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权转载】《Cyborg》by东帝沧阳\/东乌_沧(正剧向,架空,HE)

69.

花衬衫站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在窗口停了下来,敲了敲窗子引起我的注意。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有点莫名其妙,这种人一般不会是这时候来当好人的,不过独自这么回来让我感觉肯定有什么门道。我站起身走到窗边,花衬衫左右望了望,突然眼神变了一下。

我不知道这种变化到底应该怎形容,那一瞬间我觉得他似乎变了个人,之前的流里流气的感觉完全收敛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严肃而精明的眼神。

然后他在窗户上哈了一口气,这是我在小学的时候就玩过的,用窗户玻璃涂鸦。

他想要传达给我一些信息,但是这不能让别的人知道。我意识到这点,突然之间有种抓到了救命稻草的感觉,仔细地盯着花衬衫写的一笔一划。

他没用手指,而是用指甲把字写的非常小,这个天气水蒸汽在玻璃上不能附着很久,他又哈了一口气,很快地把那句话写完。

花衬衫写的是:“耐心等待,伺机行动。”

我有点不解,不知道这四个字到底指代的是什么,于是我用同样的办法在玻璃上写上“你是谁?”

隔着玻璃那边给了我回应,他写的很急很快,似乎不太在意,但是这个名字足以让我感觉到震惊。

他是解连环。

这个人居然在这里,一直跟在陈皮阿四的旁边,我张了张嘴,万万没想到这就是老痒和小花那个造孽的爹,他看起来年纪比实际的年龄小了很多,长相和气质和老痒还有小花也没有半点相似。小花找了他那么久都没有消息,可能也没猜到他居然在这个地方,我感觉他肯定做了什么,让自己看起来并不像解连环。

但是这种如同男女私密约会的方式不能让我问他很多问题,解连环充充地写下了一句“我现在是叶成”,在我看清楚后立刻擦干净了玻璃,转身就走了。没一会儿又有几个似乎是充当巡逻兵的伙计从附近走过。

我重新坐回了床上,盯了一会儿窗户,短时间内解连环可能不会再回来和我传达信息,这里他并不自由,他在很小心的隐藏自己的身份,把自己装作另外一个人的样子,所以这么长时间没有人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现在看来,解连环似乎是站在我这边的,我突然松了口气,这样至少我不是孤立无援的,我能够试着在解连环下次过来的时候让他帮我联系上我三叔。虽然我现在不知道陈皮阿四要对我做一些什么的,但是看上起这对我有害而无利,我抓了抓头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陈皮老头跟我说的那些话涌上我的思维,关于齐羽的事情,还有催眠,大脑记忆,我努力地思考这几样东西的联系,得出的结论越来越科幻离奇,甚至思考过,会不会我现在的大脑是齐羽的,做了一个移植手术。至少在闷油瓶身上的试验成功的案例来看,他们是有这个技术的,不过成功几率都是上天赐给的运气,人体的的排斥反应至今都不能完美的解决,更不用说近二十年前的事情,只有闷油瓶是一个亿分之一的特例。

我感觉有点暴躁,自从分开之后就没有再联系上闷油瓶,我的手机还有手表,一切的电子设备都被搜走了,除了钱包。我心想还好我有钱包,至少逃出去的时候还能买上一张长途大巴的票,不至于用十一路走回杭州。

陈皮阿四把我关在这里后,也没再来提审过我,大概过了三四天,每天都会有一个人送饭,偶尔能看到解连环,但是他还是作为“叶成”的那种流里流气的感觉,没有再悄悄来找过我。

房间的视野还是不错的,我可以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的果树,还有他们养的一些鸡鸭到处跑。对于我提出的关于物质上的需求也基本上能够满足,除了不能到处活动,倒是没有任何再虐待我。但是这种平静却让我感觉到更加不安,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我生物本能感觉到了暴风雨会来临。

第五天的时候,我看到一些生面孔,那是穿着正儿八经的警服的人,他们押着一些穿着囚服的人,还有一些衣衫不整的流浪汉到这里,我感觉到一丝恐惧,那些囚犯和流浪汉多半眼神涣散,或者神经质,这一类人多半是被认为“没有社会存在价值”的人,没有亲人朋友,少了这些人也没人会在意。

我心想这他妈该不会是一个刑场吧,为了节省监狱和收容所的消费开支,把这些人暗中丢来这里处理掉吗?难怪在这里这些天晚上我都觉得这儿有点阴森森的,怨气不小啊。怪不得整个村子都废了,只有陈皮老头和他手下这些敢去干杀人越货的勾当的人才能住这里,戾气压阴气,我这个普通的小市民可就算是受了大苦。

就在这天晚上大半夜的时候,我听到一个人在敲我的窗子,我吓了一跳,整个人躲进被子里,就露出两个眼睛,往窗户看。外面没有灯,我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剪影我小心地转换了一下角度,尽量适应月光的亮度,才慢慢看清楚那是解连环,他看起来很急,一直在敲我的窗户。

我确定不是闹鬼,立刻翻身爬起来,跨到窗边,解连环已经开始哈气写字了。

他这次说的话是:“老头回来了。”

我也写了一排字,对他道:“能帮我联系三叔吗?”

解连环点点头,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又极快的写道:“你要做好一些准备,不管你被催眠后看到什么,都要冷静。”

他写完这句话,我心里头突然有了底。点点头,用嘴型道:“没问题。”

但是这在他看来并不是一件很轻松地事情,他似乎是骂了句娘,窗户隔音效果很好,我听不到,他极为潦草的在窗户上写道:“一切小心。”

然后他又像上次一样,擦干净玻璃,飞快的走了。我也擦了擦玻璃,抹了把脸去床上躺着。

重新躺下我已经不能再好好地睡过去,我预感到天亮后等待着我的可能是一场精神上的斗争,我希望自己能够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但是关于这件事的思考很难停下来,我从来没有被催眠过,也许有不过也忘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能不能抵抗,据说催眠中途出问题是会导致精神损伤的,如果有意外,我可能会进疯人院度过下半辈子,闷油瓶不知道会不会嫌弃我。





TBC

楼主 在那瑶远的地方  发布于 2015-11-12 20:56:00 +0800 CST  
我完全对五岁时候没有任何印象,齐羽这个人在我脑子里也是完全空白的,催眠到底有多神气,可以让我把一段事情忘得那么彻底,我心想,以后也不需要什么忘情水什么绝情丹了,真想要忘个人忘个事儿,直接找个牛逼的催眠师,啥情伤都能忘个干净,比韩剧车祸撞出失忆症还有效。


我尽量的让自己的精神保持一种平静的状态,深呼吸,或者是想一些公式,以及我一学期都没有画的图纸,现在根本不需要考的高数,这些都让人心情愉快。


光靠回想这些东西,我很快淡定了下来,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等待明天早上的到来。


大概六点多的时候我睡了一会儿,八点被人叫醒。我感觉到从未有过的一种平和的心态,不知道和我昨天晚上做了一夜的思想工作有没有关系。我刷牙洗脸之后,意料之中打的有人过来给我开门,再一次把我的双手用麻神反绑在身后,然后告诉我要去见陈皮阿四。


有了准备我显得非常的沉稳,再一次见到陈皮阿四还是在那个天井面前的客厅里面。


老头子背着我在看墙上的挂画,我进去后直接就坐在了椅子上,插着手等着陈皮阿四开口。那些伙计又退到了外面,我在人群里面看到了解连环,他没看我,和旁边的那个光头在聊天。


我吸了一口气,知道这时候只能靠自己,不管是谈判也好,还是直接被送上手术台也好,我都把最坏的结局想了,整个人精神保证在了最佳的状态上。


陈皮阿四转了过来,我稍微有点吃惊,比起前几天看他的状态,这个老人似乎在这几天之内又萎缩了很多,脸色苍白,皮肤如同漏气一样的整个松垮了下来,就像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身体里面,非常迅速的,源源不断的剥夺他的精力和生命力。这种苍老的变化几乎是肉眼可见的。


他看到我,嘶哑的笑了一声,我有种说不出的膈应,他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好像是在看我的后面,又好像在看他脚下,没有一个聚焦的地方。


“我带你去见一个人。”陈皮阿四道。


我哦了一声,本来平静的心情突然有点起波动。他会带我去见什么人?会不会是把我其他的家里人绑来了,以便击溃我的神经?


那这样的话我还不如破罐子破摔,直接让自己疯了,我虽然不好过,他也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


陈皮阿四走出天井,后面跟着光头和解连环假扮的“叶成”。


解连环演戏演得很成功,看得出来陈皮阿四已经把他当做一个亲信了,不然不会让他跟着过来。


无疑这样对我们两个来说都是很有利的,解连环的确是有一手,难怪能够躲开裘德考至今都没有被发现。


老头带着我们进了一家农舍的院子,走进了厨房,掀开老式的灶台上面压着的木板,不出意外地我看到了一条楼梯,就像地道战的电影里面那样。不过这个楼梯修的很宽,也精致很多,还在上面铺了瓷砖,修了扶手。


我从这里下去,顿时感觉到气温发生很大的差异,顿时低了几度。


走了三四米后,两边的墙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层玻璃,然后我看到了这个地下室的全貌。


与其说是一个地下室,倒不如说是广西底下研究院的翻版,整个空间都被灯光照亮,看起来非常的新,有点像一个医院一样,有一个不太大的厅,三条走廊衍生向三个不同的方向。有两三个老人穿着白大褂,坐在厅中间喝水。


看到了我们,老人们只是微微地抬了抬眼,又无精打采的继续盯着水杯,也没有一句交谈,表情麻木得如同木头人一般。


陈皮阿四也没有管他们,直接走过去,进了一个走廊,然后带着我走到最尾的一个房间,这个房间的门比别的更加厚大一些,也没有装透明的玻璃。我抬头看了一眼,上面挂着一个牌子。三个大字让我全身一寒。


太平间。


他妈的,要我来太平间见什么人?有谁死了吗?我对这地方实在没有千分之一点的好印象,不说医院本身的太平间就足够可怕了,上一次在广西废弃的研究所里面,那成排的冷冻箱里面装着的尸体,以及那些实验失败了却没有彻底死亡的人变成的怪物,都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次如果再遇到那样的东西,闷油瓶不在这里,我完全没有任何把握从那些东西眼皮底下逃脱。


陈皮阿四开了门,一股冷气迎面扑上来,我浑身打了个哆嗦。这里面也是一排一排的冷冻箱,用来放置尸体防止发臭的。


有一片比较小的空地,放着一张临时停放尸体时候用的床。陈皮阿四停了下来,对着后面跟着的两个人说了一声“搬出来。”


我紧张地看着光头和解连环,他们两个走进了那些箱子之间,过了一会让,从里面一人头一人脚的提出来一个长长的白布包,里面裹着的肯定是一具尸体。我看了谢连环一眼,他眼睛也没眨一下,老老实实地搬尸体,完全不理会我的求助。


布包被放在了临时停尸的床上,这种脏活陈皮阿四不会自己干的,还是两个“伙计”,把裹尸袋上面的拉链拉下来,里面露出来一个人。


是一个女人,我看着她觉得非常的熟悉。


她不是我的亲人或者是任何的朋友,但是我熟悉这张脸。她是齐羽的笔记本里面的那张相片上面的女人之一,穿着标志性的碎花长裙,脸色苍白的躺在裹尸袋里面。我全身一冷,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脑子上狠狠地敲了一下,一阵从内而外的钝痛,疼得我蹲在地上。


然后我听到陈皮阿四声音道:“你慢慢地会想起来。这个人对齐羽来说非常的重要,她会让你完全想起来的。”


我脑子的思维很快就进入了一种混沌的状态,我什么都没办法思考,脑中有一阵一阵的蜂鸣。有人把我扶了起来,这时候我感觉我背后被刻意地划了几下,顿时清醒了不少,然后我看到扶我起来的是解连环和那个光头,解连环的手指在我背后小心翼翼地划了几个字,他写道“保持冷静。”


我长出一口气,努力把那种混沌嘈杂的感觉祛除出我的脑外,闭上眼睛再次张开,重新又看到那个女人的脸。


那种钝痛感又立刻在我脑中炸开,我大口的喘气,然后被拖出了太平间,女人的石头也被一起带了出来。


我跌跌撞撞的被拖进了一个病房一样的地方,我模糊的看到里面有两张床,床边坐着一个人等着我们,接着我就被他们放在一边床,另外一边放的是尸体。


裹尸布完全的拉了下来,女人如同睡着了一样的躺在一旁,脸被摆过来,面向着我。


这次的钝痛直接让我眼前一黑,进入了一种飘忽的状态。


耳中的嗡鸣声越来越大,从细微如同蚊子叫,慢慢地变成了飞机起飞一样巨大的噪音,这些噪音没有规律可循,我感觉自己快要疯了,想要拿东西把自己的耳戳隆,堵住这样的噪音。这些噪音让我完全没办法进行理性的思考,更不用说冷静,我突然明白了解连环昨晚的那个鄙夷的神情,这种情况的确不是我能够应付的。


我只能庆幸还好我无法动弹,没办法一刀解决自己,但是我又希望我能活动,这种时候死都比听着满脑子的噪音好受。


没过多久,嗡鸣声渐渐地出现了规律,节奏也趋近于平缓,声音也小了下去,我感觉到一阵轻松,整个人都好像在水中漂浮一样的,听着那些噪音渐渐地变成了一种类似于寺庙里撞钟一样的节奏,空灵而震撼。


我下意识的往钟声的方向走,这种节奏让人丧失所有的戒备,想去看看发出这种声音的到底是什么。


越接近钟声,那声音反而没有继续变大,而是慢慢地转变着自己的频率,等我感觉到已经非常近了的时候,钟声变成了摇铃铛的声音。


铃铛声有一种让人精神飘忽的感觉,我似乎陷入了沉睡,但是又觉得自己是清醒的,有一个听不出男女的声音对我道:“睁开你的眼睛。”


我下意识睁开了眼,正对上秦雯的眼睛,她在对面,似乎是带着笑意的看着我。




TBC

楼主 在那瑶远的地方  发布于 2015-11-13 19:46:00 +0800 CST  
70.


秦雯眨了眨眼睛,从床上翻了个身坐了起来,扶着床边打算从床上下来。她穿着一身白色的丝绸的连衣裙,洋人款式的,比起平时见她时候穿的碎花连衣裙看起来苍白很多。


我没有动,或者说我动不了。


眼前的事物我都非常的熟悉,但是这种“熟悉”不是来自于我自己的思维之中的,就好比我正在通过别人的眼睛正在审视一切,但是这不止是“看”到,甚至还有思维也能感受得到。准确的来说,我就好比在从别人的大脑之中获取信息,但是我的人格是独立的,我的思维和这些“信息”没有直接的联系。


很快我能动了,秦雯走路有些摇摇晃晃的,我立刻站起来扶住了她。


她身体情况似乎比我想的更加差,看样子撑不过太久。我感到同情,但是有种更加强烈的感情从另外一边涌出来。我很清醒的感觉到这不是属于我自己的情感,但是我却接受了这些信息。这是一种非常矛盾的感觉。


那种不属于“我”的感觉近乎于一种绝望,一种撕心裂肺的绝望。


她的器官正在迅速的衰竭,除了消化道还能勉强正常的运行,肾脏和肝脏已经是到了极限。她体重已经非常的轻了,但是肌肤的水肿反而让她看起来像正常人一样。这条生命很快就要离开这个世界,我无法估计她能撑到什么时候,也许一转身她就会断气。


我体会到的那种绝望,便是来自她的身体的状况。


秦雯抓着我的手,开口道:“你来了,带我出去走走吧,梁妈最近都没有空。”


我点点头,扶着她一点一点走下筒子楼。


为了照顾方便,秦雯现在住的地方离研究所不远,走出来就能看到那些建筑。她缩着脖子看了看不远处的建筑,轻轻叹了口气道:“你今天放假?”


我嗯了一声,整了一下她的外套,道:“我有三天假,陪陪你。”


“你还是这么会说话。”秦雯又笑了笑,把重量靠在我的手上道,“有时间就陪我散散步吧,我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


我感觉到胸口一阵刺痛,抓着她的手。有一股闷气从胸口扩散开来。脑中的另外一个“思维”正在害怕,怕秦雯没有多少时间了。这种恐惧导致的烦躁和不安完整的传达了给我,我全身微微的发抖,但是沉默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秦雯的身体状况不允许我们走太长的距离,在外面走了小半圈,我们就停了下来,她脸上稍微有了一点血色,但是我看的出这种血色并不健康,这运动过于剧烈产生的充血是一样的。我拿板凳给她坐了下来,递上水和手帕。


她点了点头,只喝了一小口水就把水壶还给了我。


以前她心烦的时候很喜欢出去散散步,然后买一支便宜的糖水,找个地方坐着啜。现在她没办法摄取太多糖分,甚至水分都不能太多的摄取。


我不知道我的研究还有多长时间才能够出成果,只要能够成功,那秦雯便能够得救,这是我工作的全部动力。


和秦雯出来的时间并不长,我很快把她送了回去,她似乎不太想休息,但是对于一个病人来说,只有安静的睡眠能让他们痛苦减轻。我不是一个医生,但是我很清楚人体的机能如何运作,她现在不能做什么,我都很清楚,就像大夫一样嘱咐她去睡觉。


但是我不可能像大夫那么狠心,我答应她在她身边陪着。让她好好休息。


“我”在安抚了秦雯睡觉后,情感和思维有了一段的停顿。


这让我意识到,我这个身体之中存在着两个思维。


人格分裂?我心里头骂了一句,心说他妈我怎么以前没发现我居然有精神病。


那个“我”对秦雯是爱慕的,喜欢的。而现在思考这些问题的我,对这个人只有同情,就像普通的旁观者。即使是人格分裂,也不会有这么清楚冷静的分开两个人格。我似乎是在那个“里人格”的位置上,但是我觉得我不是“表人格”的潜意识分裂出来的一部分。


我很不解现在这样的状况,我从没研究过这种复杂的问题。甚至说我二十多年的人生从来没发觉自己原来是一个“里人格”。


这和我的认知有些不太一样。这就类似人格分裂患者崩溃的过程,但是我不能阻止。我尽量让自己的想法比较冷静。


很快眼前变得一片黑暗,我听到像风铃一样的声音,然后所有的东西都突然之间停止了。


被人叫醒过来的时候,我趴在一张桌子上,似乎打了个盹,睡的不太好,笔掉在了地上。我打了个哈欠,解连环把手里的牛皮纸袋递了过来,道:“你看看这里的,两个病例,HIE01340750和00100008,同组实验的另外两个都有不同程度的排斥反应,但是这两个情况很稳定。”


“有什么相同点?”我接过牛皮袋道。


解连环眼神有点奇怪的看了看我,摊开手道:“都是注射血清的对照组,两个以前居住的环境有些相似,都是矿区。”


“什么矿?”我道。


他递上来一个袋子,里面有些绿色的块状石头。我看了一眼,道:“玉矿?”


