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权转载】白费力(盗笔衍生\/解密向)

第二十六章 吴邪的记录——做梦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瞪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铃铛真的在轻微地抖动,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纵,只是频率越来越低,最后停止了。
下一刻,铃铛里面钻出了一只怪异的虫子。
这是什么玩意?铃铛里封着的不是琥珀吗?它活了?
我怀疑自己又出现了幻觉:那只虫子拍拍翅膀飞了起来,很快融进了黑暗中,好像没存在过一样。
随即我的心沉了一下——不是幻觉。虽然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虫子,响起的这个声音我却认了出来。
这是青铜铃铛的声音。
非常弱,但是清清楚楚,正是随着那只虫子的动作响起来的。在布满荧光的场所里响起的铃音,没有给我恐怖的感觉,恰恰相反,竟然让人觉得安静。我心中的焦虑和身上的疼痛,在这一刻一下少了大半。
这也许并不是什么好兆头,我一边昏昏沉沉,一边咬紧牙关。不管在什么环境下,让人睡过去的都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即使是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大脑。
睡眠有时意味着身体的疲劳度到了极限,有时意味着精神上的负荷到了极限,任何一种情况,睡过去的结果都可能是永远不再醒来。
我还有那么多没有完成的事,那么多没有实现的心愿,我不能够死在这里。
我忍住向谁求救的想法,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起来,想办法,我要想办法。
事实证明人不是任何时候都有办法的,也不是所有的努力都有回报,就像我做了那么多计划,如果死在这里,也是前功尽弃。
白费力气,我的挣扎是白费力气,我一开始就不该那么莽撞,只带了一条狗就进入这个鬼地方,我起码应该等剩下的人组好一个队伍。也许我昨天就不该刺激阿飞,也许我应该提早跟屠教授打好招呼——我有那么多机会,我全部都错过了。
我后悔吗?实话说,我不知道。
黑暗中,时间很快失去了概念,一开始我做了很多怪梦,我梦见了胖子,梦见了闷油瓶,梦见了我的三叔,所有人都跟我说了一些什么,但是我没听懂,他们似乎跟我用的不是一种语言,偶尔猛地醒过来,我还会惊讶自己为什么被倒吊着。
然后口渴和饥饿让我昏迷的时间越来越多,对现实的感知也越来越差,梦和现实的区分度,就是我有没有大头朝下。
这其实还是蛮讽刺的,但是很好用,如果我没被吊着,那我肯定在做梦。
这个想法持续了很久,所以当我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平躺着的时候,我心中“哦”了一下——又在做梦。
几天了呢?三天?四天?五天?既然我还没死,那大概还不到五天吧。
我吸了一口气,这回的“梦”感觉真实度高了很多:手腕脚腕的伤口结痂之后的瘙痒很明显,后背和脖子上的伤口也刺得一跳一跳,唯一舒服的是,嘴唇竟然不干。
这个梦里我是有水喝的,这是我唯一的想法。可能是渴望太过强烈,我居然说出了一个字“水”。
随后水就真来了,我简直感动地要哭出来,赶紧饥渴地喝水,然后感到一只手扶住了我的后背,把我撑了起来,防止我被自己呛死。
这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咳嗽,我心想,顾不上呛一边继续疯狂地喝水。
之后我的脑子好像断片了,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一下睁开了眼睛。
嘴唇是湿的,我真的喝了水?有人救了我?小满哥带人回来了?
我脑子里都是问号,试图把自己撑起来,却因为无法用力而只移动了一下脖子。
视野变化之后,我身边出现了一个背影,非常近,就在不到一米之内。
这个背影让我马上呆住了,愣了得有半分钟后,我应该是非常夸张地笑了起来。
这个背影我太熟悉了,熟悉到都不需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因为我一定就是在做梦。
这样的背影,在墨脱的天井里我就看到过,那个人坐着,并不是在看什么东西,只是在发呆罢了。
还有不到两年,就是我推测出的时间,2013年之前,我不可能再次见到他。
可我竟然在这里梦到了他,甚至梦到他来救我。完了,也许我是真的要死了。
如果我死了,我所做的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我想救他,可是从来没问过他到底需不需要我救。
生死关头,也许现在就是我的弥留之际,我竟然看到了闷油瓶在我身边?这真是个值得思考的事情。
我咬牙坐了起来,这几乎耗尽了我的全部力气。既然都要死了,让我死个明白吧!老子都快忘了闷油瓶的脸,实际看上去该是什么样子了。
就算心里描画了无数遍,时间过去,终究还是有淡忘的一天。他实在没有留下多少有价值的照片,平面总是和立体差别很大的。
那个人动了一下,我浑身的骨节都透着酸苦,只能挪蹭了一下身子,刚好让自己在摔倒在地之前,撑住了地面,使得自己能够从侧面看到他。
我不想叫他“闷油瓶”,因为我知道,这是我在做梦。
绿色的磷火没有消去,这种诡异的光照下,我再次看清了他的脸。他消瘦了一些,而脸上的表情,更让我确信自己是在梦境之中——这张脸的表情,可以解读为痛苦。
这几乎就是那座石像脸上表情的翻版,只不过我的幻觉更加给力,栩栩如生。
闷油瓶这个人,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露出哪怕一点点痛苦或柔弱的表情,因为他感受不到,就像他从来不觉得那些不公平的待遇,到底哪里不公平一样。
可我感到难言的心痛,即使这只是个幻觉,我还是感到心痛压倒了一切。能让闷油瓶露出悲泣表情的事,一定是非常悲伤的事。也许还是关于他的身世,关于他的母亲,关于他自己的宿命。
那位上师说闷油瓶是有心的,也是能被伤到的人,他并不是没有情感,只是他所做的事情,要求他最好不要有情感。
我知道上师说的都是真的,我也在经历这个过程。
“闷油瓶”略略侧头,静静地看着动作滑稽的我,然后转过了身子。
我一下睁大了眼睛,我的梦把那座石像的表情还原得太真了——闷油瓶的五官恢复了平和,但他眨了一下眼睛。
我清楚地看到了一滴眼泪从他的右边眼眶中脱落,然后极其缓慢地淌了下来,顺着脸颊只走了不到一半,就停住了。
“闷油瓶”露出了有些错愕的表情,茫然地伸出手,触碰了一下那半边脸颊,然后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尖。
眼泪太少了,几乎瞬间就干掉了。
“幻觉。”我笃定道,身子因为歪太久已经撑不住了,干脆又躺倒在地,半滚了一下,看着头顶无数干尸腊肉。
“幻觉。”我又闭上眼睛,等待再次感受到自己被倒吊着的脚腕。
一分钟之后,我猛地跳了起来,冲过去掐住了那个人的脸,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找我认为一定会有的那个接线,但是我并没有找到。
我嘴唇颤抖,几乎吐不出完整的句子,我强迫自己迅速远离这个人,就看到石台之下的黑金古刀和水囊,还有简易的压缩食品,甚至有一捆绳子。
“你是黑眼镜对不对?”我又笑起来,用我已经习惯了的那种轻快的语气道,“太像了,我几乎就信了……”
“吴邪。”那个人道。
我的情绪瞬间崩溃,赶紧捂住了自己的脸,无数念头涌上心头,却又一下变成了一片空白。
我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什么也不重要了,我的计划,我的命,来自蛇的仇恨,对谜题的渴望,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我只摸到自己手掌上温热的液体,不停地顺着指缝落下去。
在沙漠里哭,可是有点浪费水啊,我听见自己说。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04-05 23:01:00 +0800 CST  
第二十八章 吴邪的记录——天籁
我已经经历过太多奇怪的东西了,九头蛇柏的附近,无外乎有蛇或者群居的尸蟞。但我相信以闷油瓶的身手,这些东西都伤不了他,所以担心归担心,并没有非常着急——其实我着急也没有用,如果他出事,死的下一个就是我,黄泉路上做个伴,怎么也不会太差就是了。
等了一会,那边还是没有任何动静,闷油瓶却刀尖缓转,肯定是真看见了什么。
可能我血糖太低,连视力都受到了影响,他盯着的位置我什么也看不出,索性不费劲去看了,低头就近观察起石台来。
石台大概两丈宽四丈长,也有一定高度——刚刚闷油瓶站起来,我才注意到它比我想的要高——台面不是完全水平,边界处似乎有凹陷一样的沟槽,不知是做什么用的。我咬牙发力,手脚不知怎么还是完全没劲,只能硬靠腰腹的力量坐了起来,感觉自己像具起尸的粽子,不停地大喘气。
起来一看我心道晦气,这他娘的根本不是个石台,这是一个石椁,只是“嵌”在了地上,露出的部分只有半人左右,就好像是个高台。
这么宽的套棺,完全不是普通人能用得起的规格,难道阿飞说的皇陵就是这里了?
我摸了摸手底的纹路,刻得竟然全是盘螭,大小都有,布满了整个表面。螭是一种没有角的龙,有说法是专指雌龙,其实并不可考,也有把它归到龙子里去的。棺材上刻画螭吻相当奇怪,这并不常用来装饰棺材的纹饰,一般在排水口下水道之类才会雕刻。
谁的棺材上会专门刻这种似龙非龙的东西?
石台之下没有石阶,更没有长明灯,所见之处也没有礼器,只有这么一只石椁,显得非常突兀。唯一有存在感的就是九头蛇柏,它在这里长得异常嚣张。用这个词实在是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目之所及,全都是枝条和藤蔓,连墙壁的边界和天花板在哪都看不出来。
我也明白过来,屁股底下这石头肯定是天心岩,克制九头蛇柏的唯一的东西,所以闷油瓶才把我搁在这。
先前我以为自己身上是沙土的东西,也是天心岩的粉末,看来我人事不知的时候闷油瓶已经做好了预防措施。
一边闷油瓶终于猛地出手,似乎立刻击中了什么东西,发出的竟然是“叮”的类似金属的声音,我大为惊讶,似乎看到了像螯足一样的影子缩了回去,刚要往前挪动屁股,忽然感到后脑勺一阵奇痒。
电光火石之间我就前倾躲开,翻身用余光去看。
那东西太难形容了,我脑子的第一反应是我看见了一只“活”的大蒲扇,不一样的是它扇叶的部分会自己开合。
自保的技术没有白练,刚才觉得不对的一秒钟内我已经开始了侧滚,那扇子一样的东西一下挥空,迅速自己退了半米,显然非常谨慎。
我满头冷汗,这才看清所谓的扇面居然是一只怪虫的前半身,只是它每一只脚都很长,在身体两侧张开着后,像个山寨版的千手观音。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玩意有些眼熟啊?怎么长得有些像那种十二手尸?不过是个超缩小mini版的。
我人还在翻滚躲避中,这都是一瞬间的事情,一股大力就阻止了我的动作,刚好把我停在了掉下石椁的前一刻。
我还没看清自己大头是朝哪个方向,耳侧又一阵劲风呼啸而过,同时我的脑袋就撞上了一块什么东西,虽然不算太硬,还是让人眼冒金星。
“你怎么样?”闷油瓶在我头顶问。
我胳膊还是疼得发涩根本无法支撑,只能抬头勉强上移到闷油瓶的肩膀上缓着,跟他说没事。
黑金古刀已经把那只千手观音虫钉死在树藤上,这附近的九头蛇柏似乎只有缠绕的枝干,每一条并不粗,闷油瓶这一扔,藤条无法承担刀的重量,带着虫尸“咣当”砸到了地上。
闷油瓶扶我坐直,随手把那只虫子挑了起来,唰就甩到了石椁的另一侧,我顺着看去,不禁头皮发麻。
原来我看不清的那一片黑乎乎的东西不是腐败树枝堆,而是密密麻麻的虫尸,刚杀的几只都被闷油瓶扔到了顶端,虫脚似乎还能够颤动。
想明白自己四周那些“枝条”都是什么之后,我头发都竖了起来,这种虫子都是壳硬的甲虫,长到巴掌大已经跟成精差不多了,现在那堆平均起来,每个都有我胳膊长短,也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了。
闷油瓶告诉我,那就是那种蛄的成体,会在咬杀猎物后注入消化性的毒液,类似蜘蛛,智力很高。
“你手脚无力是因为它的毒素。”他按压了一下我的小腿,我果然感觉像隔了层布一样不真切。
一时无语,我们两个活人在这就是香饽饽,它们也不知道几辈子没吃到过活人,还没被这些东西啃了简直是奇迹。
我看不太明白周围到底是有多少堆,但闷油瓶杀的数量,怎么也是植物大战僵尸第好几百轮后的现场。
我看着闷油瓶的眼睛,一下意识到他眼里几不可见的焦虑,并不全是因为我的身体状况。他不是担心我撑不住颠簸,我身上并没有骨折的痕迹。
他的这种神色,其实我也见过好几次了。
我们不得不待在这,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出去。
我不禁想要苦笑,这事我在醒来的第一刻就该猜到了,如果闷油瓶认路,他救下我的第一时间就该背着我出去了,我睁眼应该看见帐篷顶或者天空,淡羊奶和马肉干,怎么也不该是刚刚的情形。
我问他在地下待了多久了,闷油瓶看了我好一会,才道:“不到三天。”
三天,杀这么多虫,这地方卫生条件也太差了,墓主该给他发个锦旗。
九头蛇柏这种树自己无法消化猎物,需要借助别的东西分解尸体,这种怪异的虫子看来就是这个系统内负责分解的了。以前七星鲁王宫那棵附赠的是尸蹩,这里的千手观音虫,比较像蜈蚣的变异版。这几种虫子生活环境微妙的相似,莫非还有什么亲缘关系?
联想了一下不禁头皮更加发麻,我摇了摇头,问他:“你是怎么下来的?”
闷油瓶靠到石椁边上,侧过头刚好能听清我的话,道:“被它带下来的。”
说着他动了动脚,我就看到我的大白狗腿竟然被收在了背包的侧面。这下我有些无奈,心中也有些感动,看来闷油瓶找到这片沙地之后,先看到了大白狗腿,然后就这么跟着九头蛇柏下来了。
我想说你这么有经验的人怎么会干这么不冷静的事,又想到他要是再晚点,我估计已经去阎王那报到了,还有什么机会在这瞎逼逼,一下没脸接话。
腹诽了得有两分钟,我刚要问你既然能出来为什么不早点出来,闷油瓶却又开口了:“我们所在的地方是两个影冢之一,只能进不能出,墓顶之上的流沙层和夯土层靠人力无法穿透。”
这句话一下把我的注意力都给引跑了,古潼京的位置非常微妙,没有详细的地图根本连个大概的搜索方向都没有,闷油瓶却一下就说出这里有两个影冢,难道他以前来过?
闷油瓶就摇摇头,我一想也是,他要是来过不至于在这困这么久还无头绪。而且影冢本来就是设给盗墓贼的陷阱,往往全是必杀的机关,这里的蛇柏虫子组合,估计也是其中一环。
“你的补给还够几天?”我问他。这个问题是非常严峻的,我们俩的状况都不算好,闷油瓶的消耗又大,这种虫子的攻击近乎没有间歇,天知道闷油瓶已经硬扛了多久,难怪他神色一直不太对劲。
结果他看了我一眼,道:“你不用担心。”
我一听就心头火起,都到这份上了居然还说不用担心,我又不是缺心眼,要是没得吃难道要去啃虫子腿吗?
周围的一切突然全剧烈震动了起来,一句话没出口,反而差点把舌头咬了。
树藤狂抖不止,尘土纷落,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我就被闷油瓶卡住胳肢窝提了起来,直接从石台正上移动到了下边。
地面的震动又来了一波,这次持续了差不多得有三十秒,简直就是小型的地震,只是震源似乎并不是来自脚下,而是上方。我们头顶上挂着的风干腊肉都下雨一样砸了下来,不过那都是些皮包骨,并不会造成实质性伤害,都被闷油瓶挡开了。
然后,我所有的疑惑和愤怒都消失了,但是第一时间,我没有反应过来眼前的“白色”到底有什么意义,我只觉得自己瞎了——然而闷油瓶蒙上了我的眼睛。
是阳光。
剧烈的震动之后,我们头顶开了一条缝。
我听到一个洪钟一样有穿透力的声音在远处大吼:“小哥!天真!”
疯狂狗吠的声音也一下插了进来,小满哥。
我的眼泪几乎瞬间又要掉下来,这简直就是天籁。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04-05 23:30:00 +0800 CST  
第二十九章 吴邪的记录——尴尬
胖子似乎听不到我们的声音,但是小满哥的反应,应该让他肯定了我们就在下面,马上开始吼“找到了”。
奇怪的是闷油瓶还是一言不发,身体依旧紧绷,丝毫没有获救的轻松。
我激动完之后,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胖子他们隔得太远了,缝隙到我们的位置,几乎有三层楼的落差,又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九头蛇柏还活着,这里还有连麒麟血也不怕的虫子——果然,下一秒胖子的惊呼传了过来。
我心里暗叫不好,闷油瓶也动了一下,松开了遮我眼睛的手,站了起来。
头顶上大概安静了半分钟,我心里七上八下,胖子的声音又猛地拔高:“操你奶奶个腿儿,给老子扑粉不能先吱一声吗?”
另外似乎是有人跟他反驳什么,不过听不清楚,也带了点情绪,我心中长出一口气,看来胖子自有应对策略,或者找的帮手有策略?会是谁?
人没事就好,如果这破树把胖子也一起拽下来,我们三个聚头了,我也可以惭愧内疚致死了。
闷油瓶似乎在收拾东西,对我道:“尽量抓紧。”
我还不能睁眼,就感到胸前一个有些瘦削的脊背,闷油瓶略一调整姿势,我的脑袋就贴到了他耳朵旁边。
手脚依旧发麻,我试图抓住他的脖子给自己点借力,收效甚微,只能抽了线的木偶一样“挂”在闷油瓶的背上。
胖子在头顶处不知忙了什么,可能是把缝隙开得更大了一点,大嗓门变得更加清楚:“小哥从这边上来!”
闷油瓶走得非常稳,却似乎不是按照直线在走,七绕八绕之后才又站住了,不知又有什么玄机。我虽然闭着眼睛,还是感受到他最后站定的地方光线很好,空气的感觉也不一样了,随后,闷油瓶似乎把我放进了像吊床一样的东西。
我感到自己开始上升,整个过程都没有撞到蛇柏的树藤,它们可能畏光,自己闪开了一条道路。
绳子的受力很稳,不像人力驱动,我心道奇怪,胖子难道还带了起重机,不禁微微睁眼,正看到盘绕纠结的树根和断枝扑面而来,差点把我戳瞎。我只好侧着脑袋缩了起来,直接撞进了那么一团东西里,还蹭过了些许砂石,终于到达了地表。
拉我的人用力很巧,避过了会伤害到我的位置。
再次感受到沙漠的风和干燥,我再也忍不住了试图睁眼,一只熟悉的大胖手就刷啦丢来一个什么,把我的头盖住了。
“你这傻逼,眼睛不要了啊!”胖子怒道,一边拉起我的四肢关节检查伤势。
我喉咙发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胖子忽然大力揪住我的耳朵,不过也就是揪了一下,道:“你看看你这熊样,打你老子都没地方下手!这边不能久待,咱们赶紧撤退,出去再说!”
旁边马上另个人应声, 我立马被抬上担架,火急火燎地往一个什么地方去。
我心道不对,闷油瓶把我先弄上来,他人呢?怎么完全没听到他的声音?难道丫只是让我上来,自己还要接着在地下探索?胖子怎么也不拉他?
顿时躺不住了要扯头上盖的衣服,憋好力气刚要说话,又被人一把按住。
闷油瓶的声音道:“你们开那辆。”
我的胸口一滞,有太多感触一瞬间又爆发出来,闷油瓶按在我脸上这只手,好像是压住了不可见的一个开关,打开了宣泄的出口。
我应该是笑了,只要闷油瓶不跑路,一切都好说,什么都好说。
“不行,我得看着你们。”另个声音道。
这时候我才听出抬我的那人是谁,胖子居然是阿飞带过来的吗?我心里不由觉得有些奇妙。
阿飞不高兴道:“所有人都得上我的车,吉普不要了。”
胖子不服道:“感情不是你买的横竖丢这你不心疼!这可是我哥们第一辆四驱座驾,哪能说扔就扔?反正你不是说了,鬼河没了谁也找不到那地方,你还怕我们哥仨开了车跑路不成?”
阿飞道:“今晚会有雪,他的吉普也就晴天开开,碰上冰雪一点辙都没有,再说,也没油了——轮胎磨损得也非常厉害,基本已经报废。”
胖子哼了两声,似乎也无法反驳,叹道:“小哥你真是个赔钱货,早知道胖爷买个便宜点的了。”
我听着忍不住乐了起来,从时间上看,闷油瓶不光坐了飞机,居然还会开吉普车,看来对他的认知我还是太不够了。
胖子马上弹了我一个脑崩:“笑笑笑,你小子还有脸笑,我真恨不得扇死你!一周前是怎么跟老子保证的,说话跟放屁一样,说好了就是来探探风声不擅自行动呢?要不是小哥……”
我顿时语塞,感觉自己被他们塞进了一辆车的后座,片刻之后,两条大胖腿成了我的枕头。
此刻我终于能够睁眼,胖子的肚子几乎要把我挤下去,状况苦不堪言。
我抱歉地冲他咧咧嘴,胖子捏着块布开始擦我们俩身上的石粉,一边小声道:“你是不知道,那天小哥给我打电话,吓得老子下巴都多了三个,险些把电话给捏爆……这笔账等着你伤好再算!”
闷油瓶居然给胖子打电话?我想了一下他从冬季封山的雪山突然冒出,跑去小卖部打公用电话的场景,觉得非常违和。
闷油瓶刚上了副驾驶,小满哥马上跟着挤进去,几乎坐到了他身上,幸好空间还算够,我歪头看着他们俩,一个舌头伸着,一个面无表情,心道现在这违和感也相当重。
仔细一看,阿飞的车竟然是大切诺基,我还真没想到这小子能开这么牛逼的车。难不成他其实是什么蒙古贵族之类的?不由心里的问题又开始纷纷冒出。
刚要开口,就感到嗓子灼痛不已,似乎中毒的麻痹感也消退后,疼痛就全面回归了。
胖子问:“天真这是怎么了,胳膊软得跟面条似的,还不吭声,饿的吗?”
闷油瓶淡淡道:“那种虫子会从口钻入尸体产卵,他的肺和喉咙受了伤。”
