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解雨臣·杀局》(原著向\/沙海\/悬疑\/长篇\/黑花黑)

要彻底把控一个人,就要从头追溯成长的动机。那些隐秘的枝丫舒展、发芽、绽放出血一般的花,撕扯开得是他刀刃上的神性。
“吴邪,如果有一天,有人也让你说出你的过去,你会选择怎么说?”
“那要看他为什么要听了。”吴邪道。
“我曾经以为,当我老了,对着我年幼的后人,我才会把这个故事当作三分玩笑七分寓言说出来。或者永远不说,随我生来,到我死后,带进棺材里。”解雨臣的声音很轻,似乎这些过往已被碾作尘泥。
“我不说,并不是这个故事牵扯太多秘密。这个故事跟道上时时刻刻都会发生的明争暗斗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不同就是它只属于我一个人。”

楼主 YQ冥冥  发布于 2017-10-03 11:38:00 +0800 CST  
夜幕、大海与风
远扬的海轮如幽冥飘摇,载着罪恶驶向深渊
悲悯的天幕,拈花自矜,看不清世人爱恨嗔痴
看不清有人踽踽独行、有人声嘶力竭
而有的人,已无所奢求。
一言不发,断筋裂骨血脉喷涌间来不及殉道,却抬眼猝不及防地撞见一生所到之处。

楼主 YQ冥冥  发布于 2017-10-03 11:51:00 +0800 CST  
各位甜心的食用tips:
*时间线在沙海三吴邪与小花咖啡店之谈后,由于根据盗笔、藏海花、沙海前两部时间线的推算,大约定在2007年-2008年间
*沙海三中提到在小花的回忆中,黑眼镜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是11年前,由于语焉不详,所以此处有私设,具体私设请各位食用看文。
*写此文的初衷在于,想要好好深挖一下小花的神性。剖开人物本身,去寻找解雨臣这个人物的成长逻辑。强大自持又选择温柔对待这个世界的内心,并不会是一天练成的。写此文的初衷在于,想要好好深挖一下小花的神性。剖开人物本身,去寻找解雨臣这个人物的成长逻辑,试图将人物如何在种种痛苦中成长的内心发展写出来
*cp是非传统黑花,是用花黑写黑花的黑花黑。这里的非传统并非ooc,因为毕竟三叔也没有写过详细的黑花直接交流,所以二者之间的关系见仁见智,只要人物贴合原著逻辑,情感如何发生就会自然倾泻了。
*《杀局》根据感情线原先想写成一个系列,不过想想笔者的尿性,黑花应该只会写这一篇文,此后二人的发展放番外吧。
*emmmmmmm前面flag立了好多,现在存文按大纲走已经写了四个部分了,之前都一个人瞎琢磨瞎写,因为这篇文的脉络和风格都是新的尝试,权且当个实验,大家不喜,也请轻拍。撒泼打滚,求求各位小甜心们~
*更新一个礼拜尽量保证三更,保证更新情节不保证更新字数。字数暂定八万左右。
*10.3踌躇了一年,放出来,祝我家花爷生日快乐!

楼主 YQ冥冥  发布于 2017-10-03 11:55:00 +0800 CST  
chapter1启幕
【吴邪离开咖啡馆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他的耳朵里充斥着不知所谓的音乐,烟仍旧没有断。他的思绪也没有断过,他一路走到四元桥下,拨通了黑瞎子的电话。
这是一个普通的夜晚,吴邪锁定了最后一个关键的盟友,他手上的筹码不多,每一个都捉襟见肘,然形势已经不容他再有任何的抱怨。
之后他一直在北京等待着,等待着一个人的死讯。这一天很快就开始到来,暗火开始燃烧,他知道自己无法阻止了。
一直到现在,吴邪每天晚上都会梦到这最后一次和解雨臣的见面,他早在之前,就和小花全盘透露了自己想法的表面,但那一天是一切的开端。那也是他所谓表面安宁的最后一天。
是的,只是表面,他并不是不信任这个帮过他无数次的伙伴,他只是强迫自己不相信任何人。这一天之后,每天等待的消息,对于他来说都变成了可怕的煎熬。】
————楔子 《沙海》
解雨臣身后的人全都屏住呼吸不敢发声,这种寂静的氛围已经维持得很久了。他没有留心身后的暗潮涌动,他站在窗户前正在全神贯注的欣赏着脚下车水马龙的世界,仔细寻找着这座城市与众不同的地方。
也许是人情,也许是历史,也许是地理环境,不一样的地方太多,可是他现在心里荡不起一丝涟漪。对于他来说,无论是北京,还是哪,抑或是这里,都是一样的。一样的情形,一样的人心,就会导致相同的手段,不可能再有多余的感情了。玻璃窗紧闭着,窗外的世界车水马龙的喧嚣,明明近在咫尺,却仿若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怎么样,”他转过身,静静地看着这一屋子一脸惶恐紧张的人,“讨论出结果了么?”
他的语气很平淡,就像是孩子在纠结冰淇淋到底吃草莓味的还是芒果味时,作为父亲在询问结果罢了。
人群之中一根拉到最紧的弦,崩断了。
为首的一个中年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人群之中瞬间骚动了起来。他带着哭腔的声音颤抖道:“花爷,事到如今再说什么意外已经没有意义了,要杀要剐随您处置,但是我只求您,不要牵连到我的家人!”那是一个即将步入老年的中年人,鬓角已微微泛白,跪倒的身子撑不住,崩溃的颤栗着。
解雨臣走到他面前,并没有低头,而是淡淡地看像他身后的那群人, “孙老板,是您害死了解家盘口的伙计,抢走了龙脊背,要这么做的时候,您就该想到后果,而您现在居然在跟我提条件?您是觉得这里不是北京是山东,我怎样都压不过地头蛇?”
中年人闻言大惊,撕心裂肺地哭嚎起来,“花爷,不是这样的!我是在求您!都是我做错的事,我一人担!求求您,放我妻儿一条生路!求求您!”
此人也曾经是道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在哭得歇斯底里,解家当家眸光沉下。这年头敢动解家伙计的人,已是罕见。而且下斗的时候情况危急,自己的命都顾不上,难道还要先去救解家的伙计?惜命是人之常情,这之中什么缘由解雨臣自己心里也清楚。原本这些事情并不需要他出面,但是只要解家的当家出面解决这件事,性质就不一样了。但是这也只能怪他们运气太不好了,非要这个时候往枪口上撞。
在吴邪的计划里,解雨臣的力量至关重要。他要将这个利益网络上所有人,只要吃这碗饭的,都要竭尽所能的引入这个漩涡之中。他要他引发的灾难,足够巨大。而山东是这个利益网络上的最后一环,它不是最关键的,但它是最后的。解家一直有一个秘密,只有屈指可数的人知道,解当家一直对山东有一种奇怪的抗拒。
解雨臣无心再在此处多留,径直走了出去,刚一出大门,就有一个电话打过来。解雨臣看了看来电提示,心中顿时狐疑。
“你这是怎么了?”小花问道。
“听到了消息,说你在青岛,我刚好也在,出来吃个饭?”吴邪的声音显然精神气了许多。
小花明显不知道为什么在本该养精蓄锐的时候,吴邪要来青岛。但对于他这个发小现在的任何行为,他无法劝诫阻止不了。而原因仅仅是他根本没有理由,没有理由劝诫没有理由阻止。他听着吴邪报出个地址,然后吩咐手下人处理这边的后事,前去赴约。
当他到时,吴邪已经等着了。
解雨臣一落座,吴邪就给他倒酒。他看着吴邪,心下判断果然精神面貌要比上次更好了些。
吴邪毫无章法的头发终于是理顺了些,神经质般的眼神也收敛了光芒,他放下酒瓶,调笑道:“到底是抢了你什么龙脊背,阵仗这么大。我都听说了,有好多人排着队想帮解当家分忧,借机好跟解家攀关系。”
解雨臣怔然,他看着吴邪,吴邪已经很久没有那么笑过了。他甚至在听完吴邪跟他摊牌完整个计划后,直觉告诉他可能这一辈子吴邪都不会再这样笑了。
吴邪看他半天没说话,用酒瓶碰了碰他的杯子。解雨臣收回神,笑了笑,拿起酒杯,说道“就是些瓶瓶罐罐,山东虽然大大小小的墓是多,但是年代太久了,已经挖不出什么要紧的东西了。”
听言,吴邪和小花都陷入了沉默。到了现在,倒斗这一行要付出的代价在变相的变大。好东西越来越少,人命越来越值钱,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洗白转行,转行就好的选择就是去做古玩,经营收藏和拍卖,而在古董行业里解家已是一家独大,解雨臣在海内外古董界的地位都举足轻重。在这个时代没有人会去得罪解家,否则一定是自寻死路。
“我会好好善待他的妻儿。”小花只说了这一句话。
吴邪举着酒杯的手,顿住了。他很想装作痛苦和挣扎的样子,可是他做不到,他在之前花了很长一段时间用非人的方式将自己这种深深存在于性格之中的懦性压制住,他的心现在很难再起波澜,或是说他不能让自己的心再起波澜。手上沾满鲜血的事情,必须要去做,可是他甚至连手沾鲜血的能力都没有,那么就必须要让有能力的人来做。
吴邪看了一眼小花,小花有消息进来,正在拿手机认真回着消息,可能是那边善后的事情。吴邪心知,他们之间不需要说什么矫情的话。
小花消息还没回完,想起什么头也没抬问吴邪道:“说起来,活那么大,你觉得你见过的东西里最厉害的龙脊背是什么?”
闻言,吴邪想了想。除去那份战国帛书,要说他第一次接触的龙脊背,当然是闷油瓶的黑金古刀。再后来,碰到的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厉害,越来越复杂,但是现在回头想来,除了寻找这些东西携带的信息,和这些东西会有固定的用途外,他并没有再有任何多余的感情在它们身上了。确定了一下,吴邪说道:“黑金古刀吧。一刀入坑,这个坑到现在都没爬出来。救过我的命不知道多少次,你看,对于我来说是如此重要的龙脊背,可是我却并没有得到它。”
话音刚落,吴邪便捕捉到了解雨臣的一丝停顿,他反问道:“你呢?”
解雨臣抬眼看着吴邪,忽然胸口一闷,眼前的人像越发聚不齐焦距,头晕目眩间眼前一黑。
吴邪看着面前的解当家倒下去,手立马一伸,扶住他的额头,以免他砸到桌子上,接着起身顺手拿起他的手机关了机,扶着小花开门离去。