解连环点点头,然后道:“02200059以前也接触过很多玉矿,这些是佛爷提供的一些样本。你拿去给八爷分析一下。”


我嗯收起了玉矿,对解连环点点头,道:“说到这个,02200059新的血液样本分析出来了,我们需要他继续造血,所以心脏没办法进行解剖研究。”


“洋鬼子那边不用管,交给佛爷去处理。”解连环道,“你也应该去歇一会儿。”


“我去看看实验组。”我理了一下头发站起来,从房里走出去。


实验组在另外一栋建筑,这里就像个监狱,但是饮食和环境比监狱好得多。我走到02200059的房间,他的左手重新进行过一次改造,现在不好活动,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他的情绪。


应该说他本来就没有任何的情绪,在我们接手他的时候就已经是这种模样。


张起灵,我喊了一声,但是这声音没有传出去,我只是在自己的心里面喊了一声。


他的手全部用绷带缠着,一直到脖子下面,我想去开门,但是我发现这个身体其实从头至尾都没有听过我的指挥。


所有的对话,思维,想法,记忆,只是和我共享,但是并不属于我,所以没有一样的情感。


我又试着喊了几声小哥,但是毫无反应,我的声音无法传出去,我看着闷油瓶坐在像病房一样的牢房里面,有种急迫的想要冲进去的冲动,但是另外一个“我”丝毫感觉不到我的情感。不管我如何急躁,如何想表达自己,但是另外一个“我”都没有丝毫的反应,也没有任何的情感波动。


信息传达是不对等的,我是被迫接受那些杂七杂八的内容,但是“我”完全不会受到我这边的影响,信息传达上我们似乎是处于一种上下级的关系,我是下级,无法选择或者拒绝上级命令。


我盯着闷油瓶,希望他和我有一些心电感应的转过头来,发现我在这里,但是他至始至终也没有动过,像往常一样对着天花板发呆。然后我感觉自己开始走了起来,我无法控制自己停下来,我不具备任何对这个身体的指令权利,只能一步一步慢慢走过了这个房间。


一瞬间我想反抗,夺取主导权,但是很快我发现我做不到。因为我的想法不会给“我”带来任何影响,更加没有可能造成损伤。


当我意识到这些,我的头又无法抑制的疼了起来。


我涌起了一个疑问,我是什么人?“我”是“齐羽”,那么现在这个意识的主人是谁。我感觉到强烈的胀痛,迫使我停止一切的想法,我模模糊糊地感觉自己看到了解连环,此时他和刚才有一些不一样,他看了看我,张了张嘴,我听不到他的声音,但是我感觉得到这句话不是对“齐羽”说的,而是我。


接着我听到了出殡的唢呐声。




TBC


好惊悚~

楼主 在那瑶远的地方  发布于 2015-11-14 21:40:00 +0800 CST  
我站在一个天井之中,厅堂里面停着一口红木棺材。棺材还没有钉口,我走了过去,停在棺材边上,摘下了帽子。梁妈呜呜咽咽地跪在棺材边上,往香炉里面投进纸钱。

秦雯还是没有撑过去。我感觉到“齐羽”心如死灰,木木地站在棺材边上。

我从包里取出来一个文件袋,在香炉边上蹲下,然后拆开袋子,将里面的纸一张一张投进香炉的火苗中。梁妈抬起头看搓了一把眼睛,对我道:“小齐,你陪陪她,最后再陪陪她。”

我缓缓地点了点头,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来,盯着火炉里的纸烧成灰。我意识到刚才烧去的东西都是研究室的报告,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这些都是“我”的心血。

即使再珍贵的东西,对“齐羽”来说都已经没有意义了。我理解这种心情。

裘德考把我调离了一线,留下的研究成果有了起色,但是秦雯一走,我完全没有心情再去关心这些研究。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极端的消沉之中度过,很难从这种悲伤的心情之中挣扎出来,即使我理智地告诉自己这并不是属于我的情感,但是我的理智无法触及“齐羽”的伤感,反而让我大量的接收了这种负面情绪。

接着我见到了陈皮阿四,这时候他不到六十岁,眼睛做过手术之后完全恢复了,裘德考的投资已经有了初步的结果,只可惜秦雯没有等到这个时候。

陈皮阿四和“我”做了一些交流,但是我没能听到这些内容。但是从陈皮阿四出现之后我所见到的内容,都是模糊不清的,我发现我渐渐地和另外一个意识的连接切断了。慢慢地他的所见所闻所想我都很难再清晰的感觉到,除了一些我极为熟悉的事物,比如闷油瓶。此后我又见到几次闷油瓶和解连环,但是这次不止闷油瓶,解连环也没有对我的挣扎有任何的反应,我和他们似乎是不存在于同一个时空之中。他们之间是可以交流的,但是我如同一个幽灵一样完全不会被感知。

然后我又产生了那个疑问。

我是什么人?

很明显我并不是“齐羽”,我的认知和我的记忆都和另外一个属于“齐羽”的记忆有所不同,甚至不是属于一个时代的东西。这说明我并不是属于这个“人”的一部分,至少是完全独立出来的另外一个环境中出生的东西。

现在这个“我”到底是什么人,是属于怎么样的一个存在。我企图顺藤摸瓜去搜寻“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从头开始回想我到底是如何和“齐羽”的意识相互建立连接的,但是我发现我一无所获,所有的“记忆”的东西都是齐羽的,而不是我的。

越往前的记忆就越模糊,我无法更加仔细地回忆,甚至说根本没有那一部分的记忆。我存在在“这里”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但是我找不出有关我自己的任何线索。

几乎从一开始我就是和“齐羽”的意识紧密连接的,直到最近我才分裂出来成为另外一个人格。不过我很清醒的认识到这是不可能的,我的认知和“齐羽”的时代有一些完全不一样的东西。比如陈皮阿四和解连环的年纪,一些用具的时髦程度。我挠了挠头(虽然只是意识里的动作),决定改变思考的方式。

突破点也许不是从头开始的,可能是从中间,或者是从某个不经意的地方。

这一次没有钝痛的阻止,我很轻易地将自己的思延伸开来了。这是一种非常的抽象的概念,可能连费罗伊德都无法理解的状态,我的思维就如同一张铺开的网,同时往很多的方向展开,每一个网格都会去框选一段记忆,从中寻找有可能发现这个我自己存在的痕迹的地方。

在这些所谓的“记忆”之中,我找到了一样不太一样的人。

那是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强烈的感觉到“这才是我”。而不是这个“齐羽”。我拼命的思考这个男孩的名字,企图从“齐羽”的记忆之中寻找这个孩子的名字。

“吴邪”

我似乎听到有一个人在叫我这个名字,然后我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在叫我。

我意识到这才是我的名字的一瞬间,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拉力把我拽出去,原本一片寂静的大脑之中突然又响起了铃铛的声音。

铃铛的声音变得非常的杂乱,但是不至于让人头脑发疼,足以影响我的听力让我失去对声音的判断。我尽力保持清醒,让自己冷静下来,我知道如果我不把握这个机会,也许会让我的意识再一次进入混沌。根据小说和影片之中的扯淡的故事的经验上看来,再次进入思维的混沌状态,“齐羽”的思维也许就会加强防备,万一我再也出不来就麻烦了。

所有的景象以非常快的速度消退下去,就像做梦的时候要准备清醒了一样,但是梦中清醒的过程人是很难察觉到的,这一次我感觉非常的清晰。

那种一直作为引导的铜铃声音不断的响起来,我整个人又逐渐感觉刚获得的一些信息逐渐远离我。似乎这些铃声是阻止我清醒过来的。

我的意识反而更加清醒,已经完全意识到这一切不过是一个梦境,我从来没有作为“齐羽”生活过,那些东西并不是我曾经经历过的。“齐羽”反而是在我的大脑中存在的一部分,但是他只是一个“记忆”并非真实的齐羽。

明白了这一点,我迅速的从那种混沌的状态之中醒了过来。

但是等待我的并不是非常舒爽轻松的感觉,而是更加强烈的疼痛。

和有人击打头部的疼痛不一样,这更像是来自我大脑深层的剧烈的疼痛感,拉扯着神经一跳一跳的发紧。类似醉宿第二天头疼的32倍升级版。我嘶吼了一声,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用头去撞墙。

身体却没有随着头脑的清醒一同恢复行动能力,我无法爬起来控制它们。我扑腾起来了一下,但是很快又重重地砸了下去。

头疼的感觉没有一点减缓,疼痛反而更加的剧烈,随之而来的还有许多的信息涌入脑中,就像中学的时候背马哲一样让人神经崩溃。伴随而来的还有强烈的晕眩,我感觉到胃部一阵剧烈的抽搐,身体也挣脱了这种限制,弹起来伸手扶着床边吐了出来。

胃中的东西倒空之后,我的视觉和听觉才开始逐渐的恢复过来。大脑一跳一跳的疼痛并没有缓解,我扶着床边几乎把胃酸也一起都吐了个干净。

精神和生理都有一种极端恶心的感觉,我控制不住自己不停的干呕,好像刚从云霄飞车上面下来一样。

等我吐得快要没有力气的时候,我听到一个声音问我道:“齐羽?”




TBC

楼主 在那瑶远的地方  发布于 2015-11-16 21:16:00 +0800 CST  
老东西没那么容易取信于人,我深洗了一口气,觉得这扇门几乎要变成了一个黑洞。就怕他能从我开门的姿势和态度也许陈皮阿四就能判断出个所以然。


虽然我心里头很明白陈皮老头还不至于那么神,但是我盯着门把手半天都没有打开。我心道他妈我还能怕老头子吃了我不是,切碎了给他蒸肉饼他都不一定咬得动。


我一吸气打开了门,不出意外的外面站着两个陈皮的手下在一边发短信一边扯皮。我舒了口气,心说果然老东西果然没放下戒心。


门口两个伙计看到我迟疑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但是没有人阻拦我走出去。陈皮对待我的态度从软禁变为了监视。这就好比原本关在笼子里的动物突然开了门允许随意进出,它们也不会轻易的一股脑冲出去。


动物是因为条件反射的惯性,而人是因为条件反射的怀疑。我不知道陈皮阿四在想一些什么,但是我知道我肯定不可能做到轻易的离开这个地方。


就算我现在是“自由”了,但是我的一举一动都还在陈皮的监控之下。只不过是从笼子变成了一条绳子。


我回头看了一眼两个伙计,给了他们五十块让帮带包烟。


留下来的那个有些奇怪的打量着我,道:“搞不懂四爷怎么让你出来了,你是给了四爷什么好处?”




我呵呵笑了一下,心说我他妈也不知道,那老头脑子里头装着什么玩意儿我知道个蛋。我蹲在农舍门口的门槛边上,揉了揉头发道:“你们这几天跑一次补给?”


那伙计哼笑了一声,道:“小三爷你也是有意思,你自个儿能出来了还不会自己看吗?”


我立刻意识到我问这话有问题,肯定让人怀疑我要趁着补给的日子逃跑,让这伙计给报上去没准这点小防风时间立刻就没了。立即接嘴道:“我就随便问问,小哥儿你跟着四爷知道他做的是些什么事儿吗?”


伙计答道:“干咱们这些杂活的多半没文化,唯一长处就是缺钱了啥都干。小三爷要知道这些事儿不如去研究室底下问问那帮子老头,我这儿是套不出话来的。”


狗日的还挺人精,我暗骂了一句。跑腿买烟的那个伙计回来了,我拆了盒子分了两支烟给那两人,起身往村口走去、


路上的人不多,偶尔能看到几个打牌的逗狗的陈皮的伙计,我走过去也不抬头,似乎我是空气一样。就算我这么走出村子也没有人会拦着我。我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叹了一口气,身上的钱根本不够卖一张回杭州的火车票。


陈皮阿四没有拿走我的钱包,但是里面一切能够证明我身份的东西银行卡和身份证都被没收了。料我逃不远,一拽绳子就能扯我回来。


我到村口的井边上弹了弹烟灰,这口井井口不大,只能塞下一个四五岁的小孩,但是水很深,底下还游着两条黑鱼。对着阳光看都见不着底。我抹了抹井边的灰,坐了上去,回头看着这条村子。


醒来之后我没有再去想关于齐羽的问题,这档口我突然又想起来了。


虽然我不能完全理解我脑中的东西,但是现在这些内容就如同骑单车,我能够条件反射的做出相应的判断。


我抽了两口烟后,开始从头“回忆”,一点一点的让“齐羽”的记忆复苏,虽然我不知道准确度有多高,这些内容又是用什么样的方式进入到我的脑子里面的。这都不是我现在需要考虑的东西。我更加想知道这些记忆里面,有关于闷油瓶的事情。


我脑中出现闷油瓶的名字的一瞬间,大量的信息立刻跳了出来,我几乎一瞬间了解了关于裘德考所投资的HIE计划的内容,以及闷油瓶的体内那些取代了他内脏和骨骼的人造品的知识。这是一个非常庞大的信息,大脑无法及时把这些外来的内容完全接纳,直接反应到生理上的反抗就是头疼,我思考一下断掉了。


不过比起来昨天刚起来的时候那种剧烈的头疼,这只不过是不小心走路撞了电线杆的程度,疼了一下很快消失了。我使劲抽了一口烟,尼古丁能够压制神经过度疲惫的不适,在我熬夜赶作业的时候学会了抽这玩意儿,差点没被我爸打死。


齐羽的记忆并不是完整的,我无法判断里面的内容是否都是真实的,我吐了口烟,看着村里面跑来跑去的鸡鸭想着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我唯一能够往外传达信息的媒介只有通过解连环,但是他也有非常多的限制,没办法与我做过多的沟通。我想要联系到三叔或者小花,我也许从他们那里能得到一些可行的意见。我吐了口烟,看到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走到农舍里面。


这些是“研究人员”。我看着他们有种熟悉的感觉,我大概清楚陈皮阿四需要齐羽的记忆做什么,齐羽当时也是研究所里面掌握资料最多最全面的人之一,闷油瓶的相关的研究基本上是他们组的工作。


这些记忆的信息我感觉齐羽身上的并不是最全面最完整的,真正的技术还是掌握在裘德考直属的那些美国佬那里,那精明的洋鬼子是不可能把技术全交给中国人的。齐羽更像是陈皮迫于无奈选择的一个对象。


我想起黑瞎子以前说闷油瓶精神出问题暴走过,和他最近的这个组的研究人员应该是首当其冲。这些都是我的猜想,也许齐羽是为数不多的幸存者,所以选择了他的记忆。


在我准备点上第二根烟的时候,我看见华和尚走了过来。他看到我摇了摇手,道:“陈老爷子没找你?”


他的态度并不像之前完全是对待一个囚犯,而是像个老熟人一样的打招呼。我有点不自在,这个转变让我感觉有点难以对付。难道陈皮阿四现在真的把我当做“齐羽”了?华和尚不知道跟在陈皮阿四身边多久,不知道他是否也是早期研究院有关的人,他了解我的情况。那么他的态度是否能够看做陈皮阿四的态度。


我极快的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然后尽量使自己看起来非常轻松自然的回答道:“没有,我刚醒来出来走走透透气。”


华和尚上下瞄了瞄我,欲言又止。然后道:“这地方没车出不了山,老爷子现在在底下。”


“四爷让你传的话?”我迟疑了一下问道。华和尚这话中有话,很明显听出来他的意思并不是随便打个招呼就滚蛋的。


他看着我没表态,只道:“老爷子不打算害你,配合一下工作到时候原封不动的把你还到三爷手里头。”


我点点头,扯了一下嘴角。逃跑这事儿我已经想过一遍了,没钱没手机没吃没喝,逃出山里了直接饿死在高速公路边上。还不如在这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轻松。我相信陈皮老鬼暂时是不会害我。


“说起来叶哥呢?”我道。


“叶成?”华和尚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我道,“你找他有事?”


“没事,就看你一个人觉得奇怪。”我递了根烟过去,笑道。


华和尚没接烟,摆了摆手道:“他以前学过些文化,是个大学生。被老爷子叫到下面干活了。”


我哦了一声。解连环果然也是个人精,比起华和尚,他反而更得陈皮阿四的信任。谁有能想到消失多年的拿走了偃师的青铜器的人居然就在陈皮老头边上。难怪小花也和他也是一个人精样。


华和尚走后我在井边又坐了十来分钟,起身往之前陈皮阿四把我绑来的天井里面走,我把自己思绪完全理清楚了。


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应对老头子。我在院子里看了一圈,有两只鹅养在笼子里,地上还有晒着的化生,估计也是从外面运进来的,老头是准备好长期抗战的。


我捡了一个花生剥开吃掉,然后又走去下一个院子。如果有时间和机会,我会把这里的所有的院子都走一遍。


不过我只走完了四分之一个村的院子就已经到了晚上,深山老林的乡村没有路灯,我只能就此打回。


第二天早上八点钟,不出意料的陈皮阿四来找了我。


他看到我表情有些奇怪,然后开口问道:“你现在是谁。”


我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我自己心中非常清楚我只能是吴邪没错,因为齐羽只有记忆在我这里,而没有人格。但是面对这种情况一般是要回答对方满意的答案。陈皮阿四对齐羽比我更加了解,我不一定能够在他面前伪装成齐羽这个人格。


被揭穿是一件非常尴尬的事情。我很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是谁很重要吗?我现在有你所需要的东西。”


陈皮阿四冷笑了一声道:“你知道我需要什么。”


我点点头,对着他笑了笑。


TBC

楼主 在那瑶远的地方  发布于 2015-11-19 19:41:00 +0800 CST  
72.


