悲哀。

“做什么你就要休妻……你……”娘捂着胸口,一只手颤抖着指着我,泣不成声。“这么多年了,我只当你早已不在人世,现在好不容易盼你回来,你……”

秦氏别过脸,似乎是也哭了。

“多亏了这孩子……我和你爹这两把老骨头,才没死在你前面!你现在要休妻,除非我死了!”

“娘……”秦氏带着哭腔,低低的唤了一声。

我爹站起身,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拂袖而去。


TBC

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5-06-19 22:42:00 +0800 CST  
【爪机楼】


6.20 放假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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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5-06-19 22:43:00 +0800 CST  
永生者44


只回来不到半天,我已经把阖家上下搅的不得安宁。在院中枯站了一会,我手中紧紧攥着墙下的牡荆枝条,尖刺扎入手中,疼痛直达心肺。

没有用,我第一次感觉到了最深的绝望,被划开的掌心在眼前渐渐愈合,终消失不见。但就算伤口没有了,痛感一直持续不断。

无药可解。

张起灵并不在房中,我一个人坐在他屋里等了许久,他也未回来。小几上放着食盒,里面的东西早都凉了。眼看天色渐暗,我只好出门寻他。

最后是在戏楼前把他找到的。他坐在二层高台上,被靠着台前廊柱,望着天。他的脸在月色写冷的如冰霜一般,见我走近也未动一动。我站在台下仰脸看他,轻咳了一声,问他:“在这里做什么?”

他恍若未闻,半晌才低下头来,敲了敲身下的木板,问我:“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我不知道他是被什么勾起了兴趣,答道:“是戏楼。”

“戏楼……”他如学舌小儿般慢慢的重复了我的话,又问:“是做什么的?”

难得他今夜话多了些,我长出了一口气,撑着台子边缘翻身上去,坐在他身边。

“是用来演角抵戏的……”

他转过脸,静静的听我说。

“我小时候最喜欢的一本戏,有一个人,佩一把赤金刀,唤作黄公。会作法。在台上吞云吐雾。后来他打一只白虎,被老虎咬死了。”

“真的咬死了?”

“假的。老虎也是人扮的。但是别的角抵戏,两人相搏,胜负未定。独独这个,黄公每每都命丧白虎口下,可我偏偏最爱看这个。”

就像无法逃脱的宿命。

我们谁都不再说话,各自安静的坐在那里。

月亮隐于云层之后,空气中隐隐有花香浮动,他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为什么陪我回来?”我问他。

长久的沉默之后,他说:“我没有什么能教你的,这一切合该你自己去舍。”

我懂,我怎能不懂,但骨肉亲情又怎能说断就断,是我贪心,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想回来,再见父母家人一眼,才算了了心愿。

但怎么走都是错,从一个死局到另一个死局,没有更好的选择。

我摊开手掌,近十年戎马生涯,我掌心早已磨出厚茧,掌纹缠绕,我根本看不出一个明天。从喝下永生之水,这人世间已经与我无关了。

他转过脸,我们离的那样近,他的嘴动了动,最后什么也没说。我看着他跳下高台,甚至没有回头看我一眼,径直走远。


我独自在原地又坐了很久。

我想起儿时,每逢家中开戏,热闹非凡。那时候大哥尚在,带着我扒着戏台的透空花墙往里看。我人小看不见,他总是奋力举着我。大哥后来投身行伍,在军中颇受长平侯常识,立下军功无数,却终有一日马革裹尸而还。

那是我第一次接触生死之事。总不能相信大哥从此再不能归。后来听下人说人死后魂魄游离不去,我每夜都不敢熟睡,怕大哥回来寻我而我不醒。

但他终是未来过。

那时大哥尚未娶妻。

我一心想报这国仇家恨,父亲在我临出征之前一日安排大婚,怕是不愿我重蹈大哥的覆辙。吴家就剩我一个男丁。不可无后。但我心里清楚,若我第一次出征即战死沙场,留下家中孤儿寡母又当如何。

现在我回来了。但还是将徒留她一个人。

我怎能忍心。

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5-06-20 21:50:00 +0800 CST  
永生者45


上一次站在这扇门外,还是我大婚之日。

秦氏在房中抚琴,烛火摇曳,将她的背影印于窗上。我想起今日见她,早已不复昔日少女模样。她在及笄之年嫁给我,却独守空房十余年.

琴声凄凉悲切。断断续续似不成曲调,我心里空落落的。在门外犹豫了很久,然而在我准备推门进去的时候,只听崩的一声,琴声戛然而止。

弦断了。


张起灵房中烛火尚未熄灭,我进房时他正和衣躺在矮床上。见我进来,他坐起身,淡淡的看着我。

“我……今晚睡这儿……”怕他赶人,我赶紧脱了外袍,顺手扔在衣架上。一回身,他皱眉盯着我里衣的领口,我知道他在看什么,那一碗汤泼上来,外面干了,禅衣还是湿的,贴在身上。我胡乱擦了两下,吹了案上烛火,爬到床里面躺下。

他侧着身子面朝外背对着我,床上腾出一大片地方。

“让我躲一晚上……”我盯着他的后背说,虽然没有回应,但我知道他在听。

“你说我大哥若是回来,他会对我说什么?”我苦笑了一声,翻身看着黝黑的屋顶,“我还是负了她,当我死了也好……若是真能当我死了也好……”