阿飞刚启动车子,有些诧异地偏头看了闷油瓶一眼,道:“白蛄?你们见到了?你怎么没事?”
闷油瓶不置可否,胖子哈哈大笑说我这哥们老牛逼,什么姑姑都不在话下,全部手到擒来。我却不禁恶心得要疯掉,做了半天心理建设,嘴里那种奇怪的血腥味还是无法忽视。
我之前还被迫吞过一次黑毛蛇,眼下新旧恶心的回忆一起袭来,几乎忍不住要再次干呕。
阿飞又追问:“被白蛄咬了……那他怎么可能还活着?身体里面都该化了。”
胖子摇头晃脑接茬:“我这个朋友别的不行,就是在不容易死上极有天赋,所以具有了这种不要命的科学探索精神。你不也是考古搞科研的嘛,你懂的。”
阿飞沉默了一会,却是对我道:“老关,屠教授去世了。”
我睁大眼睛,嘴唇动了动问是怎么回事,阿飞就把当时的事情大体讲了一遍。
那天早上他追着教授走,之前也不知道鬼河在冬天能够出现,教授却好像早就心中有数,连装备都提前备好了。阿飞怕恩师出事,执意要跟着,并且说自己有家族相传的知识做底,两个人便一起顺流而下,却没有到达屠教授口中的“能够移动的海子”。
“我们碰上了暗礁,直接在那停住,无法前进。”阿飞道,“下船之后,河流移位,露出那片白沙地,我随身带着护身粉没事,屠老大……”
他顿了顿,又道:“按我所知,那地方根本不是皇陵的位置,也不可能有那种护墓树,这事情非常蹊跷。但终究是我考虑不周,亲眼看着老师被拖下了沙地,我一个人回营地求救,又得知你也失踪,情形一时非常被动,没有人相信我。”
胖子插嘴道:“他差点让人给送条子那去,也就是在市里碰上胖爷我了,又给车又给人的进来救场,不过都没有小哥速度快。小哥,打飞的什么感觉?”
我倒奇了,胖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钱了,闷油瓶又没身份证,他在这么短时间内给弄了假证和飞机,顺便送车一下还两辆车,这风格不像胖子啊?难道我这些年给他的钱其实被存起来了?
车上的卫星电话响了,阿飞随手丢给后座,胖子接了起来。
“天气不好,增援没法今晚到了,人没事的话,你们在之前的扎营点待一晚,牧羊老板接应。”
我听到这个声音,心里也不知该悲哀还是该生气,本来想瞒天过海,一个人做很多事都更加方便,毕竟汪家的眼线那么多,越少有我身边的人,他们也就越安全,我不想为了自己的执念害太多人陪着受罪。大家都该过自己的生活,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没得选择。
看着副驾驶闭目养神的闷油瓶,我脑子更乱……这下可好,真是所有的人都卷了进来。
小花的声音继续道:“吴小佛爷,咱们得聊聊了。”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04-05 23:34:00 +0800 CST  
怎么貌似被吞了一章??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04-05 23:36:00 +0800 CST  
第三十章 吴邪的记录——白雪
吴小佛爷。
我一下感到头痛不已,这些年我作为吴家的代表,和解家霍家在生意上的交流相当多,这外号刚刚叫起来的时候,他们两个不止一次笑话我,从来没有正经地把这个艺名一样的称呼安在我头上过。现在小花这么说,肯定是因为最近我的计划慢慢开始实行,他察觉到了不妥——十有八九,这个不妥还是关于生意和产业上的。
家族产业对人丁凋零的解家来说是最后剩下的东西了,小花把这些继承而来的身外物看得非常重,我的态度就完全不同,我是随便可以扔掉手头所有牌的人,关键就看值不值。
我的价值观,用秀秀的话来说,就是有钱难买爷高兴。
幸好我现在可以不吭声,闭了眼睛装死,胖子便道:“有钱人妖,小吴现在就剩半条命了,有什么话等回去你再说吧。”
干得好胖子,我心道。
“我先替你揍他个脑崩。”嘣噔胖子又给了我一下,直接弹得我背都差点弓起来。
小花又顿了顿:“黑面神呢?还在那吗?”
胖子回答:“在……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们也是刚接上头,肯定是本人,你放心好了,胖爷我火眼金睛,交给我。”
小花那边有人找他做什么事,说了一声“行”就把这边直接挂了。
闷油瓶还是没什么反应,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胖子瞧了瞧我,又看前座的闷油瓶,忽然乐了起来,跟小满哥说:“咱俩坐错地方了。”
阿飞似乎觉得莫名其妙,问了几句都被胖子岔开了,闷油瓶干脆好像睡着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心里非常复杂,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总不能说我们三个快十年没见过了,这位很牛逼的小哥,他是专门来救我命的,不然我们暂时见不着面,搞不好这辈子都见不着了,这几句话光在心里编排一下都蛋疼,不如不说了。
出去的路只有阿飞认得,车开了大概两三个小时,GPS才又有了信号,发出了重新激活定位的滴滴声。我觉得很奇怪,这和我坐船漂过来的范围有出入,我明明记得是直到白沙的区域边缘,GPS才被屏蔽。难道那个什么“影冢”还会自己移动?
那个地方绝对非常有问题,可惜我实在回忆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想着想着也昏睡了过去。
傍晚时分,车开到了一处草甸,果然见到了之前我们那队的蒙古老板。老板的骆驼带了大量补给,却完全没提扎营的事,交接过后直接跟我们告别。
我刚刚恢复了一些,还没下地试试自己能不能走,就又要转移?立刻和胖子面面相觑。
胖子边嚼羊肉干边问:“咱们不在这休息?你还要开哪去?这他妈都开了快一天了,再开老子要便秘了。”
阿飞告诉我们,天气不好的状况大家都知道了,老板今天也不打算在外面扎营,要回村,我们现在也要去那个“村”等风雪过去。沙漠中雪肯定不是最可怕的,风才是,刮起来谁都没有办法。
胖子问具体是什么地方,阿飞就报了一个名字“驴香巴拉”,说是沙漠自由探险者的天堂,甚至有地下交易的市场,听得胖子眼睛都亮了起来。
(这地方的位置我后来查了一下。在巴丹吉林往西二三十公里,有一处沼泽化草甸,环抱着一个不大的海子,早些年荒漠化没有那么严重的时候,还是相当繁荣的,八十年代开始逐渐荒废掉,只有牧羊的和旅游的才会去留宿,早没有人家居住了,其实是一个废村而不是真正的村庄。)
赶到驴香巴拉的时候天刚刚擦黑,温度降得特别快。我发现这个村特别得小,几乎能从头看到尾,也没有像样的建筑,低矮的土坯房大多只剩下墙壁,基本能有建筑本来作用的只有外围的羊圈。
最令人惊讶的是,有些风蚀剩余的土墙下面,人工建了大棚一样的东西,底下早挤满了大大小小的帐篷。
我实在没想到能在沙漠看到一个这么奇怪的地方,里面的人有一半是外地人打扮,操着天南海北的口音,堆在篝火旁边喝酒,甚至有在赌钱的,几个人兴起了还会叫老板杀羊甚至杀羊驼来吃掉。
那些人中显然有自由行的驴友团,他们大多自己有队医,胖子现金砸来一个帮我仔细看伤,说没有大碍,就是严重脱水,喉咙的伤休息两天就没事。
闷油瓶一直不理人,我刚开始以为他是累狠了,结果他醒了也完全不和我们说话。这种态度转变一下让我很别扭,好像在地底下说的话,已经把闷油瓶这个月的话费花完了一样。
我有些气闷,只好听胖子的话去休息,这次睡得十分不好,又梦见自己回去被吊着了,一头冷汗地惊醒,下意识找闷油瓶和胖子在哪,生怕我刚刚的经历全是春秋大梦。
帐篷里却只有我和小满哥,外面已经安静下来,估计正是黎明前的黑暗那段时期。
我活动了一下手脚,感觉对身体的掌控能力回来了很多,而且感到了饥饿,就打算去找他们几个。没想到离开睡袋两步腿就开始抖,我只好放弃正常的步伐,几乎是爬着往外,忽然就听到了胖子在说话,他似乎在问闷油瓶的情况。
胖子嗓门很低,这简直太反常,我立即停下动作安静去听,结果听到一句:“小哥,这事不好办。”然后胖子声音又低了下去。
闷油瓶不理我却跟胖子单独说话,肯定他娘的又有猫腻!什么不好办?是不是又要联合起来忽悠我?妈的,都不知道他们俩有这么多阴谋诡计!当年闷油瓶在胖子家住的时候天天聊什么?肯定根本不是我以前想的那样。
我掀开了帐篷门的一线,被光给晃了一下,外面沙地颜色变浅了。
我反应过来,已经下过雪,风不知道是刮完了还是根本还没开始刮。
胖子道:“那种虫子不怕你的血就是来自门里的?这事一定能肯定?会不会还有别的可能啊?”
我脑子嗡地一下,九头蛇柏旁边的虫子?什么门?什么门!闷油瓶果然只对我的时候不说关键吗?
他之前就算好了给我那什么子母蛊,就是早知道我有一天会查到古潼京来,我没有按胖子和他划的道走,那也就是说,我这次突然的出行,使得我离整件事情的关键线索,相当之近了?
深吸了好几口气,我才平静下来等后续。
闷油瓶还是没吭声,胖子声音又小了下去,我忍不住透过那一线的视野找他们俩在哪,就看到帐篷口的篝火那有两个背影,再一看,我操,他们俩居然在抽烟。
胖子忽然站了起来,道:“天真其实根本不在乎那劳什子答案,他不要命地强出头,搞得这些事,别人都不明白为什么我信,你要是不明白,我就不信了。”
闷油瓶默默看着篝火,仍然没动,好像有心事。
“他想要什么?这问题你问我几遍,我也是这么一个回答。”胖子把烟蒂丢进了篝火,“小哥,你要想跟着别人再进那什么古潼京,赶紧趁夜走得了……”
我直接从帐篷里摔了出去,对胖子怒目而视,道:“走个蛋!你刚才在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胖子赶紧过来扶我,一脸尴尬,问我你怎么醒了,打了镇静怎么都没用的,肯定是假冒伪劣,白花那些钱。
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挣开了胖子走到闷油瓶的面前去,正对上他的眼睛。
跟以前一样,闷油瓶的眸子深不见底,根本就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没有任何反驳的预兆,似乎也根本不想解释,那么他果然是要走了,要去古潼京。
我不是特别地惊讶,甚至没有去质问闷油瓶的任何冲动。问了又能怎么样,他不会回答我的,我已经不是会做多余事情的人,我只做我要做的事情。
闷油瓶因为什么事想去古潼京,那正好,我也想去。
我一点也不让步地盯着他,道:“是不是要卡着鬼河的时间才能进去?这段时期过了就要再等时机?那好,我也去。这里这么多驴友,肯定有人对那感兴趣,而且还有那个阿飞,知道很多事情……”
我怎么也没想到闷油瓶伸手一带,我就失去了平衡,片刻后他就把我扛到了肩上,也许对他来说,我连麻袋都不是,就是片纸,然后往帐篷里走。
想踹他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没穿鞋,也没穿外套,都没来得及觉得冷,就给扔回了睡袋。
自知硬碰绝对打不过,我腿一扫勾住了他的下半身要用睡袋去绊住他,不给他按晕我的任何机会,这下闷油瓶啧了一声,直接居高临下地把我仰面按住,连腿也给一起制住了。
我继续道:“我知道你做事的习惯,你自己肯定是无法进入那里的,就想加入现在这些人的队伍。你干嘛非要和陌生人合作,我组一队给你不行吗?这些年我也有些长进,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不太可能会是累赘。”
他低头看着我没说话。
这差不多是我第二次如此近距离看他的正脸,之前是以蛇的视线,对比之下就有些奇妙。
闷油瓶估计擦过了脸,或许因为多年不见阳光,白得简直像一只禁婆。
帐篷门没关,黎明正要降临,外面地面的雪光映射之下,一切都有些朦胧,我竟然有种自己并非身在沙漠的错觉。
忽然闷油瓶被什么大力推了一把,身子一矮差点跟我脸对脸正面撞上,吓得老子心脏都要跳出来,但是他马上找回了平衡。
一团黑影扑过来正对上他抬起来的胳膊,我眼前一花,那团黑影马上又摔了出去,在角落稳住,发出狼一般充满威胁的低吼。
我一声“小满哥”还没喊完,它飞跳起来对着闷油瓶的胳膊就是一口。
闷油瓶立刻捏住了狗脖子侧面,小满哥哀叫一声松开了他,跳回了我的身边。
“你……你……怎么样?”我脑子很乱,又急又气,赶忙扶着小满哥坐了起来。
我的心思只有一半在闷油瓶被咬的这一口上,脑子沉浸在更加震惊的状态里,一下无比感谢狗在我身前趴着呜咽的状态。
也许因为现在是大清早,老子刚刚硬了。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04-05 23:36:00 +0800 CST  
今天就更新到这里……要睡了……明天更新有福利!就是怕被吞楼!!!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04-05 23:37:00 +0800 CST  
第三十一章 吴邪的记录——天机
腿屈着才比较不明显,我揉着小满哥的脑袋,都不敢抬头看闷油瓶发现了没有,真是尴尬极了。虽然说以前我们三个脱光了一齐遛鸟都有过,但那都是在逃命或者即将逃命的路上,和现在大不相同。
闷油瓶应该是用衣服做了缓冲,就道他没事,转身就走。我很想叫住他,结果死活开不了口,看到帐篷门被关上反而出了一口气。
小满哥哼了一声非常委屈,我解释了这个人是我们一伙的,你不能咬他之后,它的情绪还是很低落,花了好一会才重新站起来,可能是被捏中了什么穴位。
估计活这么大,小满哥还没被人一招秒过,自信心受到了打击。
一支烟的功夫后我心里平静多了,刚刚乱掉的思绪也全都理顺。闷油瓶想走,再快也是今晚,他不吭声,不还有胖子吗?他要真走也就走了,我找胖子也一样知道闷油瓶到底想干什么,进古潼京可比去青铜门后找他容易多了。
正要再出去的时候,帐篷门一下掀开,胖子嘴里喊着放这放这,后面闹闹哄哄地抬了一个满身是血的人进来。
“怎么回事?”我大惊失色,居然是阿飞,已经昏迷了。昨天给我看过伤的队医手忙脚乱地找伤口止血。
我睡的帐篷算是比较大的,但是人一多还是显得局促,我好容易才挤过去抓住胖子,问怎么回事,好端端的阿飞怎么伤这么重?
医生嫌人多太吵,把所有人都撵了出去,我还走不利索,胖子就扶着我去了隔壁的帐篷。这两间是连起来的,门的地方做了加固,如果阿飞这边有事,我们也能立刻有个应对。
“老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刚去海子旁边打水一下看见的,他就在沙丘那边躺着。”胖子找布擦手上的血,“死是死不了,但情况不大妙。天真,我看这里不对劲,咱们别等什么大风过去了,赶紧走!这小子是跟着咱们的,不管谁要办他,下个可能就是你或者我了。”
我心中一暗,道:“你的意思是这里有汪家人?小哥呢?”
胖子刚要说话,又进来一个人,正是闷油瓶,显然也听到了动静。这小子头发是湿的,袖子还在滴水,浑身上下一股寒气。
胖子惊道:“我操,你怎么搞得?小哥有洁癖吗?不就是沾了点血?”
闷油瓶摇头,对我们道:“从现在开始,不要离我太远,这里的人不对劲。”
我们一下面面相觑,胖子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意见,我们就不要等什么风不风的了,说不定天气预报不准,我看根本今天要大晴天!还有那个阿飞,说不定就没说实话——非要来这住,一晚上过去就叫人捅了,问题大大的有。”
“是刀伤吗?”我问,胖子就说看着像,应该是砍在背上。
就在这时候,我们三个同时听见外面的传来人嚎哭一样的声音,帐篷的骨架猛地一顿,门口的拉链门几乎要顶不住。
起风了,还是狂风,我瞬间冷得打了个哆嗦,幸好阿飞的帐篷是沙漠专用的那种,还是很结实。
驴香巴拉的帐篷群扎在村子相对低的地方,四周都是残余的土墙,背靠着的算是个高地,风蚀过后的残余部也还有十几米,非常挡风。连这里的风都变这么大了,可想村子之外已经变成什么情况。
“说来就来,这种天气根本没有办法走。”我道,胖子脸都黑了,大骂不吉利。
“小哥,咱们怎么办?”胖子看了我一眼,问闷油瓶,“这样你也没法回去,反正天真也听见了。”
我一想刚刚他俩背着我说话又来气,脸色马上不好起来,盯着胖子等下文。
胖子看闷油瓶没有要说的意思,只好对我道:“在墨脱我早跟你说过了,事情没那么简单,小哥也不是什么都清楚,很多事他就只有个模糊的感觉而已。古潼京的白沙就是当年我见过的斗尸填料,咱们也都查到了,其他那什么西王母啊毛毛蛇啊,你比我清楚……”
我道赶紧说你们昨天晚上都说了啥阴谋,别在这给老子回顾前情,再不继续我换台了。
胖子无奈道:“唉呀,哪里有阴谋,我一向连阳谋都没有!我们两个也没说啥,就是小哥去地底下捞你的时候,觉得那里有点不对劲,想抽空回去看看。你看,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我心中出奇的静,没有什么情绪的起伏。
“那铃铛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里面的虫子在古潼京就会羽化?他要是从没来过,”我看着闷油瓶,“张家肯定也有人来过,否则不会专门花力气养子母蛊来做一个通知预警。那里面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再进去一趟?”
闷油瓶淡淡道:“如果告诉你,你就不会再继续追查下去了?”
我呆住了,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我只是想……”我发现自己没有可信的理由,我只是想帮他,可是他不需要,甚至不允许。
其实在闷油瓶来救我之前,我担心的是他会不会死在门后,会不会再也见不到面,我从蛇身上窥得的汪家和张家的斗争,还有张起灵这个角色的意义,只是其中很小的一角,全貌我也并不清楚。
我本来的计划,是通过黄严他们这些人的擅自探查,打乱汪家控制情报的网络,换得一点自由布局的时间,从而打散汪家盘区错节的家族结构。这个计划本来是非常长的,也许需要二三十年,现在闷油瓶一出来,可以说全乱了。
他在门后面蹲着的时候,我只想赶紧把觊觎终极的人全收拾掉,这样也许闷油瓶就可以出来……但现在这些都没有意义了,我一开始就搞错了努力的方向。
闷油瓶说我差点死了是他的错,这一幕还在我脑子里非常清晰,他根本不想别人帮忙,这种拒绝的态度,和05年是一模一样的。
我叹了一口气,对闷油瓶道:“还没有问你,下次失魂症发作是什么时候?”
闷油瓶对我的问题没有露出惊诧,我猜胖子已经把这些年我的调查结果都跟他交换过了,倒是省了我很多事。
“从你在墨脱的经历开始算,发作的周期并不稳定——”我发现闷油瓶对我的这句话终于有了反应,他略微皱起了眉头。
我接着道:“不受刺激,是15年以上吧?但是从老九门联合盗墓那时候开始,这个周期的稳定就被破坏了。2000年,2004年,中间只隔了4年,你现在出来,除了因为子母蛊,是不是也因为失魂症要发作了?”
闷油瓶淡淡道:“和你没有关系。”
我耸耸肩,道:“以前你都会找人记录,跟喇嘛可以无话不说,和我就不行?难道必须得是喇嘛才能给你当速记员?那我明天就去剃头,阿弥陀佛。”
胖子爆笑出声,我踹了他一脚。
这之后我们三个就没有什么靠谱的对话了,医生突然一手血地过来,说阿飞醒了,要见我。
胖子奇怪:“明明算是老子救了他,居然先找你?”
我也莫名其妙,问就见我一个吗?医生就不耐烦说随便,反正人没死,他要去休息了,缝得眼睛都要瞎了。
胖子要跟我一起去,我们掀开羊皮帘门,回头发现闷油瓶也跟来了。我看了他一眼,丫还是不理我。
阿飞半坐着,脸色苍白,正在喝水,看见我过来就问:“你姓张?”
我和胖子不由自主看身边的闷油瓶。
“他姓张?”阿飞点点头,“那就对了,老关看起来不像。”
“是怎么回事?”我问他。
阿飞从怀里拿出一卷东西,已经染了血色,对我们道:“你先看看这个。”
那卷东西是一张地图,我一拿就感觉了出来,这不是古物,而是复制的建筑图纸,只是几乎要被揉烂了。
把它展开之后我心中一震,比我想的要大,我伸直双臂才能全部看清,当年拼死拼活看平面图的大学经历又浮现脑海。
“古潼京第8号工程C”是最上面的字,里面的建筑非常奇怪,像是一座城市的地下水管系统,很多地方都被血糊住了。
我几乎立刻想到了之前自己关于屠教授的推论,这显然是某个国家工程的图纸复制档。
“屠教授的图纸?”我问。
阿飞道:“这件事非常的复杂,屠教授会死,我会被人盯上,都是因为这个。”
这时候我也不用继续隐瞒了,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屠教授就是进来找皇陵的吧?你跟着他,并不是担心他的安危,而是要看着他?”
阿飞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道:“屠教授死了之后,我就是世界上唯一知道这些图纸存在的人。上面是你要去的地方,即使没有鬼河,也能够定位出来,只要离开沙漠后拿到剩下的外围图……”阿飞顿了顿,继续道,“但我有条件,需要你们立即做一件事。”
闷油瓶突然开口了:“你要让外面的人得到这张图?”
阿飞点点头:“和张家的约定就是如此,当我们家也无法继续守护它的时候,就把其中一个地址公之于众,这样一来,即使是那些人,也无法在那么多竞争者的眼皮下自由行动。我是最后一个,如果没有人相助,恐怕今晚就会死在这里——屠教授的女儿有危险,我不能死,必须出去警告她……”
闷油瓶点了点头:“按照约定,公布地图,我送你出去。”
“等一等,”我皱起眉头,想到自己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搞清楚,“你不要一直和他说,我还没听懂!什么和张家的约定?”
阿飞看了看闷油瓶,又看我和胖子,问:“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04-06 23:31:00 +0800 CST  
【第三十三章,第三十四章,第三十五章】