陈皮阿四看着我好一会儿,接着脸上的情绪在一瞬间完全消失了。我摸了摸头,感觉有点脑仁疼,那种催眠留下的后遗症还没完全消失。


我看不出陈皮阿四到底在想什么,他挺了一下背,低声道:“跟我过来。”


我们又走进上次的底下实验室里面。我深吸了一口气,上次我是被绑着进来的,心情有些紧张,这次我跟在他后面和散步一样走进来,再次看到那几个面如菜色的老头子。除此之外还有几个陈皮手底下的打手,拖着两个身上带着枷锁的人。


看到他们我终于知道那些流浪汉和死刑犯去了哪里。


广西那一趟我就很清楚这个研究的性质,齐羽的记忆之中这些画面也不是一次两次出现,但是当我真实的看到这一切的时候,之前的心理准备半点用处都没有,脸色一下变得比那几个老头子还苍白。如果我要代替齐羽做他以前所做的工作,那我将会看到的东西不会比电锯惊魂好多少。


退一万步说,光是人性这一点,我也无法做出在对方没有谋财害命的行为下伤害别人的事情。基本的良知让我完全失去了面对这一切的信心。我突然了解到这一切并不如我想象中的那样能够轻而易举的应对。


陈皮阿四面不改色的带我往更底的一层走,建筑材料的隔音效果很好,我下了两层后才听到有一些不太响的叫喊声和敲打的声音。我皱了皱眉。感觉自己好像走进了古代的刑房。虽然这和刑房的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我闭了闭眼,跟着陈皮阿四走进了最吵闹的一层楼。


下面的布置和广西地下有些相似,但是墙体和门窗都做了加固处理,他们了解这些“试验品”的破坏性,大多这里关着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旦被闯出这个地方,会发生什么谁都不好说。我往一扇门里面看了看,为了防止情绪过激,这个门上面的小窗也是有挡板挡住的,玻璃上有一层防暴膜,从里面是无法看到外面的,除非把脸贴在上面。


陈皮阿四停了下来,回头看了我一眼道:“我能够请得到的人都请来了,裘德考剩下的资料我这里也都有。但是我们资源不多,以前那种大手笔老头子我可消耗不起。”


我心道他妈这资源不要钱送我我也没胆耗。我心里头非常别扭,面对活生生的人,你很难做到两眼一闭当白菜切。我神经还没有对一个人的生死感到无所谓和麻木。


“你没有太多时间了。”陈皮阿四继续道,“有人等不起。”


我点点头,陈皮阿四的确是急了。他的身体情况恶化速度非常快,虽然他还直挺挺的站在这里,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马上会倒下去,我相信他想希望我和富士康员工能够有一些共同语言。


陈皮阿四大致的带我在研究所转了一圈后,叫人将我的铺盖送进了手术室边上的一间小书房里面。我拍了拍书房的门,也是厚钢打的,如果隔壁手术室出了事故,这个房间能成为临时避难所。


很快他就带人离开了,留我一个人坐在书房里面。


书房里面可活动的空间不大,摆上了一张行军床后几乎没有转身的位置,我必须脱了鞋子在地上成堆的书籍上爬行来寻找我所需要的东西。


我随便抽了几个文件袋出来,这和陈皮阿四的研究院的文件袋相似,外面的纸袋是新的,里面的纸已经发黄了,至少放了十多个年头了。里面大多是手抄的一些东西,是当年留下来的一些实验的记录,我摁了摁太阳穴,很多文字都是用英文写的,我必须尽快调动我考四六级时候的精神去做这种高难度的阅读理解。


万幸的是,齐羽当年也是会英文的,这让我能比较轻易的认出里面的专业术语。


我看着这些资料,才完整的把整个研究的目的和陈皮所急切的需要的东西搞清楚。


HIE的项目最开始取得成效的时候,有一部分研究人员将自己某一部分进行改造。不过这种改造非常微小,比如小拇指的一个骨节。只是这一点点的改造不会对人身体造成太大影响,为了让排斥反应减弱,他们从制造了抑制排斥反应的药物。


这种药物的来源是闷油瓶的血液,在我看到的几十份较为成功的研究报告中,都服用了这一类的药物。


裘德考的团队在彻底解析闷油瓶的血液后人造了一批作用相似的抑制药物,不过造价非常高,效果也并不是那么好,因此只有一些研究人员能够得到少量的抑制药物。


这毕竟不是根本解决的办法,能够抑制这些排斥反应的药物无法让身体中制造出同样的成分,同时在用药过程中,抗药性也会越来越强,根据每个人体质的不同,抑制剂完全失效的那天到来的时间也不一样,陈皮阿四当年接受过这种改造,现在他的时间快到了。


当时的技术很难完全克服排斥反应带来的影响,现在的技术已经可以制造出与人体契合度较高的材料代替当时的材料。但是材料的强度和耐久度不如裘德考的团队所制造的,精致程度也远远不及。


因此他们不愿意舍弃这个过时的技术,希望能让它变得更好。


我使劲抓了抓头发,感觉自己好像有点脱发。我脑中的药理知识非常虚幻,感觉就像考试前复习后第二天的状态,根本不知道自己记住的东西是真是假,这些知识是属于齐羽的记忆,毕竟不是我所拥有的知识。所以我不敢保证这些看起来很不靠谱的记忆是否会出错。


这狗日的,我心里头骂了一句。这他妈就好像给你一个精子让你制造全人类一样,我宁愿滚回学校画效果图。这些玩意儿和我的专业没有一个对的上号。他娘的真是造孽,我低骂道。




TBC

楼主 在那瑶远的地方  发布于 2015-11-20 21:58:00 +0800 CST  
73.


闷油瓶的沉默让我非常的不安,平时他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但是此时此刻这样沉默却多了一种别样的味道。


他不确定我是吴邪。


我不知道我三叔对他做了什么, 我怀疑他是否还能够想起吴邪这个人。我心里面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三叔是不是用他所知道的办法让闷油瓶再度失忆了。这对我打击非常大,我有点不敢相信,我深呼吸了几口气,保持住冷静,不让自己的声音发出明显的颤抖,才开口道:“你忘记了什么?”


没想到他回答道:“你是吴邪,还是其他人?”


他这个回答出乎我的意料,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我到底是谁?我百分百的确定我是吴邪,他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难道有人用吴邪这个身份给他打诈骗电话?勒索张起灵也拿不到什么钱啊,还不如勒索我三叔。


我反应过来,他想问的肯定不是这个。闷油瓶之前的反常,证明他已经完全恢复了记忆,那么他应该是一早就知道我脑中会有“齐羽”这个人的记忆。


看陈皮阿四的反应,他们并不知道这种记忆的共存是否会影响到一个人的性格。甚至不知道是否会铸就另外一个人格。我可能是唯一成功的试验品。


闷油瓶想问的应该是这个,我到底是“吴邪”还是“齐羽”,又或者是因为冲突产生的第三人格。


“我是吴邪。”我非常肯定地又说了一遍,“不是其他任何人。”


电话里传来一些轻轻地摩擦声,闷油瓶又过了一会儿才继续接话道:“你在哪里。”


“我不知道,大概在云南的某个山窝窝里头。”我道,“你确信是我了?”


他嗯了一声,也不告诉我到底是从哪里判断我到底是说真话还是假话的。然后接着听他道:“你怎么样。”


我挠了挠头,心说我能怎么样,能吃能喝,陈皮老头也没虐待我。情况不算太差,但是我不知道这样和平的情况能够撑多久。我知道时间拖得越长对我越不利。


更何况陈皮的态度非常明显,他已经很着急了。迫不及待的需要我开始在那些人身上进行新的抑制药物的研究。我很难去做这样的事情。很多曾经参与过生化试验的人这辈子都会留下很深的阴影,而对象仅仅是一些常见的动物。如果换成活生生的人,我更加难以下手。


所以我才急着向外面求助,我不想在这种良知和生存中间挣扎。


我对闷油瓶说道:“我不能再这里太久。有些事我实在做不了。”


闷油瓶轻轻地嗯了一声,道:“配合他。等我们找到你。”


“小哥。”我叹了一口气道,“我他妈做不到。我在齐羽的记忆里面看到了很多东西,比看731部队纪律片还刺激。要我亲手去做我真的做不到。”


电话里面没有立刻有回应,闷油瓶似乎也轻轻地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才道:“等着我。”


“我先下山找个地方躲起来?我知道怎么从村子里头出去。”


“不。”他很快否定道,“留在那里。”


我算了算,我大概还能拖延两三天,陈皮的脾气现在很让人琢磨不清,他非常的急躁。闷油瓶让我不要离开这个地方大概是为了方便寻找,一个村庄毕竟比一个人容易发现得多。我咬了咬指甲,继续道:“你们大概多久能过来?”


他沉默了一下道:“在路上。”


我长出了一口气。之后很快闷油瓶挂了电话。我拿着手机在床上又坐了一会儿,拆了电池和卡后塞进书柜的不同角落里面。还有几个小时就是天亮了,我需要在这几个小时之内稍微休息一下,我才有更多的精力去思考如何在忽悠陈皮阿四,以及恶补一下我所不熟悉的这些知识。


我一直睡到中午12点,都没有人叫醒我。我起来后发了一会儿呆,才发现这种自由的不正常。陈皮阿四不可能这么放心我。但是我完全变成了一种极端自由的状态,无论出入还是休息时间,他似乎根本不在意我如何拖延和浪费这些时间。


这种不紧不慢和猜测不透的感觉让我感到非常的疑惑。似乎他非常有自信,这种自信到了一种自大的地步,就像猫玩耗子一般,无论我怎么逃跑,他都有百分之百的信心让我死心塌地的做下去。


但是很不凑巧的是我没有一个完整的心理准备去应对他的这种自信。对于这些老一辈的狐狸来说,我完全就是个菜,随便挖挖就能知根知底。我开始感觉到一些害怕,我所做的一些事情是否已经被陈皮阿四完全的看在眼里了,我这些小小的挣扎也许对他无法构成丝毫的威胁。


我按了按自己头,告诉自己不要自己吓自己。陈皮阿四没有我想的那么神,他只是一个急疯了的老头子。我这么自我安慰道。


然后我从书房里面第二次走出去,对面手术室里面那股浓烈的臭味已经散掉了。走廊也非常的干净,仔细看可以看出瓷砖的缝隙之间有一些痕迹,但是已经非常的不明显了,这里被打扫得非常的透彻了。


昨晚的手术我大概能够猜测到几分,那种令人作呕的感觉又涌了起来。非常的让人难受。


接着我走下了楼,去看那些被关起来作为实验对象的死囚和流浪汉。这一些人往往都失去了强烈的求生欲望,得过且过的吃喝拉撒度过每一天。我觉得自己是个伪君子,无法拯救这些人,却害怕因为自己的手去杀害这些人。我想来想去,也许给他们痛痛快快的一刀了结性命,才是最道义的。


但是他们在这里却不能那么痛快地就死去。


关押着这些人的地方有人守着,同样的没有阻拦我的去路。我直接走进了牢房里面。


我贴上了一个小窗口去看里面的人的情况。


里面的环境不算很差,有点像精神病院的布置,所有的墙上都有软垫,尖角的地方都被包了起来。有一个人缩在角落里面,我看到他的腿包着几层绷带,但是已经被撕开了一半了,血浸了半张床。我非常清楚这种排斥的感觉不是单纯的疼痛或者瘙痒。那种痛苦我无法体会,但是看得出这个人已经因为这种痛苦想走上绝路。


陈皮阿四告诉我他所剩下的抑制剂不多了。我闭了一下眼,刚想把脸从上面挪开。


突然我看到一只眼睛,非常近的贴在我的面前。


我吓得大叫了一声往后跳开。




TBC

楼主 在那瑶远的地方  发布于 2015-11-27 21:01:00 +0800 CST  
那只眼睛依旧贴在窗口上,布满了血丝,我不知道这眼睛的主人什么时候过来的,就在我闭眼的一瞬间,他几乎是瞬移到了窗口边上。我心脏跳得非常快,一屁股坐在地上和那只眼睛对峙。


他似乎在极力的想看清楚外面有什么东西,但是那层防爆膜和门的厚度让他只能够勉强看到一个轮廓,而在外面的我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的举动。


那只眼睛转了几圈,发现什么都看不到,慢慢地退了回去。我扶着墙从地上爬起来,还有些喘气。我不敢再直接把脸贴上去,而是慢慢地接近那个小窗口,稍微有一点点的距离后才往里面看。


那个原本坐在床脚的人正在一拐一拐地走回去。


刚才那一瞬间出现在这里的眼睛的确是他。我努力克制着自己过快的呼吸频率,这种速度不是普通人能够达得到的。


但是很快我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他无法从这个小窗口看到我,那他到底是如法发现我的存在,突然从床上爬过来的?


我感觉到异常的恐惧。


这里的这些人,接受改造的程度可能已经在我的预料范围之外了。虽然有很强的排斥反应,但是并不阻碍他们变成“超人”。陈皮阿四这里的铁皮屋子并不是安全的。


有一些幸运者的肉体可以慢慢地适应这种排斥反应,但是他们的大脑神经早就在这个过程中已经崩溃了。从而变成广西地下研究院里面的怪物。


这些留下来的怪物,五感比普通人发达得多,但是脑子不太好使。我不敢想象那些死囚会如果留下来会变成什么样。我几乎是极力的想要逃出这里。跌跌撞撞的从房子里面出去。


我回到了陈皮给我的房间里面,整个人有些浑浑噩噩的。即使我一直非常清楚这个试验的危险性,和背后的非人道性。我很难控制住我自己的抓狂情绪,我想离开这里。


不管是任何方面都让我想离开,我一开始的冷静已经逐渐消失,我觉得再继续下去我很可能变得歇斯底里。我只能祈求我三叔和闷油瓶尽快的过来,尽快的让我从这里离开。


我把门反锁上,随便吃了一些饼干之类的东西,尽管我完全不饿,但是我要保存体力。我有种怪异的危机感,如果出事,我可以有足够的力气逃出。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神经敏感过头了,但是现在我的确有种异常的焦躁。


也许是精神不好,我心道。我摁了摁太阳穴,发现自己的心跳还没有平静下来。这里的环境非常的压抑,但是我觉得自己还不至于被逼疯。等我气顺了过来,我才感觉到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过激了,喝了几口水后慢慢地冷静了。


可我感觉到有些不寻常,我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太对劲。只能继续嚼着不太脆的饼干,躺在床上看书。


这一天时间就这么被我磨了过去,我把解连环的手机里面闷油瓶的号码删掉后,悄悄地把他的手机交还了回去。陈皮阿四却整天没有出现了。我怀疑是不是他已经快不行了,反而没精力管我。我心说老头子真要这么挂了反而没那么造孽,活了这么多年干了这么一些大事也应该是活的够本了。应该没有什么怨言了。


不过老头子能活这么久,这几天不可能撑不下来。我这人运气一直不太好,从出生到现在什么奇葩的倒霉事儿都会找上我。现在也不例外,我已经没有了从前的那种侥幸心理,斗智我不一定能斗过老狐狸们,我唯一成长了的就是适应力。


第三天一大早,我被人叫了起来。我反锁上的门直接被打开了,如我所料,我一直受着他的控制。我大概知道我的自由时间结束了,我需要给他拿出工作报告了。


但是这种工作报告根本不可能从一个接触生物医学领域不到一周的大学生身上得出来。我看到那些兼容性的报告的时候,裘德考的公司甚至在美国刚开始研制钛合金的时候就已经将这门技术加入到了他的研究里面去。他们对这类材料的研究甚至领先于目前国际所知水平更多,我所能做的只是大量的阅读这些东西。然后继续进行活体的研究。


但是这一类的合金依旧不能做到高度仿真的高精密度零件。而那些必不可缺但是难以和生物相容的材料便成为了致命的因素所在。药剂依旧不可缺少。他们的研究离他们的目标依旧非常的遥远。


我心说狗日的不管是毁灭世界还是拯救人类,到底这他妈都关我什么事情。我想破脑子也想不出所谓的“更好的办法”。


于是陈皮阿四带着人来找我的适合,我非常无辜的坐在床上看书,然后对他耸了耸肩,表示我现在依旧没有任何的办法。


但是陈皮阿四异常的冷静,半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挥了挥手,叫我跟他过去。我以为他又要给我看什么,我想起昨天看到的只血红的眼睛,有些心有余悸。


我跟在后面,几番打探他到底要去什么地方。但是陈皮阿四依旧不答话。我看了看周围的几个人,出乎意料的,他没有带任何一个伙计,全部都是穿着白大褂的人。这些都是在研究院里常驻的。


终于给我安排工作了?我心道。感情陈皮阿四放置我那么久不理不睬原来是在寻找适合我上岗的工作岗位吗,亏他有这份心,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我唯一有点担心的是解连环没有出现,他不知道被支到什么地方去了。很难得看到那两个跟班没跟着老头子,这让我有一些不习惯。我稍微有一点点的紧张,齐羽的这些亦真亦幻的记忆到底能够让忽悠陈皮阿四多长时间。


陈皮阿四没有带我去办公室之类的地方,而是来到了另外一个手术室。


我的心脏还是无法克制住的强烈的跳动起来了,我没想到这会来的那么快,恐惧感从脚底下蔓延。如果可以,我绝对转身就跑。但是我的路已经被挡住了,陈皮阿四走到了我的后面。


一路上老头都没开口搭理我,那么他现在应该把他的目的交代清楚了。


我紧张的看着他。如果强迫我看着这个手术的进行,我勉强还能装下去,如果要我亲自动手,那么我立刻转身就跑。


几乎就在我神经绷紧到快断掉的那一刻,陈皮阿四开口了。


“吴家小子,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所以有些事情怨不得老爷子我下点狠手。”他道,“聪明人总是让人容易提防着一点的。”


我吓得汗毛都要炸起来了,陈皮阿四这已经非常的明显是在威胁我。他把我叫来这里要给我一个下马威。我的大脑非常急速的开始运转,几乎都快烧起来了。但是我脸上已经什么表情都做不出来了,陈皮阿四气定神闲的看着我,微微抬了抬手。


他这个抬手的动作就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拔腿就往后面的门冲去。


我没跑出两步,立刻被人压倒在地上,脖子后被刺了一下,我感觉我身体开始发软,然后意识一点一点的被剥夺,这个过程很缓慢,但是已经足以让一群人轻松的制住我的行动。


“动手。”陈皮阿四拍了拍手道。


我心想我他妈要死了。居然没等到三叔和闷油瓶来救我。


然后我被架上了手术台,我看着我的手被固定在了一边,然后旁边一个人带上了口罩,在我的手上打了一针。


意识没有完全的离开我,我处在一种迷迷糊糊的状态上,身体可以小幅度的动弹,但是失去了力气,也没有知觉。我可以看到他们在对我做什么,也能够思考,嘴里也还能发出求救的声音。


但是这里不会有任何的人来救我。


麻药起作用的速度很快,我的整个左手,乃至左半边肩膀都已经完全麻痹了。我在这一刻完全明白了陈皮阿四所谓的手段是什么。


把我的身体的一部分也替换成和他们一样的人造的部件,然后我为了求生,为了活命,也会拼命的为自己想办法。这样一来,我们就会是“同一类人”了。


手术的操作是不可逆的,我那部分被从身体里面剔除的部位不可能重新填补回来。我看着自己的手,脑子里面却出现的是另外一个画面。


我在美国的时候梦到的闷油瓶的那只鲜血淋漓的手,现在好像再度出现在我眼前。我突然感到有些释然,也许这样我能够更了解闷油瓶一点,多少有些同病相怜的因素,会让我更加接近这个人一点。这种病态悲观的情绪已经完全笼罩了我,我心里骂了一句干,闭上了眼睛。




TBC

楼主 在那瑶远的地方  发布于 2015-11-29 21:00:00 +0800 CST  
74.