楼主 YQ冥冥  发布于 2017-10-03 11:57:00 +0800 CST  
chapter2启幕
深不可测,无尽深渊。
黏腻得化不开的黑暗包裹着他周身和周身的全部世界,冰冷砭骨的痛丝丝刺入四肢百骸。他动不了,一种绵而不绝的力量不容抗拒地压制住他,他甚至连细小的波动的感受不到,窒息感遏住他的咽喉,千斤石压在他的胸口,他像是处在只有自己存在的宇宙虚空。
但他很清楚,自己绝对不在虚空之中,因为极端情况下的敏锐直觉告诉他,有个东西在接近他,那是庞大的,神秘的,古老的。全部的血液集中到后背的脊梁柱,密集的神经捕捉到了越来越明显的波动,那东西带来低沉的吟咏,如同大洋深处吞噬的召唤。恐惧和窒息让他的肺部开始痉挛,他闻到了浓郁的咸腥气味,同时巨量的水涌入他的肺部,浑身的血液登时炸沸起来,猛烈地挣扎中他猝然转身,就见幽暗之中一个巨大的影子缓慢摇摆着尾部,一张满是獠牙的巨嘴向他张开而来。
解雨臣猛然睁眼,梦里的挣扎被带进了现实,醒时太过用力,整辆车跟着他在一起晃动。是海风,那咸腥的气味,是海风。车窗半开,潮湿的海风肆无忌惮的灌进来,衣服被冷汗黏在背上,风一吹,冷得他渐渐平息自己粗重的呼吸与猛烈的心跳。
月上中天,漆黑的夜空挂着一轮明月,明月之下是翻腾不息的波涛从天那边卷来。解雨臣下车关上车门,车灯开着照着前方一个人,那个人坐在一块礁石上,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支烟,一直看着解雨臣。
“吴邪,”解家当家沉着脸色,嗓音带着药醒之后的嘶哑,“说清楚。”
吴邪看着解雨臣半响,他使劲抽完最后一口烟,然后把烟头插进沙子里,拍拍屁股站起身,“小花,你应该今天走不了了。”
他并没有看自己发小的脸色,而是侧身回头凝视着这片夜幕下的大海,“欢迎,小花。这应该是时隔多年,你第一次重回故土。”
吴邪转身回来,海风吹动他的发梢,发丝拂动间,他看清小花的手,他知道如果解当家此时动手,这一切都会结束,几千年来的一切,还未开始就会结束。
许久没有动作的解雨臣收回死死盯在吴邪身上的眼神,低低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吴邪,看来你真的查到了很多东西。”解雨臣一步一步地走向吴邪,“但是你凭什么认定我会告诉你。”
时而躁动时而轻抚的风吹得吴邪有些烦躁,胃里有恶心感不断的上涌,他内心是否定现在这样的自己的,但是命运还是逼他,也不尽然,是他还是逼自己走上了连发小都要怀疑的路。他不是不相信解雨臣,而是他逼迫自己不相信任何人。
他在北京与小花分别之后,就开始着手调查小花。九门之中一些东西就算被抹得再干净,还是会留下些许蛛丝马迹,从没有人可以瞒天过海,他查出来解家当家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海,并且解家沿海的盘口虽说监管不松,但解雨臣几乎从不亲自涉足,只有一次,那是十五年前,解当家失踪一个月,最后从山东青岛回京。这一个月,解家当家失踪,而后道上的老人都缄口不谈,只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的是从山东回来之后的解家小九爷性情大变。
所以他想知道解雨臣到底经历了为什么,他吴邪想要把控一个人,就要从这个人的过去开始。他想知道小花究竟可以做到什么程度、可以牺牲到什么程度。
小花已经走到他的面前,二人四目相对,他看见小花的眼睛灼人的亮,“刀在你腰后,你如果不肯说,我现在已经死了。”
“好。”小花忽然笑起来,解雨臣站在沙滩上看着夜幕之下无边的海洋,看着被月光映照得清清楚楚的,他的发小那憔悴又阴郁的脸庞,笑着笑着心中的悲悯不可抑制的流露出来,“吴邪,如果有一天,有人也让你说出你的过去,你会选择怎么说?”
“那要看他为什么要听了。”吴邪道。
“我曾经以为,当我老了,对着我年幼的后人,我才会把这个故事当作三分玩笑七分寓言说出来。或者永远不说,随我生来,到我死后,带进棺材里。”解雨臣的声音很轻,似乎这些过往已被碾作尘泥。
“我不说,并不是这个故事牵扯太多秘密。这个故事跟道上时时刻刻都会发生的明争暗斗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不同就是它只属于我一个人。”解雨臣深深地望向吴邪,“我没想到,它居然会变成你对我的一个威胁。是我疏忽了,但这个威胁是符合逻辑的。没有什么比追溯一个人是如何成人的,更能判断这个人是否可信了。你能做到这一步,果然比之前进步很多很多。”
解雨臣双手插在兜里,笑了一下,往前就是一脚。顿时一颗不大不小的鹅卵石打中吴邪膝盖的穴位,“妈的**!”吴邪瞬间吃痛,一条腿软着跪了下去。
“但是也就刚刚及格而已。”解雨臣居高临下地看着吴邪,“还是不够狠,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可是你现在命还是在我手里。你真的应该把我的刀拿走,只要我有一点不情愿,我就可以动手杀了你。”
吴邪就地盘腿而坐,摇摇头:“不,你不会的。如果我把你的刀拿走,你才会真的杀了我。你不会动手,因为我们都是同一种人,你比谁都清楚。”
解雨臣听他这句话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小花使劲晃了晃头,朝着地上的吴邪又踢了一脚,骂道:“你是不是第一次干给人下药这事,老子现在头晕得要死!吴家三爷和小三爷,还真是一家人。”
“你说什么?”吴邪眯起眸子,抓了把沙子要撒过去的手停了下来,他沉下声问:“这事情跟三叔有关系?”
“有关系,不过我不确定这件事里的‘吴三省’到底是你三叔还是解连环,这都是后话。不过别担心,‘吴三省’在这件事里是个好人。”
一只小螃蟹蹭蹭蹭的从沙子里爬出来,解雨臣低头一直逗弄它,玩到吴邪已经沉不住气,刚想动手把那只螃蟹放回海里,他才突然开口:“你应该知道西藏的事情跟纳粹有关了。”
“嗯。”
“九门之中跟二战牵扯很深。换句话说,只要是世界性的变革,都跟它牵扯很深。所以这件事情,跟二战时期一艘在所罗门群岛附近的美军沉船有关。”
“远在南太平洋的海底沉船,还跟九门有关,那这件事情应该闹得很大。”吴邪皱眉“可为什么,从来没有听人说起过。”
“为什么?”解雨臣笑了,“因为不会说的人,不想提起。会说的人,已经永远葬身海底了。”
“那年我十八岁,时逢掌管解家十年。虽说当时的解家已经能在道上立足,但仍是步履维艰,解家的盘口和解家尚且年幼的当家人,在大多数人眼里是一块肥肉。所以那年解家当家成人礼,很多人心怀鬼胎地来了。”
“十几年了,我早就忘了这些人的相貌,有的人的名字我也记不清了,但我却清楚地记得他们的神情。那天我喝了很多酒,什么人敬的我都喝,而当我醒来时,一切都来不及阻止。这场人为导致的命运,送我和解家从此踏上一条无法回头的不归路。”

楼主 YQ冥冥  发布于 2017-10-03 12:00:00 +0800 CST  
chapter3开局


解雨臣在头痛欲裂中睁开眼,眼皮似有千斤重,挣扎两下意识似乎又要堕入虚空。但就在那一瞬间他捕捉到了什么,不寻常的白光从身处的空间斜上方照进来。解雨臣立刻翻身坐起,他不记得解家的老宅什么时候可以有这么刺眼的阳光,他也不记得解宅的伙计怎么会满口的土话。解雨臣下床,在站起来的那一刻,却不料脚下一软,他直接摔倒下去。混沌的脑子被这一摔渐渐清明起来。