此三章高能预警,未成年人慎入,涉及大量解密和剧透(喂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04-06 23:39:00 +0800 CST  
第三十三章 场景还原——坦诚相待(一)
(R18)
张起灵已经在吴邪的门口坐了很久,一个小时前,在吴家的伙计递给自家老板那一盒不同寻常的烟的时候,他就知道吴邪要干什么了。张家对五感的锻炼非常严格,张起灵又因为自身的关系,知觉远超常人,几乎立刻根据那种若有若无的气味做出了判断:精炼过的蛇毒,混在了酒精之中。
吴邪没有了嗅觉,于是毫无自知。他自以为藏得很好,其实谁也没有瞒过——胖子在摇晃着去桑拿前,冲张起灵递过来一个眼色:记得我说的,想要阻止他,现在的办法行不通。他不会听你的,更不可能听我的。
胖子和张起灵在思维上其实非常相通,两个务实派经常不需要言语交流,就能够达成高度共识。朋友就应该是胖子这样的人,不仅是陪伴,还要是支撑。
张起灵太久没有拥有过“朋友”这样的存在了。
他倒是拥有过很多“亲人”,但真正意义上的那位亲人,只停留在他身边短短三天,然后就永远的失去了。
如果说张家给他带来过什么好处的话,就是童年的训练让他比谁都更加清楚,相似的错误不可犯第二次。
不是相同的错误,是相似的错误,张起灵被作为神话传说一样的偶像被养大,宗教需要一个象征,神当然不可能犯同样的错误,所以他不可以,甚至连相似的错误,也不可以。
他在懵懂时吃过多少苦,就对这句话记得有多清楚。
可这一切的意义,早在他少年之初就土崩瓦解。神坛很高,捧他上去的人再摔他下来,家族用来聚拢人心的谎言败露,所有人都暴露出最丑恶的嘴脸。
教育他成为一个神的人们,转瞬之间对他弃如敝履,于是张起灵从有到无,除了童年那些训练,什么也没有了。
在蛇柏的藤蔓里翻出那个人的时候,他几乎认定自己又要再次失去,然而离开长白山前的唯一一次祈祷,竟然没有成空。
吴邪没有死。
相似的错误,不可以犯第二次,他仿佛又听见上一任这样说。
“小哥,你怎么在这坐着,不睡觉吗?”吴邪窘迫地笑着,“要是想喝饮料,你直接拿啊。”
张起灵完全无视了这句话,如果说还有什么顾虑,那就亲自去验证一次,停下来等待是最没有价值的一个选项。
张起灵道:“这是哪里的蛇?”
吴邪因为对方的逼视感到心虚,和这个人说谎打岔,根本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于是他不再转移话题。
“银川附近,也是你去过的地方。按我的推测,应该是五几年的事……难道,你不记得了?”吴邪捕捉到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表情,变得有些激动,“从毛蛇在整个丝绸之路上的分布来看,那些蛇是后来移到银川去的,我本以为它们来自塔木陀,但两个地点相隔太远,如果是古潼京的禁区,那就另当别论了。你说那里的虫子来自门后,那么第三个蛇矿的真正位置,是不是在古潼京?所以你才想回去看看?蛇矿记录的东西,就是关于秘密的最早记录?我——”
张起灵打断他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吴邪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的表情如此认真,一时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这是一个他不愿意回答的问题,答案太复杂,只会引发更多的问题,最简单的那个回答,他又讲不出口。
“那你想干什么?”吴邪开始烦躁,“你说过,我们做的事情没有意义,可你拒绝所有人的帮助,也一样没有任何意义。老九门背叛过你,不意味着你不能再寻找新的盟友,我不知道要怎么证明自己的能力,你才愿意相信我,我——”
“我希望你能平安。”张起灵慢慢道。
不是朋友,也不是亲人,世界上最后的联系,所谓“想”的内容。
我想要你平安,这就是现在唯一的“想”。
吴邪很惊讶,这似乎是认识以来第一次,张起灵自己表达出来只属于自己的意志。白雪,沙地,心中有些旖旎呼啦啦冒头,休整过后的这个男人,看起来不太一样。
吴邪绝望地想,我怎么没带镇静剂……看着对方浑黑不见底的眼睛,他感觉鼻梁发酸,喉咙发紧。
可惜更尴尬的事情发生了,吴邪感到早脆弱得要死的鼻粘膜一阵怪异,似乎有液体——他看见了落到自己手上的血。
瞬间,吴邪就被推进屋里的沙发,被迫仰起了下巴,张起灵示意他自己按住鼻翼,神色异常严肃。
“你已经滴了蛇毒?”
吴邪心中一个咯噔,再次被人全部看透的感觉非常不好,含糊道:“我就是先试试……剂量……”
他只用试管滴了不到半滴,因为混入了酒精,2毫升试剂,并没有到可以辨别出内容的程度。
黑眼镜曾经说过,精炼过后的蛇毒信息密度更大,“闻”起来会快一点,就是对精神冲击也会更厉害。
“具体到多少你才到临界点,需要慢慢尝试。”当黑眼镜说这句话的时候,绝对没有想到吴邪的首次试验,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身体本来就没有恢复得多好,失血和中毒反应,让吴邪很快头昏脑涨,迷糊中有人给他换了一块浸了冷水的毛巾。
短暂的失神过后,吴邪发现张起灵用双指勾住了他的右手中指指根,强迫它用力弯曲。
这不过是个指压止血的动作,却有很奇怪的感觉。
吴邪自嘲地想,这多像牵手啊……他松开那块冷毛巾,几十秒之后,鼻腔里的血就止住了,张起灵的办法一向非常简单有效。
对方却没有松开手。
那个人有无悲无喜的脸,你却能明白他确实是关心着你的,只是他并不需要你。这种感觉当然让人心痛,然而心痛之外,这次有些别的阴暗面苏醒了——吴邪此刻想起的,居然是用牙破开血肉的触感,还有后槽牙磕上骨头的声响。这是作为蛇的感觉,愤怒,忿恨,不甘心。
明知道毫无意义,还是想在死前咬他一口,咬一口就行……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吴邪猛然惊醒,操,我到底想干什么?
两个人的鼻尖几乎都要碰到了一起,张起灵的呼吸声很轻,如果不是隔得够近,根本连他是不是在呼吸都察觉不到。
吴邪想坐回去,后脑勺却被一只手大力按住,手的位置如果再往下一点,就是当年让他瞬间晕过去的穴位。
将近七年之后,相似的场面,这只手没有按下去。
张起灵的眼神里,探究和谨慎的意味十足,似乎他们正处在性命攸关的凶险境地,一步路走错,十死无生。
张起灵想,胖子说得对,我知道吴邪想要什么。
两个人嘴唇若即若离,吴邪脑子里最后一根神经被一下扯断,血瞬间都冲去下半身,男人是连濒死都会达到最后一次性高潮的动物,有时候就不需要上边那个脑子了。
于是连一个像样的答复都没有给出,亲吻就先行一步,吴邪干脆闭上了眼睛,如果看不见,反而坦然——他贴住了那一片嘴唇,随后慢慢伸出了舌头尖。
张起灵没有躲,反而就着这个试探的亲吻偏过头去,猛然把浅浅的触碰加深。吴邪不得不张开嘴,舌头根都被缠得发酸,口水都来不及咽下去,心里的惊骇却突然找到了合理的解释:这他妈肯定是幻觉!老子又中毒了,这回中得好……
都不知道衣服是怎么被脱掉的,或者干脆是谁扯坏了,根本没有人在意。一个忘了克制,一个不敢相信,两个都不记得冷静是什么东西的人跌到旁边的床上。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04-06 23:41:00 +0800 CST  
第三十二章居然也被吞了!三十四和三十五老被吞……心累啊!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04-19 12:05:00 +0800 CST  
第三十六章吴邪的记录——不重要