闭上眼睛之后我尽力地想象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能够睡一个好觉,但是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完全无法减轻我心里的负担。我几乎感觉得到刀片在我的胳膊上面一刀一刀地将我肌肉组织划开。

所以很快我又睁开眼睛了。但是时间比我想象的要缓慢许多,我的胳膊还是完好如初,那些人正在准备其他的器材,而陈皮阿四刚刚走出门去。

我盯着自己的手臂,它整个已经失去了知觉。看着我突然觉得有点饿,可能是紧张过度了,现在放松下来反而有一些不符合当前情况的反应。我觉得自己的手有点像条放在案板上的烤羊腿,一会儿就能切开吃了。

因为视线有些模糊,我很难分辨每一个正在工作的人的脸。我只能单凭轮廓分出来,大概是四个男人,和两个女人。其中有三个看起来非常的年轻,应该是陈皮阿四另外找来的人。他们说话我听得不是太清楚,大概意思是看好我的手,必要的时候再给我追加一针。

时间过得非常慢,我盯着他们走来走去大概过了半个世纪,这时候头顶的无影灯才打开了。我眼睛被闪了一下皱了皱眉,然后我感觉到一些细微的声响,似乎是从我自己身上发出来的,我感觉已经麻木的手上面有点发冷。我看过去,自己的左手手背已经被划开了一条口子。

血从切口处不断地往外流,很快有人开始清理血液,然后慢慢地把伤口拉大,直到能够看到里面的骨头。这个过程看起来非常的痛,我虽然感觉不到,但是有种心理上面的错觉,如果没有麻药的作用我很可能已经在哭爹喊娘了。

阻碍视线的血很快就被清理干净,我试着想动一动手,但是手指都已经完全被固定住了。

我叹了口气,舌头感觉也有点发麻了,麻醉剂量可能有点大。我很希望直接就这么睡过去,不用看着自己被人一刀一刀切开,这个过程异常的让人不舒服。没有人想在活着的时候亲眼看到在自己这层皮肤底下的样子。

几个人正在忙忙碌碌,不过我看不太清楚。只能看到剪子和刀在我的手背上来回比划,然后表层的皮肤被拉开到两边固定,我稍微抬一点头,已经可以看到里面的骨头还有血管了。

那一段人工制造的零件放在我的手边上,用玻璃盒子装着,保持真空无菌状态。我想了想这玩意儿马上要替代和我一块儿共度二十多年的某个部分,心说了一句嗨多关照,希望这东西不会给我今后的生活造成太大的痛苦。

没过多久我的手完全被剥开了,然后我看那几个人又进行了一会儿交谈,有个人拿起了那个零件,开始和我的手做比较。毕竟这零件是仅凭着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拍下来的X光片制作的,肯定会有细微的差别,而这种差别在人体内部会有很大的影响。所以他们现在就要依照我的骨骼来进行修整,让新换上的部分能够更加吻合我的手。

我嘟哝了一句效率低,不过舌头发麻了完全吐不清楚字。

那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又打开了盒子,又对比了一下我的手。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上面像血管一样的细软管,然后把镊子尖端用酒精灯烧红了调整上面的弯曲程度。

下一秒我突然看到他惊慌失措起来,我以为他弄坏了什么部分,但是很快我发现并不是的。他关上了玻璃盒子放下了手里面的镊子,所有的穿着白大褂的人都往外面看去。

手术室的门不是玻璃的,不能直接看到外面的情况,我现在的五感都有些衰退,完全没有注意身边到底出现了什么东西。但是看他们几个人的反应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他们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比较手术进行到一半,我的手已经被切开了。外面发生了突发状况,手术到底是继续还是停下。

在这个地方并不是医院,每个人的性命都是自己的,他们并没有任何职责为我的病痛问题着想。
有点良心的还会帮我把手给缝上再跑,如果真急了直接晾我在这儿不管也不奇怪。

他们似乎还在等待外面情况的反馈,几个人互相看了看,然后看上去比较像老前辈的那个人道:“小韦,你出去看看。”

被叫到名字的那个年轻人顿了一下,然后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推开门走了出去。

所有的人手里的工作都已经停下了。我不知道是不是突然松了一口气,手术在这个时候停下来了。这时候停下却非常的尴尬,我深呼吸了一会儿,试着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右手,虽然非常的迟缓,但是至少我右半边身子还是能够动的,如果这几个人跑了,我还能自己挣扎一下,把我自己的左手包扎起来。

等待的时间并没有特别的长,我听到了非常快接近的脚步声,这代表了什么非常好理解。

外面的确是出事了,看起来不是什么小事。我心想会不会是我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陈皮老头造的牢房不够结实,里头的那些怪物跑出来了。

手术室一下就骚动了起来。几个白大褂有些慌慌张张地开始收拾东西,收拾了一会儿,听到其中一个人骂道:“还收拾个屁,赶紧走。”

然后我听到年轻一点的女人说道:“小吴怎么办,摆在这儿?”

“别管他了,塞点脱脂棉。”

我心说还好这女人有点良心,要不然我可能死于伤口感染。我转头看我的左手,几个白大褂很粗鲁地往上压了一大团的棉花,然后几个人几乎是一瞬间窜没了影。

他们跑走后,我才开始慢慢地挪动,这时候如果真的是下面关着的那些人出来了,我躺在这儿就是一盘菜,随便剁吧剁吧就没了。但是首先我要做的是关上手术室的门,就算真有东西跑出来,这道门还能够挡他们一阵。

我慢慢地用右手支起身子,把手上面的棉花压实了一些。反正左手没有任何知觉,不会怕它疼痛影响到我的活动,顶多是怕血流的有点多,不小心就晕过去了。等我把右半边身子完全支起来后,我突然发现一个问题,他们走之前没把绑住我的手的带子一起拆开。

麻药这时候已经几乎作用到全身了,我行动非常的缓慢,右手也在逐渐失去感觉,并且用不上力气。我试着解了几次下面的皮搭扣,都没有成功,我的手和手术台已经亲亲爱爱无法分开了。

我放弃了挣扎,躺在手术台上看着头顶上面的无影灯。大概是麻药的作用,我的思维也开始迟钝了起来,躺在手术台上半天也想不出有什么可行的办法。陈皮阿四的研究院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看上去他们很害怕。而他们正在面对什么我脑中想到一些东西,但是很快我思维又跳跃到了别的地方。

比如上次王盟问我借走的T字尺到底放到了什么地方。我想了半天没想起来。今天好像是周三,上午第二节课很有可能点名,我要不要发个短信让他们帮我喊个到。

杂七杂八的东西在我脑中非常迅速的过完了一遍,我感觉我又脱离了自己的身体。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脱离了束缚,走在一条满是铁门的走廊上。陈皮阿四站在一扇门前面。

“小齐,你说你快不行了,大概还有多久。”陈皮阿四开口道。

我思考了一下,然后回答道:“半年,或者三个月。这个时间我算不准。”

“我用裘德考的技术试过了,不过不是特别的理想。”陈皮阿四道,“有成功的,不过醒来后都疯了,他们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没有办法正常进行工作。”

“人的脑容量有限。成年人的脑已经不再发育,基本上已经形成了一个固定的思维模式后,强行灌输别人的思维模式进去很容易冲突。”我道。

陈皮阿四转过头看了看我,哼笑了一声道:“你是说要拿小孩试试?你他妈和你老子一样,也不是个东西。”

我没说话,低头看着手里的记录板。我感觉自己很快就要不行了,这个恶化的速度我非常快就会全身细胞恶化。也许这是一种解脱,我们这些人活着不如死了的舒服,活着的根本没有活着的样子。

做完了例常的检查,我又走到那个最初一批唯一存活的实验体的边上。他的血液里面的那种物质我们找到了类似的代替品,但是比例浓度不对,无法直接代替他的血液抽取制造的药品。但是这种药物已经控制不了我的恶化。我蹲在门前面,自言自语道:“你说我们这些人拿命来做这事儿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想起来秦雯,突然有些怀念起来。有些东西你在它出现危害之前是永远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也许一开始答应我父亲来到这里工作就是一件非常错误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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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在那瑶远的地方  发布于 2015-12-03 21:23:00 +0800 CST  
大概在那两天后,陈皮阿四找回来了四五个小孩。裘德考发现把一个人脑中某部分的活动用某些人为的方式对另外一个人的大脑进行强行干扰和修改,变成和作为记录的人的脑活动一样的方式,他会得到那个人的一些记忆。

不过毕竟是对大脑,损伤非常的大。对于大脑已经发育完全的成年人来说几乎是无法医治的损失。我看着那些小孩,心里面有些罪恶感,不过做我们这事儿的人,罪恶感早就已经变成一样很无所谓的东西了。

我看到了其中的一个孩子。

我脑子感觉到晕了一下,快要倒下去。

他妈这才是我,我不是齐羽。刚才那些画面都是齐羽的记忆,我他妈是吴邪。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又陷进了齐羽的记忆之中了。等我反应过来我自己是谁,所有的画面又如同潮水一样退去了。

世界又陷入了一片黑暗,我好像陷入了一个四周都是黑色的果冻里面,手脚轻飘飘地都被压着动弹不得,脑中的意识异常清醒,但是眼睛睁不开,就像是进入到了另外的一个宇宙之中,我找不到出口。

就在这时我觉得我得右手有个东西碰了碰我。我的右半身的知觉还是在的,那东西继续碰了碰我,我挣扎了一下,努力把手抬起来,去抓那个碰我的东西。我的非常难的才抬起来了一点点,还没碰到那东西我就又没力气了。

然后碰我右手的东西又开始碰我的脸,我使劲地想眨眼,但是努力了半天,只是眼球动了动。

我现在陷入了类似植物人的状态,这让我非常难过。心说我不会做了个梦就半身不遂了吧,那他妈下半辈子谁照顾闷油瓶啊,这状态也真是难受得不行,想动不能动,除了右半边身子,别人对我左边做啥我都不知道。

“吴邪。”

就在我放弃挣扎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了有人叫我的名字,这声音非常的熟悉,熟悉到我很长一段时间每天都会听到。我全身的细胞几乎都在这一瞬间炸了起来,用尽了吃奶的力气睁开眼睛,去抓那只碰我的脸的手。

这一次的挣扎没想到奏效了。我睁开了眼睛,感觉到头顶的无影灯让我有一阵的晕眩,但是我强撑着不敢再闭上眼睛,我怕我再闭上眼睛又很难再继续睁开了。

我的视线还是非常的模糊,头顶出现了一片黑影,我努力睁大眼睛,使劲眨了眨,然后看到了一个逆光的轮廓。我长出了一口气,对着闷油瓶很勉强地咧了一下嘴。

没想到我们再次重逢会在这样的环境里面,不过每一次我稍微离开他一段时间,再见面似乎都会非常的狼狈。上次是我脑子受了伤,这次是手给人像剖西瓜一样的剖开了。

他看我似乎没事了,从未顶上移开了一点,然后我把我从手术台上面拉了起来。我稍微偏了一点头,左手上面的固定的搭扣已经全部都解开了,手背上的那个非常大的伤口也封了起来。针角并不太好看,但是至少都合拢了,应该是闷油瓶的杰作。他不知道在我旁边坐了多久。

我张嘴想问他怎么找到我的,但是那股麻药劲儿都没有过去,我说话是大舌头,完全没办法说个明白。

闷油瓶对着我眨了眨眼,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听懂我的话的,他道:“你的血的味道。”

我心说你是狗吗,这也闻得到。不过闷油瓶的五感的确是比一般人强非常多。

“吴三省现在还在外面。”闷油瓶道,“我带你出去。”

说完他一把把我抱了起来,然后用我异常熟悉的姿势把我像麻袋扛在肩膀上。我庆幸他没有用公主抱来抱我的习惯,但是这种姿势也只比公主抱好那么一点儿。

我回想了一下我陷入齐羽的记忆画面之前的事情,陈皮阿四手底下那些人似乎是听到了外面有什么声音,突然紧张起来开始逃跑。估计那些动静就是我三叔搞出来的,很符合他喜欢搞出大动静来的风格。

每次当我遇到生命危险小命不保的事情的时候,转机就会突然降临。我怀疑是不是缘分,每一次都让闷油瓶恰好在这种时机出现,然后救我一命。我觉得有点像俗套的勇者救公主的剧情,不过闷勇士卡时间卡得实在是太好了,让我觉得我不以身相许都是对不起他。

以闷油瓶的速度,我们很快就出了地下研究所,外面还有枪声传来,我三叔和陈皮阿四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两个老狐狸直接就在这儿正面杠上了,二话不说肯定操刀干一架。

而闷油瓶的目的只是要把我安全的救出来,于是趁着两边人打起来的时候,闷油瓶飞快的带我在村子的隐蔽角落里面穿梭。

村口村尾这样明显的路不可能继续走,他扛着我走的小路,尽量的避开人的视线。

快到林子边上的时候,闷油瓶突然停了下来。

我被颠簸了半天,药效好像有点消退下去了,眼前的视线清晰了很多,我单手扒着闷油瓶的肩头往他后面看,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陈皮阿四就在离我们最近的水泥胚房边上,而他身边没带任何一个人。

闷油瓶把我放了下来,从腰上解下来一把枪。突然连枪带着我人把我一脚踹到了旁边篱笆墙的底下。我骂了句操,口齿不清地骂了道你他妈干什么,突然来这么一脚。

但是闷油瓶却进入了一种非常紧张的状态,对付一个快死的老头子,他摆出这个姿态让我觉得非常的不正常。

陈皮阿四哼了一声,瞥了我一眼对闷油瓶道:“你倒还是护着吴家那崽子。”

闷油瓶慢慢地往后退了一步,从腰上抽出了另外一把枪。然后低声对我道:“保险栓我已经打开了,拿起来就可以射击。”

我有些莫名其妙,没搞清楚闷油瓶到底为什么那么紧张,难道陈皮那个老头也是全身改造了的“超人”吗?怎么看他都只是一个快要死了的老头。

但是很快,我发现闷油瓶真正担心的原因所在了,陈皮阿四背后的房子顶上,还有门边,有十多条狗。而闷油瓶对这些狗特别的警觉,是因为它们和广西地下的那些被遗弃的动物是一样的,因为现在吃饱穿暖了,状态比那些狗更加的好。

陈皮阿四吹了一声狗哨,所有的狗向闪电一样的扑了过来。




TBC

楼主 在那瑶远的地方  发布于 2015-12-07 20:58:00 +0800 CST  
75.