他看清了自己身处的地方。这是一个狭窄的房间,一张桌子一张床,靠床头的位置还有一扇窗,强烈而刺眼的光就是从窗户外直射进来。屋外人声吵杂,他闻到了浓郁的咸腥气息,周围的晃动不是因为他的头晕,而是因为……
解雨臣强撑起来,一把拉开了门。他的眼前是白色的墙壁,和幽暗的走廊,这道走廊一直深到尽头,都是一扇一扇相似无异的门。而他所在的,就是这道走廊的第一间房间。
而另一边,解雨臣转身,瞬间满目耀眼的白光,他抬起手遮住,迎着光芒走出去。
劲道的海风混着正午的热气,朝他直扑而来。
周围的晃动不是因为他的头晕,而是因为……
解雨臣猛地睁开眼,入眼是一望无际的蓝。
他在海上!
甲板上的人全因他的出现看过来。一个长得很白的年轻人笑着喊道:“哟!解家小九爷醒了,小九爷这一睡,可是乾坤颠倒啊!”
周围的人听他的话,全部一哄而起。有人道:“这船上的日子狗都嫌,连个娘们都没有,小九爷再不醒来,可要憋坏我们这大老爷们了!”所有人马上意味不明的笑起来。
解雨臣站在走廊口,看着这群人,暗含一口气探寻着各处关节,很明显,如果仅仅是宿醉,他并不至于脱力成这样,一定是有人趁着宴席给他下了药,而这群人……
解雨臣快速扫了一眼,心中大概有了个数。这些人之中一定有九门的人,也有其他道上的人。那么此趟必定是夹喇嘛了,只是这趟夹喇嘛,谁牵的头,夹的是什么喇嘛,为什么要在宴会上对他下手,解雨臣全然一概不知。解雨臣知道就算他是解家当家,但这些人论资排辈都可以用资历压死他,为避免在摸清头脑前再生事端,还是先勿动。于是他行了个礼,道:“各位前辈,解某初出茅庐,若有不周,请多指教。”
接着就有人招呼吃饭了。聚在一起的人立刻沉下脸默不作声,陆陆续续地往饭厅去,解雨臣跟在他们后面。落座之后,席间解雨臣又见到了更多的人。这些人见到他似乎并不奇怪,嘟囔了几句话后,并没有什么招呼,只是各自各的围在一起,各说各话。解雨臣心下判断,应该有四帮人,有一帮人一直说着长沙土话,如果不是长沙其他路数的,就应该是吴家。还有一帮人,说着普通话夹着些许京片儿,不是解家,一定是霍家。至于剩下的……
这时有人碰了碰解雨臣的杯子,解雨臣看像他。坐在解雨臣旁边的这人,就是在甲板上第一个说话的那个白面年轻人。那人笑道:“小九爷,小的白喜,四爷手下。”解雨臣会意与他碰了下杯,但他现在闻道酒精味就头疼,只是浅抿了一口。白喜见到了,也不介意,说道:“小九爷,此去凶险,我们这么请你入伙也是无奈。现在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还请见谅啊。”
解雨臣道:“那劳烦白兄能否告诉我这一趟,走的是什么?”
白喜道:“小九爷我们接到这个消息也是时间紧急,没有跟你交代。这一次是裘德考牵头,九门协同再加上其他一些人,去所罗门群岛附近找样东西。”
“什么?”解雨臣问。
白喜刚想说,这时白喜身旁的同伴拍了他一下,解雨臣顺着他们的示意看过去,有两个身型十分高大威猛的白种人走进饭厅,饭厅里的气压瞬间压低了下来。所有人看到他们都偏开了视线,窃窃私语起来。
显然,两个白人也听到了他们说话,其中一个一拍桌子吼道:“都在说些什么,全都闭嘴,吃完饭全部回到房间去!老老实实的!”
“死洋鬼!”除了霍家、吴家、陈家外,剩下一圈里有人站了起来:“吼什么,你算个什么东西!”
洋鬼子唬着脸,“咔咔”拧着脖子朝他走近,“哗啦”一下那圈的人全部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什么,而恰恰是这样,解雨臣发现了很多东西。
“裘德考的人。左边那个叫金彪,右边的叫金庞。”白喜靠近解雨臣,朝那两个白人抬了抬下巴,然后又暗指了一下与金庞起冲突的那个人,说道“那帮人是道上的其他人,现在结成一派,打头的那个叫‘山西老三’剩下的你轮着数老大、老二、老四。”
解雨臣看着他们,喝了口酒。
山西帮的老大是个精瘦的老人目光沉沉,他按住了老三的肩膀,示意他别冲。局面看上去好像稳定住了。金庞冷哼一声,走过去的时候手一扫,山西老三的碗杯砸了一地。老大的手猛然往下一按,显然已经按不住老三了,一句话还没喊出来,老三的拳头已经挥起,冲了出去。
金庞转身硬接下这一拳,一把抓住老三直接举起来砸了出去。解雨臣在起身侧开的瞬间,山西老三“轰隆”一声,砸倒了背后解雨臣他们吃饭的桌子。老三龇牙咧嘴地倒吸凉气,一只手撑在身后站都站不起来了。解雨臣只看一眼就知道,这人的腰间盘被摔突了,手腕直接扭伤脱臼。
没有人再来出头,所有人脸色憋得十分难看。解雨臣身旁的白喜打了个圆场:“两位大哥和在座各位都静静,这一趟路途遥远,大家未免都需要在船上相互照应,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和气生财?”有人冷笑。
解雨臣看过去,那人是霍家一个远房表侄叫霍启。
“这次生财求不得,估计我上辈子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所以摊上这么个活儿,我只求这次能保住这条命。”
“保命?保命难啊。”山西帮的老四阴阳怪气道:“我们不就是去送命的吗。砍头前还让吃餐断头饭,现在断头饭都不让我们好好吃?”
金彪金庞两人横着脸,站在人群中央。
白喜见状又道:“是啊,两位哥,咱们做的都是卖命的事,大家还是活络些好。”言外之意,这两人也懂。这一趟在海上的时间太久,做的太僵事情办不成,对老板不好交差。
两人视线扫视人群一周后,看到了在人群中默不作声的解雨臣,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前脚迈步后脚跟的走了。
解雨臣与同桌的陈吴两家的人一起把地上一片狼藉收拾好,山西帮把老三扛起来,可是老三一动就在惨叫,那只脱了臼的手软塌的垂下,连皮连筋。一个吴家的伙计出来,搭起那只手,老三鬼叫的一声还卡在喉咙里,“咔”那只断手就被接上了。老三看他的眼神有些吃惊,这吴家伙计也不想听他说什么,扭头就走,看见解雨臣看着他,礼节性的点点头,道:“三爷手下,小九爷叫我墩子就好。”
一餐饭闹得不欢而散,但对于解雨臣来说,确是有些收获。所有人各回各自的房间,解雨臣看着他那容身之所,除了床上有两套换洗的衣服,桌上放着些基本生活用品,其他的属于他的东西是什么都没有了。
他拉开的抽屉,倒是发现了有一只笔和个年久泛黄的本子。应该是这艘船上曾经的海员留下的。解雨臣揉了揉眉心,不知觉地摊开本子,在纸上写下了“霍、吴、陈、山西”几个字,又相对着写下“裘德考”。“裘德考”打了个圈,指向霍吴四家。而“所罗门群岛的沉船”,他则打了个问号。
他是解家当家,他比绝大部分人都要清楚,九门之中的纠葛远比看上去要深得多得多。能让九门剩下的四家全部出手的事,一定是大事。而与其说是裘德考牵头,看刚刚在饭厅的闹剧,倒不如说是裘德考胁迫。能让九门被裘德考胁迫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解雨臣在“所罗门群岛”下着重画了几条线,这个范围指向非常不明,到底指的是海岛群还是海域,他都不知道。但是去找样东西,再在这餐饭中看出来的,应该是九门需要的东西,那为什么会被裘德考威胁去拿自己想要的东西?并且,其他三门出的都是手下伙计,也就是说其他的当家人是明白这件事情的,只有解家不知道,解家还是当家被人下药卷进这件事情来的。这就说明,很有可能他在这件事情里的角色与其他人不一样。解雨臣不是被圈养起来的世家公子,十年来虎伺狼环锻造出他的血骨,他明锐的捕捉到了要吞噬他的危险。
解雨臣把写了东西的纸撕下来,收进兜里,躺在床上。他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的劣势很容易让人激动不安,但是解雨臣一遍一遍的警告自己不要慌张。
这些人都觉得他不过是个被逼到没有退路的解家,强推到台前的一个门面,这个当家不过有些身手和一副好皮囊。可是那么多人愿意选择视而不见的真相是,这风雨飘摇的十年,独木难支的解家,硬生生地被解雨臣撑了起来。解雨臣早已不是那个在二月红院子里,拉着二爷爷袖子撒娇起名字的孩子了。这些年,情愿地、被迫地,他卷入一场又一场的斗争,从挣扎愤恨到平静算谋,就像当他醒来慢慢发现之中端倪,就已经建设好了心理预期,冷静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幼年时,跟二爷学戏,唱到《穆桂英挂帅》,那是的孩童心是明亮而纯粹的,不知生死,却怕生死。他问二爷,为什么会有人愿意去打仗呢,他们不怕死吗?二爷拍拍他的头,说道:“解子,你要记住,临到阵前,冲上去,才有一线生机。”
那年的他,不懂九门,不懂解家,记忆里郁郁青葱的庭院泛黄,但他却清晰的记得二爷说话时神情,不像说的话那般炙烈,反而冷清极了。直至后来他长大,才明白那神情的深意叫做身不由己。
置死地而后生。
他是解家当家,他不能逃,他必须要等一个机会。