(最近期末,时间不多,抽空就写。)


闷油瓶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脚靠着雪碧的纸箱子,看起来就像等人来签单的快递小哥。


这个场景其实非常搞笑,可是我完全笑不出来。


他怎么在这?丫不是睡觉去了吗?


闷油瓶的表情虽然仍是没有表情,我却冷汗直冒,觉得事情要糟糕,根本不知道自己乱七八糟在说什么借口,心里只想跪地求老天,让闷油瓶说他是想来两瓶雪碧喝喝。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闷油瓶果然理都不理,问我:“这是哪里的蛇?”


这个语气,实话说让我有些难过。我看着他的表情,不知道他猜到了多少,只好安慰自己主动权还在我手里,把人哄走,我还是有机会接着解读……但很快我就放弃了。


我太了解闷油瓶做事的习惯,和他耗根本没有意义,甚至他都不可能让我有跟他耗的机会,说完不欢而散那是最轻的,更坏的可能,是闷油瓶立马转头消失,然后我就什么线索也找不到了。


闷油瓶对我和胖子态度特殊,是因为我们在他失忆的阶段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所以他在待人处事上,对我们设了特例。


显然这种特例有限制条件,我要是还想和闷油瓶做朋友(到底做不做朋友还得两说),就不能触犯到他的底线,即使我不知道这条线到底是在哪。


不管我费多大的劲,闷油瓶也不会领情——想明白这些的时候,我下意识就开始赌气,却没感觉到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在开门之前,我滴了一点点试剂进鼻腔,当时只觉得“辣”,没有出现幻觉的预兆,然而突如其来的恍惚和晕眩还是让我反应了过来,果然几秒钟之后,脚就好像踩在了棉花上。


四肢的存在非常不合理,爬行才是最舒服的,我脑袋里好像是我在教育另一个自己。


黑眼镜又坑徒,毒性比他说的要烈多了……精炼过的试剂,“后调”实在太重,我心中的戾气一下变得特别难以掩饰,神智估计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


我疯狂流着鼻血,晕头转向地被闷油瓶按到椅子里,还给敷了一块冷毛巾。


“你已经滴了蛇毒?”闷油瓶问道。


他的声音好像是隔着棉纱传过来的,听不真切。


我的眼珠一动不动,整个视野范围里就只有闷油瓶一个目标,那种来自蛇的,对人的恐惧和憎恶,尤其是对闷油瓶的“恨”,像煮沸的水一样滚了锅。


我根本拦不住自己负面的想法,似乎眼前这个人刚刚砍了我全家。


我知道自己的行为非常糟糕,但是根本无法控制,只觉得后槽牙发痒,就想找闷油瓶的脸皮使劲磨一磨,幸好我不可能真一口咬死他。


我接触蛇的时间不算太长,却已经了解了足够多动物激素在人情绪上的影响。


这种影响的可怕,我以前没有思考过……幻觉和现实分不清的情况,之前也已经遇到过几次了,而这回,我干脆是放任了自己的所有行为。


直到回到房间里躺倒,我才有点回神——说是回神并不确切,我其实是开始发懵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想干什么。


之后的一切连写流水账的必要都没有,一定该说清楚的当口,我和闷油瓶却都不在状态,根本进行不下去什么有意义的对话。


我并没有失去理智,还能跟自己说,以现在的形势睡觉都是奢侈,太多线索没理,不仅要保证闷油瓶不会偷偷跑路,更得考虑阿飞的安全,加上那一张内蒙古工程的地图……但是转念又觉得,这些我关注的谜题,跟闷油瓶本身相比,全都微不足道。


感觉很奇怪,一方面,这些情绪千真万确属于我吴邪本人,另一方面,我确实不知道我是为了什么,或者说,我到底在图什么?