我对这种生物有非一般的恐惧,因为它们导致我长途跋涉到美国,半死不活的回来。它们的体能和一般的狗是无法相比的,闷油瓶都不保证自己能对付这么多条改造后的狗。

闷油瓶身体微微往下压了一点,突然冲了出去,所有的狗立刻向他跑过去,我看出来它们的目标并不是我,而是闷油瓶。的确我现在半边身子手脚不能动的人无法造成什么威胁,更何况陈皮阿四还需要我脑子里面的东西,他不可能在这里就把我干掉。

不需要担心自己的性命问题后,我立刻把注意力转向闷油瓶。

他把枪换成了一把手臂长的砍刀,他很清楚这些狗的构造,即使子弹射进它们的身体,也不会因为疼痛倒下,也不会那么快的死亡。除非射穿它们的大脑。在这种靠肉搏取胜的情况下失去了它的优势。

但是他们之间的战斗我完全无法参与,这速度太惊人了,几乎是在看动画快进一般。闷油瓶周旋在几条狗之间,几次我都看着刀刃从狗的脖子上面划过去,但是那些狗又灵巧地躲开了。这是我第一次看闷油瓶打架没有占据上风。

闷油瓶被狗纠缠着的时候,陈皮阿四向我走了过来。我下意识地举起了闷油瓶给我的枪,就算我只有右手能动,这个距离上我确定我也能够打中陈皮阿四。他走了两步,看到我拿起枪后停下来了。

“果然是吴三省那王八蛋养出来的。”陈皮阿四冷笑了一下道,“我不和你来硬的。小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心道我这在逃命呢,能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吗,于是我对陈皮阿四道:“陈老爷子,齐羽这人手里头的东西你都有了,你留着我俩在这儿也没用,不如让我们就这么干干净净地走了,也不影响你的生意兴隆。”

陈皮阿四嗤了一声,手上的铁球转了两转,接着道:“你以为那小子当年真的这么没心眼儿?他和他老子比佛爷还精。他没做完的事儿还得你来接手。”

我心里头咯噔一下,齐羽的确给自己留了一手,拿来保命。他比我更清楚陈皮阿四是什么样的人,如果是利益交易,那么非得藏下一手,保证自己有一张能够和人较量的底牌。我是非常清楚的,他留下来的是解连环和他对于抑制剂原料“陨玉”的研究结果。

而这恰恰是陈皮阿四想要活命最为需要的东西。

齐羽死后,解连环带着成果开始逃窜,易容成了陈皮阿四的手下跟在他身边。找不到解连环,那么就只有找到被灌输了齐羽的记忆的我。很可惜我知道这些东西也只是个理论框架,我并不懂得运用,齐羽的记忆并不是万能的,仅仅只是“记忆”而已,不代表他脑中的技术和思维一同都复刻到了我的脑子里面。

仅仅只是一个空壳的成果,但是却已经对陈皮阿四来说意义非凡。

“我们来谈谈,吴家小子。”陈皮阿四又道。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看了一眼闷油瓶。十多条狗配合的非常好,但是它们还是没有碰到闷油瓶。毕竟狗和人类不一样,它们没有那么高的智商,就算拥有了一样的运动神经,但是比不过人类的随机应变。闷油瓶找到了一个空子,虚晃了一刀,所有的狗躲避的一顺口,他立刻反手卡住了一条狗的脖子,将它的脑袋拧了一个三百六十度。少了一条狗,之前的封锁队形变得有更多的空隙可寻,顿时他的压力小了许多。

我看出来现在没有我拖后腿,闷油瓶一个人应付这些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确定闷油瓶不会有事,我胆子也就壮了起来,嬉皮笑脸地举着枪对着陈皮阿四道:“为什么要谈?这对我没有任何好处。谈生意也得是有个吸引人的条件吧。”

陈皮阿四脸色变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恢复了那张臭脸。在我意料之中,他并没有任何我的把柄用来威胁我,这我就更加没必要服从于他,我心理压力瞬间小了很多,之前对着老狐狸那种畏惧感消失无踪。

很快老头子发现了我突然胆子大起来的原因,有些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你真以为,他一个人就能带你走?”陈皮阿四指了指闷油瓶。

我皱了皱眉。心说老头又要玩什么诡计,那些狗对付闷油瓶的确给他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但是这并不代表几条狗就能够干掉闷油瓶。除非这里还埋伏了什么人,如果真还有人在这儿,闷油瓶应该一早就能发现了,但是看他的反应,这里除了这十多条狗和陈皮老头子外,的确没有别的人了。

我盯着陈皮老头看,他手上真的铁蛋子又转了几下,慢慢地开始往后退。我刚放松下来的神经立刻又绷紧了,食指已经压在了扳机上,稍微一用力,子弹就会在陈皮身上开一个洞。

比起反应的速度,我可能现在还比不过这个老人家。

突然之间我发现一个问题,陈皮阿四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直接把我拖走。我忽略了一个问题,他刚才和我的对话并不是打算真心劝我归降。只不过是在转移我的注意力。

我反应过来这点猛地回头,15米左右的地方还蹲着一只狗,发现我转头后好像突然得到了命令一般,加速冲了过来。

我转身把枪瞄准它的时候它已经冲到了我的面前。力度极大地把我冲倒在地上。我下意识地拿枪去挡住它的牙,但是没等它咬下来,我看到他在我前面摇晃了几下倒了下去,脑门上面正插着闷油瓶手里面那把砍刀。

陈皮这时候冷笑了一声,我扭头过去,他手里已经多了一把枪,闷油瓶在救我的一瞬间分神被咬住了一条腿,十多条狗一起扑了上去,闷油瓶的力气再大也抵不过一群和他一样力气异常大的动物,枪口已经对准了闷油瓶的脑袋。

一瞬间我脑子嗡地一声全部空白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翻身爬起来,食指直接扣下了扳机。

两颗子弹几乎在同时射出去,我听到枪响后整个人又软了下去,跪在地上。两眼瞪大看着眼前的画面,好像突然之间所有的画面都静止了一样。

接着,陈皮阿四在我前面摇晃了一下,猛地倒在了地上。

我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结局,我那颗子弹正中了陈皮阿四的眼睛,子弹从眼睛射进了脑袋,当场要了他的命。

而陈皮阿四那颗子弹,歪了那么几公分,擦过了闷油瓶的脸,打在地上。

一切发生的非常突然,又很快的结束了。我呆愣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闷油瓶把失去主人后变得混乱的狗踢开爬起来后,我才有些僵硬地转过头。

心脏在这之前好像停止了跳动,现在才再次跳起来,撞得我胸口发疼。几条狗开始呜呜悲鸣。闷油瓶拍了拍被狗撕坏的裤子走了过来,二话不说抱起我来,带我跑出了村子。

直到森林里面的时候,我才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幸运女神在那一瞬间给了我一个吻,几乎是戏剧性地让陈皮阿四结束了他这一生。我的心脏因为紧张跳得快要从喉咙里面吐出来,我整个人有些颤抖,到了这个时候开始后怕。那一瞬间如果没有歪那么几公分,闷油瓶可能现在和陈皮阿四一样变成一具尸体。

我的手在发颤,扣下扳机的时候我什么感觉都没有,陈皮死在我的枪下我甚至没有任何的真实感,而现在,我意识到,我杀人了。


固然我想从那个地方逃脱,但是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杀人,这并不是什么好的体验,一条鲜活的生命在一瞬间消失,上一秒和下一秒之间就立刻成了天上和人间的区别。可我没时间在这里讨论法律问题。

我最先反应的居然不是我杀人了我要坐牢了,而是他们看到陈皮阿四死后,这个研究院会变成什么样子。下面那些数量巨大的实验用的流浪汉和死囚们到底会被怎么处理。没有课陈皮阿四这个核心,研究院可能就此瓦解,而这些人会何去何从,已经接受过改造的那些“超人”如果逃出来,那会造成多大的混乱。

这一切结束的太过迅速,我在惊吓中呆滞了很久,等到闷油瓶的速度稍微慢了下来,我才恢复了原本的活动能力。

他似乎觉得安全了,停在一颗樟树下面,把我放了下来。

“我操。” 我刚碰到地就骂了一声,这声没有任何意义,只是缓解我心里面憋着一路没发泄出来的混乱的情绪。

然后我右手非常用力地拽上了闷油瓶的衣领,整个手都还在发颤,结结巴巴道:“刚...刚才我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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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在那瑶远的地方  发布于 2015-12-12 20:56:00 +0800 CST  
闷油瓶嗯了一声,也不理会我脑子里面到底在纠结什么,自顾自地在我身上左摸摸右摸摸,确认完我身上没什么大问题后,就把手收了回去,盘腿坐在我面前。

看他一坐下,我立刻又拉着他领子开始嚎叫:“小哥,陈皮阿四死了,咋办啊,那枪我还丢那儿,我他妈会不会坐牢我要不要去自首?”

他静静地让我拽着听我嚎了半天,我自己嚎得感觉没力气了,心里头平静了许多的时候,突然眼眶有些发热,一没注意,啪叽地一声地上咋了一颗眼泪。

我自己都吓了一跳,赶紧松手擦了把脸。吸了几口气后才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淡淡地开口道:“这不是你担心的问题。”

我抬头看着闷油瓶的脸,他脸上还有一条擦红的印子,有些渗出血来,那是子弹擦过去留下来的痕迹。我有些后怕地伸手上去摸了摸,感觉自己的手抖得更加厉害了。我不敢想象那颗子弹如果打准了会是神马样的情况。

这太刺激人了,我居然没有被吓出心脏病,说明我身子的确结实。老实说这时候就算我扑在闷油瓶的身上大哭一场都不算什么丢脸的事情,但是惊吓过度后我又没得到适当的发泄,反而一口气噎在气管里什么都没有了。

只剩下异常的平静。

闷油瓶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很轻地摩擦了一下。然后把我的手从他脸上拿开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说不想对方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但是毕竟这里不是适合谈情说爱的地方,也不是一个适合谈情说爱的时间点,他只是用他的方式安抚我。

“我没事。”他道。

然后他为了证明自己没事,把那节被撕坏的裤子直接扯下来了半截。他腿上连个牙印都没有,当时那条狗只是咬住了他的裤子,而他们那样的战斗,只要有一点小小的差错,就会立刻处于劣势。我的胸口又梗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腿道:“还好不用再去美国跑一趟。你没事我有点事,我心脏不太好,告诉我杀了人到底怎么处理。”

“吴三省在那。”闷油瓶淡淡道。

三叔,我他妈都差点忘记了我那个三叔在那里。要有什么黑锅可以直接他替我背了,我还是有些心有余悸,毕竟我杀了人,这事儿多少是会有心理阴影的。万幸的是当时陈皮阿四的脸并没有看向我,而且闷油瓶在我还发愣的时候已经飞快的把我从现场带走了,我心里头要舒坦得很多。

我抱着膝盖缩了一会儿,抬头的闷油瓶道:“你掐我一把。”

他有些奇怪地地看着我。当然我人好得很,但是我必须确定我不是又做梦。 这段时候半睡半醒的情况太多了,我有点分不清楚现实和梦境。

但是闷油瓶并没有按照我的指示去做,他似乎觉得我脑子有可能有点被麻醉剂弄坏了。我冷汗都已经吓出来了好几次,新陈代谢的速度都把麻药排出去了不少,脑子比之前更加清醒。我很坚持地又要闷油瓶掐我一下。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伸出手在我胳膊上面拧了一把,我疼得嗷了一声,确定这回是真正切切的,陈皮阿四死了,闷油瓶和我重逢了。

“我们下山后怎么走?三叔的车子在哪里?”我问道。

“在这里等他, 处理完后他会和我们汇合。”闷油瓶答道。

我看了看我们走过来的方向,呼了一口气,掏了掏口袋,没想到真的让我掏出来两支烟,我单手倒出一根,叼在嘴里,有些困难的点上了火,吸了两口吐了个烟圈。顿时感觉到身上的紧张感松懈了下来,他们群龙无首,三叔应该不难应付。

我想起来一个问题,对闷油瓶道:“你知道研究院底下有个关人的地方?”

闷油瓶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那些人会怎么办?”我问道。

他盯着我的眼睛看了一会儿,道:“那些和你没有关系。”

“你们总这样。”我道,“齐羽的事儿也不肯告诉我,现在我知道了,也算是踩进你们这神神秘秘的圈子了,这种事情问你们不算过分吧?”

“你觉得会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闷油瓶道。

我皱了皱眉,道:“他们全部都会死吗?”

这一次闷油瓶没有回答我,头偏了偏,看向森林的远处。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我身后的村子里正在经历一场大屠杀,但是我不可能救任何一个人。被改造过的人早晚都会死,而没有被改造过的人,大多是已经判下了死刑,或者对生这个概念没有任何的念头了。

三叔并不是个慈善家,陈皮阿四更不是。也许无辜的流浪者会被带出去,重新开始流浪,这是他们能做的最大限度的善事。而剩下的人,拥有利用价值的会活命,没有价值的将会提前结束生命。

我也没有任何立场指责我三叔,他做这些事情完全可以问心无愧。只是我个人的矫情,无法用商品一样的价值观去衡量一大堆人的性命。回过头想一想,如果是一个两个这样的人,也许我会毫无顾忌。但是人数一多,就会产生别样的畏惧情绪。

不是圣母玛利亚,不用拯救全世界,我心道。

闷油瓶和我在树下面大概坐了两个小时。我身上的麻药效果退得差不多了,左手慢慢地能够动作了,但是同时也开始疼了起来。

我龇牙咧嘴地握着自己的左手手腕,心里面骂着陈皮那混蛋。闷油瓶坐在我边上时不时地拍一下我的肩膀,似乎是在安慰我,但是这没有起到什么有效的作用。我还是疼得要命。心说还好我他妈脱单了,要这手废了,以后寂寞的夜该如何度过。

又过了十来分钟,闷油瓶轻轻地嗯了一声,把我从地上扶起来。我看到我三叔有些灰头土脸的带着潘子走下来,骂骂咧咧地对着我道:“操他娘的,不知道哪个孙子在我之前把老鬼做了。”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那啥,三叔,是我干的。”




TBC

楼主 在那瑶远的地方  发布于 2015-12-14 21:29:00 +0800 CST  
76.

“你他妈...”三叔的表情整个黑了下来,骂了一半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

我往后挪了挪,我的手还痛得不得了,他要是一巴掌糊过来,我又得跪下叫娘了。但是三叔只是恨恨地抹了一把脸,继续骂道:“你这小兔崽子能耐了啊,尽他妈会给老子添麻烦。”

“我这是正当防卫嘛...”我缩了缩头道。

三叔重重的叹了口气,抬起手在我脑门上扇了一下,虽然他控制了力度,我还是嗷地叫了一声。

“虽然那老头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但是看在你文锦姨的情面上我一直没对他下过死手。这回好了,老头一趟没了,你让老子怎么交代?”三叔道。

我揉了揉额头,一肚子的委屈火没敢发,我他妈看闷油瓶要死了我才开的枪,这一命抵一命的,到底是你大侄子重要还是老丈人重要,这问题就来了,三叔和文锦还没结婚,陈皮老头都还不算是自家亲戚,我觉得我这还算是做了件好事,解决了一方家庭纠纷。

骂归骂,三叔终究是没对我发多大的火气,毕竟在那种环境下面,如果我不开枪,闷油瓶挂了,那我也没得好过的。要算起来我最多算是防卫过当,而且谁知道那么凑巧,我就把人打死了。我以前除了军训那会儿都没开过枪,这准头都是运气成分。

只能说这是陈皮阿四的命了,他想要续命,但是老天爷注定不让他活那么长的时候。我心里面念了一句善哉。

三叔把陈皮阿四的尸体一起带下了山,算是尽一点孝道。我心说这玩意儿也他妈太虚伪,两个人从前就不对付,等到死了这才做个假惺惺的表示,也不怕活遭报应。

等火头过去了,三叔注意到我左手上面的缝线,皱了皱眉,问道:“老鬼对你动手脚了?”

我一看他注意力转这上面了,赶紧趁机装可怜道:“我不答应合作,然后他就把我手给切开了,动手打算把我整成和他们一类的人。”

听完我的话,三叔猛地停了脚,看着我的手有些惊慌道:“骨头被取出来了?”

我哎了一句,道:“那不是三叔你来的时间好吗,刚切开还没把骨头掰出来,被你这天降神兵吓了一跳,人一下子就跑散了。小哥找到我的时候我躺在手术台上淌了一手的血。幸好这手还是原来的手。”

他松了一口气,又拍了我后脑勺一巴掌,道:“你说你小子能不能别离开咱们不到两天就出事儿,你他妈要我怎么和大哥大嫂交代?现在学也不上了,在家里蹲着都能让人给拐来这破地方,吓着我玩儿呢?”

“这事儿能怪我吗?”我哀嚎了一声道,“我就在村子里头溜达,谁他娘想得到狗都是敌方派来的间谍。”

“亏你爷爷以前还是你玩狗的,连个畜生都能坑你了,你说你长这么大吃的饭都他娘吃什么地方去了。”三叔道。

我哼哼了两声不再回嘴,被个畜生给耍了这事儿我自己也感觉尴尬,但是谁他妈想得到那狗有这么高智商。

潘子在后头跟着笑了两声,也跟着三叔起哄道:“小三爷,你这是遇到老狗贼了,这狗也会看人,看你像是个善良人,才招惹你,看你和张小哥一个表情,那包准看到你就夹着尾巴跑了。”

我没接他的茬,踢了一脚石头,当做没听到。

从山里面走到适合停放大量的车辆的地方还有一些距离,我们沉默地走了一段。我三叔似乎又想起来了什么,回头问我道:“大侄子,你给小哥打那个电话,用的是谁的手机?”

“解连环。”我答道,“不说我还忘了,等会儿让我给小花打个电话。”

“操。”三叔骂句娘,回头问潘子道,“大潘你刚才瞅见那老小子没有?该不会给那群混球给搞死了吧?”