楼主 YQ冥冥  发布于 2017-10-07 13:17:00 +0800 CST  
chapter4 开局
日头渐落,红日触到海平线的时候,解雨臣睁开眼。清明如他,就像根本没睡过。
这时有人来敲门,解雨臣开门一看是中午吃饭时,给老三接手的那个吴家伙计。伙计是来送饭的,一张脸没有表情,饭盒发出来再从口袋里掏出个苹果,解雨臣接过说了声谢谢,墩子就像没听到一样没什么表示,低头收拾东西准备送向下一家。就在解雨臣准备关门的时候,他突然抬起头,看了解雨臣一眼,说道:“小九爷,夜里不太平,最好别出门。”
解雨臣听下了这句话,却并没有放在心上。海上的吃食不过是些军用罐头和干粮,吃完了饭,他把饭盒拿出去丢,回来之后,他突然发现这个屋子里不对劲。
那个放在桌子上的苹果,不见了。
他反手把门锁上,慢慢走到床边,弯腰猛地一掀床单,床下没人。这件房间最多待两个人,三个人都难转开身,除了床下根本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放着苹果的桌子就是窗户旁,而他从来没有开过这扇窗,这扇窗一直是锁着的,是那种锁窗户常用的扣锁。
解雨臣将桌子挪开,附身去看。这时他才发现,窗户底下有一丝缝,若不是仔细凑近去看,根本看不见,是窗棱变形造成的缝,而扣锁却能恰好锁上。解雨臣用手指一抹窗台,立刻抹下一层灰,而靠近扣锁附近却只有薄薄的灰。解雨臣知道有种细丝能长数米,韧且坚,拨开扣上这种锁轻而易举,但是,在他离开到回来,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内,开锁拿走苹果再把锁关上,这却是非常难的事情。而且最恐怖的是,解雨臣并没有离开这个房间超过视线范围内,但是就在这十几米的距离里,解雨臣居然没有感觉到有任何人靠近。看来这船上有人身手,并不在他之下。可是这种人,为什么会做偷苹果的事情。
想不通却也来不及想,屋外一阵推搡的声音,声音不大,可怎奈解雨臣耳朵灵。他轻轻走出门,起居层的夹板上没有人,此时太阳已经全部落下了,天色渐黑。解雨臣看着通向主甲板的楼梯,想了想,向下走去。
主甲板上灯有一盏没一盏,一盏灯只能晕开一小片地方,其他全都抹黑一片。解雨臣顺着甲板上层建筑的船体走过去。就在要转到主甲板另一侧的时候他停住了。他的斜上方有一面为了防止运货的时候拐角看不见人发生碰撞的转角镜。
他看到另一侧的夹板上有两个人。一个是陈家的伙计,解雨臣记得是吃饭的时候坐在白喜旁边的那个,一双三角眼,看人的时候目光是从眉峰底下看上去,阴恻得很,人称好哥。另一个就是霍老太远房表侄霍启。俩人的神色都不善。
解雨臣听见霍启说:“上船前时间仓促,老太婆来不及跟你们深究,图纸一半被你们抢走了,陈家伙计真是***,现在是时候该还回来了!”
好哥冷哼一声:“被女人当家的**,四爷只是拿回了属于陈家的东西,你算个什么货色敢来这里叫嚣。”
“我算什么货色?我毕竟姓霍,而***不过是陈皮阿四手下一条狗!”霍启压低声音吼道,可是怒气越压越压不住。
解雨臣再清楚不过,所有姓霍的男丁心中都有一口气,特别是些远房亲戚,天高皇帝远,这口气也就不憋着了,自觉姓霍,再加上父辈的关系,便不服霍家是个女人当家。陈家的伙计是真的心毒,解雨臣知道今天这件事估计是没有善茬了。
“怎样?姓霍,霍家的事也轮不到你插手,要不然你也不会被选来找死。”
果不其然,霍启估计是心下越想越偏,解雨臣隔着这么远都能看到那双瞪红的眼睛。
“现在你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飘着,而你的那些同姓霍的兄弟们,正喝着酒被人捧着,搂着妞醉倒在温柔乡里。”
“妈的,我叫你闭嘴!”话还说着,解雨臣就见霍启彻底爆发了,一拳冲了出去。
好哥微微侧开一个角度,霍启拳头带着风擦着脸就过去了。解雨臣心下暗叫不好。好哥是真练家子,这一个躲闪,恰到好处,没有被打中不是重点,这个躲闪的真实目的是为了近身。而这个时候的近身,正好让对方弱点彻底暴露在眼前。
好哥压着声音在霍启身后说:“霍家是你的吗,不是。那凭什么要你为霍家拼命呢?”海风卷着水汽打在霍启后脖颈子上,霍启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好哥袖中藏刀,此刻已经滑了出来。霍启疯狂扭头回去,可惜脖子转身子却再也转不了了,刀刃见血封喉,鲜血迸射,霍启狰狞着脸朝着解雨臣的方向缓缓滑下去,那是解雨臣看到他的最后一幕,解雨臣甚至相信,那最后的一秒,霍启已经看见了他,可是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好哥被霍启了血喷了半边身子,他毫无反应地把霍启全身上下搜了个遍,并没有搜出他想要的那件东西。他拖起霍启的尸体,搭在横栏上,把脚一推起,一分钟前还活着的人,就这么死气沉沉地被丢进了茫茫大海。
他放倒了一旁储水的大水桶,“哗啦——”满地猩红被推入进海。好哥脱掉上衣,把衣服丢进海里,此刻他终于转过身。
三角的眼,如刀的目光藏在眉峰之下,乌黑的红似是刺进他的眼眶里,血顺着那张脸流下来。
月光之下,浪潮之上,一个声音告诉解雨臣:
杀戮开始了。


楼主 YQ冥冥  发布于 2017-11-26 17:35:00 +0800 CST  
早晨五点,天边泛起鱼白肚,解雨臣起床洗漱,在走出门看到起居层的栏杆时,他下意识向下看去,却见主甲板上昨天好哥抛尸的地方站着两个人,那两个人正是昨天中午吃饭时见到的裘德考的手下,金彪金庞。
金彪伸手在横栏上一擦,闻了闻。他们不知说了些什么,之后两人一起从甲板的另外一侧搬来一桶水,冲洗甲板和栏杆。解雨臣看着他们动作完,转身离去。
平静一直持续到上午九点。
饭后半个小时,解雨臣正在房内听船长广播。此时已经是海上航行的第四天,他们已经准备驶离东海海域,从日本宫股海峡进入太平洋。
愤怒的争吵从走廊的另一端推搡着传来。一群人直接吵到了甲板上。
解雨臣没有开门,他靠在墙上,窗户就在耳朵旁,他很明显地能听出来,是霍家的人在与陈家两家争执。
一个与霍启同辈的霍家人叫霍延,对陈家伙计叫骂着:“昨天晚上就是你们叫霍启出去,现在人不见了,我不问你们要人我问谁要!”
“关老子屁事,我叫他出去,没十分钟就回来了,我能干什么!”
解雨臣听出声音来了,此人正是昨晚那个好哥。
霍延一听,怒火攻心,一把揪住好哥:“***告诉你!霍家的人少一根毫毛我让你祖宗十八代陪葬!”
好哥也丝毫不怵,挣开霍延的手,一拳就挥了过去:“**养的,蹬鼻子上脸!***都说了,我叫霍启出去没十分钟就回来了!同屋的人都知道!十分钟我能干什么?我能杀人我能抛尸?啊!”
霍延被这一拳打得蒙了,晃了晃脑袋,嘴里却还念念有词:“十分钟……十分钟……不管,我不管!今天我就让你们给我偿命!”
好哥退后两步站定,扭了扭脖子,笑了一声说道:“是,我的确把霍启叫出去了。”
“既然你们想看戏,我就告诉你们,我不仅把他堵住了,而且我还问他要属于陈家的那半份地图,他不给我,我们还起了争执。可是,就算我告诉了你们,你们认定是我杀了人,又能把我这么样呢?”
好哥挑衅一出,霍延身后的伙计已经准备蓄势待发,霍家四个人,陈家三个人,两家对峙,顿时呈剑拔弩张之状。
这时,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都别吵了!”有人走出廊门,是山西帮的老大:“我看事情主谋另有其人。”
霍延咬牙切齿道:“鬼老,这浑水你也有一份?”
听到霍延叫鬼老,解雨臣心下一动,此人莫不是传言中的墓下鬼阵拦不住的茅山鬼五?鬼老的年龄是个谜,但是从解雨臣听过的关于他的故事推算,此人至少已经八十岁了,而面向来看却完全看不出来。鬼老神龙不见尾,道上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其传言,而他也是被裘德考胁迫的吗?还是另有原因?关键是,鬼老出手的事,必定与鬼阵有关,海底沉船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鬼老说:“浑水到是没有我一份,不过我今天早上起得早,到是见到裘德考那二金在楼下主层甲板密谋做些什么。现在水迹都未干,你们不觉得奇怪?”
鬼老是这里面最有名望,资历最老的人。这船上什么人的话都不能信,但唯独鬼老的话,
就算是不全信也能听进八分的。
霍延走到栏杆旁,往下一看果真!一摊不大不小的水迹横亘在甲板上,十分突兀。
这下,霍启的去路是一清二楚了。霍家人是这船上最多的,他们此刻愣在原地,死都想不到,最先被下手的居然是自己的人。
鬼老拍了拍霍延和好哥,说道:“切勿乱动怒而招了小人背后黑,更何况本就是人家抢
占了先机。”
此语不点明,但说得不能更清楚了。鬼老的意思是让他们明白,裘德考和他们是两个不同的阵营。而同一个阵营的,不要内斗自乱了阵脚。
少了一个人的事,谁想回避都不成。中午的时候,裘德考的人下来把所有人聚集起来,半训半唬地说话。解雨臣面上听着这些人各自心怀叵测的说明,思绪却不自知的飞了好远。一阵接一阵清脆的鸣叫,成群雪白的海鸥掠过他们的头顶上方,解雨臣抬头望去,湛蓝的天空印出飞翔的剪影。仙人有待乘黄鹤,海客无心随白鸥。
这方天地间唯一没有心思的生命没有徘徊多久就离开了,茫茫海天又陷入一片孤寂。解雨臣坐在人群后面,收回目光。台上人,霍家人正与吵闹着,船长和大副也下来了,与金庞一样,站在旁边同是一副不耐烦的脸色。
霍延也是撑不下去,他拿什么能跟裘德考斗?他环顾一周,刚刚说不要内斗的人呢?现在这群人上来帮他讲一句话都好,可是所有人都一个屁都不放的坐着!他咽不下这口气,可偏偏又要咽,要把这五脏六腑都撑破!
众人最终都被遣散了。解雨臣回了房没事做,只能日复一日的等天黑。裘德考估计是看在跟狗五爷的交情上,对吴家伙计比较照顾,厨师长的事情都让吴家伙计代劳。今天送饭的伙计还是昨天那个墩子,照常一句话不多说。解雨臣吃完了晚饭,休息了一会。他看着桌上放着中午饭和晚饭剩下来的香蕉和橘子,想到了昨天有偷苹果的贼,于是把水果放的离窗台远了些。此时已经月入中天了。解雨臣拿着换洗衣服,走去浴室。
浴室在楼下,是公共的澡堂。解雨臣专门这么晚才来,就是想等到没人的时候。九门之中那些人龌龊的心思,他都懂。
热水一开,哗哗的水流浸润着他的骨血,这么多天以来,他终于找到一丝慰藉。然后就在他要放下戒备却还绷着跟弦的时候,他透过水声突然听见浴室门外,有“索索”的声音。解雨臣当机立断关了水,扯过一旁的浴巾围在腰间,果不其然,马上有人偷手摸脚地溜了进来。解雨臣心里暗骂了一句失策,他本不应该开灯,但又或许有人就盯着他来?
解雨臣见得这人,正是霍延手下一个叫饺子的伙计。这人尖嘴猴腮,一见解雨臣脸上就泛着笑:“哟哟,小九爷,真是兴致好,泡澡呢?”
解雨臣并不想与他多言语,准备套上衣服就走,可这逮谁谁让?解雨臣衣服还没穿上,一阵风扑到他身上,他下意识横肘挡在胸前,刚好挡住如同饿狼扑食般贴身进来的饺子,饺子两眼放着光,好不掩饰自己赤ll裸的目光盯着他:“小九爷,你这身子可是绝了!这海上苦日子数不尽,让小的我给你找点乐子吧。”
解雨臣没有再给他多说话的机会,脚法凌厉,掌下生风,饺子堪堪躲过两招,胜败已分,这厮败类绝对躲不过这第三掌,然而就在这时,解雨臣身形一顿,筋骨凝涩,怎么都使不出力气来。饺子笑着站起来,趁势搂住解雨臣的腰。
那双手贪婪地在解雨臣的腰身上揉捏,解雨臣抑制不住想作呕,抬腿要踢,却不料被人捉住,直接抵在墙上。饺子用劲压制住一直在挣扎的解雨臣,狂笑道:“解当家,你可是真的不知吸取教训,一个坑栽两次?解当家….解当家…解雨臣!”
饺子越叫解雨臣名字,他越兴奋,恨不得浑身上下都颤抖起来:“解雨臣…解雨臣…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解家的堂会,你一身旦角的装扮,戏服被扯去大半。”
“你拿着枪,浑身被溅着血,踏着一地尸首走过廊桥。你的眼神那么狠,你走的那么慢,那些罪人的血顺着你的腿流下来…就这么流下来…而我在一旁看得心快要爆炸了!怎么能让那些肮脏的东西玷i污了你的身子?我是…真想帮***净,可是那时候的你是看不见我的……”
“但是,现在呢!现在你不得不看我了吧!”饺子一口咬住解雨臣颈侧,泄愤一般啃咬着,“我现在不仅让你能看见我,我还可以对你做那些人对你做不了的事情!”
疼痛带给解雨臣昏沉的脑海里一丝清明,他渐渐平静下来,也不挣扎,问道:“是么,你觉得你比他们强在什么地方?”
他的声音拉得长长的,慵懒的语调似是无意。果然身上的人一身蛮劲渐渐软了下来,他舔l舐着解雨臣下颔的轮廓,冷笑:“解雨臣,这里没有解家的任何人。没人会帮你,谁都想让你去死,为了活命,你应该心思活络点,找个人能罩着你的……”
话不能说太多。
解雨臣心中默念,时机已成,他猛地咬破自己的舌尖,他借着疼痛和血腥气凝起一股劲,猛然挣脱钳制。
刚刚肆意妄为的小人瞬间沦为掌中的猎物。
“你!”饺子转过头瞪大眼睛,却被解雨硬生生把他脖子拧了回去。
饺子登时抽出把刀,刀锋寒光逼人,可解雨臣视而不见,他知道他不能撑多久,所以直冲过去!
那一瞬间,解雨臣杀念已出。他抓住饺子的头不留生机的朝墙上撞去,与此同时,心中飞速计算起来,陈吴霍解、山西帮、裘德考,杀一个人打破的结构,可以有无数种可能无数种结局,他知道现在杀人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可他别无选择!
若是解雨臣真的想杀一个人,那就是下一秒的事情。可是,他却突然瞳孔紧缩,就在饺子即将撞向墙的时候,那具身体在解雨臣的手中直接瘫了下去。解雨臣松开手,饺子直直滑到地上。
解雨臣站在原地,发梢的水珠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地滴落,他确定,不是他动的手。可是……
澡堂里的白炽灯,微微晃动,光线也随之晃动。解雨臣缓缓走过去,蹲下。他探了探饺子的鼻息,人还活着。解雨臣慢慢平复自己的心跳,沉昏失力的感觉又涌了出来,他强撑着把饺子翻了个身,就见两颗不规则的半椭圆的东西,因为解雨臣的动作,顺着地上的水流晃悠悠地滚下去。
解雨臣将它们捡起,眯着眼看了半响。焦距在那两粒东西中间聚了又散,散了又聚,解雨臣在昏倒前终于看清了:
那是两颗橘子里的籽。