我只知道一件事,我绝不会让闷油瓶再次一个人回长白山,而他显然想要阻止我的计划。






其实后来想想,当时最理想的状态,应该是我找个什么揍闷油瓶一顿,把他打醒,如果他惊叹于我的实力变化,我们两个也许就能把话说开——可惜武力值上的悬殊太大,我光想想怎么跟他动手,腿肚子都打哆嗦。


一语成谶,遇上张家人真是只有跪倒任操的份。






本以为我会晕到第二天中午,半夜却突然醒了,睁眼看见一个人仰面躺在我旁边。


我很久没有见过闷油瓶睡着的样子,而这种可以称得上安详的睡态,更是头一次见,一下就把我震住了(他以前住院时候睡得就不安详,总说意义不明的梦话,打了镇静剂都不顶用)。


以闷油瓶的长相,绝不会随便淹没在人群中,只是他长久以来的生活方式让他也没什么机会在人前现身。


我不禁有些替闷油瓶可惜,靠脸都能吃饭的人,为什么非给自己找这么大罪受呢?最气人的是,他完全不觉得那是受罪。


闷油瓶的呼吸声依旧很轻,眉头是舒展开的,让我心中又有些奇妙的感悟。


几个人浑身脏兮兮、满身烂泥、散发着臭味的睡眠,才是我记忆里的能对的上号的,身边有闷油瓶的睡眠,而且大多数的情况下,他是不怎么睡的。


动不动守全夜是闷油瓶的常态。


但是现在,闷油瓶睡着了。


我心里很乱,竟然想找手机给小花回电话了,还没真伸出手,猛地又意识到床头柜远得过分。豪华单间豪华归豪华,床有那么宽吗?


我转了一下眼睛,全明白过来了:2米宽的床分配比例严重失衡,闷油瓶只有半个身子在上面,也不知道是怎么睡的。他一只手被我压住,另只手干脆在侧边撑着床头柜。


也许是我睡相太差,闷油瓶怕弄醒我,就这么撑着直接睡了,亏我刚才还觉得人家睡得很安稳。


我一动不动看了三十秒,他也没有任何变化,真是睡着了。


说不上来心中翻滚的情绪都是些什么,只不过是把人叫醒重睡,这么一件简单到可笑的小事他都不愿意做,宁肯自己用这么难受的姿势休息。


对肌肉力量控制到极致的“静态”,无疑是让人震撼的。我心道武侠小说里睡绳子练内功的说法搞不好是有据可考,霍家的姑娘睡觉好像也是要吊起来。


莫非张家的训练课程也有这么一项?那闷油瓶是不是这样睡着反而才能睡熟,他本来就不会全然把肌肉放松了入睡?


我叫他起来会不会反而弄巧成拙?


我犹豫着,闷油瓶忽然睁开了眼睛。


“你不舒服?”他问。


妈的,他从睡到醒之间怎么一点过渡都没有,我赶紧摇头,翻滚到一边把半边床让了出来,不敢回头去看。


如果此时回过头去,我肯定自己的行为会更加糟糕,虽然好像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想来想去,我老脸发烧,僵硬到不能翻身,就这么胡思乱想地迷糊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下午,我才找到机会把自己干的事全给小花坦白,略过了一些讲也讲不清楚的部分。说完之后我心如擂鼓,小花的反应却很平淡,好像我在说今天大家吃面条。


“吴贵人,我关心的是别的事。你做生意攒的那点钱打算全撒出去?就算是当天使投资人,也没有你这么不讲究的。”小花问我。


我心道果然小花只揪着生意上的纰漏,对我纤细敏感的精神世界完全不感冒啊。


为了能在最短时间里找到汪家人正在关注的地点,我早在黑眼镜教完我要“改变自己”的时候,就筛选寻找了像黄严这样的“外包人”。


汪家人在找的地点,我并不知道里面都有什么,也许不止是留存着关键信息的蛇矿。这些地点的推测,完全基于我之前的推论——关于几种动物和陨玉,甚至陨铁的一些生态上的联系,再进一步联想到对正常人类寿命上的影响。


可以说是三分第六感,七分拼运气,小花不知道我从蛇那里获得到的知识,从他的角度看,我之前的作为确实是在犯抽胡闹,而且现在闷油瓶回来我这边,我更应该悬崖勒马浪子回头。


我道:“我都是有理由的。把我手里的财路散出去,你和秀秀也不会受什么影响,甚至还有得赚。”


小花不接我的话茬,道:“你的计划远不止此,你既然不说,我也不问了。我倒有个建议,他现在回来了,你不妨有事说事,把你的担忧和疑惑全都讲明白,即使他还是不说话,也会考虑你的感受。”


我一听就头大,叹气挂了电话。事情哪有那么简单?闷油瓶本来也知道的差不多了,胖子又和他一伙,还不是一样要阻止我涉险的举动。


我自己不能做到的事,汪家人那边,还是必须得有人去试探和摸索,我不可能坐视闷油瓶再回去挑他冤大头的担子,找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其实比任何时候都更紧迫。


我唯一的筹码,是汪家人不喜欢公开使用暴力,我这边派出去的人每个的危害都不大,顶多是螨虫瘙痒的程度,他们不会因为这个就动用大炮。善后压力太大,现在是和平年代,他们没有坐稳在权力中心统治一切的资本。


在酒店棋牌足疗那层来回走了四圈,我想了非常多的事,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昨天怕闷油瓶跑路才想着跟紧他,蛇毒的事情一曝光,我反而不敢回去了。


最后抽着烟,我鬼使神差地摸去了闷油瓶的房间,反正门卡在我手里。


也不知道是保洁小妹太积极,还是闷油瓶压根没在里面睡过,除了他的登山包,屋里没有任何有人来过的痕迹。


我突然好奇闷油瓶都带了什么出来,会不会有来自长白山的特产,结果大失所望,包里面几乎什么都没有,只有个看起来装过现金的纸袋。


袋子早空了,不知道是胖子及时回收了还是闷油瓶都败完了。


不死心地扯过包往床上一倒,抖了几下之后,竟然从内兜跌出来一样奇怪的东西。


最近我的世界观连番遭遇打散重塑,以为天底下不会再有什么“东西”惊到我,但是陡然看见这么一样,还是觉得自己火候不够。


一只女士手套,左手的,脏的颜色都看不出来了,特别小,似乎是小姑娘才会戴的那种。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04-19 12:06:00 +0800 CST  
第三十七章吴邪的记录——虚惊







我还记得墨脱天井里,闷油瓶雕塑身上的冲锋衣,也是看似毫不起眼地摆在哪里,如果不是我细心,发现不了它藏着那么一张信息纸条,也许这只手套也是一样,是一个什么关键的线索。
我把那只手套拿起来反复查看了好几遍,想知道到底有什么玄机,结果真的就是一只手套,里面没有缝任何东西,除了陈旧的污渍,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都没有。我心道难道闷油瓶和胖子一类货色,热爱老牛吃嫩草,这是他以前小相好的?
想了一下我不禁恶寒,又琢磨着,这也许根本就不是闷油瓶的东西?包不是他当年上山背的那一个,也许是他在吉林买的时候,人家看他老实,坑了他个二手退换货。
这时候有人敲门,胖子的大嗓门传过来:“有人吗?你们起来没有啊?”
我不由头皮一炸,在屋里走了两圈,做了点心理建设,还是过去开门。
门外却没有胖子的大脸,过了几秒钟他才从旁边闪过来,一副很惊讶的样子,往侧面看了一眼才对我道:“小吴你怎么在这屋啊?”
我反应了一下自己是在闷油瓶的屋子,顿时觉得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摆了摆手示意胖子看我手里的东西,说是在闷油瓶包里收着的,问他有没有什么想法。
胖子有点不以为然,一边嗯嗯听我解释,一边贼眉鼠眼地把这间房间给彻底看了一遍,重点看床铺。
我看他那猥琐的反应就想吐血,问道:“小哥专门带着这个,肯定有他的道理。出山的时候,装备都是他自己买的吗?”
胖子瞪眼睛说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妈,你想知道怎么不自己去问,偷偷翻人家的包,这小肚鸡肠的婆娘劲儿,我都不想认你是我兄弟。
我骂了一句让他别扯淡,一边又沉思起来,胖子会忽悠我,但他不会骗人,他说不知道那应该是真的。这么神秘,到底是什么?
“你等等……等等……”胖子又道,用手比划了一只鸟的形状,“这会不会是蓝袍女儿的?”
我心里哎呀一声,有点可能。难道当时蓝袍男讲的深仇大恨是真事,他女儿真是死在闷油瓶手上,闷油瓶有负罪感,又怕自己忘了,所以一直带着?
蓝袍实在是个没什么特点的藏民,我们接触时间也不长,除了他手臂上的凤凰纹身之外,我一时竟想不起更多关于他的形象特征了,关于他就提过一嘴的这么个女儿,更是全无头绪。
难道就是这样?蓝袍的女儿也算是半个张家人……我的脸就沉了下来,看来回墨脱的行程还是得尽快安排,也不知道闷油瓶当年都跟人家做过什么交易,我得通通问出来。
胖子却一拍脑袋道:“不对啊!”
“哪里不对?”
“年头不对。”胖子道,看我一脸不解,又补充,“要是蓝袍女儿的东西,这玩意的岁数得跟胖爷差不多,我们那个年代,哪有这种毛线手套,还是机器织的。”
我一想胖子说的有理,我现在思维都卡死了,便道算了我们关心这个干什么,要把东西重新塞回去。
胖子看我神色不对,忙道:“小哥当年的记录你都看了,他没提过什么相关的?”
我就叹气说那不都烧了,现在关于闷油瓶的记录,就只有我又重新写下来的那一丁点——我自己写的东西就是备忘用的,和闷油瓶有关系的,除了他亲娘,还有那个阎王骑尸的宿主,再没有什么相关的女性了啊?我自己写的我都记得。
我自己写的,狗日的!难道?竟然是那个?
我心里的感觉,忽然无法形容,女士手套,带着烧钱的那种肉疼感,还有臭脚的味道,一并还原了出来。就这只手套,花了我足足五十块,当时长白山的天气已经非常寒冷,雪线以上现凑装备,根本是找死的行为。
但这就是我当时干的事,现在想来都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会有这么莫名其妙的人。以前我只觉得闷油瓶行为举止不合常规,智商发挥不稳定,情商偏低,原来我自己也没好到哪去。
“你怎么了你?”胖子拍拍我,“你乐什么?”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说我笑我自己,我是个傻逼。明明就挺简单的事情,想太复杂,真复杂的事又总是想的太简单。
“胖子,我问你一件事……”我乐了一下又乐不起来了,坐到沙发上,想着得怎么好好和胖子谈一次,“你先坐下!”


胖子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我心道他奶奶个腿儿,电视小说里头也没看过类似桥段,这时候该怎么办?看胖子的反应,昨天出的事他肯定知道,怎么跟没事人似的,老子话头都不好起。
开场白没编好,我老脸就又开始发烧,尴尬地都冒汗了,终于憋了一句:“你觉得,同、同性恋……”
没想到胖子哈哈大笑,直接把我笑得忘词。他拍着沙发狂抖了好一会,才擦着眼泪说:“如果你有一天睡醒,发现自己变成一个腰细胸大的超级美妞,咱们一辈子都钓不上那种,你第一个想法是什么?”
我被他这么一打岔,脱口而出:“先叫兄弟们爽爽?”
胖子哈了一声说仗义仗义,侧面说明了,你真不是。
我撇嘴,我不是才有鬼了,除非闷油瓶是个女的。我靠,难道闷油瓶是个女的?
“你想什么呢!”胖子又瞪我,“不光你没这毛病,小哥也没啊。”
我啧了一声,就道你想什么呢,那只手套其实是我的,然后赶紧补充说,当时是没有办法才会戴这种手套,我只是同性恋,没有女装癖,而且同性恋怎么就成了毛病了。
胖子乐道:“我没跟你开玩笑,真不是性取向的问题。我当年上山下乡,看过勤务兵呆过和尚庙,那些个弯弯绕比你清楚多了,你别看我笔直笔直,懂的花样一样不缺,人家兔儿爷根本不是你这样!”


我看他摇头晃脑地在想词,不知道又要瞎扯什么,让他赶紧有事说事。


“行行行,同性恋不是毛病,养小白脸也不是毛病,睡兔子也不是,但你们俩这真的是毛病。你是哥性恋,他是邪性恋,都是绝症了,电击治疗也没用,凑合一对挺好,就别出去祸害别人了。”胖子道。


我刚要再说话,胖子就指着我鼻子道:“小哥当年临终托孤那个劲,老子当时全明白了。至于你,你单着这么些年,连爹妈都知会好了,还能看不出来你就是喜欢他,你以为,我们都跟你一样二吗?”