潘子也是一愣,回答道:“我一直跟着三爷你,三爷你认不出我也认不出啊。”

我哎了一声打断他们道:“我见他的时候他变了个模样,就是在陈皮老头边上那个叫叶成的。就他是解连环假扮的。”

三叔又骂了一句,敲了敲额头道:“又他妈让人给跑了。这儿没车,估计还来得及,大潘你回去一趟,叫底下那群人看好了,重新回去搜一次人,把那个叫叶成的找出来。别打坏了。”

得了命令潘子立刻调头,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我看着三叔张了张嘴,心说这解连环也真是活得挺拼啊,那么多人追着他跑,他还偷偷默默地藏在陈皮阿四边上那么多年都没被发现。这日子过得也是挺憋屈的。

潘子离开后没多久,我手上的麻药的药效完全过了,疼得不行,毕竟上面开了那么大一道口子。我疼的一直在倒吸气,左手稍微动一点就要命一般的痛起来,平常走个路不算什么,但是下山的路上,这手让我比平时小心得多,时不时碰到个树枝整个手背的筋扯着半边胳膊都不敢动弹。

闷油瓶比三叔先发现我不舒服,他稍微走慢了一点,盯着我手看。虽然闷油瓶缝得不是很好看,但是还是挺结实的,并没有血从里面渗出来。

我只有一只右手能抓着树枝往下爬,还要小心不碰到左手,很容易一不小心滑到,闷油瓶一直在我前面一点的地方等着,遇到落差太高的地方他先下去,然后搭我一把手,在我跳下来的时候稍微扶了我一下。

尽管速度还是很慢,但是至少我比刚才行动稍微迅速了一点。

三叔已经走了非常远,大概是发现后面突然没了声音,才发觉我们落在了那么后面。在前面开始喊起来。

我心里骂了句老东西他妈不来扶我一把就跑了。倒不是我娇气,这手上面的神经多,疼起来要老命,只要神经正常的人,绝对没办法忽略这种疼痛。有人曾经拿分娩的疼痛和手背被割一刀来相比,我他妈这一路都在生孩子,能走得快吗。

等我们靠近三叔站的地方,他站在差不多一个半人高的断崖下面,平常我可以抓着石头和树根直接跳下去,但是今天我不想我的左手二度残废,只能蹲在上面和三叔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

我指了指手背,我三叔立刻明白了,摆了摆手道:“你从另外一边绕下来。那边还有一条路。”

三叔刚说完,闷油瓶就跳了下去,我愣了愣,心说这他娘要我自己爬?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归西啊,闷油瓶这是半路就跑了算是几个意思。

我蹲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起身准备找另外一条路爬的时候,闷油瓶突然叫了我一声。

“吴邪。”他道,“跳下来,我接着你。”

我惊讶地张了张嘴,看闷油瓶的表情,确定不是开玩笑,他甚至做了一个大人接小孩的动作。我三叔也有些诧异地看了看闷油瓶,又看了看我。






TBC

楼主 在那瑶远的地方  发布于 2016-01-10 21:11:00 +0800 CST  
如果说只有我们两个,我肯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了,但是我三叔杵那一边瞅着,我突然就不太好意思。估计我小时候这么在山上蹦跶我三叔都没这么蹲在底下等着接过我。

闷油瓶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挺认真的看着我。我又懒得自己一个人跑原路,心里头纠结了那么一小下,心说他妈不就是我三叔瞅着吗,又不是外人,就不信他还能跑出去跟人说他大侄子跳山跳不下来要人接着。丢的那是他自己的脸。

然后我闭了闭眼,用右手扶了一把断崖边上的石头,然后整个人蹦跶了下去,重重地撞在闷油瓶的怀里。他接的挺准, 但是我条件反射地把左手伸出来挡了一下,碰到了闷油瓶的肩膀,瞬间疼得我挤出来两滴眼泪来。

闷油瓶把我放稳在地上后手却没松,侧头看了看我的左手,才慢慢地放开了。

我手刚才疼得叫不出来,但是我还是抽了个心去瞅我三叔的表情,他低头在看自己的鞋,装作没看到我俩在这儿悄悄地抱了小半天。

我有点心惊,就怕我三叔那根筋不对,开始怀疑我和闷油瓶是不是有一腿。按照闷油瓶这德性,三叔逼问多两句,没准立刻就和他摊牌,那我就玩完了,吴家准得给闹个鸡犬不宁。毕竟我俩这事儿家里人谁都不知道,连胖子我都瞒着,除了当时在现场偷听的小花世界上还没第四个人知道的。

三叔本来就不太能接受闷油瓶这人继续在我身边晃悠,万一哪天他知道闷油瓶把他大侄子给搞了,该做的都做完了,不该做的也做完了,天晓得他那火爆脾气会不会把闷油瓶给拆了。我在外人面前可能都没那么担心别人会有什么看法,偏偏在我这三叔面前我必须得装着我和闷油瓶没那么亲密。

还好他等着我们走过去什么话都没说,一般人的确也不会想到那方面去,我这才稍微放下一点心来。就怕有个万一,谁知道这老狐狸脑子里面想些什么,一个两个都猜不透。

从断崖下面下去,又走了将近两小时,就到了三叔带来的人停车的地方。从这里很容易就能够看到路,当我看到大路,有一种终于从监狱里面劳动改造出来的心情,特别的舒服。

这时候三叔突然嗯了一声,眉毛又拧到了一起。都到这地方了还能出什么情况,我心道。接着往我三叔看的方向看过去。

在大路靠边的地方还停了一辆车,奥迪A4经典款,中年成功男士的最爱。三叔带人来这种地方一般都开的不是特别好的车,这一辆车出现在那地方的确有些突兀。我心说难道是有人发现三叔带人上山了?这招前后夹击用得漂亮啊。

我看着看着,突然觉得这车有点眼熟。再看看三叔,他眉头拧得更深了,我确定我也见过这车,里面肯定坐着什么熟悉的人,我拍了拍三叔道:“那谁的车?”

三叔按了按太阳穴,气势虚了一截下来道:“他娘的,老二发现咱们追过来了。”

我大惊,难怪这车看着眼熟,那是我二叔的车子。没想到他一路给开到这儿来了。这事儿居然把我二叔都闹出来了,的确不太容易。我又看了看我三叔,他从来斗不过二哥,这会儿脸整个垮下来了。

很早以前我也见过我三叔这表情,我小学的时候他带着我逃学抛出去玩儿,结果给我二叔发现了,逮着我俩的时候他也是这个样子。至于二叔怎么折腾他我并不知道,我倒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顿板子,从此以后我就有点怕二叔。

“怎么办,过去领赏?还是转身跑。”我问道。

“跑个屁。”三叔骂道,“他都追这儿来了还怕咱们跑,跑哪儿去?他娘的我就不信老二还能削了我。”

说完我看他挺豪迈的走了过去,我站在原地没动,靠在一辆车的车门上目送三叔远去。

有一两个伙计蹲在车子边上守车,其他的人还在山上面跟着潘子找解连环,我随便打开了一辆车的车门坐了进去。闷油瓶挤了挤也坐了进来。

相互沉默了一下,没想到他先开口道:“手。”

我啊了一声,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伸出左手。他很轻地捧起我的手,仔细看了看伤口,然后放下道:“等下去医院,拆了再缝一次。”

“你缝得挺好的。”我挠了挠后脑勺道。

闷油瓶抬起头看了我一会儿,摇头道:“我没消毒,可能会发炎。”

我瞬间苦了个脸。我这才是被切了还得再让扎两次,这左手到底是多造孽,不知道以后上面那层皮还能不能长得好。不过发炎了的确更加麻烦,这个伤口已经是快切到了骨头上,如果发炎化脓,那估计那更加要命。我看了看自己的手,心说好兄弟真是委屈你了。

我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下我的手放在膝盖上,靠进沙发里长出了一口气。闷油瓶突然靠了过来,贴在我边上。虽然分开的时间不是特别久,但是每一次意外的分开,都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对方。我们的日子过得太刺激,导致这短短的一点分开的时间也变得特别的漫长,如果不是时间地点不对,我俩大概已经抱着对方滚做一团了。

趁着没有人,我也往闷油瓶身上靠了一点。

坐了一会儿,他突然又动了动,我转头看向他,两张脸贴得非常近。那一瞬间我俩都和着了魔一样,也不管这面包车根本没贴防爆膜,直接把脑袋凑了过去,嘴贴嘴蹭了好一会儿,在理智都彻底给亲没的时候才猛地分开来。

然后两人同时偏头往车窗外看。很庆幸外面的人都没有注意到我们。

接着三叔就走了过来,我心脏蹦跶得有点快。心说还好分开得快。

三叔敲了敲窗户,然后直接打开了门。刚被二叔训完他脸色不太好,但是比我预想中的稍微好那么一些,然后他对我道:“老二找你,自己蹦跶过去。”

我一下子就明白让他心情没那么差的原因是什么了,老小子他妈在幸灾乐祸我也逃不过。

既然点名找我我也没办法跑了,只好从车里面爬出去,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虽然二叔面前卖乖不管用,但是多少能让让二叔下手轻一点。

走过去的时候我看到了另外一个人,解连环站在车子边上有点闷闷不乐的抽烟。脸上的那层人皮面具已经坏掉了,看上去好像脸皮掉了一块一样的,有点吓人。三叔找了他大半天没想到人居然出现在这地方。我怀疑他和我二叔是不是窜合好了的。

解连环看到我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继续转头过去抽烟。二叔坐在副驾驶座上,摇下了车窗,看了看我,道:“阿邪你过来。”

我乖乖的挪到车窗前弯下腰。

二叔看了一眼我的手,道:“你看到了秦雯的尸体后想起来多少事情?”

我没想到二叔居然一开口就问我这个。感情一家人都知道我脑子里头装了个齐羽,谁都没告诉我。我思考了一下道:“大概是秦雯死后和她死前不久。”

二叔哦了一声,低头想了想,继续道:“精神情况怎么样,睡眠好不好?”

这是问诊呢?我心道。二叔一直很注意养生,没想到兴趣来了还去学了老中医的一套?我感觉我最近都没什么问题,最大的问题就是我的左手。

“睡得不太好,那地方怎么睡得好。”我老实道。

之后二叔不再问话,喊了一声环子,解连环磨磨唧唧地回过头来,脸上不情愿的表情和我三叔对上二叔一个模样,我心说果然这群老家伙都是一伙的,看来二叔比我三叔更早就知道解连环在这地方。在路边等着逮了个现行。

解连环钻进了驾驶室,然后二叔又转头过来对我道:“阿邪你等下跟我走,先去医院一趟。”

我嗯了一声,准备拉开车门,突然又想起来我还丢了一个人在外面,又低头问二叔道:“我能不能带一个人一起上车?”

二叔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问道:“谁?”

“张起灵。”我道。

二叔沉思了一下,点点头。我赶紧又跑回去叫闷油瓶。




TBC

楼主 在那瑶远的地方  发布于 2016-02-21 21:57:00 +0800 CST  
77.

闷油瓶上车之前,二叔和他对视了一眼,然后很快就错开了。我注意到二叔似乎有一些疑惑。我没跟家里人说过闷油瓶的事情,我估计三叔也不会说,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人的确会引起不少的怀疑。

上车后闷油瓶帮我拉好了安全带,就把头歪向车窗开始放空,我看了看反光镜,解连环也在打量着他。

解连环开车比我三叔稳得多,这一段不好走的山路我也没有感觉到多晃。迷迷蒙蒙地有些犯困。在我快睡着的时候,解连环突然开口道:“张起灵?”

我听到他叫闷油瓶的名字突然精神振作了一下,闷油瓶也微微把头偏过来了一点。

“没想到居然真的是你。”解连环笑了一声道,“你现在是躲在吴家下面?”

闷油瓶没有搭理他,又转头去看窗外。我知道闷油瓶已经恢复了记忆,他完全清楚解连环是谁。但是他的反应非常冷淡,以前的那些事情似乎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解连环看闷油瓶没有反应,就当做是默认了,然后瞥了一眼我二叔。接着听我二叔开口道:“老三没有告诉我这件事。”

我算是明白了,两个老狐狸在相互试探,闷油瓶的确是个比较敏感的存在。他的出现基本上就代表了当初的那群研究人员聚集的方向。我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解释道:“是我带他出来的。”

“吴三省也真是心大。”解连环冷哼了一声道,“不过他居然信得过你们吴家人。”

我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只能看向闷油瓶,这里头那层关系实在是不好跟人说明的。我只希望闷油瓶别突然把这事儿一股脑的抖出来。还好闷油瓶完全进入了放空的状态,根本没听解连环说什么。

二叔哼笑了一声,对解连环道:“这么多年过去你看人都看不准了?你看他可能听我指挥吗?他只是信阿邪而已。”

解连环被噎了一句,半天没吐出下一句话来。只好不停地从后视镜里面扫视我们两个人。我笑了笑,感觉自己笑的有些犯贱,然后道:“小哥是我兄弟。跟吴家上下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没什么关系。”

“斗不过你们吴家人。”解连环啧了一声道,“你们打算怎么处理他?”

我心说能怎么处理,杀了吃肉吗。里头估计肉没两斤,全他妈是金属块,也不怕铬牙?二叔和我都没做反应,我不知道怎么说,而二叔不方便说。毕竟现在的状况下,他们必须把闷油瓶当做一个完整独立的人,万一张大爷不爽了,下一秒就能拆了车子。二叔还是心疼他这辆A4的。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二叔把皮球丢给我道:“你应该问阿邪。”

我看了一眼后视镜里解连环的眼睛,他正在盯着我。当然我什么也不能决定,我最多是闷油瓶的兄弟,再深一层我是他对象。但是不代表他的事情能够完全由我去掌控。

于是我答道:“你问小哥自己。”

闷油瓶听到我这话偏过了一下头,往后视镜中看向解连环。他没有立刻开口,沉默地和解连环对望了一分钟左右,我向来是搞不懂这种脑电波的交流的。但是这群老狐狸似乎都能够看得明白,我心想是不是我下次要找我三叔问问到底有什么和闷油瓶进行脑电波交流的秘诀。

解连环叹了口气道:“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和我合作。这样一来裘德考也不会一直盯着吴家人。真的不考虑一下?”

我顿时明白了。这他妈是光明正大的挖墙角啊。闷油瓶的确是个抢手的香饽饽。

但是闷油瓶很快拒绝道:“我跟着吴邪。”

“你这人真奇怪。”解连环啧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一车的人都安静下来后,我又开始昏昏欲睡。很快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心放松下来的原因,这一觉睡得比前几天睡在床上都睡得好。起来的时候左手也没有那么疼了。

解连环把车停在医院门口,我们三个下车他独自去停车。因为他脸上的面具没整好,没办法在人多的地方跑出来吓人,只好坐在车上充当全职司机。

二叔去前台帮我挂了号,我和闷油瓶坐在急诊室门口等着。

在我被叫到号进去后,二叔给闷油瓶使了个眼色,然后两个人很有默契的走了。我想去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是闷油瓶和二叔似乎不想让我听到,医生又叫了几次,重新排队时间又要很久,我只好一个人走了进去。

医生看了看我的手,我随便编了个被刀砍到了的借口糊弄过去,他也没有多怀疑,说还好我处理得比较好,拖了这么久才过来,很可能直接这只手以后都废掉了。我一边点头说是,一边看他开了长长的一串诊断,同样是建议我重新拆开再缝。

护士带我到小手术的手术室,让我坐下后擦了一遍酒精,然后把线小心翼翼地拆开,伤口有一点发炎,拆线的时候我疼得整个人都发抖了。伤口实在太深,已经伤到筋骨了,不上麻药直接碰我不太挨得住,护士看了看我快哭出来的表情,又看了看伤口,拆了一半的线后终于给我擦了麻药。

花了非常长的时间护士才把我手上的线拆掉,麻药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疼痛感减轻很多后我终于松了口气,尽力让自己转移注意力不去关注我那条惨不忍睹的手。

“幸好你这手没把筋砍断,不然以后就动不了了。”护士啧嘴道。

我有气无力地哎了一声,心说他妈的那根筋差点是要被整根挑断。好不容易幸存下来的。接着我左手一阵剧痛,我嗷了一声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转头一看,护士倒了小半瓶的酒精在我手上,说是消毒,冲干净伤口才能再缝上。

即使外用的麻药已经有了作用了,毕竟比不上注射用的效果好,我又忍受了两次酒精的洗礼后,护士才拿棉签吧伤口里面的酒精小心翼翼地沾干净。

后来真的上针缝的时候我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缝完后左手又是一阵麻。护士拍拍手表示搞定了,我转头看看自己的左手,针脚的确是比闷油瓶缝的好看得多了。

等我出门的时候,闷油瓶和二叔已经谈完了,看起来异常和谐的在门口等着我出来。我用手肘捅了一下闷油瓶,悄悄问道:“二叔和你说了什么。”

他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我哎了一声,又捅捅他道:“自家人干什么还藏着掖着。”

闷油瓶转头拍了我的肩膀一下,接着道:“不用担心。”

“我就好奇一下,到底说了什么?”我继续问道。

“我们今晚在这里住。”闷油瓶答了我一句完全无关的话。

我心里头憋得慌,心说狗日的闷油瓶是不是瞒我瞒上瘾了,真要没什么事儿还不肯说?嫌说话太累吗,应付我就不累吗。但是无论我怎么软磨硬泡,闷油瓶都不理会我,我只好再度放弃。可我又不太敢问二叔,就怕他直接找我长谈,然后我一不小心就抖出我和闷油瓶那点儿事出来。

二叔比起我三叔来看人更加准,我小时候有什么事儿基本上都瞒不住他。不过幸好在我二叔人毕竟不爱管闲事,也没有我三叔那么偏激的个性,他知道我小时候干了什么坏事后基本上采取水磨石头的办法,总有法子让我自己跪下认错。

比起被二叔发现我和闷油瓶有一腿,我更加怕二叔找我谈话。

这件事我又只能放弃追问,不了了之。

正如闷油瓶所说,当晚我们在室内一家三星宾馆住下了,楼下还有三叔的车队的一些车,在我们之前三叔已经到了宾馆。

闷油瓶很自然的和我分在一个房,我三叔已经习惯这人在我边上晃悠了,我俩拿着房卡准备上楼。二叔突然叫了闷油瓶一声,然后道:“照看好小邪。”

我心里头一惊,心说我操二叔不会已经看出来了吧,难道刚才他找闷油瓶谈话已经把这事儿谈拢了?但是看我二叔神色如常,像家长交代小朋友的语气一样,我有些做贼心虚,偷瞄了好几次,但是他脸上的确是和平常一样云淡风轻的表情。


TBC

楼主 在那瑶远的地方  发布于 2016-02-24 20:32:00 +0800 CST  
78.

第二日我们便准备启程回杭州,我不知道为什么二叔会想着自己开车过来,但是看起来他为了找家里这一老一小两个麻烦的人物也是费尽力气。难得没看到他大清早起来,已经十点多钟了,我和闷油瓶都吃完了早饭,还没见到二叔出门。

我和潘子坐在大厅里面扯淡,看到三叔从楼上下来。他左右看了看,有点贼头贼脑的模样。我心说这老狐狸又干什么坏事了,立刻喊了声三叔,大声问道:“早啊三叔,才起来?”