楼主 YQ冥冥  发布于 2017-11-27 13:32:00 +0800 CST  
chapter8 开局
一把匕首意味着什么,也许是威胁恐吓。又是一道惨烈的闪电照直劈下,曝亮的电光一瞬间照进了解雨臣眼底隐忍的疯狂,他的手甚至都不可遏制的微微颤抖。解雨臣无暇他顾,甚至已经放弃了日常的思维习惯。握着刀柄,就像是冥冥之中握住了转机,主动权在一点一点的朝他靠近。
一定是有人在帮他,他坚定不移地想。
他听见很重的脚步声,有人正在登上楼梯。解雨臣浑身绷紧,站起身,握着匕首的手攥足了劲,他舔了舔嘴唇,仿佛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拿人喂血祭刀。脚步声越来越重,也许只要下一秒,利刃抹喉,浓稠的血液从颈部大动脉迸射而出。可只闻其声却不见接近,只听那人转了个弯后就继续上楼去了。一阵海风卷来,打开的柜门拍了回去,发出一声不小的声响,解雨臣突然一个激灵,眼底的厉色渐渐散去。他把匕首插进后腰,悄声快步转身而去。
风雨飘摇的夜在惶惶的人心中,终于迎来了遥远的日头在海平线露出,可无人有心去感慨。有人继续筹谋着,有人害怕自己成为下一场斗争的导火索。阴谋的斧头下一个将降临在谁的头上,无人知晓。
在所有人还没有想好如何冠冕堂皇的对昨晚的事表态时,一声哀嚎撕裂了早晨诡异的宁静。
山西老三死了。
山西帮以鬼老为首,站在老三的床头。他们上船之前,本也没有多深的情谊,但海上风浪不息,一个帮派的人难免生出相依为命的依靠,说白了在解雨臣眼里就是一种兔死狐悲。
老三其实是被金庞打死的。前几天吃饭的时候,两人打了一架,老三被金庞举起来狠狠一摔,原本以为只是伤筋动骨,可偏偏他急火攻心,这么一下伤到哪了也不清楚,就只见从那以后老三很难再下床了。海上缺淡水缺医疗物资,成天海风吹着脱水,好不容易撑了几天,昨晚那人吃人的鬼影吓得他一命呜呼,心肌梗塞,早上人醒来一看,已经归西了。
船上所有人都来了,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有的人觉得表露一点同情太恶心,他们昨天才亲手碰了人血,而山西老三死的又与他们无关,适当的深有同感好像是人性那点伪善拔高了身姿能给他们带来一丝赎罪的慰藉。
“海葬吧。”有人低低的说了一声。
鬼老不置一词,一动不动。沉默了很久,裘德考的人忍不住了,刚有些骚动,又被人拦住。
“鬼老,”白喜脸上的神色恰到好处,开悟与心痛混合得相得益彰,他皱着眉对着船上年纪最大的人说:“这么多年,大家对生死都应该看淡了。三兄弟此时走了,兴许还是个好事呢,谁也不知道下一程还会发生什么。”
鬼老和老二老四都看向他,鬼老扯了扯嘴角,长叹一声,声音里有一丝撕裂的沙哑:“看开......看开啦!还会发生什么.......兴许还是个好事。说得好,说得好!来,兄弟们,把老三抬起来!”
后面的哥俩架起老三,此时尸体已经变得僵硬,毫无血色的脸皮下血脉显而易见,看上去十分惨淡。而下一分钟,他就将彻底沉入海底,被泡的肿胀,被分解,被腐食,身首异处,连丝亡魂都要被压在数百丈深的恶水之下。所有人跟着三人走到甲板上栏杆旁。鬼老一抬手,老三就被投进了深蓝色、要吃人的大海。
海风吹得人发冷,身上却黏腻腻的。鬼老枯槁的手,五指张开又慢慢合拢。他们原本无心参与内耗,却也无能为力全身而退,明明哪个夜晚都安生得很,却也折了人。明哲保身都是错的,是不是只有最狠的那个才能活下来。
这样一出之后,船上所有人都实时的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再提昨晚发生了什么,好像霍家从未在这艘船上出现过,亦无从谈起消失了。陈家和裘也没有什么交流,陈吴也没起什么冲突。吴家伙计依旧干着伙夫,在一天太阳收敛力量沉入水里只剩半个头的时候,敲开了解雨臣的房门。
墩子依旧木讷,递给解雨臣他的份就走了。解雨臣突然在背后叫住他,对他晃了晃手里的橘子:“不好意思啊,这个......好像坏了。”
墩子接过一看,就见那橘子屁股底下有个窟窿,估计被啄了好一会了皮都干得翻了卷儿。墩子嘟囔道“就是那些讨人嫌的海鸥,明明又不吃,又什么都想来一口!本来水果就不剩多少了。”说着递给解雨臣一只梨。转身想把那只橘子扔进海里,想了想好像又舍不得,揣着走了。
日头下得很快,转眼天就降下的大幕,黑了起来。解雨臣吃完饭,躺在床沿上。有一抛没一抛的玩着那只梨子。船上的人经过这么一遭他都能认全了,什么人干的出干不出的事都有个基本的判断,但是他怎么都想不出还有谁能做这样的局。
无厘头又随意。简直像个恶作剧的孩子可事情背后的残忍程度与心机又绝对是一个机巧到极致的人,两项合一,解雨臣觉得这人应该是个疯子。
漆黑的匕首就藏在他身后,被他的体温捂得温热,几乎要与他融为一体了。解雨臣从来没有那么渴望的拥有武器,他突然就爱上了这把刀。就在他准备把匕首拿出来再仔细端详的时候,忽然窗户外迅速掠过一个黑影。
解雨臣屏住呼吸,瞬间站起身,他靠着墙听见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在倒腾着什么使劲往地上扑的声音,解雨臣听了一会,直起身,肩膀就肉眼可见的松懈下来,突然猛地推开窗。果然就见那个影子是一只灰白的海鸥,此时正扑棱棱的挥着翅膀。看着他手上拿着梨想向这边飞过来,又不知怎么朝反方向跌跌撞撞的扑腾。解雨臣看了一会,突然背脊就僵住了。
一个非常危险的信息出现在他脑海里。
这个时候,为什么会有海鸥?
这片海域别说海岛,连暗礁都没有。海鸥不可能离开栖息地太远,到一个根本无落脚之地都没有的地方觅食。
这么一想,瞬间一个画面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解雨臣想起来,距离他上一会看见海鸥是两天前,正是众人发现霍启不见的那天早上。裘德考的人把所有人都聚集在甲板上训话,就在那时,他注意着头顶上飞过一群海鸥。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在甲板上,不可能有人有机会抓鸟,不可能抓鸟还不被他看见。
一个一直以来只是妄想般出现在脑子里的臆测,一锤子被砸得结结实实,震得他从头到脚麻得动弹不得。再也不可能有更多的怀疑,解雨臣瞬间一身冷汗。
这个船上不止20个人,还有第21个人。