我一时没有话讲,直接让人摊开了,就有种被扒光游街的感觉,想反驳又没有下嘴的地方,只能挠头。


“而且你俩要是同性恋,怎么也该都看上我吧?他睡过我的床,你睡过我的床,胖爷威武雄壮一夜七次,简直是硬汉楷模,这样的鸡巴你们都没爱上,肯定不是同性恋。不是我说,你小子就是怂,这么些年了有贼心没贼胆,老鸨子飞天不用螺旋桨,成天靠想啊。”胖子举了举右手。


“滚你妈逼好吗!”我怒道。


“不好不好!”胖子拍着我道,“不用说这些没用的,你那屋里没人,小哥去哪里了?”
我全身的血一下就凉了一半,什么心思都没了,怎么回事?闷油瓶怎么不在我屋里?
胖子道:“今早上我找过你,当时你还没起,后来我再过来,你屋里就没人回应了。你刚才去哪了?”
我也没心情听胖子说什么了,急急忙忙往我自己的屋里跑,跑了过去才想起来没用啊,我出去的时候又没拿门卡,接着就要下楼去大堂,叫人给我开门。
我的蛇毒、笔记、地图,通通都在里面,难道早上闷油瓶不让我起床都是故意的,后来我找机会跑出去打电话,他趁机卷东西跑了?
男人真是贱啊,妈的,我怎么一点都没有怀疑那混蛋动机不纯呢!闷油瓶的态度,摆明了就是不让我搀和,我居然还能放心把资料留在屋里他够得着的地方,应该统统绑到内裤上。
马上找来保安开门,我的房间里面果然什么都没有了,干干净净,好像就没人住过。收拾这层的保洁阿姨也给找来了,说她来打扫的时候,里面根本没有包,不信可以调外面的监控来看。
酒店的人看我失魂落魄,以为我是丢了贵重的东西,问要不要报警,我说不用。

胖子让我别着急,我也听不进去,把人全部赶走,一个人坐在大厅门口想该怎么办。
吴家的伙计都还在,小满哥也还在,阿飞在医院,现在不过才过去几个小时,就算闷油瓶一个人跑了,我也还来得及把他找回来,他能去的地方不多,这种天气,他一个人根本进不去沙漠。我不能再这么软下去了,坐着干等,这种事我是不会干第二次的。
我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


计划想得一套一套的,心里的算盘劈啪作响,算是有了几个比较成型的,但是看着外面天色渐暗,我还是觉得鼻酸,像被人一拳打在脸上敲断了鼻梁骨。
这时候,我就看见一双腿出现在视野里,我整个人还处在剧烈思维活跃过后的呆滞状态,以为是住店的客人嫌我挡门,不情愿地挪屁股。
“你不是戒烟了吗?”一个声音就道。
我猛地抬头,闷油瓶已经拿走了我的半包烟,还没看清楚,我的zippo又被捏扁了。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05-03 13:00:00 +0800 CST  
【沙海后衍生】白费力番外——心诚则灵




我和闷油瓶可能是这世界上最不可能有信仰的两个人。


这么说,恐怕很多人不会相信,因为从外人的角度看,我们两个和藏传佛教有着乱七八糟的联系,还都在墨脱某座寺庙中进行过长时间的修行。闷油瓶暂且不说,就算是我,也能和上师级别的喇嘛对上几句佛法,说上几句梵语,装个把高僧坑蒙拐骗不成问题。


实际上,我和闷油瓶都曾经把密宗作为一种知识,而不是真理,进行过学习和解读。有些道理确实很不错,让人不要太过执着不必要的外物,而是关注自身、关注本源,但事到如今我深刻理解到……瞎鸡巴滚蛋,认真你就输了。


即使达到觉行圆满的程度,对宇宙和人生的真相达到了“究竟”,或者说“终极”的境界,等待你的也不是即身成佛,而是作为一个人的彻底崩溃。


某些破烂事,我们的朋友或多或少也知道,所以当秀秀跟我提议说去雍和宫的时候,我嘴上答应,其实左耳进右耳就出了。


我们不可能信那个,窥探了那扇门后的东西之后,世界上最不可能信佛信神的就是我们俩了。


新年后我们几个人继续在她家胡吃海喝,已经成了一项惯例,这丫头肯定是看我们两个大叔赖在屋里太闪眼,不利于她小儿子的三观塑造,所以找借口赶人。


叫胖子瞎子出来耍,他们也都不理人,我和闷油瓶只好随便走走。无奈四九城里就那么大点地,逛了不到半天,还是到了国子监的附近,马上我就被街上人的数量震撼了。


似乎雍和宫里有什么佛事活动,整条马路几乎被人流堵得无法顺利通行,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为主,路边卖旅游纪念品的都不得不把摊子收回去了一半。


雍和宫抢头香确实是北京人民的一种新年传统,可是眼下已出正月,反应再慢的也该烧够了才对啊?


出于骨子里那种好奇,我看了闷油瓶一眼,问他的意思。


结果闷油瓶不知在想什么,看着那牌楼眯起了眼睛,忽然说了四个字:“禛贝勒府。”


我心头狂汗,雍亲王封了后还有谁管雍和宫叫这个?差点没忍住去问老不死的你到底是多少岁。


闷油瓶的年纪是大了点,但要老到那个程度,我还真是得好好消化一下。


闷油瓶似乎觉得我的反应好笑,就道他不记得了。


我们正说着话,一个慈眉善目的大妈一下堵住路,对我道:“这位朋友,你可是大病初愈?”她手里攥着一捆明黄色的东西,正是所谓高香。


我扯了扯脖子上的围巾,挡伤口缝线的痕迹,心下了然。


这绝对是个骗人买香的,下面就该说我观你我有缘,这束香赠与你,万一老子手贱一接,她就要开始漫天要价。


闷油瓶面无表情,我的玩心反而起了,点头称是,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其实灵隐寺门口全是这样的,骗子的招数也比这边阴险,坑我,大妈你还欠点火候。


果然她道:“我在这个路口等这个时间,就是要找有缘人如你。佛陀承过你的愿,我把这香赠你,你进去还了祛除病痛的愿,我也得了一项礼佛的功德。你必须收下!这是我赠给你的礼物,不要钱的。”说着要把香往我手里放。


我马上用空着的手去抱闷油瓶的胳膊,不接不接就是不接,一边道:“大姐,此言差矣。三皈依三敬香,皈依佛、皈依法、皈依未来比丘僧。小僧三宝具足,可你只有一束香,如何说是有缘?该是三束。”


大妈愣了,这种人为求真实代入感,骗人都是只拿一束的,看起来就是只等一个有缘人,我一要三束她就懵逼了。


不过这些人职业素质还是有,愣完之后她没走,反而缠上来继续说:“先生懂皈依,也懂缘法,更说明是我的有缘人了。剩下两束,肯定也有合缘法的得法,你先收我这一束,后面自然还有!”


我无所谓地一笑,刚要再忽悠,闷油瓶却直接伸手接了过来,放进我的怀里,接着向她合掌示礼。他掌心略弯曲,双手贴于心口,低眉闭目,标准得不可思议,看得我眼睛都直了。


大妈特别开心,道:“缘法,缘法!既然拿了我的礼物,也该换给我些等价的礼物。”伸手就是,要钱。


还没等她说要多少,闷油瓶迈步开就走,理都不理。我心想闷油瓶什么时候也会耍赖了,也把嘴闭上跟他闷头走。


那大妈不依不饶就追,语气也变了:“拿了我的礼,怎能不回礼,这是对佛陀不敬!先生们既然来还愿,怎能做不敬佛的事呢?不敬佛还妄图还愿,可是要加业报苦果的——诶!五十块!”


我一听就火了,妈的要价太黑了,这东西批发也就三块一把,还要咒我加业报!


闷油瓶却淡淡道:“已礼过你了。”又是一个双手合掌。


我这才反应过来,也抽出胳膊来恭敬合掌,对她道:“若有众生,合者,和也,便得十种功德。你敬我或他,皆是敬三宝之一,小僧们回你两个礼。你看,现在变成你欠我们了,我们就不过多计较你的业报加了多少,宇宙万法,反归自性,制心一处,无事不办,好自为之啊。”


大妈还要再狡辩,我抬手指着街边大声道:“城管!这边!”她吓得回头去看,我拖着闷油瓶拔腿就跑。


直到买票进去了雍和宫大门,我还是没忍住狂笑的冲动,好不容易抱着肚子乐完,才看到门口请香处的“顶礼佛、法、僧,三支香为宜”,这么一个标语。


我心里异常不屑。


“小哥,你不觉得很可笑?明明……”我刚要秀一下优越感,就发现闷油瓶神情严肃,马上闭嘴自省了一下。


是不是笑得太过,让人以为我犯病?


闷油瓶也不说话,真往月台那边走了,一边拆了那一大包黄色的高香。


雍和宫殿内是不让燃香的,只在外面放着巨大的香炉、垫子以及香鼎,让人点了之后露天跪拜。我眼看他把香分好,引燃之后,安静地排在了队伍的后面。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小子是要玩哪一出,也跟过去,小声问闷油瓶想干什么。


闷油瓶就告诉我要拜,还愿。


我惊讶道:“虽然都是三宝,这地方的有没有灵性可得另说……真要还愿,我们也不该来这啊?”怎么也得去西藏才对吧?放着正宗的唐卡和活佛不拜,来这跪什么西贝货?


“心诚则灵。”他回我。


闷油瓶要干什么事我说不行基本是没用的,也就只好随他去。以我现在的性子,在菩萨眼皮底下说忤逆的话也全无忌讳,甚至有个冲动给周围人讲讲他们敬的东西根源都是些什么,但也就是想想罢了。


这么煞风景的事情我不可能干,只是有些事知道了,确实不如不知道来得幸福。


如果真是想皈依,不如你皈依我,我皈依你。我胡思乱想着,看到闷油瓶虔诚地跪了下去。


他的姿势堪称完美,敬香高举时手抖都不抖,简直稳如一个灯座,叩首次数也比别人多了一倍。如果不是太了解闷油瓶的经历,我都要以为他真是信佛了。


来雍和宫上香很有讲究,我也略有耳闻,这里风水相当不错,出过两任皇帝,更有龙潜福地的美名。一般来烧香的游客,懂行的也少,为了保险,通通见佛三炷香,不用打听跪的是什么,都求一遍,哪个佛闲心情好,就把你的case接了,愿望得应后,你再来给这里所有菩萨佛罗汉什么的还一遍愿,两方都不吃亏,也省去了佛们官大官小受贿不公的场面,可谓皆大欢喜。


我心道闷油瓶不会也来玩这个吧,那得跪到猴年马月?结果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天王殿、正殿、永佑殿……弥勒佛三世佛甚至无量寿佛,闷油瓶不着不慌见像就跪,看那架势,连活佛那堆真人喇嘛的雕像都不想放过,显得一旁闲看的我非常突兀。


我装作普通游客的样子,一边看着闷油瓶磕头,一边把目之所及的所有紫檀木和金丝楠木估价,实在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好。


闷油瓶是没有在“信”藏传佛的,这点我非常肯定,他为什么非要拜呢?


虽说按教义和密宗的观点,你信不信都是可以求愿,反正人家那边不会主动接单,灵不灵只看天命定数。更何况一般人来雍和宫,往往是求事业,和闷油瓶可能要还的愿八竿子打不着。


莫非今天真是有什么讲究?我拨弄着转经筒,问旁边的小沙弥:“为什么今天人这么多?”


沙弥很实在,就跟我说大部分人是要考公务员和研究生的,来求彩头,很灵验……我听着点头,更迷糊了。


闷油瓶也不用求什么事业吧?硬要讲,在他的领域,早已经事业地位双封顶了,难道是还这个愿?不能吧?


要说雍和宫还有什么灵,就得对应各位菩萨的具体职责了,我琢磨了一圈,想破了头也没找出个沾边的,只能继续默默跟在闷油瓶的旁边,心算几个偏殿的具体价格。


算到差不多最后一个殿,我终于意识到了这里是有点微妙的不协调:人多是多,游客的组成,却同其他寺庙的游人不是很一样。


但具体是怎样一个不同,我又说不出来,只有个模糊的感觉。


这时闷油瓶跪完了须弥山莲花台那什么大师,侧身让路给一老一少,那两人在我前边高举香火,似乎是一对父子,后面还跟着另外的一大家子。他们看我不拜,眼神都有些鄙夷,可能是嫌我挡地方。


我赔笑地躲开,忽然灵光一闪:妈的我想起来了,雍和宫最灵的还有一条!情侣来即分手!


我头皮都炸了,看了四周一眼,心道果然没错,雍和宫里这么多游客,没有一对看着像男女朋友,都是一大家子或者公司同事,和灵隐寺求姻缘小分队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我气得不行,暗骂霍秀秀小魔头用心之险恶,原来是在这等着编排我,老子要给小花打电话告状。


手机还没掏出来,闷油瓶却烧掉了最后一根香,起身回头看我。


他深黑的眼睛里,竟然有种很久不见的释然和轻松,我一下就没有别的想法了。


这里香火太盛,空气质量差得要死,我一直躲在上风口附近才逃过一劫,不然肯定老肺都要咳出来,都没注意——闷油瓶举香敬佛都是最标准的动作,跪得又太投入,自己头上落了香灰都不知道。


我叹了一口气,不明白闷油瓶到底有什么心愿,需要用这种方式自欺欺人,还愿一说,在我看来并不成立。但闷油瓶既然说了心诚则灵,我也不该别扭,不屑也是不对的,担心些别的更是没有必要。


天涯海角,刀山火海,我陪他到底,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何况是不关乎信仰的这样一件小事情。


“小哥,我也去买香,都跪一遍吧。”我道,去擦他斑白的头发,一下悟了闷油瓶是在拜什么。


我理解错了。


泥塑木雕,都是死物,从不听从人类的任何祈愿,他所跪所拜,其实都是自己。


没有神佛会理解人的愿望,也没有听取人类悲叹的好心肠,因果业报,也远不是靠几柱香和几年修行就能扭转改变。


所能求的,只有自身,所能谢的,也还是只有自身。


他就是自己的佛法僧,也是我的佛法僧。


闷油瓶似乎也懂我心中所想,却还是摇摇头,不让我去请香。


“为什么?”我奇道,“我刚刚只是没明白你的意思,现在补救还来得及——我们两个能够这样……”我有些不好意思,“确实需要还愿,你说的对,心诚则灵。”


“替你跪过了。”闷油瓶淡淡道。


他刚刚跪拜的次数是加倍的,我这才明白是为什么。


心诚则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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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是坛本的稿,太短了。其实我对于盗笔“解密”,已经脑了很久,写所有原作向同人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使用同个脑补,所以看懂这篇,你会发现可怕的剧透!不过也没那么容易看出来 ……因为我实在是太装逼了,并没有在说人话(喂


白费力后期的展开可能会比较晦涩,我会尽量调整说人话,坚决不走《无限》的老路……现在只写了三分之一,离完结还早,不少问我出不出本的亲,这边统一回答:谢谢,会出。


再次感谢各位的蹲坑和关注。么么哒。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05-03 13:00:00 +0800 CST  

对@面具Masque使用挽尊卡

挽回他的尊严!