他的肩膀动了动,头也未回的说:“你不会死。”

“我把我娘气的昏过去了。”我说。


休妻的话,一说出口便如覆水难收,一屋子人都在哭,到处狼籍一片,秦氏紧张的扶着我娘帮她顺气,而我则跪在原地听娘亲斥责我。

我无法说出真相,也不愿负她终身。在我喝下那河水开始,这世上已经没有吴邪了。

“孩儿奉旨寻访天下长生之术,如今空手而回,不但没有以死谢罪,反而苟活于世上,已是不忠。十年来既未侍奉父母于侧,又未留下一男半女,是为不孝。如今秦氏并未犯七出而我执意休妻,是为不义。如此不忠不孝不义之人,自是再无脸面踏入吴宅一步。”我跪在娘面前,深深的磕了个头。“自今日起,娘就当我早已葬身大漠,从未归来吧。”

秦氏跪着两步挪到我面前,猛地伏在地上,她哽咽着,一字一句对我说:“妾不愿归去,请将军成全。”

我扶起她,她的脸色苍白,泪痕尚来不及擦去。“我无法再呆在京中,自此也许今生永不相见,你何苦守着?”

她只是摇头。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四周霎时间乱作一团。只见娘倒在地上,昏厥过去。

“你娘醒了吗?”张起灵默默听到这里,出声问我。

“醒了,把我赶走了。”

母亲醒来后第一句话就是骂我“不肖子”。

我爹说当日李将军和刘丞相之事败露,刘丞相被腰斩,李妻下狱。李将军尚征战在外,以期得到一场胜利而使武帝开恩,结果兵败,长安已是不能再回,遂降了匈奴。消息传回,天威震怒。李家被满门抄斩。同时此案也波及了一批官员,朝中人人自危。秦氏父亲与我爹同朝为官,多亏他上书力保,我家上上下下才没有被牵涉其中,得以保全。

如此大恩却无以为报,这一辈子我欠她的,注定还不上了。


“你问我为什么陪你回来。”他在黑暗中平静的说。“我和你,两个人。”

尽管他说的前不搭后语,但我懂了。我沉默了很久,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鼻子有点堵,只得重重的嗯了一声。

我们在天未明时偷溜出府,直接从墙头翻出去的。我给爹娘留下了一封手书,而给她留下的是一纸休书。

我不该回来,但一切已经不能重来。

但我有的是时间,永生第一次让我觉得安慰,随着时间慢慢流逝,经过那些孤独寂静的长夜,那些永远也无法泅渡的时间长河,心口血终将化成最珍贵的宝石。

轮回罔替。生生不息。

我等待命运给一个结局。


TBC

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5-06-20 21:51:00 +0800 CST  
【爪机楼】


6.21 端午,敬祝大家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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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5-06-20 21:52:00 +0800 CST  
请个假,明天更。

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5-06-21 23:19:00 +0800 CST  
永生者46


在坠崖的那瞬间,我脑中一片空白。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甚至来不及害怕,眼前最后的画面是他扑了过来,之后便是天旋地转。但能感觉到有一只手护住了我的后脑,短暂的失重后,我们重重的砸在了地上,我只觉得后腰一阵剧痛传来,口中顿时就甜腥一片。

好在我仍有意识,剧痛撕扯着我的神经,内脏似乎都摔移位一般,浑身没有一处不疼的,连呼吸都有些艰难,在这种情况下,手腕上被蛇咬过的伤口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了。

落地的最后一下我被撞击的力道从他怀里甩了出来,此刻我勉强撑起身子去看,才发现我们摔在悬崖半山腰一处突起的山石上,他仰面躺在离我不远的地方,面如死灰般一动不动。我吓的魂飞魄散,爬过去拍他的脸,他的脸上一片冰凉,没有丝毫反应。

我的手抖的根本不听使唤,几次都摸不到他侧颈的动脉,我只能撑起身子又往前爬了爬,艰难的伏在他的胸口,想听清楚他的心跳。

可是我什么都听不到。

这,怎么可能。我不相信,我怎么能相信眼前这一切!我费力的用头顶他的下巴,咬他,用头砸他,可是他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他仍然静静的躺在那里。

眼泪合着我脸上的血止不住的往下掉,我抱着他冰冷的身体,试图让他温暖起来。不会的,不会死。我不停的对自己说。我还没有死,他怎么能死。

他怎么可以……

记忆深处的某个点突然被触动,脑中一片炸裂,仿佛有人拿了根木锲子一下下往我脑子里砸,数不清的声音同时响起,有人在哭,有人在笑,山崩地裂沧海桑田,痛苦、绝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无数的画面在眼前飞过,一张张面孔如同走马灯一般晃动,最后定格为一个画面。

我眼前仿佛出现了同样的场景,我记起了那时仿佛被活活刨开胸膛般的心痛,他也是这样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失去了呼吸心跳。

前尘往事,纷至沓来。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茫然的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

那里有一块泛黄的水渍,像一张诡异的人脸贴在墙上。到处是消毒水的味道。我试图活动手臂,才觉得胳膊如同灌了铅般抬不起来,一闭上眼就是天旋地转,如同飘在半空中的不真实感潮水般袭来。我仿佛从一场大梦中醒来,但此刻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个世界。