他听到我声音一下窜了下来,压低了声音问道:“老二呢?出去了吗?”

“还没起来,估计昨天也累着了。”我道。

三叔哦了一声,转头对潘子道:“我先开车回去,你等人都爬起来了跟他们说直接走。”

一听他这么说,我就知道三叔肯定干什么坏事了,趁着二叔没发现之前赶紧跑。但是在伙计面前我不好拆穿他,只能一把攀住三叔的肩膀,低声道:“你干什么了又惹了二叔?”

“我的小祖宗,你他娘这会儿就安分点别给老子惹麻烦。”三叔小声道,“等叔回去了给你加零花钱,老二他昨天气没消呢我再他妈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哎了一声,松了手,看三叔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潘子和我对视了一眼,问我道:“三爷说要去干嘛?”

我挠了挠头,心想这又不能丢三叔的面子,又不好现成编一个理由。我嘶了一声道:“他说回去先看看文锦姨。”

这理由我觉得十分充分,心说我这人情可是做足了。三叔答应我的事儿得给我办好了。潘子没有怀疑我的话,点点头又回沙发上去坐着了。

三叔前脚刚走不到五分钟,二叔就起来了,很难得看到二叔因为睡眠打乱自己的作息,我打招呼的时候顺带关心了一下他的睡眠质量。

二叔很随意地点了点头,似乎在找什么人,扫视了一圈餐厅里的伙计,似乎确认了一件事,对我道:“老三跑了?”

我说是也不好,不是也不好,干脆闭嘴不说话。二叔这样的聪明人,看情况也能猜得出来。也不能算我卖了三叔,我装作左右看风景。

“罢了。”二叔叹了口气道,“陈四爷的尸体先让人送回去。白事我们会安排的。老三又留下来一个烂摊子。”

很快在餐厅里面的伙计有几个起身走了出去,那辆似乎装了陈皮阿四的尸体的车先上了路。

这我才发现,三叔手下这些伙计二叔也是叫的动的,一早我二叔就已经开始插手这个弟弟所做的一些事情了。估计除了我爹,家里人都知道我三叔和黑道有染。

二叔安排完了人,找了个空桌坐下,叫了一杯咖啡。招手让我过去。

我坐在对面,二叔打量了我一会儿道:“昨晚睡得还好吗?”

和闷油瓶弄完之后,如果是平常,我肯定睡得非常死。但是手痛和我对自己精神状态的担忧,让我一晚上醒来了三次。这睡得的确不是太好。

我却不敢随意睡觉,怕一睡过去就要出事。

于是我老实道:“睡得不太好。小哥都跟我说了,我怕我睡下去就醒不来了。”

二叔又叹了一口气,看了看我的手道:“这是我们的错。阿邪,你不用勉强自己,如果很累一定要休息。充足的睡眠对于精神恢复很重要。”

我低头盯着桌布上的油污,有一种很难说明的情绪。我有些莫名其妙的焦虑,我很清楚的感觉到我自己有点过于紧张。这不是一个好的现象,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反而让我更加焦躁。

二叔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推过来一杯咖啡,道:“阿邪,放松一些。有些事我们帮不了你太多,但是你要相信办法永远都是有的。”

我喝了一口咖啡,捧着杯子低头继续盯那块污渍。叔侄两一直沉默地坐了很久,二叔喝完自己那杯咖啡后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离开去处理三叔留下来的烂摊子。

闷油瓶在我们所有人都收拾好了东西之后才起床退房,我们两个还是在同一辆车里。三叔带来的伙计已经被二叔安排走了一半,剩下的就是一群司机。潘子也留下来了,给我和闷油瓶当司机,说是我手伤了,其他伙计开车太莽撞,他不放心。

回程路上我还是抵不住困意又睡了一觉,整个人歪歪斜斜地倒在闷油瓶腿上。

潘子把我们送回了杭州之前的出租屋,二叔回了老家,估计也是关心文锦的情况。潘子告诉我文锦比之前好一些了,至少意识比较清醒了,能够理解别人的一些说话内容并且能够进行简单的回应。恢复的状况比想象中的情况好的很多。

我放心下来,心想这事儿算是告了一个段落了。

不知道是不是二叔的话有一定的安慰作用,我回到自己的家中后放松了很多,躺在床上又睡了四五个小时。可能是熟悉的环境能让人精神放松,这一次我睡得格外的放松。我睡醒后看到闷油瓶一直坐在床边,我挪了挪,碰到他的手。

他知道我醒了后才从床上起来,走进厨房里面去折腾晚餐。我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心道这段时间都不用我洗衣做饭洗碗了。因祸得福,老子可以光明正大地享受闷油瓶的服侍了。

两天之后,三叔不知道被二叔从什么地方又抓了回来,大概是被训了一通狠的,整个人都没了脾气,过来探望我的时候平时的气势都没了。

陈皮阿四的尸体已经被火化了,除了文锦之外陈皮阿四没有别的亲戚,所以三叔只能去全程主持葬礼。文锦的病情还没有恢复,不能让她受到那么大的刺激,所以陈皮阿四的葬礼上只有三叔的一群伙计,自己人一个也没有,这有些讽刺。生前再风光,死后只有对手去凭吊,一个亲人和信任的人都没有。

三叔在表面功夫上做的算是尽仁尽义,骨灰盒选了最贵的,把人专门又送回到长沙买了一块风水不差的地安葬陈皮阿四。

我回去了学校一趟借了两本书,没事干在家开始自己看书。分散我对之前的事情的注意力,不过效果并不是很好,我时不时会对一些词语突然敏感起来,然后回想起之前的事情。我越是强迫自己去忘记,越容易让我回想起来。这个过程非常的痛苦,我几次都做噩梦看到我自己再也醒不来,然后“吴邪”被“齐羽”所取代了。这虽然只是一个梦境但是已经让我感觉到非常的恐惧。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闷油瓶每次在我昏睡过去的时候都会一直陪着我直到我醒过来,我才能安心的睡下去,不然精神状态可能比之前的更加差。

TBC

楼主 在那瑶远的地方  发布于 2016-02-29 18:40:00 +0800 CST  
第三天晚上,闷油瓶在收拾杂志的时候,里面突然掉出来一个东西,我捡起来看了看,是一个叠得很难看的纸包,里面塞着一张储存卡。

我猛地想起来这是我离开前随手夹在书里的,胖子给了我这东西之后我还没有看过。

我立刻让闷油瓶出去买了一个读卡器回来,虽然我不太相信胖子说这玩意儿差点要了他的命,但是胖子交给我这东西不可能是完全没有价值的,我赶紧打开了电脑,等闷油瓶把读卡器买回来后放入了胖子给我的那张卡插进电脑里面。

电脑开机的速度不是很快,我等着进度条读了半天,才终于识别出了那张储存卡。

我点开了卡,里面只有一个文件夹,非常朴素地没有改过名字。我点开那个新建文件夹1,里面又分了两个文件夹。我点卡了第一个。里面有一个压缩包,还有一个视频文件。

视频打开后很长一段内容全是黑的,但是进度条一直在往后推移。我以为是放错了的损坏文件,准备关掉的时候镜头晃了一下,出现了一些雪花点,然后内容慢慢地亮 了起来。只是很早以前的黑白录像带,还是默片,一点声音也没有,被人翻录后画质有些损坏,画面经常闪了一下就黑屏,然后又亮起来。

重复了几次这样的画面后,里面终于有东西在动了起来。

我看到了数量相当多的铁笼子,旁边站着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还有两个白大褂。他们似乎在讨论一些什么,但是因为这个视频没有音源,我什么都听不到,只能看到三个人说完了一些什么,然后一个白大褂离开了,镜头慢慢地往上拉了一点,我看到了两个人的脸。

穿军装的那个男人我非常的陌生,但是另外一个人我有些眼熟。他的五官长得很像我们吴家这一谱系的人,按胖子说的,这是鬼哭岗的那个研究院留下来的东西,那是最早的研究院,画面里面的人年纪看上去有二十多岁了,如果还活着现在应该已经年纪很大了。

那么这个人应该是我爷爷没错。我继续看着画面的进度条往下走,穿军装的男人拍了拍笼子,然后又跟我爷爷说了什么后转身离开了。

笼子晃了一下,似乎有个生物在里面。黑白的视频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我确定所有的笼子里面都装了东西。

做实验用的最多的就是猫狗和猴子之类的动物,我爷爷去世之前对训练狗非常在行,这些笼子里面装的很可能就是后来我们见到的被遗弃在地下的动物。

过了一会儿,我爷爷也离开了。画面又动了一下,似乎是退后了一点,然后我看到画面正中央出现了几根竖条,看起来像是栅栏,但是粗细来说更像是笼子的钢条。

再看进度条已经到了非常后面的部分,眼前的笼子晃了一下,有一个笼子的门突然开了。

画面突然一黑。我以为结束了,但是进度条还有20秒,大概过了五秒左右,画面正中央出现了一张长满尖牙,已经烂掉了一半的嘴。还能看到里面露出来的一截像金属的光泽。

接下来的10秒又是完全黑掉的画面,再也没出现过任何东西了。

我不明白这段视频的意义所在,我爷爷和那个穿军装的人聊了一下家长里短离开了,然后拍摄的人拍了一张狗嘴?这代表了什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转头看向闷油瓶,他依旧盯着电脑的屏幕,表情非常严肃。

他重新又拖动了一次进度条,停在画面退后的时候。我不解地看了看屏幕,又看了看他。闷油瓶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把视频关掉了。

“怎么了?”我问他道。

闷油瓶摇了摇头,道:“压缩文件里面是什么。”

我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把压缩文件解压了,里面有十多张图片,还有一个视频文件。

闷油瓶抢过了鼠标,先点开了那些图片,全部都是黑白画质的,能看的清楚人脸的没有两张,基本上都是研究院里面的某一角,旁边立着一个或者两个人。有一张稍微引起了我一点注意,画面上有一个男人站在很后面的地方,军帽压得很低,完全看不见脸,但是这个身材我非常的熟悉。

跳动的画面在这一页停了下来,闷油瓶轻轻地啧了一声。我指了指画面后面那个带军帽的男人,问闷油瓶道:“这人你认识吗?我看着眼熟。”

他半眯了一下眼睛,似乎有所犹豫,然后又很快地跳过这张到下一张。我有些在意,闷油瓶现在回忆起来了以前的事情,那么这里面的人他应该会认识一些,但是他似乎非常的不想提起,我心想难道是有心理阴影?那些研究的确非常残忍,闷油瓶应该不会想去回忆起这些东西。

我很善解人意地没有继续问下去,对他道:“小哥,看着不舒服的话要不我们不看了?”

闷油瓶拍了一下我的头,然后点开了最后的那一个视频。

这一次没有很长时间的黑暗。一开始就是实验室的一角,之前出现过在视频里面的那个男人,站在一扇门的前面,他背后跟着四个人,扛出来了一个非常巨大的笼子,然后他把门立刻锁上了。接着四个人放下了笼子,把门打开后,从里面拉出来一个披着破烂的军装的男人。

这个视频非常的短,到这个地方就已经结束了。

我完全没理解这些画面的意义。没有声音只有画面,我什么都看不出来。看默片电影好歹也能看出来个情节,但是这些视频只有短短的一段,完全没看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已经结束了。

我又倒回去看了好几遍,除了发现一开始出现的军装男人军衔很高之外还是没有发现任何的关键所在,胖子就为这点东西差点把那一身肥膘折进去?

闷油瓶这时候突然动了动,起身去厨房热了一碗速食水饺回来,加了一双筷子放在桌上递给我。

我看着筷子没动手,没搞懂闷油瓶这又是什么打算。只能呆滞地瞅着他。

没想到他小子以为我手痛不好动,夹起饺子往我嘴里送。我下意识地张了嘴咬下去,吞了一半看到闷油瓶夹起第二个饺子的时候,才忙开口问道:“怎么突然想起煮饺子?”

闷油瓶反问我道:“你不饿吗?”

这个点的确是应该吃午饭了,但是我没想到闷油瓶在一脸严肃的时候突然就去做这个,让我有些不太习惯。我吃了一个饺子的确是感觉饿了。不太好意思再让闷油瓶喂我,接下了碗放在面前。吃了两口,我才又开口道:“胖子给我们这段视频是什么意思?”

他瞥了一眼电脑,从我筷子上咬去一个饺子慢悠悠地吞下去后才道:“张大佛爷想要曝光研究院。不过最后失败了。”

我哦了一声,难道这些照片是他专门拍下来曝光用的?失败了但是照片和视频都没有被销毁吗?

“视频谁拍的?”我问道。

闷油瓶看了看我,叹气道:“已经死了的人。”

胖子的确有些手段,居然把这些本应该直接销毁掉的视频和照片给弄来了。我有些在意那张照片里面的人,虽然我不确定我的熟悉感是否来自齐羽,但是我还是有点像问清楚,重新又把那张调了出来,指着那个看起来眼熟的穿着军装的人问闷油瓶道:“这人是谁?”

“第一个牺牲者。”闷油瓶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有些怪异,我又看了看那张照片,闷油瓶闭了一下眼睛,似乎不太愿意回想起那些事情。他以前从未出现过这种表情,即使是到那个让他曾度过地狱一样生活的鬼哭岗研究院他也没有露出这种想逃避的模样。

我纠结着是否要继续问下去,但是又觉得这可能是闷油瓶的一道心伤,不好再问,

过了一会儿,闷油瓶又自己看了看电脑,问我道:“你很在意?”

这点小事儿我还是瞒不过闷油瓶,有些尴尬地对闷油瓶笑了笑,道:“有点在意,但是你不愿意说就算了。不勉强你。”

“是我。”闷油瓶合上电脑淡淡道。


TBC

楼主 在那瑶远的地方  发布于 2016-03-05 11:55:00 +0800 CST  
79.

他说完后便又转身去了厨房。我咬着碗里的饺子心里头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儿。

我隐约猜想得到在闷油瓶变成试验品之前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这样突然转折的人生可能是他一生中最惨痛的记忆。

在此之前,我一直觉得闷油瓶简单得就像一个符号。他只是站在那里,好像完全脱离了这个世界的一切正常秩序。一切和他无关,却又属于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我从未想过闷油瓶在这之前的模样,他曾经也有普通人的生活,也曾经拥有身份和地位。

换成是其他的人可能根本无法忍受这样巨大的落差。我想去同情一个人,但是我发现我的同情甚至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的意义。闷油瓶几近漠然地去面对那些事物。

现在看来闷油瓶的接受能力实在是太牛逼了。我擦了擦嘴看着那台合上的笔记本,闷油瓶大概很早就把那些曾经的东西遗弃了,过去的东西我无法去挽回,也不可能为他做什么。我想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未来的时光里面给他一些美好的回忆。

闷油瓶过了一会儿又从厨房出来了,端着另外一碗饺子坐在床边吃。刚才的表情似乎从来都没存在过一样,电脑里面的那些东西似乎对他没有任何的触动。我看着他有种怪异的情绪涌上心头,突然就不太控制得住自己的身体,猛地从闷油瓶背后抱了上去。

他大概是正在嚼着东西,被我一撞呛了一下,擦了擦嘴才回过头莫名其妙的看着我。

这种场合我觉得说什么话都不太好,不太适合煽情,于是我保持了一种尴尬的沉默。闷油瓶看我没说话,又回过头继续吃他的晚饭。这种别扭的姿势一直保持到他吃完饭,闷油瓶收拾碗筷的时候我才松了手。

过了一会儿闷油瓶洗完碗回来,我坐在床上玩手机,他突然凑了过来捧着我的脸咬了一口,然后又像没事人一样的捡起床上没看完的报纸和杂志坐在床脚继续阅读。

我摸了摸自己被咬的脸,他下嘴还挺重,估计留了个印子。

睡前我吃了两片止痛药,手上的伤疼得太厉害的时候经常让我没办法睡好,然后三叔让潘子开了药给我,才勉强睡了两天好觉。

因为手上面不舒服,我最近都是翻来覆去半天才能够睡着。闷油瓶只好在我睡着后再上床睡觉。

我躺下后闷油瓶声音轻了很多,把床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后坐到比较远的地方。

不过这天晚上吃完药后我很快就熟睡过去。不知道是药效好还是我身体情况好了一些,我很快就感觉不到手上伤口的疼痛。

大概在非常安静舒服的黑暗之中过了三十分钟后,突然有了光线。我眯了一下眼睛去适应这个光线,有了光说明有人进来开了灯。我依旧不敢动弹,连呼吸都压制得特别的小声。

因为那些怪物的听力非常的好,能够听到很细微的声音。我尽力在让自己的心跳平复下来,因为过大的心跳声他们也能够听得到。

灯光亮了一会儿,又黑了。我才慢慢地放松下来,靠在柜子上面,黑暗给我感觉更加有安全感。我不知道那些怪物会去什么地方,他们的目的并不是我。我只要静静地躲好就能够活命。

我感觉非常的疲惫,逃命和越来越差的身体状况让我无法继续行动,最后我抱着膝盖在柜子背后眯了一会儿眼,只能够等时间慢慢地熬过去,等到安全的时候就可以了。

但是这种紧张的气氛下面,我不可能入睡,我虽然闭着眼,却异常地清醒。除了视觉之外的其它四感比平日更加敏锐。我几乎能听到我身体里面血液在流动的声音,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虽然我是一个已经快要死了的人,但是人对自己的生命逝去都会感觉到害怕。

这样的黑暗和沉寂又过了非常长的时间,可能比上一次更久,我的手表在我逃命的时候就已经丢弃了,它发出的声音就像一个靶子,让那些怪物可以毫无压力的在一片黑暗之中准确的找到我的方向。我看不到时间,也许现在没过多久,我的心理作用让我觉得过了很久,但是又可能已经过去很久了,紧张的时候在这样的环境里面会有很长时间的记忆空白。

我无法确定现在的状况。我很久没有感觉到这么害怕过了,我曾经以为我的心里承受能力已经可以淡定的面对死亡,可我现在发现我做不到。我甚至脑中开始出现秦雯微笑的画面,人到这时候是最容易对自己以前的承诺产生动摇的。