效果:瓶邪吧经验+11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05-03 13:00:00 +0800 CST  
第三十八章吴邪的记录——不用理会






我不可置信地盯着报废的打火机,心道我一定是买了水货。


闷油瓶拉我起来,没有跟着我往里走,而是抬头看定大厅里的一个方向。我也顺着他的眼神去看,却什么东西都没看到。这感觉特别诡异,好像他有阴阳眼而我没有一样,瘆得我寒毛都立了起来。


闷油瓶仔细看了很久,我问他怎么回事、你人刚刚去了哪里,他也不理,就这么来回看了看了大厅的几处并没有什么东西的地方,然后把我往露天的中庭里带。


整个期间他都没松手,明知道闷油瓶是有事要说,我还是忍不住老脸发热,下意识去看周围有没有人。


直到了庭院里花坛的地方,闷油瓶才又转回了视线,我心想他总不是要摘花,这大冬天的里面也没有活的花啊,都是假的。


闷油瓶对我道:“你一定要查这件事。”他完全是一个陈述的语气,并不是在询问我。


我也不知该摇头还是点头,鬼使神差地道:“你要干什么?你不能走。”


闷油瓶听到我这么一句有轻微的诧异,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我有些着急,道:“你如果想走,我肯定是拦不住你的。既然你的记忆也没有完全恢复,我这里倒有一些信息,可以和你共享。我不知道胖子都跟你说了多少我们的经历,在墨脱,我们已经基本了解到了张家设计陷阱的历史,还有对‘第三个’蛇矿的记录情况。古潼京我虽然还没有完全查清楚,但是也提前做了一些布置,只要耐心等,不怕汪家的人露出破绽。而且最关键的东西,应该是在我这。”


我定定神,指了指自己的头,继续道:“我跟别人学了一句话,一切都是身外物,唯有脑子里的东西是真正属于你自己的。不管你想做什么,我对你有用。”


闷油瓶神色一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道:“这就是你毁掉那里的理由?”


我心里过了一遍自己搞过的破坏,才知道他可能是在说康巴洛,心道也不完全是那么回事。康巴洛那个阎王爷样的斗尸一出,就是你死我活的一个场面,加上又有跟踪的汪家人,烧毁(或者是炸毁)也是无奈之举。


做古董有一个抬价的规矩,就是孤品无价。毁掉了康巴洛的青铜门,雪崩之后彻底封闭的洞口,所有相关的秘密也就永远的消失了,而背下了所有壁画和碑文的我,就成了这么一件孤品。


当时那么做的我并没有想太多,阴差阳错之下,没有备份的信息,加上从爷爷那继承来的体质,让汪家人彻底不可能放过我了。


说得好听一点,就是价值是相对的,金子到哪都会发光。闷油瓶没有出现之前,我自己就是自己的筹码,也是自己软肋,现在的话,情形就有了一些变化。


“我对你有用。”我又道。


闷油瓶却道:“我要完成的事情已经全部完成了,不需要再有人去做什么。”


我看着他的脸,这是个没有任何动摇的表情。我知道,我在他心里一定也是有一些重量,然而如同他也没法改变我的决心一样,我也没有办法影响他的决定。


其实我们只是在做相似的事情,谁也没有在追寻真相,只是想要让彼此平安自由地活下去,由此而不得不把那些错综复杂的东西整理清楚。


按黑眼镜的话来说,万一达不到目的,最差的结局也得是平静安详的死,不然全是亏本买卖,划不来。


那就以退为进吧,我心说。


“不管你之后的行动带不带我,我肯定是要继续查,如果你不忍心看我惨死,那就不可能再跟以前一样不辞而别。”我道。


说完之后我自己就觉得这是在耍赖皮,闷油瓶以前不让我们跟着,其实是不愿意我们白白送死。现在的情况是我也有这个自信,不会成为一个累赘。


或者说我不会再去想我会不会是一个累赘这件事了,我不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


闷油瓶看了我一眼,从外套内侧拿出来了那一卷图纸,我不知道他随身带的目的是什么,莫名其妙地接过来。


难道他本来确实是想跑路,又不放心回来看看,然后就被我的耍赖大法征服了吗?


“我不会走,”闷油瓶道,“也愿意解答你的一些疑问。但是我还是提醒你,你所探究的一切,都没有意义,包括关于我的事情。”


我道:“这些我早就知道了……你知道什么对我有意义吗?”


这句话说完我就脸上发烧,闷油瓶却淡淡地笑了:“我知道。”


我觉得有些欣慰,刚要跟着傻笑又想到了些别的事情,于是转移话题道:“那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到底记得多少?”


闷油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思考了一会,告诉我说,做检查的时候,他也看过很多脑医学相关的资料,由于谁也不知道的原因,张家很多人的记忆是碎片式的,需要特定的契机才能够串联起来。


失魂症。


我有些奇怪道:“不是有个发作周期的遗传病吗?虽然你的期限是越来越短了……”我有些担忧,闷油瓶如果把我忘了,我又得重新和他认识一次?那得赶紧骗点信物过来才行,让他看一眼就能想起来老子是谁。


闷油瓶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一愣:“那是怎样?”


闷油瓶想了想,才对我说:“绝大多数的记忆,我不清楚能不能算是‘我的’。”


我大为惊讶,但还是懂了他在说什么:“你是说,像蛇毒一样的那种……幻觉?其实并不是你经历过的事情?”


闷油瓶看了一眼四周,天已经完全暗下去了,然后才看着我说:“我不知道。”


我心道如果真是这样,闷油瓶的人生真是太可悲了,怪不得他会说,怀疑过自己是不是真的存在。怎么才是定义一个“人”的存在,思想还是物质,这就上升到哲学的范畴了。


我只是略微窥探了几次蛇的记录,记忆的混乱都险些弄到精神崩溃,到现在镇静剂都免疫——如果闷油瓶大部分的记忆,压根就不是属于他这个个体的,那他还能保持神智,真是太不可思议。


想到他童年的一些经历,我心中更加触动,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我能说的也只有那么不痛不痒的几句,只觉得强烈的心酸:难怪他外露的感情如此得少。“情感”对精神的负荷太大了,这也许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


闷油瓶昨晚说过,他不是神,却也没有说他就是个人。可能在闷油瓶心里,他对自己的定义是非常模糊的,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放弃和这个世界的联系,我应该感到高兴。


任何话语在现实面前都是无力的,他早就习惯这样的生活,让他改变自出生以来就习惯了的方式,也不是好事。


我能为他做的事情太少了,想了很久,也只能道:“小哥,我没有办法想象你经历的事情,也不能说可以理解你,但是对我来说,你就是你。”


闷油瓶依然沉默,我们两个安静地站了一会,然后他看向我:“我欠你一件东西。”


我“啊”了一声,他却没有后续了,似乎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只好换了个话头:“你刚才到底去哪里了?”


“医院。”闷油瓶道。


医院?阿飞?他已经醒了?


实话说我完全没有想到闷油瓶会主动去看那么个人。之前我们是约定好,阿飞醒过来后透露一些他家族的事情,但是怎么说呢,闷油瓶在眼前的时候,我的心思很难在别人的身上。


我问闷油瓶,阿飞的情况如何,阿飞说过如果张家的人同意,就能告诉我一些情报,现在是不是可以兑现了?


古潼京的区域既然是丝绸之路上一个重要枢纽点,又和蛇沼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阿飞家族的故事显然会是整个拼图上很重要的一块。


闷油瓶却道:“阿飞不在医院。”酒店大堂的灯忽然亮起来,他的脸一下被映上了斑驳的影子,显得神色特别的诡异。


我问是怎么回事,我明明派了伙计在那边盯梢,人要是有什么异动,肯定立刻有通知。按他们的汇报,阿飞到现在还没醒过来,麻药劲都没过。


闷油瓶叹了一口气道:“被人掉包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大惊,“在沙漠里我们一直在一起,出来的路上车上也只有我们几个,他晕着,也没有机会……”然后我就顿住了。


从沙漠回来的路上,我们在进入市里前换过一次车,当时是小花的伙计来做的接应,如果昏迷的阿飞也会被人掉包,只可能是那个时候。


我知道汪家的耳目发达到让人无法想象的程度,也猜到小花和我的身边,很多人不能够轻易信任,但是来接应的分明都是小花的心腹,瞒天过海也需要时间布置,我们明明是急行军,短短四十几个小时,按说不会有这种事。


这就好像跟别人说要去街上买老冰棍,付款的最后一秒随便拿了个花脸,花脸就不太可能是做了专门毒你的,除非这一雪糕车都有毒。


但它就这么发生了,也就说明我之前的心理建设还是不够,不是没有人可以信任,而是所有人都不能信任。


闷油瓶看着我没有说话,我突然明白过来他态度上的转变——如果没有昨天晚上的事,闷油瓶可能还是什么都不会告诉我。


我对事态的判断能力还是跟不上,就算知道了,也没有立即有效的措施去应对。


“你早就想到这个可能,所以下午去验证是不是这样?”我问他。


闷油瓶点点头,然后转头看向灯火通明的酒店,道:“他们已经来了。”


我想到闷油瓶刚刚的举动,恍然大悟,抓住他道:“你之前在大堂是在看人?还是看监视?莫非都有?”


闷油瓶没有说话,我明白这是一个默认。


我忽然觉得无比头疼,我自己根本毫无察觉。我自认为时间战打得很好,占尽了先机,其实还是在别人的局里。


所以闷油瓶才把我的“资料”拿走,如果整个酒店都被操控了,他做的只不过是最低一级的防护措施。


可惜我完全想错重点,醒过来后都在思考些别的东西,一丁点都没有往汪家人早过来踩点上想。


怎么会这样?我揉了揉脸,难道说恋爱让人智商下降,我几个月前好像还不至于这么傻逼。


闷油瓶把手放到我的肩膀上,我以为他要安慰我,不想他说了一句让我更加吃惊的话。


他道:“不用理会。”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担忧的神色,似乎狂风骤雨将至全是我的错觉。


我不由怀疑张家的杂学中是不是也包括了心理暗示和催眠之类,因为有闷油瓶在的时候,不管情况有多恶劣,我的第一个反应都是安心。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05-30 12:43:00 +0800 CST  
第三十九章吴邪的记录——汪小洋






“那阿飞怎么办?既然他重要到需要对方使用掉包计,我们不就更应该找到他?”我小声问,也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


空旷的地方应该可以安全说话,所以闷油瓶才拉我到这里来。腾格里酒店的中庭还有个喷泉,其他都是矮花坛,没有能躲人的角落。


我一下想到不少谍战片的桥段,又想起我杭州铺子里那个废弃的摄像头——以前是被人盯梢也不知道,现在变成要拔掉盯梢了吧?不管是007邪还是尼基瓶,感觉都挺奇妙,而且因为这次情况和以前都不同,有闷油瓶入伙,我甚至有些兴奋,而不是焦虑。


按我爷爷养狗的记录,黑飞子也是做跟踪用的,汪家可以说是个偷窥狂家族。如果他们人都到阿拉善盟了,我们是不是要装得一无所知,然后再引人上套?


他们能从接应的时间点开始掉包,说明我们从进入酒店开始的所有举动,都是完全暴露在对方眼皮底下的。


这么一细想,我忽然无比尴尬:闷油瓶早想到会这样了,那他做事情……怎么还是那么出格?


闷油瓶深深看了我一眼,还是道:“不用理会。”接着居然往酒店走了,剩我一个人在原地。


我琢磨他的话,觉得自己刚刚的理解也许还不够透彻。闷油瓶的意思是说,有他在就不用怕这些人会对我们不利,也不用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一切如常就可以了。也就是说,就当阿飞还没醒,就当酒店里的员工也都还是原来的员工,不用理会?


要做到不理,简直是太简单了,可我完全不理解他一个张家光杆司令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张家本家被整的这么惨,张海客那一支又根本顶不了什么用,如果他跟我说你要小心,或者干脆说我们马上离开这里,我也许更容易接受。


可是看着闷油瓶的背影越来越远,我全都懒得琢磨,赶紧追上去。






胖子正在大厅按摩椅上,见我们回来就蹦了起来,嚷嚷着他要去找阿飞,一个人去守着病床也行,在这瞎等太难受。


我知道他还惦记着古潼京金子的传说,但是阿飞本人都不知道在哪,我们去守一个装昏迷的冒牌货,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胖子道:“小哥不是说和他家有什么约定吗,送他出去,还有那老头的女儿,估计是他相好吧,路上一直念叨……”


阿飞确实说过他必须尽快出沙漠,也说屠教授的女儿有危险。可是阿飞人已经被汪家的控制了,其实不止是阿飞,我们三个现在也是别人瓮里的王八,根本不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我还没被这种情况逼得发狠,也只是因为莫名其妙从闷油瓶那,得来了一句“不用理会”而已。


“你怎么看?”我问闷油瓶,现在我是不打算拿主意了,闷油瓶想干什么就跟着干吧,横竖我是得到过保证了,他不会走就行。


这么一想我真是太好伺候,待遇要求如此之低,不由暗自苦笑。


闷油瓶却道:“我们一起去。”


我一听又傻了,胖子也没想到闷油瓶会积极回应他的提议,拼命点头:“对!这样更好,咱们哥仨一起去找阿飞,好好看病号,别让他出什么问题。小伙子也挺不容易的,没爹没妈,也就咱们几个路人萍水相逢,好歹也凑一场露水姻缘。”


我恼火起来,骂道:“露水个屁,你是想睡他还是怎么?以前让你在病房看人也没这么热情,你是看金子不是看人的吧!”