门响了一声,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低头看着手里捏的几页纸,好看的眉毛全都拧在一起。

“小花……”我唤了他一声,才发现我的声音堪比破锣,嘶哑的简直不像自己。

他猛地抬头,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了,那几张纸从他手里滑落他也浑然未觉,就那样愣在当场。就在此时,房门再次打开,又有一个人走了进来,他只愣了短短的一瞬,便直接扑到了我的床前。

看到他脸的那一刻,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绪翻江倒海几乎窒息,耳边突然响起一阵混乱的报警声,小花焦急的面孔在我眼前不断放大,我能听见他对呼叫器那头喊着什么,

苍天终不负我。

我使劲闭了闭眼。有生之年。

我终于又见到他站在我面前。

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5-06-22 08:34:00 +0800 CST  
永生者 47


我想起一切,却陷入更深的混乱。

这几天我清醒的时间很少,自从我记起往事,就无法控制地不断被拖入黑暗梦境。有些伤痛太过铭心刻骨,我意识到我在逃避回忆起某些过往,并且这种感情在每每见到他之后就会有一个井喷式地爆发,某一刻我固执地认为他死了,他毫无知觉的冰冷的脸不断在脑中闪现,眼前的人不过是我的幻觉。但某一刻我又意识到我们都活着,他好好的站在哪里,劫后余生的巨大狂喜反而使我说不出一句话,只能死死攥着他的手不肯放开。

大悲大喜结果无外乎情绪失控,只能靠镇静剂才能让我恢复短暂的平静,之后大概有一星期我都没看见张起灵,后来才知道他是被下了禁令。果然看不见他我的情况好了一些,三叔来了好几次,大多数时间我在睡觉,他应该知道我恢复了记忆,因此也只是沉默的坐在那里。有一次我醒过来的时候,眼前是一张孩子的脸,嘴里只长了两颗下牙,笑起来说不出的天真可爱。

他朝我伸出小手,却是几巴掌啪啪拍在我脸上,齐羽一脸尴尬的赶紧把他从我床头抱走了,转身递给他奶奶。

我揉了揉脸,对我妈说:“你都给他吃什么了?怎么这么大劲?”

她登时眼圈就红了。宝宝在她怀里不住的扭着身子,似乎还想过来。我笑着逗他:“叫大大。”他嘴里咿咿呀呀的,流出一串口水。倒是齐羽机灵,立在我身侧叫了一声大哥。

我不后悔,但我内疚。他们瞒下一切未尝不是为了我好,是我不领情。

小花说我被救上来的时候只剩一口气了。

医生前脚刚查完房,后脚他就进来了,脸色依然是不那么好的,似乎从我醒来他就是这付样子,似乎全世界都在欠他钱。

今天依然如此,他狠狠瞪了我一眼,转身走到窗边顺手推开了窗户,探头往下看了看。

“我说你既然能活动了就多走走,总躺着早晚生褥疮……”他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我,而是一直盯着楼下。

我知道他在看什么。

“你像个死人一样被他弄上来,”他转过身,盯着我的床角说:“我真的以为你已经死了。”

我看着他,最后干笑了一声。

“我也算是见过些生死的,不过你那个样子……”他长出了一口气,面色看不出喜怒,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沉默了半晌才说:“还被蛇咬了。”

我动了动胳膊,那只被蛇咬过的手已经消肿,不是当初那骇人的黑紫色了。

“事到如今都告诉你也没什么,我没想过会到这一步,胖子的装备是我让人弄掉的,凭他的本事把你领回来不会有任何问题,而且我就在你们后面,现在看来是我太乐观了,”他突然笑了笑,但面色仍是冷的,“好在他是下了决心让你走的……”

我猛的抬头看他。

“他若不是提前打发胖子下山来找我,我根本赶不及救你……”他摊开手掌,脸埋进去揉了揉,声音中带上了一丝无奈,“说不清楚……或许我一开始就不该放你走。”

“小花,”我摇了摇头,还是说“你不明白…”

他定定的看了我半晌,才说,“我不想明白。”

我看着窗外发了会呆,阳光正好,一只灰色的鸽子歇脚在窗沿。不停的转动它的脑袋。我希望它能回头看我一眼。但终究也无。小花陷入沉默,屋里只有空调单调的嗡嗡声。我抬起一只手,手背上尚贴着一块胶布。我摁了摁周围得皮肤。轻微的刺痛传来。揭开胶布,明显的一个带着血迹的针眼。

我对小花说:“先让他上来。”

他深深看我一眼,起身出去了。

我知道张起灵在害怕什么,我也怕,我怎么能不害怕?自我醒来就无时无刻不在后怕,爱一个人究竟应该是怎样?时刻觉得自己爱的不够多,想更爱一些,却全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生命脆弱的让人心生畏惧,而命运又向来无情。

不一会他果真上来了,我知道他本就一直在楼下。只是他站在门边并没有过来,半天都没有说话。

四目相对,迎着他的目光,我突然如醍醐灌顶。辗转蹉跎无尽岁月,原来不过为了求一个他。不忘来路,不想归途。一切都抵不过想爱你。

我伸开双臂,看他一步步走近,紧紧抱入怀中。

TBC

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5-06-22 08:35:00 +0800 CST  
【爪机楼】


6.27 进度和团发的已经持平啦~ 然后,我看了看回复,觉得以后自己多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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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5-06-22 08:37:00 +0800 CST  
永生者48


秦海婷进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大把百合。我被熏的连打了三个喷嚏。身上没好全,震的五脏六腑都在疼。她愣在门口,不知道该进该退。跟在她身后的张起灵放下手里的东西,接过花转身出去了。

“看来你最近过的不错。”我捂着嘴,闭气和她说话。

她转身拖过一张椅子坐下。双肘撑在床边,脸捂在掌心。静静的看着我。

我看着她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眼前这张脸与我记忆中的某张面孔重叠起来。这世界充满了逃不掉的宿命与难以言喻的奇遇。这一刻我真心的希望她就是她。

也许他也是这样希望的。

“你还真是容易出状况。”她笑了笑,“听说你这次差点命都丢了?”