楼主 YQ冥冥  发布于 2017-12-01 19:58:00 +0800 CST  
chapter9 相遇
他开门跑出去,想抓住那只海鸥。却不料那鸟扑棱棱地一直往外飞,跌跌撞撞地朝楼梯下飞去。
解雨臣追过去,起居层外几乎漆黑一片,到了主层甲板上更甚,唯有天上的星星点点的光源,脚下是深不可测的大海,海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浪涛汹涌。而此时那只海鸥已经不见了踪影,解雨臣四下寻觅,眼睛逐渐适应了环境,周身之外静谧之中仿佛有什么动荡正在冲破束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解雨臣皱着眉转身,幽微的星光间,他竟看见一个黑幽幽的洞口静静地向他张开大口。
那扇几乎锈死的通向底层舱室的阀门,居然打开了。
解雨臣之前的冷汗已经被风吹干了,他此刻往腰后一摸,那把匕首正妥帖的贴着他,刀在人在,他狠下心,朝门洞走去。
通向舱室的楼梯锈得很厉害,主甲板下的二、三层甲板都是钢铁管道丛生的构造,铁锈味混着海风的味道,腥咸得要命,人走在其中就是行走在一艘远航海轮的五脏六腑之间。
此时此刻是真的一点光源都没有了,跟瞎了没有什么两样。解雨臣完全是凭着直觉和到处摸索的感观判断着往深处走去。这是非常危险的行为,此时海轮已经不再航行,船舱深处只有水流的声音,而其余得不到任何信息。解雨臣突然觉得自己太冲动了,这已经是短短两天内第三次这么明显的意识到自己冲动了。也许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巧合,又也许威胁正等着一触即发。他收回脚步,憎恶又懊恼地意欲离身。
忽然,从楼梯口传来越来越明显的怪响。一束光打了进来,冲破凝固的黑暗,解雨臣猛然回头闪身躲开那束光的照明范围。实际上他慢慢进入船舱已经走到了十分靠里的深处了,此时离楼梯口有点距离。但是解雨臣还是一眼看出为首的那个人,是陈皮阿四那个八面玲珑的伙计——白喜。
白喜拖着一个进来,那人被塞了嘴,喉咙里不断发出呜咽声,他的四肢被人卸了,手脚断骨连着血脉,拖动着四下乱拍在冰冷的钢铁上,生不如死。白喜拽着那人的脖子,把他拎起来,解雨臣才看清楚那人是吴家一个伙计。白喜并没有让这个人存在太久,一刀捅进肚子里,看着他浑身抽搐了一时半刻,就扔倒在地。
事发太紧急,解雨臣藏身的地方不够隐蔽,他试图往角落再挪一点,可生锈的钢板一踩就会发出不小的声音。他一动不敢动,可不料,白喜完事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疑心病太重,他举着手电照着船舱深处,缓缓向里走来。手电的光扫过来,好几次几乎堪堪扫过解雨臣的衣角。解雨臣看不见周围的环境,几乎无路可退,他双手搭上钢管,凝力准备翻身而上,可怎料从背后未知的黑暗里突然伸出一双手,一手绕过他的肩膀,一手捂着他的嘴,猛地把他往里一带。

楼主 YQ冥冥  发布于 2017-12-02 13:05:00 +0800 CST  
chapter12 祸心
这下,是个大事了。不过麻烦的是裘德考,九门当下就沉下来,不发一语、作壁上观,仿佛大家都是局外人。
大副和金彪金庞立刻奔向驾驶室,怒吼声仿佛要活埋了船长。
他们航行的第七天,已经走到菲律宾海,到了一个十分尴尬的地方——印度尼西亚和巴布亚新几内亚之间的那些各种土著混杂的岛屿附近公海。到了这种地方,一般出海的远洋轮船都会绕路,可现在很明显,他们已经偏离了航道,以对面驶来的速度,很可能距离领海就差临门一脚了。
裘德考的人出离愤怒,也察觉到九门的心思,当即回身吼道:“要是招惹到的是那帮地头蛇!谁都不要想好过!”
他的恐吓乍一听挺有道理,可是基本上没有用。九门是上船以来就是缴械的状态,真遇上当地土著也只能靠裘德考。裘德考跟一个孕期被出轨的孕妇一样,安全感实在是贫瘠,集权得太过了,连一个罗盘都没给他们留,否则也不会到即将踏入别人领土才察觉。
九门甩手翻身看了个笑话。真的是个笑话,那些黑点的速度,明显是冲锋艇,土著不大可能有这样的装备,政府军无疑了。
这些人嘴上虽然这么骂,心里肯定也明白。能让他们这么着急的,另有原因。
比如,为什么会偏离航线。
解雨臣站起身,站直的那一刻,整个人从原先低眉敛目的状态中抽离出来,周身气场一抖,正准备离开,却猝不及防看见不远处的鬼老正看着他。
那老人注视着他裸露在外的皮肤,见他看过来,对他招招手,唤道:“小九爷,海上光线太强了,您这是被晒伤了。再晒下去可不行,老朽这有药。”
警觉如解家当家,自然是本能要拒绝的。可解雨臣是真的想揍裘德考那一群***,每次都挑这种太阳大得能把人晒化的时候在甲板集合。现在脖子上一圈,火辣辣的疼,衣领一扫,他就更恨不得把那群洋鬼子抽筋扒皮,行动十分不方便。解雨臣自觉也没必要对一点好意都抽丝剥茧的揣测,便对鬼老道了声谢,起身跟着去。
鬼老自己住一间房间,房间里还放着几张椅子,一看就知道是昨天白喜他们坐在陪着山西帮。鬼老翻着抽屉找出管药膏递给解雨臣,说道"小九爷不嫌弃的话就擦这个,过一宿就好了。"
说着这话,海上波澜起,一阵海风卷进窗,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解雨臣接过药膏,鬼老却一个踉跄,像是没站稳一样的一把攥紧解雨臣的手向下一压。
除了药膏之外,一个被折成硬角的东西也塞进了解雨臣的手里。
老人的手粗糙至极,近看甚至能看见不动声色陈年疤痕从虎口咧到手腕,同沟壑丛生的皱纹纠缠一起。解雨臣低着头,心跳失了一拍还没有落下,这样的一双手仿佛是一段垂死挣扎的绳索,却不知为何不合时宜的勾起他一段又一段泛黄的记忆。也是一双老人的手,没有那么粗粝,以相似的力道往他手里塞东西。有时是糖,有时是笔,有时是刀马旦的马鞭,有时是真能见血的刀棍。
解雨臣抬起头,却没看鬼老的眼睛,他看着窗外泛着波光的蓝,窗外洗漱池反射着耀眼的白光,刺着视网膜一片焦灼。
这样的动作好像十分漫长,但真实却十分短暂。他不知道有没有人在暗中注视着,不知道暗中注视的人发现了什么或者又编排了什么,他只听见最后嘶哑的声音低低道了声"保重",他走的有些失魂,脚踢到了什么还浑然不知,继续往前走差点被绊倒在地。
解雨臣定睛一看,起居层外的洗漱池下放着一张长长的椅子,这椅子放这实在又矮小又碍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就在这时,他又听见扑棱棱的声音,又是昨晚那只海鸥!它不怕死的落在栏杆上,扑腾的翅膀扇起一阵奇异的臭味,像死掉烂咸鱼。
解雨臣突然涌上一阵不详的预感。
他怕这鸟扑腾扑腾引人来,一咬牙抓起这鸟,等走了两步才发现,恶臭并不是从海鸥身上发出来的,他回头看着鬼老窗外眼皮跳了一下。这时,鸟身上传递来一种轻微的力道,只见鸟腿以三拍子的节奏被拉扯着,节奏感传递到解雨臣手上,曾经经过专业乐理训练的人完全无法抗拒产生了条件反射——他脑子里迅速闪过无数首相应节奏的曲子。脑中欢快优雅的音乐与周遭压抑的环境氛围相差十万八千里,瞬间把解雨臣劈了个外焦里嫩。
解当家胸口蓦地腾起一股无名之火,三步并两步冲回房间一脚踢开门,直接把鸟往房间里人的身上砸去。
果不其然,一身黑还戴着墨镜的男人站在房间中心,本就狭窄的房间此时被塞了个满满当当。而这人居然跟着手中牵引线的节奏踏着拍子跳起了圆舞曲!
解雨臣压着嗓子没好气的问他:"你在这里干什么!"
黑眼镜停下了脚步,朝他风度翩翩的一躬身"怎么的,我饭后溜达溜达还不行了?"
解雨臣不想知道他在哪吃的饭吃的是什么:"航线出现问题,裘德考的人马上就要有怀疑了,昨天我没有不在场证明,你最好不要给我添麻烦。"
黑眼镜站直了:"怎么什么话都被你抢先,我也要跟你说先收起你的弯弯绕绕,别给我添麻烦。"
解当家并不是什么七八岁小孩子,他站在那就是一大写的"不信任不合作"。
黑眼镜看他那样也卸了口气,退了一步说:"算了,你先看看鬼老给了你什么。"
解雨臣当即目光凌厉起来:“你什么都知道?”那副样子就是又准备要打一架了。
"我是让你看看鬼老给你的是什么,不是我要看。"黑瞎子说:"你这个人真的太难相处了,要你是我儿子我准先把你打一顿。"
解雨臣摆明了要送客,黑瞎子无以为对,跟他说"反正最后一句话,听好了。鬼老与你师傅渊源颇深,给你的便是一样故人旧物,以此为证,山西帮可信。现在情形对陈家不容乐观,陈家必定暗自筹谋,不需涉足深入的地方你就不要再探下去了,保命要紧。"
解雨臣面无表情,站在门口送客:"说多了。"
黑眼镜气得牙痒痒,走出门顺手给了解雨臣一颗爆栗。然后一眨眼人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解雨臣低眉敛目,等着一阵风将门拍关。静静侧耳听了一会,才拿出鬼老塞给他的东西。
一张质地坚韧的宣纸被折成了方块大,仔细摊开,里面笔画的纹路显现出来,简笔勾勒的庭院一角的一株红梅,画尾一方印。无论是画还是印,对这笔迹的判断是解雨臣这辈子最初习得的后天本能。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胆力拿着他师傅的东西在他眼前造假。而他只一眼,不及深想手便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这幅画是被人从一整幅画上直接撕下来的,也许就是为了撕下那副私印。二爷的真迹留存于世的屈指可数,没有人会去将这有价无市的珍品拿去交易,只可能做故人珍藏以缅怀之意。此时不惜将这故人遗物撕毁私藏上船,为的是什么?这船上还有什么人能与二月红能渊源深到以笔迹为介?
这一切还能有其他不言而喻的原因么?
——山西帮是一开始就打算认解雨臣的。
解雨臣喉头滑动,突然抬起头一把将纸片攥进手心里。
又来人了。