如果可以我也想来个痛快的。但是被那些家伙逮着我大概会被活活的撕裂,看着自己的身体变成一片一片的后才能慢慢死去。

这些都让我感觉到异常的恐惧。

之前还能够隐约听到一些哭号声和尖叫声,现在我什么都听不到了。似乎整个世界都被隔绝了。我脑子里面开始数数,从1慢慢地往下数,自此来磨时间。数到了3422的时候,我实在是无法继续数下去了,慢慢地从柜子后面爬起来,非常小心地绕开碎了一地的试管,我很熟悉这个地方的地形,即使没有光亮我也知道门在什么地方。

地上都是混乱中破碎的瓶瓶罐罐,非常容易绊倒,我走得很小心,确定脚下没有东西才缓缓地踩下去。不管碰到什么都会发出很大的声响,而在黑暗之中普通的人类是无法比拟那些东西拥有的优势的。

短短的一段距离,走起来就如同马拉松一样的辛苦,我感觉到我快走到门口了,加快走了两步。

往往变故就是在这种时候发生的,出门的一刻我心跳格外的快,但是幸好我很顺利的从这个房子里面出去了。

走廊中有一股很浓烈的血腥味,不过撕咬声已经完全没有了。只剩下一地破碎的尸体,那些东西应该是已经全部走了。我稍微放下一些心来,从口袋里面掏出了打火机,里面的油所剩无几,但是够我着凉从走廊到门口的路了。

火光有些暗,我只能看清楚自己脚下,避免踩中钢筋或者断开的推车,这些东西会发出非常打的声音,那些东西如果没有走得太远的话很可能听到声音后跑回来。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发现地上有一些不一样的尸体,和一段一段的机械碎片,我低头下去看,这正是那些跑出来的怪物们的尸体。我举起火机,被照亮的区域的惨状吓了一跳。

TBC

楼主 在那瑶远的地方  发布于 2016-03-09 19:40:00 +0800 CST  
前面有更多的尸体,所有的试验体几乎全部都在这地方,已经全部被掐断了脖子,神经中枢受到袭击报废了。

我有些颤抖地伸出手去触摸了一下那些尸体,从痕迹上看来,这是同一个人做的。这么多的尸体我有些难以置信,即使几乎都是失败品或者半成品,但是每一个都有异常可怕的战斗力。如果把这批半成品投入战争,也能造成非常巨大的杀伤力。

但是它们的尸体全部在这儿。似乎被什么人阻断了行动,清理掉了。

如果是陈皮老头和裘德考留了一手封锁了这个地方,那我走到这里基本上已经是安全的了。但是我想起来南疆地区养蛊的传说,这么大量的尸体让不由得还怕。

现在应该是折回去?还是继续走?

这些东西大多数已经失去了理智和思想,只有本能的行动,但是也有少数的有残余的智慧的存在,但是这一部分都忍受着非常大的痛苦,战斗力比起那些失去了痛觉和理智的实验体反而是稍逊色一些。

剩下来的那一个必然是这些实验体里面最强的。我看了看死去的实验体的伤口,都是一击必杀的。没有任何多余的伤害,除了直接拧断脖子或者爆头,其他的手段几乎都无法影响它们的行动。失去痛觉是他们最有利的武器。

现在折回去我也无法知道那个“蛊王”是否还在,走远了没有。也许它还会为了觅食回来找尸体,贸然出去被他发现了可能我立刻就毙命了。

思考了半天,我摸到了一把警卫的枪。我打开弹,幸运地发现里面还有两颗子弹。我的枪法并不准,不可能对着干掉了那么多实验体的“蛊王”一击命中。这两颗子弹是我给自己准备的,如果我无法成功的逃出去,那么我就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来一枪。

打火机已经开始烫手了,关上盖子,在手里吹了一下,让金属外壳的温度稍微低了一些后重新擦起了火。汽油已经非常的少了,我平常抽烟很少,所以不记得加油进去,现在它只有一点摇摇晃晃的火星,面前能够让我辨认地上的尸体的形状。

我慢慢地从尸体堆上挪出去,越走到门口尸体数量就越多,我稍微数了一下,这的确差不多是所有底下被关着的还有行动能力的实验体了。

其中也有一些在门口自相残杀死去的,但是大多数还是被一招拧断了脖子。

出口处只留下了一个人能通过的位置,我停在了最后一步的地方,咽了一口唾沫。“蛊王”似乎是有一定的智慧,所有的实验体都被他在出门之前解决了,而门口这个地方是最容易偷袭的,所以尸体也最多。我慢慢地把火机移了出去,外面没有一点动静。

枪我已经拔了出来,如果我的手断了,或者我的火机被人碰到了,我这一枪肯定会很准的打在自己的头上。

火机的火已经快要熄灭了,我忍不住爬了出去。

这时候我看到了一个人影,我手一抖差点子弹就打了出去。

但是人影并没有像我预想中的一样扑过来拧断我的脖子。只是静静地站在离我不带十米的地方。

这地方的电路已经被破坏了,只能借助月光看到那个人的体型。我猜测这个可能是“蛊王”,也可能是最好的情况,这是陈皮和裘德考留下来的处理这种突发情况的人。

“蛊王”不应该有这么高的智慧,那么这个应该是人。我的枪松了下来,踉跄地奔向那个人影。

他手上什么都没有,赤手空拳的站在那里。我哎了一声,他抬了一点头。

这个距离我已经能够看到他的脸了。我刚以为自己成功的逃离了地狱,心突然猛地沉了下来。

他脸上几乎缠满了绷带,但是那对眼睛我是非常熟悉的。

02200059,最初批次的人类实验体。

那对眼睛平静异常,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我走近他,身上有一股很浓烈的血腥味。

我当即膝盖软了下来,我没想到“蛊王”是他。在这之前,他的神经中枢到脑的位置也被改造过了一次,当时他失去了所有的意识,沉睡了三天之后清醒,但是已经像是一个提线木偶,完全没有了自己的意志。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一动不动。

也许是生死一线的情况下他刺激到了他的脑,让他重新能够有了正常的反应。

但是我现在看到他,他似乎就像一个雕像一样,一动不动的站在那个地方。

02200059在我跪下的一瞬间后动了动,低了一点头。然后我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他张了张嘴,没有立刻发出声音,他的声带似乎也磨损了,又看他试了一次后我听到如同磨砂纸和纱窗相互摩擦一般嘶哑的声音对我道:“帮我一个忙。”

我没想到他居然会向我求助,我惊讶地看着他,想也没想立即用力地点头。

0059身体站直了,有些一拐一拐地往前走,挥了挥手让我跟上去。

我立即爬起来跟着他往前走,0059的腿上似乎有些伤,他走得很不自然,但是这不影响他的速度。我的两腿还在发软,很艰难地才跟上他的速度。

0059走到了一个地方,那是我们停车用的后院,里面还有两辆送实验体的装甲车。

他很熟练地打开了装甲车的门,然后站在门前看了看我,挤出来一些声音道:“带他们离开这里。”

我往装甲车里面一看,全部都是陈皮阿四带来的小孩。我惊讶地看着0059,没想到他居然会有这样的人情味。他的智慧和思想超越了我们的预计,那种沉默和漠然成为了对他本身的一种保护。虽然他很特殊,但是经过这么多次改造,他全身几乎都已经没有了自己的内脏和骨骼,意志清醒会带来多大的痛苦我很清楚。

0059递给我一把钥匙,然后一拐一拐地往回走。我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实验体的背影,喊了一声道:“你不想走吗?”

他停了一下,但是没有回头,我以为他动摇了决定要走,没想到他只是道:“那是车的钥匙。”

说完他很快的离开了。

我看着车子里面的那些小孩,上锁的装甲车保护了他们不会受到攻击。

很多小孩身上受了伤,被非常的粗糙的包扎过了,但是这不能保证他们能够活下来。我爬进车里面,重新处理了一下还有救的小孩身上的伤口。这里大概有十四个孩子,其中有两个已经断气了。我不忍心把尸体丢出去,但是其他的小孩清醒后一定会受到惊吓。

我不知道0059用了什么办法让他们沉睡了,我想了想,把两个小孩的尸体抱到了副驾驶座上放着,其他的留在车厢里面。山上的路不好走,车厢没有什么防震的措施,我只能祈祷其他受伤的孩子能够撑到那时候。

这大概是我最后的一点良心,我连夜把车开到了大路上,停在了一个在建中的加油站边上。我感觉到我自己身体已经快要不行了,我的左脚无法正常的踩着离合器。开到这里是我的极限了,我一瘸一拐地从车上下来,把钥匙挂在了门上面。车里面有一个草纸本,还有一段铅笔,我咬掉了铅笔外面的木头,在纸上写了一段留言,和钥匙一起挂在门上。

剩下的我什么都不能为他们做。

我坐在路边,静静地等着没有抑制剂的夜晚过去。我不知道我明天会变成什么样,但是我不想忍受这种痛苦。

让我清醒过来的是吴三省。他找到了这辆车,而我发现我已经动不了了,全身的骨骼就如同要碎掉了一样。吴三省只是站在一边看着我,什么都没有做,然后他蹲了下来,冷哼了一声,道:“你他娘的命很大啊,能活到现在。不过也快了,算你有点良心,老子送你一路让你少点痛苦。”

我闭上眼,等着死亡来临,但是我闭上眼的一瞬间,我看到了他身后的吴二白抱着的小孩。

这他娘不对。

我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头结结实实地撞在闷油瓶的额头上,甚至还没感觉到疼我就头一晕,这你妈太狠了,我都觉得撞这一下我他妈要脑震荡了,我嘶了一声,睁开眼眼睛,闷油瓶拍了拍我的脸,似乎送下来看一口气。

刚才发生的事情我我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身上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TBC

楼主 在那瑶远的地方  发布于 2016-03-10 18:48:00 +0800 CST  
80.


对于梦里面的内容我记得并不是特别的清楚了,但是我清醒的那一刻让我感觉到惊恐的是这一段记忆是齐羽死之前的。如果齐羽死前没有看到我那一眼,那么我现在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仅仅是猜想,也足以让我感觉到无比后怕。


闷油瓶在确定我彻底清醒之后,把装了热水的洗脸盆给我端了过来。热毛巾往脸上一贴,我小声骂了一句娘,接下毛巾把脸擦干净了。


我看着闷油瓶现在的脸,心说难怪我一点印象也没有,我在研究院里面的时候他的脸已经被捆得像个粽子一样了。我怎么会记得这人的长相。声音也相差了太多,齐羽的这些记忆顺便让我想起了一些我遗忘掉的事情,那都不是什么好的回忆,但是我有些事情认识到了真相会更好一些。


我缓了一下气,从床上爬起来换衣服。换完后闷油瓶已经把加热后的早餐端出来放在了餐桌上。看起来他已经是吃过了,我看了一眼时钟,他娘的都下午一点钟了,我这一个梦做得时间非常久,大概是我陷入齐羽的回忆中时间最长的一次了。


幸好我醒过来了。我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又抬头去看闷油瓶,他搬了张椅子坐下来,伸手又摸了摸我的额头。我半眯了一下眼,道:“没烧坏。你放心。”


闷油瓶似乎是笑了一下,什么话也没说,把手收了回去,又和平常一样的开始看杂志和报纸。他的担心和忧虑似乎没有发生过一样。我很佩服这个男人的神经,和老子搞完那档子事情之后也是一脸云淡风轻的,但是就因为这样,他的这种反应很容易让我安静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到了齐羽最后的记忆,我在我的手伤换了一次后都没有再陷入过齐羽的记忆而无法醒来。那些断断续续的片段因为我自己的不在意而开始慢慢地变得模糊起来,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好消息,我的精神也在这一段时间之后渐渐地恢复了。


精神修复之后,生理本能地开始丢弃那些不需要的记忆,齐羽的记忆也在其中。虽然我依旧还能掌握他的记忆中的知识,但是慢慢地那些细节已经开始丢失了。在没有受到一些其他的信息的刺激的情况下,我已经不会无法控制自己去想那些事情。


闷油瓶把那张胖子给的记忆卡抽出来后不知道藏到了什么地方,他觉得那东西很容易又刺激到我的精神让我犯病。虽然那天起床后他没有任何表示,但是我感觉得到他也有些后怕。


二叔过来了几次看我恢复状况不错,便也不再操心了。只是提醒我既然有时间就多回家看看。我被训了两次,不过始终没有按照老人家的意思去做,毕竟闷油瓶不方便带回到我家里面去,而放他一个人在这里我又多少有一些不太放心。这事儿不了了之。


直到胖子再次从北京飞到杭州干一票“大生意”顺路登门拜访的时候,我才惊觉已经过了元旦节了。


闷油瓶和我看了看日历,已经快到春节了,不管我用什么理由什么借口,这日子我是必须得回家的。我心里头琢磨着能不能把闷油瓶一块儿捎回去,但是想了想我三叔二叔都在家里头,把闷油瓶带回去也许会闹得气氛不太祥和。


我在外面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爸妈是完全不知情的,我也不想让二老担心。


父母还是亲父母,我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回去。春节这一回去就不是几日就能解决的,家里头走亲戚也得弄上十天半个月,至少过了元旦我才能回来。闷油瓶这一段时间恐怕得是憋在家里头了。


然后我很机智的想起了胖子。他还留在杭州城内,我便一通电话约了他找了个馆子吃饭,自然是带上了闷油瓶。


既然是我请客,胖子完全没客气,菜单一拍,酒水小吃统统都上个遍。我禁不住有些肉疼,再怎么说我也还是个要工作没工作要钱没钱的大学生,这点儿钱都是从未三叔身上抠下来的。平日闷油瓶吃得花销也不小,我生活费已经没多少了,胖子这么个点法,我的钱包抽搐了一下,瞬间脱了水。


两杯黄汤下肚,胖子已经完全看穿了我那点小算盘,满上了我面前的玻璃杯,敲了敲桌子道:“直说吧小吴,啥事儿要拜托你胖爷?这酒我也喝了,有什么话赶紧都交代了。”


我看胖子这人话说得也爽直,我也就放弃之前用好酒好肉哄着他让他帮我照看一段时间的闷油瓶,直接摊牌道:“春节我要回家,没法带上小哥,让他跟着你住一会儿。”


胖子没料到我专门找他出来吃饭为的就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酒呛了两口,咳了半天才直起腰擦了擦嘴道:“小哥又不是小学生,你他娘还能怕他走丢了被卖去当人儿子?”


“怕他给裘德考老头拐去当孙子。”我答道,“看在兄弟的情面上,就跟你住几天。”


“不成”胖子立即拒绝道,“小吴你也不是不知道你胖爷我是做什么生意的,整体身后跟着一小白脸,还往家里头塞,像个什么?给人当你胖爷我养了兔儿爷咋办?”


我呸了一声,道:“你这话说的,小哥又不是白吃白住,你让他帮你干的活儿总行了吧?打不了我给你他的伙食费。”


闷油瓶听完我这话稍微抬头看了一下我,随手夹了一块糖醋排骨丢进我碗里面。我立刻停下了和胖子扯嘴皮子,专注地解决那块排骨去了。


胖子瞅了瞅我俩,沉默了一会儿,喝了半杯酒,又开口道:“你说你养着小哥到底是养个闺女儿呢还是养个宠物,这担惊受怕的赶得上我妈了。”


我嘴里头嚼着排骨,还没吞下肚里。含糊地骂了胖子一句,他估计没听清楚我骂的内容,夹了两颗盐水花生丢嘴里,又开口道:“你都不问问小哥什么意见?他愿不愿意的?胖爷我这儿虽然缺人手但是绝对不强迫干苦力。”


我看了看闷油瓶,他头也没抬,继续往自己碗里夹菜,吃得非常的专心,根本不理会我和胖子说了什么。我心想的确带他出来吃顿好的不容易,我突然心酸了一下,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包。


胖子见他没表态,立即又道:“你看小哥也不想干这活儿。天真你就让他一个人在家里头也不能出啥事儿。”


我抿了一口酒,往闷油瓶杯子里倒了小半杯,撑着脸看着他慢悠悠地清扫桌面上的菜,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操着当妈的心也不是没理由,闷油瓶虽然恢复记忆之后完全不担心他独自生活,但是毕竟他没钱没证,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得多难把人找回来?


胖子没这心是自然,人是我男人,不是他男人,充其量算个哥们儿。自己哥们儿托付自己照顾另外一个哥们儿怎么想都有些奇怪,我也不知道胖子看出什么端倪没有。心想着要是胖子真不从我,我和闷油瓶就跟他交代清楚了。给兄弟照看好对象这总他妈能成吧。


“胖子,你看我这手。”我先拿出了苦肉计,伸了自己上面缝着个蜈蚣的手给胖子看。


他放下酒杯仔细看了看,确定我没造假,啧了一声道:“你这又是哪儿整的我的林妹妹。这要是在肚子上都以为你去做了个剖腹产。要说小哥我看来是用不着照顾的,你倒是得找个全职保姆,再套仨保安。”


我仰头灌下半杯酒,继续道:“这还不是为了小哥整出来的事儿,就怕有个万一,裘德考那老头子的手段你也是见着了的,小哥一没证二没钱三没人脉,没个信得过的人一块儿跟着哪行。”


胖子听我这么一说,觉得好像也有些道理,表情严肃了起来。举着筷子撑着下巴对我道:“天真,你说这些胖爷我也思考了一下,但是你说小哥这人吧,也不是很好接触。虽然和你们也算是熟人,但是这事儿还得你俩商量清楚了。”


我哎哎两声说好,用胳膊捅了捅闷油瓶,他把嘴里那块鸡肉吞下去后才给我反应,淡淡的看了我一眼道:“我没有意见。”



TBC

楼主 在那瑶远的地方  发布于 2016-03-13 13:53:00 +0800 CST  

楼主:在那瑶远的地方

字数:421359

发表时间:2015-06-26 05:2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11-26 19:16:34 +0800 CST

评论数:4285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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