她拿过桌上的一只苹果,用刀子一圈一圈的削皮。果皮长长的吊下来,也不断。

我盯着她的手。

他一定也想起了秦氏。早在我恢复记忆之前。在那个无处可躲的大雪之夜。在他说出那些刺中我心头的话之时。

我突然懂了。



那个漫长的午后张起灵一直没有再进来,我看着日影渐渐西斜,直到秦海婷起身告辞。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嗔笑着对我说:“你当我真是来给你解闷的……”

我点了点头,说:“我闷的很,你最好多来几次。”

“我要结婚了。”她说到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光,瞪我一眼,“你那是什么表情?”

我说:“我这是高兴,但我身上疼。”。是发自肺腑的高兴。

临走前她说“谢谢你。”我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也没什么必要知道了,我只是冲她点了点头,说:“再见。”

我欠她一句道别。



半夜我被奇怪的声音吵醒。

张起灵正站在窗口往下看。“怎么了?”我支起上身问。他回头,走到床边架起我。

医院的空地上正在进行一场法事。

火光掩映间,依稀可闻带着重孝的子女的哭声。身披袈裟的大和尚端坐场地中央持诵经文,周围僧众持各色法器侍立两侧。香气缭绕。直冲云霄。

“念的什么?”我问他。离的太远,一切都听不分明。

他的耳力一向异于常人,扭头对我说“地藏经”。

我冷笑一声,伸手关窗。“地藏经要诵七七四十九部,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冤亲债主。享不享的了这福泽。”

“吴邪。”他眉头皱了皱。转身对着窗外的黑暗默默念着什么。

我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从未改变的面容和不断开阂的嘴唇。百鬼夜行,有高僧大德在此,愿所有不安亡灵,今夜都能消除业障,往生净土。

“你知道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气。”我小声说。

他点点头。“你是有点刻薄,我替你念了一部往生咒。”

刻薄,他说我刻薄。那一刻我真的很想问问他是否懂刻薄是什么意思。

有一段时间,我恨着世上的每一个人。

三海之内,是大地狱。

我忘了他什么时候说的他爱我。

我躺回病床上。他走到墙角倒了一杯水,端到我床头。然后和衣躺在我身边。

病床并不宽敞,更不要说挤下我们两个人。我知道他总在以为我睡着后窝回到沙发上。而现在,明知道他已经躺在床边了,我还是继续往他怀里挤了挤。

他的一条胳膊压在我肋骨下,很疼。但是我不想挪开。

“秦海婷要结婚了。”我闷在他怀里说。

他的头动了动,下巴在我头发上蹭了蹭。

“你不高兴?”我听见他胸腔发出的共鸣声。

“怎么会不高兴…”我笑了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你以为我喜欢她?”

他垂下眼帘,不再看我。

“你知道那天晚上后来怎么样了?”

“那天?”

“下雪…”

话未说完嘴就被他堵住了。

我仍然能记得那夜透骨的寒风。在我恢复记忆之后,那些久远的,惨痛的回忆如同附骨之疽,动辄痛至切肤。相校而言,这件事已经可以被我当作谈资,在这个无法入眠的漫漫长夜,拿来回溯一番。

有时候失去记忆不见得全是坏事。

那夜我在雪地里站到天亮。后半夜雪就停了。天那麼黑,但雪白的刺眼。后来我才发现眼泪在脸上冻成了冰。在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鞋已经湿透了。

焦躁,疑惑,自暴自弃,满腔怒火,我向着他走远的方向喊他的名字,回答我的只有树上被惊起的鸟雀。在这个寒夜中,扑扇着翅膀从我面前的树丛中飞起。

就是那一刻我意识到,原来我那时已经爱上他了。


“我只是想,这对你来说是一个机会。”他缓缓地说,一字一句像敲在我心上。“这是你一直想要的人生。”

没有诡局,没有伤害,没有永生不死,生活中充满了不可回头的遗憾。也许多年后我会变成一个大腹便便的谢顶中年男人,也许我唯一烦恼的是升值加薪,也许我会为了小孩的教育大发雷霆…我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在笑什么?”他问。

我脸上笑意更甚。“我在想也许我会有个儿子。他学习不好每天捣蛋,我被一次次叫进校长室…”

他神色微变。

“或者在家里和老婆吵架,可以大言不惭的说:老子过的桥比你走得路还多!”