楼主 YQ冥冥  发布于 2017-12-10 23:24:00 +0800 CST  
chapter13 祸心






楼主 YQ冥冥  发布于 2017-12-27 17:43:00 +0800 CST  
给大家看看度娘是如何欺负人的



楼主 YQ冥冥  发布于 2017-12-30 10:41:00 +0800 CST  
chapter14祸心

转lof食用 排版简洁好看很多,最重要的是lofter不吞贴,百度删了我一个早上的帖子要生气了TT
http://www.lofter.com/lpost/1cb87c3f_11f02a51

楼主 YQ冥冥  发布于 2017-12-30 12:24:00 +0800 CST  
chapter19 如实
解雨臣咬着唇壁的嫩肉,力道重得直接咬出了血。他在一种对自己来说近乎残忍的羞辱中,开始拿起勺子将事物送进口中。
带着一股独特酸味的奶制品顺着食道滑下,随着吞咽动作,一种酸疼的触觉涌上额心,鼻子酸的酥麻。
熟悉解雨臣、不熟悉解雨臣的,但凡是听过这个名字,不论心服口服否,所有人都会承认解当家是极其聪敏机巧并且极端理智的人。
但是解雨臣从小跟着二爷学戏,舞台上百种波折千种起伏,悲欢离合酸甜苦辣,他都需要演绎,演绎意味着体验与共情。解雨臣骨子里那点对情绪敏感的感性,无论如何都无法磨灭。
他可以是杀伐决断的解当家,也可以是戏台之上眸光潋滟婉转千回的花旦青衣,可此时此刻两种不可能同时出现的身份,在同一个时空交汇了。在无数次自欺欺人与压抑克制失败后,激发出来的羞愤难当,打得他彻底狼狈不堪。他现在是解雨臣,那个会焦虑、害怕,会心软、怀念、猝不及防,会哀伤、犹疑,更会崩溃、需要发泄的解雨臣。
在最后一次试着压住喉咙里的哽咽失败后,解雨臣完全自暴自弃了,他一巴掌拍开黑眼镜对着他的枪口,有一种耻辱的生理盐水忍不住地湿润了眼眶,他什么话都不想说。
但是,刚刚还在热衷扮演暴力恐吓的某人反应过来后却被惊呆了。不同于开玩笑,这次是来真的。黑眼镜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解雨臣先是眼眶红了,有圆润的液体涌了出来,眼睫噙润一片,再一眨眼,一滴又一滴的生理盐水淌了下来。
这...这...不可思议解雨臣在他面前哭了?
解雨臣觉得自己***的是有病,为什么会在如此不恰当的时刻、在一个如此不恰当的场合、在一个拿着枪抵着他脑袋的人面前,情绪崩了。
看,本能的理智还在不死心的垂死挣扎。
说实话,那锅东西并不难吃,甚至十分便于吞咽。完成任务后,解雨臣把饭盒重重拍到床头柜子上,深吸一口气,对黑眼镜说:"我也不想成天成天悬着一颗心,不想刚开始决定相信,甚至还想保护谁,下一刻就被那人干掉一条命。你让我信你,那就直接一点,你打断我的双手,加上腿也行,然后启用你的备用计划,杀掉船上其他人,回航。"
黑眼镜举着枪,挠挠头,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找到了纸巾给解雨臣递过去:"你别......对不起,我刚接触你,你不听话,而我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跟你相处,火候过了头了,我认错。"
黑眼镜也不再靠近,他说:"我知道这些事情太复杂了,你很难消化。我不应该逼你。我不会对你开枪的,你看..."
黑瞎子把弹夹卸下来,给解雨臣看:"里面没装子弹,都是逗你的。"
解雨臣头都没抬,用行动证明他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可是黑眼镜知道,这种状态下的人不可以独处。黑眼镜把枪收回去,对解雨臣道:"你离床头坐的远一点,不要压着伤口,刚刚好像又裂开了。"
不是好像,衣服已经能看见细细渗出来的血渍。
解雨臣冷冷地瞟了黑眼镜一眼。
罪魁祸首郁结了,解当家这人非武力不合作,一旦武力了下场更凶残。
黑眼镜说:"为了表达我的诚挚的歉意,我帮你换药,背上你自己也换不了,海上这种环境现在不换伤口更难处理,你背后的伤不是一般的......"
解雨臣抬头,皱眉:"你说什么?"
因为背后的伤口,解雨臣只能穿带扣子的衬衫,以防穿脱衣服的时候牵扯背部的肌肉。解雨臣把扣子解开,黑眼镜在背后把衣服拉下来,把绷带解开。一道十几厘米狰狞的伤口横陈在背部,伤口直径很大,但是却不深。只不过刚刚止血没多久,现在被挤压,结的浅痂又裂开了。黑眼镜尽量放轻地去消毒上药,但是解雨臣还是疼的颤抖,起了一层薄汗。
可是这不应该,解雨臣不是温室里的大少爷,自觉本人没有那么不经疼。
黑眼镜将棉签稍微按在伤口上止血,解雨臣"嘶——"倒吸了一口气。
再干净利落的黑眼镜也不忍心了,不是他对这个伤口不忍心而是解雨臣的情况现在除了自己,其他人都没有办法体会。
"这是神经毒素的后遗症,暂时的**神经后,会让宿主本人的触觉更加敏感,痛感放大数倍,再加上你已经不止一次接触了,"黑眼镜轻声说:"忍不住你可以发泄,喊出来或者抓我。"
"笑话。"解雨臣冷哼一声,挥开黑眼镜伸过来的胳膊,"还没那么不耐操。"
"小孩子家家的,"黑眼镜叹了口气:"怎么说话那么粗鲁。"
不过解雨臣还没有非人类到挑战生理极限,也就嘴上逞能,此时此刻已经疼到膝盖跪在床上,整个人克制不住到想倒下去。
黑眼镜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他,对他警告:"别往下趴,伤口好不容易止血,又要裂开了。"
疼虽然是疼,但解雨臣意识还是清醒的,此时此刻半吊着的衣服已经全被扒拉下来,黑眼镜的手卡在他腰上。解当家浑身一个激灵,僵在原地。出于私人原因,解雨臣极其忌讳身体的暴露与接触。这简直是他的逆鳞,再想想刚刚口不择言说了什么,解雨臣恨不得自绝命数,当场血溅三尺,死了算了。
但是身后黑眼镜明显什么都感觉不到,止完血,上好药,缓缓扶解雨臣坐好,然后一个人去倒腾绷带。
尴尬仿佛连痛觉都麻木了一些,解雨臣艰难地给自己找话说:"这...到底是拿什么划的?"
"碎瓷片,"黑眼镜把绷带从解雨臣胸前绕过肩膀固定住:"虽然不够锋利,要造成致命的伤口必须非常用力,可一旦造成伤口直径会较宽,不容易结痂,所以你别乱动。"
黑眼镜用绷带仔细饶了伤口两圈,最后在肩甲骨下又打了个蝴蝶结:"鬼老应该不想杀你,但同时他也不想留你给任何人,很矛盾。最后我怕节外生枝,只能杀了他。"
"至于为什么我让你相信鬼老,是因为陈家人也差不多要对你示好了,如果你再不有偏好,跟着你的理智选择了可以给你带来最大效益的陈家,就太危险了。陈家人可不会矛盾纠结,要你的命就是一瞬间。"他给解雨臣把衣服穿上,换上新的绷带手不太好动,黑眼镜一颗、一颗扣子给解雨臣扣上,"我要盯着裘德考,怕要是没看住你真跟陈家走了怎么办,只能让你相信鬼老牵制一番。"
解雨臣觉得黑眼镜这样跟自己讲话非常奇怪,他皱眉对黑眼镜说:"你没有必要要跟我说这些,再来让我信任你。我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或者说你还有让我一定相信你的必要吗?"
黑眼镜受不了那样...形同心如死灰的表情,解雨臣肩膀没有能下手的地方,他只得揉了揉解雨臣的头:"在我眼里,你这个年龄就是个孩子。孩子迷茫了伤心了,在没有信息摄取的情境下他自己几乎是没有正确的办法解决的,必须要有前人领着。"
解雨臣本要争辩,可他把目光停留在了对面桌子上的一个地方,一言不发地沉默了。
黑眼镜看到了,走过去把那个原来鬼老给解雨臣的药膏拿了起来,然后又打开抽屉,把里面一张叠好的纸片拿出来:"这东西我拿去扔了,你师父的东西我帮你收起来,放这里太危险。"
"你这样做,是以为我会感激你么?"解雨臣在他身后叫住他,"我不会再浪费感情了。"
黑眼镜站在门口,微微回身对他笑道:"话别说的那么满。感情是你自己的,喜欢就表达,不喜欢就收回去,不存在浪不浪费这一说。天底下能囚禁你身体的事情千千万,可唯一能束缚内心的只有你本人。只有你可以让自己不开心,让自己苦于被情绪折磨。无论是悲伤、愤怒、焦虑还是恐惧,不是这些情绪没有正面力量,但控制它们的权利在自己手上,其他人没有资格以此要挟。"
黑眼镜深深地看了解雨臣一眼:"小九爷,人活着痛苦,但绝不可以悲哀。"