“的确如此。”他一本正经的回答我。

“可是”我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这人生里没有你。”

它于我,又有什么意义。

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5-06-27 18:36:00 +0800 CST  
永生者 49


时间本就是相对的,你以为的漫漫长河未必不是我眼中的一瞬光阴。人生譬如朝露,转瞬即逝,有太多的无法挽回,你永远不知道哪一次是最后一次,哪一张面孔会再也不见。于是有了纪念,有了仪式,有了端庄肃穆的告别,有隆重欢欣的迎接,一切都不过为了某些可以回头追溯的东西。

后元二年,二月间武帝巡游,病逝于五柞宫,入殡未央宫前殿。停灵十八日之后送葬茂陵。天下改元,年仅八岁的刘弗陵即位,武帝遗诏拜霍光为大司马,首辅之臣。霍光此人因家世得武帝青眼,但其人并无寸尺之功,才气术数也并非高过群臣,只能说武帝的识人之才,天下少有。捍社稷,托幼子,不在乎其才,而在乎其气节。我曾与霍光同朝为官,此人倒确实当的起一个忠字。

一朝天子一朝臣,吴家自我走后逐渐远离朝堂,父母相继离世,我也曾在府外遥祭。秦氏最终过继了同族稚子于膝下抚养,我在武帝殡天后与张起灵归隐终南山,这世间一切,再于我无关了。

直到那一天。

那夜我本在草庐外结绳做草帘,山中蚊虫甚多扰人清静,而他又向来不屑做这种琐事。那夜月光甚好,我正有兴致,突然看见西方火光冲天而起,染红一片。

我们匆匆下山才知道,那火竟烧的是茂陵。京中一片混乱,到处是流民,甚至连屋顶上都有人手持火把望天而呼,口中唤着一个名字,西王母。

好在是流民并未有所暴行,城中虽大乱,但我家府上并未多受惊扰。在城中的这些时日,我们所见皆是些陷入癫狂的人,他们手中持一株禾杆,椟相付于,曰‘西王母筹’,都言此筹乃是从西王母国传来,席卷二十六郡国,直达京师,无可禁止。人人都传‘纵目人当来。’须持得西王母筹方可不死。

城中修建了西王母祠,日夜拜祭,便又有传书言:“母告百姓,佩此书者不死。长生如石。”

永生。不死。

我们决定去看看。

自群玉之山以西,至于西王母之邦三千里。昆仑之东,大漠之南,穿越整个草原,我们终于找到了那个地方。那是一个被遗忘的世界,参天蔽日的古树不知生长了千百年,林中毒气弥漫,无数的赤色蛇游走其中,头上顶着火红的鸡冠,倒挂在树枝上冲我们吐着口中的长信。

虽然对我们来说这种蛇的毒性根本没有任何作用,但一旦被咬住伤口总要疼上几日,张起灵终于被惹的动了怒,索性抓了几天蛇,我盘腿坐在树上看他忙着与蛇周旋,遥想起当年他抓蛇就是一等高手,不由的觉得好笑,这里虽然毒瘴遍布,但树上出一种红果,煞是甜美。

他屠了几日蛇,我便吃了几日的果子,那些蛇也是颇通灵性,之后果然再没来烦扰我们。偶尔见到一条,倏地便从草丛间溜走了。

后来我们来到了一片沼泽前,到处充斥着腐烂叶子与动物尸体的味道。雾气散去,一块巨石前我们终于找到一个人。

那是一位老者,闭目睡在石边,几乎要与石头融为一体。青鸟在他怀里做了窝,他身上披的兽皮尚带着条豹尾。他 呼吸绵长,不知道睡了多少岁月。

我们一直守在他身边,久到有一天我发现自己搞混了永生之城与记忆里的长安,好在是他终于醒了,由于长久没有开口,他的声音锈哑难听。张起灵同他用某种我无法听懂的语言交谈,那老者说的很慢很慢,似乎每一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

他仿佛说出了天地间的秘密。

有始有终,有因有果。如果这世上有一条能让人永生的河,那么就一定会有一条让人失去永生的河。世间的河流是有定数的,但永生是无涯的。我们总有一天会找遍所有的河流。这虽然仅仅是个想法,给了我们无尽的希望。

我们从此隐瞒身份漂泊于尘世,踏上寻找之路。


TBC

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5-06-27 18:37:00 +0800 CST  
【爪机楼】


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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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5-06-27 18:38:00 +0800 CST  
永生者50


秦海婷结婚那天天气不错。

衣服王盟提前一晚上就送来了,已经是熨好的。我顺口表扬了他几句,那小子居然还有些害羞。很久没有穿这么正式,以至于我第二天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怎么都觉得别扭。但仍要等到查完房才能开溜。这家医院不知道收了小花什么好处,防我比防贼都严。

刚出医院大楼就看见张起灵站在路边。手里捧着杯豆浆在喝。谢天谢地他没穿万年帽衫。看见我下楼,他也没打招呼,只是加速喝了几口豆浆,整张脸鼓的像只包子。

“哎……”我话音未落,只见他一扬手,豆浆杯子直飞几米外的垃圾桶,毫无悬念。

“给我留点”这四个字看来也不必说出口了。

车不是我的旧金杯,我估摸着八成是管小花借的。然而这车又过于新了,甚至连牌照都没有。“解公子转性了啊,连新车都舍得借,”我低头调整了下座椅,车内散发着新车特有的气味,“这真皮的就是舒服……”

张起灵偏头古怪的看了我一眼,沉默的系上了安全带。开出五十米了才慢悠悠的说:“你的车。”

我像被电打了一样从椅子上弹起来,今天要是我开车,估计又是猛踩一脚刹车停路中间了。结果他又接了一句:“我买的。”

“你居然……”我从嗓子眼里挤出这几个字,话到嘴边却又咽下去了,扭头看向窗外。对面车道慢悠悠开过来一辆洒水车,车上的高音喇叭放着一首老歌。我的心情突然变的非常好。

这个千年老妖精,不知道攒了多少私房钱。

酒店门口热闹非凡,一楼大堂摆了两张巨幅照片,分别指向两个方向,若是不看姓名实在很难确认到底哪个才是秦海婷。我对着这千篇一律的结婚照感慨了一会,心下不由得暗自庆幸一番,还好我不需要。

张起灵看了一眼就扭过了头,明显是被吓了一跳。电梯口人满为患,我们俩顺着楼梯慢慢往楼上走,好半天他似才回过神来,小声说:“还是原来的样子好看。”

我马上转过头笑了,“张公子说的原来又是哪个原来?”

他也笑了。那笑容很短暂,却看得我心头一暖。

写礼单的是个老头,旁边坐着个埋头数钱的。我凑进人群看了一会,回头叫哑巴掏钱。他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个纸袋递给我,打开一看果然是捆好的一沓新钱。我直接拿出来拍桌上了。

那数钱的应该是秦海婷家的亲戚,上下打量了我好一会,怕是觉得我非亲非故的。我耸了耸肩,转身挤出了人群,假装听不见那人在后面大声问我叫什么名字。

故人而已。相逢何必曾相识。

我们找了个角落坐下,很快仪式开始,因为离的远,一切都看不分明,只能听见主持人高亢的声音,配着喧天的音乐声。

“笑什么?”他问我。

“我刚才把钱拍桌子上那一刻,是不是帅呆了?”我挑了挑眉问他。

他听完没说话,却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她们只是长的像而已。”我夹了颗花生米,扔进嘴里。“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是我欠她的,”话说出来,反而觉得痛快。这一路负了这么多人,还又如何还的清。罢了罢了。“所以我真高兴。”

“你……”他似是犹豫了一下,才看着我说,“我们成亲的时候也没见你笑成这样。”

我被嘴里的第二颗花生米卡住。张起灵关心则乱,又顾忌我身上的伤,救我的时候别提多狼狈,顺带弄翻了面前一片杯盏。伴随着周围人的阵阵惊呼,我成功的在大喜之日抢了秦海婷的风头,让她又多了一个恨不得弄死我的理由。

“好歹喝杯喜酒再走……”我缓过气来之后艰难地对他说,刚才他把我从礼堂内拖出来的时候,分明已经开始上菜了。而我折腾一早上,也不过吃了一颗花生。

他在花坛边坐下,脸色很不好。

“说说成亲的事,”我推了推他,“我怎么没收到聘礼?”

他猛的转过来,似乎是有点生气了,眼睛危险的眯了一下,又转过去了。“你现在这个脾气大的……”我伸手拽他,然而,就是那一瞬间,我似乎想起了什么。

那把匕首。

我有些哭笑不得,哪有送刀当聘礼的,我当年也是脑抽了。

“其实我那时候有一点印象的……”见他真的生气了,我也只好做低伏小,“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反正你给我的时候我就觉得熟悉……”

“可你没有认出来。”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还是不快。我挪了挪地方,凑过去紧紧的挤着他“你那时侯也不能确定我就是我,还不是给我了。”

他闻言脸扭向了另一边,我心说老夫老夫了,现在才学会不好意思是不是晚了点,下意识就去扳他的脸,却又被他一闪身躲过了。我怎会甘心,再伸出第二爪,他不知道想起来了什么,又突然放弃抵抗了。

我在他脸上揉了揉,他没抬眼,看表情就知道挺郁闷。不过他活了这么久,比这郁闷的事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如今这点,可以算是情趣了。

可他完全不解风情,我笑了笑,趁四下无人,又多捏了两下才松手。“我这里可能坏了。”我敲了敲头,“无关紧要的事情记得很清楚,但是关键的……全部混在一起。我已经分不清事情发生的先后,有时候看到什么,就想起什么。”

他说:“你必须想起来。”声音还是闷闷的。

我忙不迭的点头道:“在想了,你看我最近不是一直在想……”

他说:“舍近求远,为什么不去问吴三省。”

我沉默了。我知道他说的对,但是我心里过不去那个坎。我靠在他背上,半天才说:“他之前要弄死你。”

他的肩头动了动,似乎是在笑。

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5-06-28 18:40:00 +0800 CST  
永生者51


生活不过是肥皂泡,看着五光十色万般瑰丽,但结局都是一碰就破。尽管如此,我仍记得那些最美好的岁月。

彼时我们正在长安。

初秋,满街的栾树都开出了淡黄色的花朵,虽然无一丝香气,但空中纷纷扬扬的花粉还是让初进长安城的张起灵连打了几个喷嚏。

漂泊了那么多年,久到我已经忘记有多少岁月没有踏足这片土地。我们自东方来,在函谷观盘桓了几日,正巧遇上玄宗皇帝派人前来挖掘灵符,街头巷尾多有传言,说陈王府参军为献媚与帝,进言称天降灵符于函谷关内,就在当年关尹接待老子的地方。