楼主 YQ冥冥  发布于 2018-01-14 23:12:00 +0800 CST  
贴一篇除夕番外~(还在改,改完了再原文发楼里)
《杀局·除夕年夜》
http://koulaoye.lofter.com/post/1cb87c3f_124525fa

楼主 YQ冥冥  发布于 2018-02-16 11:41:00 +0800 CST  
chapter28 反击
解雨臣下海之后,船上的人严密监视着海面和绳索,他们相信一切尽在掌握,可是将近二十分钟过去了,绳索另一端毫无动静,大副和金彪迅速收回绳索,竟然在探照灯的光影下看见一只海岛一般大的抹香鲸从船体下方经过,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等鲸鱼离开,拎起绳子的另一端却只捞上来一个铁块。四周黑压压的不见一点水花,所有人的心头都在徘徊着惊疑:解雨臣就这样死了?
再后来起浪了,他们商议还是上发生爆炸的海岛避风浪,其实只是金彪想借力查看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上岸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没有人知道爆炸引发的原因是什么,引发爆炸的人是不是还隐藏在这个岛上的某个角落,这个人是敌是友、目的如何。事到如今,解雨臣在他们眼皮底下失踪还活下来的几率非常小,裘德考和吴家人的关系就隔着一层窗户纸了。
往密林走去的墩子,回忆盘算着心思不在眼前的树林。他往后看了一眼朝反方向离开的大副和金彪,私自藏有后援这事就已经非常膈应人,他现在怀疑这场爆炸是不是也是裘德考的人自导自演。
就在墩子心下思虑时,旁边的茂密的灌木丛中闪出一个人影,太平洋上的无人岛丛林之中突然有人发难,他被惊吓得来不及反应,惊叫声硬生生被一只胳膊卡在喉咙里。墩子在黑暗之中瞪大了双眼,那胳膊极冰,仿佛像这座岛上寂静生长的魔鬼。
“别动,不要叫。”挟持住他的人在他身后悄声对他说,这个声音极具辨识度,墩子一听就听出来,顿时目眦欲裂。
一个在他们眼前葬身海底的人竟然此刻出现在无人岛上!
解雨臣打开手电,抓住光口,不让光源在这逼仄的地方太刺激。解雨臣并没有卸了墩子的枪,只推着他往树林里面走进去了些。
“你没有死,你怎么在这里?海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墩子压低声音对眼前的人惊道。
解雨臣说:“事情超出预料,海下根本没有沉船!那东西估计早就葬身鲸腹,你们这些天追踪的信号很有可能只是检测海洋生物的活动方向。”
墩子与解雨臣对视,狂风呼啸之中两双眼睛在传递着危险的信号。
“就是说,我们很可能无功而返?”墩子的反应迅速,他很快明白,就算这个场面过于惊悚,接下来也将有非常至关重要的事情。
“不是可能,是一定。”被束缚的光影之下,解雨臣眉宇之间拥有某种非常锐利的气质:“现在剩下的力量严重匮乏,裘德考的后援——我比你们先上岛,这个岛上所有人全军覆没。但是,我还活着。”
“你什么意思?”
“想翻盘么?刚刚在船上你帮我那一回,我还没来得及谢你,现在还你这个人情。做掉他们,返航回国。”
墩子盯着解雨臣的脸,他难以想象一个死人为何从天而降,在原始丛林里挟持他。眼前的这个人冷厉得干净利落,航行这些天低垂眉目温顺无害的解当家像是直接被抽走了,重新注入了一个恶魔的灵魂。
“你是真的解雨臣?”墩子眯起眼睛。
解雨臣知道他什么意思,对他微微扬起头,露出下颔:“你可以摸摸,看是不是真的。”
墩子看着看着,没有上手,笑了。他叹道:“从你浑身是血倒在甲板上,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开始,我就知道你远比我想象中还要不简单,没想到真的走到最后了。”
“行吧,我们不来虚的。”墩子说着,却突然毫无征兆的操起枪,迅速上膛对准解雨臣的心脏。
他偏头:“这里面有30发子弹,无论如何,我要你死,你一定会死。知道为什么吴家能走到现在么,就是因为我们手里有东西。你实在不该出来见我,这个地方有食物有物资,等到救援活下去的几率远比你赌我不会杀你来得大。”
解雨臣眼睛都没眨。
“你不是这样的人”
墩子不置可否:“小九爷你才跟我在船上几天,就那么轻易相信我?那些警惕性如此高的人都接二连三的死了,就算接下来有机会翻盘你也不能大意。”
解雨臣直接问他:“那你接下来如何安排?吴家剩下三个人,再重新上船等着一场迟早爆发的你死我活?什么时候到来,是你从这里出去之后的下一秒,还是再熬不知道多少个小时?你们就像被发配远洋的死刑犯,死亡的到来像悬在头顶的铡刀,人是忍受不了这样的折磨的。”
“哪又如何,我跟你联手,就会比我跟他们打胜算大么。”墩子对解雨臣的话不屑一顾。
“这么听来,好像你连自己人都心怀芥蒂?”
墩子冷哼:“三爷组的这个队,上船之前我们互相不认识,他们不信任我,我也不信任他们,怎么能算自己人。”
“可我说了,我信你。”解雨臣神色异常的坚定。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刚醒来的那天,金庞跟山西帮打架,你上去帮老三接回脱臼的胳膊。之后我再见你,你发着饭不忘叮嘱我一句‘夜里不太平’。”
“我见过另外两个吴家伙计跟霍启和柱凉见面密谋地图,但是你却在柱凉拿到地图的瞬间捅死了他,说‘最讨厌为他们作嫁的叛徒’。金彪金庞在航线出现偏差后,对你起了疑心,你当时在甲板上说的话我现在都记得:‘手脏了还能洗的干净。有的东西要了结,可就没那么容易洗干净了。’”
“你总是木着一张脸,沉默寡言。但也会在关键时刻记住地图上的所有内容跟裘德考队伍谈判,.你甚至还会在形式如此紧张的情况下,分出精力担心海鸥啄坏了剩下不多的水果。更何况,无缘无故,在我表现得最脆弱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帮我?这艘船上,有能力杀人的人,有谁是从始至终,没有出于一己私利脏过手的?是你。之前是,现在也会是。”
解雨臣毫无惧色,径直朝枪口走上一步,直视着墩子的眼睛:“否则,如果你真想杀我,就不会在枪口对上我胸口的同时才上膛。”
两人之间的气氛陡然拉紧,在墩子看不到的暗处,黑眼镜早已端着狙击枪瞄准他的头部。
墩子回视着解雨臣。
最终,无懈可击地表情,从嘴角到脸颊再到眼角一步步崩塌,墩子笑得无声低下头去,他退后一步收回枪,摇摇头:“行啊,小九爷。接下来你说,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去其他方向搜寻的人已经往回跑到沙滩上。解雨臣低声快速说:“我要你拖延时间。把他们带上船,我随后上去,找到地方躲起来,里应外合。藏在暗处才能活到最后。”
树林下,已经有人开始呼唤各自的名字。墩子对外面嚎了一嗓子:“我这边没人!”转头对解雨臣说:“我引所有人上船之后,从这里,经过沙滩到上船,最多三分钟。我保证这段时间里,你不会被发现。之后的事,全靠你随机应变。还有,一旦要动手,吴家另外两个人也不可以活着,你要留心。”
说完,墩子从衣服里掏出个什么东西,掉头跑出树林。
等他跑出树林,黑眼镜从黑暗里走出来。天气越来越恶劣,高处的树冠随狂风折倒。远处船上的探照灯,光束冲不破越来越密集的乌云。
“你倒是信他比信我容易,我对你可比这个胖墩对你呕心沥血多了。想当时,我叫你信我半句话,你都倔得跟那啥似的。”黑眼镜收起枪,背着手踱步到解雨臣身边:“这人和人之间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你现在就是叫我去送死,我也去,头都不带回的。”解雨臣嘴上说着开玩笑的话,可是眉头却蹙得很紧,他密切关注着沙滩上人的动向。
突然,两根惯于冷静克制扣动扳机的手指,抵上了他的眉间。黑眼镜说:“不要皱眉。就算这些事和人糟糕透顶,也不该在你的眉眼间承受。”
“你真的是......”解雨臣又被他气笑了:“我知道了。”
身处周遭的一切依旧风起云涌,他的神情却放松下来。
远处,墩子拿着司南焦急地对其他人喊着什么,所有人听他招呼全部跑向轮船。
狂风卷起沙粒,人影与杂乱的光束淹没在惊涛与呼啸声中
暴风雨将至。

楼主 YQ冥冥  发布于 2018-02-25 00:51:00 +0800 CST  
http://koulaoye.lofter.com/
杀局已完结啦,后续章节发在老福特里,大家点上方链接或者老福特里搜索 ID"扣姥爷"
还有番外都发老福特啦,贴吧规矩忒多

楼主 YQ冥冥  发布于 2018-05-02 20:42:00 +0800 CST  

楼主:YQ冥冥

字数:27281

发表时间:2017-10-03 19:3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2-24 17:54:42 +0800 CST

评论数:123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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