我俩全程观看了这场好戏。等我们来到长安,果然听闻玄宗下旨,有感于上天赐福,遂将年号由“开元”改为“天宝”,张起灵冷笑一声,‘山有朽坏,虽大必亏。木有蠹虫,其荣易落。”他一本正经的发表了番见解,又站在风中开始揉鼻子,我见状赶紧把他拖进了一旁的酒肆中。

此时的长安城是我记忆中最繁盛的时刻。

店家端着酒壶上来,我尝了一口,唇齿间清香芳溢,确实别有一番滋味在其中,遂好奇地向店家打听此酒的来历。

店家笑答:“两位客官可是初来长安?此酒名‘桑落’,产自河东之地。得名于诗经中‘桑之未落,其叶沃若。’,正是每年九月桑落之时取水所酿……”

张起灵斜倚在榻上,反倒是听的笑了。

“果然长安城中卧虎藏龙,区区一坛酒,也能说出这些个道理。”

我摸了块碎银出来打发了店家,心说你自己平日不爱说话便罢了,焉有嫌别人话多的道理?于是斟了杯酒,送到他嘴边说,“你别忘了,我也是长安人氏。”

“并不敢忘。”他就着我的手一饮而尽,又执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轻轻碰了碰我的杯子。定定的看着我说:“既是故地重游,我也只有把酒相陪,共拼一醉了。”

远处是皇家禁苑的点点灯火,窗下是幽幽一池碧水,笙歌画舫悠游宴乐于湖中,隐约有丝竹声传来。长安城中的街巷早已不是旧日模样,唯独这里还留有当年印记。

我站在廊上,临街一排雕花大窗,刻着牡丹与海棠,红烛高照,说不出的旖旎风情。湖风夹着湿气扑面而来,他束发的带子被风吹起,不断拍在我脸上。我一把拽在手里,想想又觉得不妥,送了手朝一旁挪开了点。

“就是那里,当年武帝亲临,赐名此池,竟一直沿用至今,”我指着远处对他说:“这眼泉水居然几百年不曾枯竭。”

“你原来来过这里?”他手中把玩着银酒壶,有一搭没一搭的陪我说话。

“这里是皇家园囿,武帝下旨修建离宫,我也只是奉召来过一次罢了,”我笑着说:“那时候那里敢乱看风景如何……”

湖中歌姬之声仿佛来自天外。沿湖一圈垂柳,顺着曲折的岸边一路逶迤而去,不时有少年公子,打马而过。

“走吧。”他放下手中的酒,站起身道。

“去何处?”

“当年未看完的景,今日一并看了可好?”

我大笑起来,“你我是否要效仿孟东野,一日看尽长安花。”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我。从他的眼神里我就知道,他醉了。

东方之行并无甚进展,我们以为有无尽的岁月可以寻找,然而天地之大又岂是人力可以度量。真正陷于荒野莽原之中才觉得自己渺小与可笑,大海捞针也不过如此。

在这期间,长安城屡遭涂炭,数次毁与战火,乃至屠城之祸,整个关中几乎人烟灭绝。很长时间以来我都不敢回想过去,我的家乡一次次被毁灭成为灰烬,然而我却偏偏记得,记得长乐未央,记得寻常街巷,记得昆明池中的三丈石鲸,记得八水环绕的三百里上林猎苑。

回忆是宝藏也是负担,但我也久久不愿忘却。那点记忆的碎片所代表的,是那个吴邪曾经作为一介凡人活在这个世上的证据。纵然我清楚沧海桑田,一切都将归于尘土,没什么能永垂于世。废墟只能提醒我曾经的如是哀伤。我做为旁观者,只能选择遗忘。

张起灵说,你要忘记忘记本身。他念那句揭子与我——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法师,”我笑着打趣他“凡有所相,皆是虚妄。你我虽不堕轮回,然而终是无法证得涅盘,生死皆不自在,念这些揭语又有何用?”

此刻他眼神迷离,与平日冷清模样大不相同。我看了有趣,上前扶住他,慢慢的往楼下走。

楼梯窄小,我们前后而行,走了几步,才发现他并未跟上。

“我不想看花。”他突然说。

“为何?”我不解。上去拉他。

他半天不说话。

我拉住他的手,“莫不是醉了,怕骑马掉下来。”

他摇摇头,低头看着我们紧握的双手,像是说给我听,又像是自言自语。

“弃置复弃置,情如刀剑伤。”

那一刻周围的喧嚣似乎都远去了,我只记得他身后的一片皎白月光。半晌后我才回神,干咳了一声。然而整个人仍像是坠入层层云雾之中,也许是我醉了也不一定。

“果然是喝多了,都晓得背诗了。”我笑了笑,抽出手来转身下楼。

从亘古吹到今天的风,从未停歇。而我们的生活本应该像脚下的流水,只有微谰,不兴风浪。

那么多年我们相依为命,没有人比我更懂这个词背后所代表的意味。那是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只有他一人陪伴的悲凉。他是我在穿越了死亡与重生之间唯一能握住的手,在暴风肆虐的雪原上唯一能相拥的温度。

而今日他终于懂得了情如刀剑,伤人伤己。

湖中心飘荡着荷灯。点点灯火宛如星辰,风带来一丝金桂甜腻的香气,仿佛有了形制,被风撕扯成细碎的丝线,然后破碎在夜空中。

我脸上发烫,蹲在湖边用水沾湿了衣袖,一并盖在脸上。

他静静的站在我身后,仿佛什么话都未曾讲过,然而我心里清楚,所有的一切,在今夜都已经开始变的不同。

“每年上巳节,那些新科进士都会在这曲池岸边饮酒作乐,效仿古人曲水留觞,可惜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吴邪……”他在身后唤了我一声。

“我想那些人,必是春风得意,诗兴甚浓。曲江烟水杏花园,人都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几十载寒窗苦读,终于达成所愿,必是恃才倜傥,肆意狂狷……”

“吴邪,”他又叫我,“你想说什么。”

“一日看尽长安花未免太过轻狂,又是否记得曾经的伤心落魄,弃置如刀伤?”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但我不能停,心里藏着的那些秘密,左突右窜不肯安分。

他突然上前一步,从后面抱住了我。

他身上带着酒香,脸埋在我的肩头,仿佛被定住般许久都不动,双臂勒的我肋间生痛。我不知该如何回应,婆娑世界,一切莫非是苦。我怕岁月会让人心生淡漠,我怕有一日他终将厌倦,我从未见过这世间有人终身相守,万法无常,世事难料。

但我又如何舍得这怀抱。一直以来紧紧缠绕我无法呼吸的隐秘愿望,那些从未说出口深埋在心底的情话,我盼他懂,又怕他懂。我知道若终有一日他染上这尘世间的七情六欲,痛苦也就从此如影随形,我依然舍不得。

他的头动了动,俯在我耳边说,“这一世,我定不负你。”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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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生者 52


小花正在和我说话,张起灵推门进来了。他瞥见来人一张脸马上就冷了下来,一句话都不讲了。我又是头疼又是好笑的看着他俩像仇人一样互相不搭理。张起灵带了汤来,病床的桌板支了起来,他俩都没坐,左右护法似的站在床两侧。

我偏头问小花要不要喝点,他鼻子里哼了一声,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简直像个闹别扭的小孩。

大概在张起灵眼里没有人不是小孩,所以他根本不在意解雨臣的冷脸,但也只拿了一个碗过来。小花见状转身拎上外套就走了,巨大的摔门声完美的体现了他的怒气。

我尝了一口汤,盐放少了,酸萝卜也不够火候,但我还是闷头吃了好几块,张起灵安静的坐在沙发上,假装出神的看着身侧几张纸——那是之前小花上来随手扔在那里的,楼盘广告还是什么,花花绿绿的好几张。

我说:“你气他做什么,为老不尊说的就是你这种。”

他假装没听见,手里拿着一张纸翻过来覆过去的看,不知道突然想起来什么,往边上挪了挪,手指上下翻飞地竟叠开纸了。我喝完一碗汤再扭头看,他掌心立着只纸船,两头尖翘,还带着篷子。他一脸期翼地将纸船放在我面前的桌板上,俯身吹了口气,似乎这船正飘在水中一样。

可惜桌上被摆的山阻水隔的,除非是来了龙卷风这船才能被吹到我怀里。我直接拿起来仔细看了看,笑着问他:“你怎么想的?刚说你为老不尊,就拿这东西哄人?”

他把桌板收了,侧身在床沿坐下,眼睛盯着地板,话却是对我说的。

“有一次我睡醒,窗外在下雨。”

我手里拿着那船,捏扁了又撑开。

“风有些凉,门窗都大开着,我起身找你,结果你蹲在廊下……”

我能看见他微皱的眉头,他说的很慢,似乎并不习惯一次说很长的句子。我又有点心酸,这么多年过去,能陪他说说话的人,大概没有几个。

“我记得你穿了件白袍子,袍角也不挽起来,就那样湿了一片。”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色渐暖。“我走过去才看见你在玩泥巴,这里一个坑,那里一个坑,中间像是还搭了桥,插了几根树枝……”他真的笑起来,摇了摇头。

“我看着你玩了一下午,当时我想,我们时间无尽,本来就是可以任意挥霍的,后来你要我叠只船给你,雨大,船很快就被打沉了。”

他说的这些,我都不记得了。

他嘴角的弧度怎么都不像是开心。“现在我才知道,你大概是觉得孤独。”

这就像是无尽的酷刑,我们被禁锢于这躯壳之中,永无解脱之日。我曾是吴邪,我曾经永生不死,但我终将什么都不是,如果没有他记住我。

他靠过来,我伸手搂住了他的肩。“我会想起来的。”我对他说,但自己都没有底气。心里只有一片空落落的害怕,我知道这害怕到底来自哪里,我怕我真的曾经对他做过什么。做过什么无可挽回的伤害。

他不愿意告诉我。

失去了时间,就如同失去了过去与未来,没什么永恒不破,没什么覆水难收,活的久了你就知道,如同赌博一般,事情的发生与否只是概率问题,只要你有足够的时间。没有因果,没有轮回;没有神圣庄严,没有邪恶轻浮;没有挽歌,没有颂扬;没有善,没有恶;没有任何东西可称之为重要。一个永生者本来可以成为所有人。

但他还是张起灵。我就是他与这个世界最后的联系。

我必须想起来。

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5-07-04 11:29:00 +0800 CST  

楼主:CandyStella

字数:63214

发表时间:2015-05-17 07:03: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8-12 08:47:4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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