胖子被我戳穿,道:“以前小哥不在,胖爷也没心思琢磨这些,现在小哥回来了,又带了这么一票带钱的买卖,我当然要跟着小哥。你不知道,车可是我账上扣的,还不许我弥补一下损失吗?”


我心道现在我们都被人盯着,你就是去问能问出什么?一边还是去看闷油瓶,等他继续说下去,他却闭嘴了。


我叹了口气,想到沙漠里那条鬼河的问题,觉得时间上还是不妥,要是得再进去探索古潼京,我们岂不是已经落后了一大截?


这时候闷油瓶看了胖子一眼,胖子马上转口风道:“哎哟,就算现在不去,以后还是可以去嘛!小哥你要是想去,可千万记得叫我。”


我这才有点品出味道来,不由再去看胖子的表情。他们两个背着我说过不少事情,胖子就算再贪财,也不会不分场合,他这是不想让闷油瓶一个人冒险,并不是真的想再进古潼京。


胖子打着哈哈道:“娘娘,那咱们就移驾太医院吧?”






半个小时后我们到了阿拉善盟的蒙医医院,在病房看到了仍然在睡觉的“阿飞”。从他被人袭击到现在,其实就那么几天,他背后的外伤可大可小,恢复情况、麻醉效果对不同人的也不一样。如果要演得够像,差不多今晚上人就该醒了。


我把我那几个看场子的伙计打发走,回头找看护的医生问病人的情况,果然告诉我说,缝合很好,没什么问题,药劲过了差不多就可以苏醒。


也许是我们这群人的做派还是不太像普通人,医生看我的眼神有些怪,例行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后,神色特别警惕,好像是病人是聚众斗殴时候被人砍了似的,而我是他的什么带头大哥。


我也没多说,冷汗反而默默下来了——这说明躺着的人,背后的伤千真万确,并且也被不是特别精细的应急处理过。


我对闷油瓶的判断非常相信,但此刻心中还是有了一丝疑惑:他们会为了装阿飞,把自己人砍这么严重?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找到了一个身形相似的人砍,还砍得伤口都一样,汪家是有一仓库肉鸡吗?


打发走医生,我忽然听见房间内胖子的一声低喝,赶紧跑回去,正好看到闷油瓶站在病床边,右手覆在那个“阿飞”的额头上,两根手指按在头部的两侧,正要用力。


“阿飞”几乎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手上的点滴都没有摘就要往地上滚。他的动作特别奇怪,就像一条脱水的鱼一样,大张着嘴不停地扭动,连被子都给卷落到底。我后来才明白他是疼的。


虽然他挣扎特别剧烈,闷油瓶却始终没松手,最后冒牌货痛苦的呻吟声都没能发出来,就跪到了床边。


胖子惊讶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小声问我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忽然就翻脸了。


闷油瓶松开手,“阿飞”在一边蜷缩成一条虾米,声音颤抖地道:“你干什么?”


我本来以为是要演戏套话,谁想到闷油瓶是立马来硬的,一时反应不过来,“啧”了一声还是板起脸,问道:“阿飞在哪?”


“老关,你糊涂了吗?我不是就在这!”冒牌货擦着汗,“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我冷笑一声,对他道:“你本名叫什么?还是直接把你能说的都说了吧,我们是爱好和平的人,不喜欢使用暴力。你既然已经暴露了,留在哪边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冒牌货瞅准时机要去按呼叫医生的呼叫铃,胖子立刻一个健步上去把那东西按住了。


闷油瓶又走上去,抬起手,皱着眉道:“你没有多少时间。”


冒牌货满头都是汗,一听这句话眼神都灰了,问他:“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闷油瓶不说话,冒牌货又神色慌张地看门口,快速地说:“你说得对,我没有多少时间。我主动要求扮演这个角色,就是想要见你,张起灵!”


我更奇怪了,心中满是巨大的问号。汪家的人宁愿挨砍也一定要见闷油瓶?靠,丫是追星吗?我的天,过会他要是拿出个签名板来,我一定会崩溃的。


冒牌货道:“我叫汪小洋,我不想死,我知道你有办法,救我!”说完居然翻到地上跪下行了个大礼。


闷油瓶冷着脸,还是一眼不发,我和胖子已经完全傻了,这些事情发生不过就几分钟而已。只有一点非常确实,这个汪小洋好像是非常赶时间。


汪小洋的声音里面都是恐惧:“我……我开始做梦了,我开始做梦了!”


这完全是句莫名其妙的话,胖子看我,我摇头,示意我他妈的也不知道。


闷油瓶还是不说话。


我看着汪小洋的吊针都开始回血了,觉得自己手背都疼,他随手拔掉,又看了一眼窗口,着急道:“你能救我和我妹妹!你们要找的人现在恐怕已经在上海了,他不是个重要的人,屠教授的女儿才掌握着古图——”


闷油瓶打断他道:“我不需要知道这些。”


汪小洋咬咬牙,道:“照片!关键是照片!还原皇陵外围根本不需要图纸,有相机和照片就可以,需要很多,越多越准,具体的方法我不知道,‘家’里有专门学这方面的人在做。图纸全毁了,你要是想找到那里,也可以用这种办法。”


我一头雾水,闷油瓶却点点头,给他让开了路。


这时候门外面已经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汪小洋在我们三个身上看了一圈,一个暴起就冲向了我的方向,我只感到他的拳头几乎贴着我的鼻子而来,但我还是闪身避开。


这一躲,汪小洋挑到空隙就跑出门,矫健得像一只兔子。


我刚要追,胖子就拦住我,道:“你没看出来小哥是故意放他走吗?”


外面的走廊传来医生的大喊:“这个病人你干什么去!”


我回头看闷油瓶,这下该怎么办好?


闷油瓶却特别认真地看向我,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05-30 12:44:00 +0800 CST  
第四十章吴邪的记录——噩梦开端






我差点吐血出来,胖子也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我吸了口气刚要答话,医生就推门进来了,指着我的鼻子大骂:“你是他仇家吧?人都砍成这样了你也不放过?你信不信我报警?这是阿拉善,不是你这种外来地头蛇随便撒野的地方!”


这医生估计年纪不大,年轻气盛,这几句话说的我有一瞬间真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样。


我真是冤死了,难道我们三个人就我看着像黑社会?


实在也懒得解释,这几年我坏人装得也不少了,叹了口气就推开医生往外走。闷油瓶和胖子这时候都特别配合,看起来真是我的马仔一样,闷头跟着。


我刚打发走的那几个小崽子,这时候也在走廊探头探脑,本来交代让他们好好看着人,现在老大我来了,人却在眼皮底下溜走,他们都有点不知所措,问我要不要追。


我一想这里面不知道有几个根本也不能算我的人,也不想跟他们多说,摆摆手说不必。


“东家,那我们再需要做什么?还准备东西进沙漠吗?”有人就问。


我看了一眼闷油瓶,他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根本没看我。


要是想要再进沙漠,闷油瓶早就跟我说了,毕竟我们现在的关系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


我道:“不去了。你们先去休息,明天早上再说。”


几个人散了,我们去楼下把医院的帐记掉,胖子才戳戳我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苦笑道:“我也想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哥,你刚刚问我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也完全没有头绪啊?”说着就看闷油瓶。


我甚至觉得闷油瓶会不会是判断失误,这个汪小洋看起来是反水,但是他又跑了,如果是彻底背叛他家,他不应该跑才对吧?


闷油瓶看向我们,解释道:“他只能逃走,留下来会死。”


我心道你能不能话再多一点,我是真的不明白,你现在好像是这样愿意跟我讲了,我却根本听不懂,感觉自己好像智商特别低一样,他妈的很伤自尊。难道以前闷油瓶一句话都不讲,就是嫌我们听不懂吗?


我的很多计划现在都行不通了,本来就是空了差不多一到两个月的时间进沙漠考察,谁想到行程只走了一个开头,就这么狼狈地被闷油瓶带了出来。


我还是隐隐觉得,沙漠中的东西,就是我之前说的“界限”,如果跨过,就是正式和汪家见血的对立,所以闷油瓶才要这样阻止我。


这感觉很难形容,你知道他是为你好,但是他做的事情又确实和你的愿望相悖,而要命的是,即使如此你也没有什么办法。


闷油瓶到底在那片白沙之中留过什么东西?是几年以前留的?不知道我有没有其他耍赖的办法能够问出来。


“你——”刚开个头我又说不下去了,如果真跟我想的一样,闷油瓶肯定一个字也不会说,而且知道了身边都是汪家的耳目,说这些相当于给对方送情报。保险起见还是少说为好,少说少错。


我安静了一会,结果闷油瓶还在思考什么事情,心思已经完全不在这里。


胖子冲我努努嘴,以为我知道得比他多,让我说明情况,那个汪小洋是什么玩意。我见闷油瓶没有什么表示,就干脆地说酒店可能早已经全是汪家的眼线了,我们四人一狗,从出沙漠跟小花电话联系的时候,估计就已经被锁定,察哈尔苏木那里来接应的也不全是自己人,只不过对方的目标似乎只是古潼京,重点不在我们几个身上,所以只带走了阿飞。


胖子问:“但是我感觉,好像那些人很怕小哥?不然他们直接来硬的把人掳走不就结了,小哥,你们家到底和汪家是什么关系啊?”


闷油瓶还是不理人,皱着眉头动都没有动,完全没有听见的样子。


他这个神态动作都和过去一模一样,我却不再有那种恨不得抽死他,也要让他把信息吐出来的冲动。


可能是我的思维方式有些改变了,闷油瓶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跟我说,一边还帮闷油瓶的沉默寡言脑补出个合理的解释:其实是张族长被汪氏狗仔队骚扰惯了,不管说什么都是给提供花边素材,索性面瘫。


想着还是有些可笑的,我收回心思,对闷油瓶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胖子看看我,又看看闷油瓶,好像松了口气般:“胖爷不在意这里面那些猫腻,不管你们俩是想去哪,叫上我就是了。”


我心中一滞,拍胖子的肩膀道:“我是问他,不是问你。你年纪也不小了,以前叫你出山,屁股都不挪一个,现在我没事了,你回去接着养你的老吧,别跟着我们乱跑了。”


胖子立马不服气:“这话我是不是可以原样还给你啊?小哥跟你说让你别乱跑,你听了吗?我当你们两个是兄弟,不管什么凶险的地方,这必须得一起去。”


“这不一样……”我知道我说什么也没用,胖子真想做什么事情我也是没辙。


“你不是说要守着巴乃张家古楼的入口吗?”我只好道。


胖子就看闷油瓶,问:“小哥叫我出来的,那地方就不用管了吧?”


闷油瓶这才看向我们道:“只是一个障眼法,子母蛊激活,所有人的视线就都被转移了。而且那个地方,他们绝不敢进去。”


“你是说张家古楼,汪家的人不敢进去?”我问他。


闷油瓶点点头。


我沉思了一会,问:“那你说的子母蛊,不是只有一母一子?子铃有很多个?”


闷油瓶道:“是,所以不光我知道你进入过古潼京的影冢,他们也知道了,所有人都会被这件事情吸引。”


胖子插嘴道:“小哥,你变卦挺快的啊?不是说不能让天真知道吗?这就全透底了,看不出来你也是个妻管严!”


我被这句话给噎住,闷油瓶却摆摆手,还是对我道:“有什么方法,根据照片就能够还原出建筑结构?”


“你一直在想刚刚他的话?照片和相机?”我问。


胖子摇头道:“老子反正不懂,听着有点小牛逼啊?天真,就你是高材生,你可得好好想想。”


刚刚听汪小洋说的时候,我脑子里是有一闪而过的一点想法,但我毕业都这么多年了,能看懂图纸都很不错了,这么虚幻的一个东西,一时半会我是真想不出来。


建筑结构应该是不可能从平面的照片就推算出来,最多是外围的一个三维建模。可是真的有这种技术吗?如果有的话,汪家还真是跟张家风格迥异,始终走在科技前线,和他们斗,看来我不光需要锻炼身手,还得去图书馆进修。


从我上了贼船开始,形形色色的人见了不少,可真正用了高科技倒斗的也就只有裘德考那帮人,裘德考的公司破产之后,就是冯在的那个“安静”。


如果急要这方面的资料,也只能再去问他们,好在因为“蛇”的问题,我一直和那边有些接触,联系起来没有那么难。


“我和一些教授还有邮件来往,可以问问,”我斟酌道,“不过可能出结果没有那么快。”


我注意到闷油瓶的脸色变了,一下心里紧张。


闷油瓶捏了捏自己的额头,道:“没有时间了。”


我的情绪一下就不好了,这是在我的梦魇里出现率最高的一句话,最开始和最后,我都在被这句话折磨,这时候陡然听他说出来,胸口发闷,几乎要站不住。


我接触过的所有人,说这句话的时候,代表的意义都不相同,但是这句话一旦出现,后续的结果却全是一致的。这是一个事情全盘失控的预兆,是我最害怕听见的一句话。


“为什么没有时间?你还需要做什么?”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保持了声音的平静。


闷油瓶道:“塔木陀回不去了,我要去林芝。”


我点头,道:“你要进藏?”


闷油瓶就说是,他要去找一个故人帮忙。


按最早胖子对我的劝告,是让我找了黑眼镜一起回藏区,找到蓝袍人,之后再做什么事。那个藏人看起来不像是正统的张家人,我一直没有搞明白,闷油瓶为什么要让我找他。现在看,他自己也要去找这个人?


我以前没有听胖子的话,是因为闷油瓶不愿意跟我坦诚布公,让我觉得顺着他留下的路走,只会把自己绕死。


难道现在闷油瓶仍然抱着这样的想法?还是要用他以前留下的那些线索,让我把自己绕死,然后他就会这样不见了?我自己不愿意去,所以他干脆用这种方法引着我去?


我的心里满是矛盾,如果闷油瓶执意要骗过我,我可能真的没有办法识破。但是,如果真的发生这样的事,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承受。


闷油瓶忽然抬手,捏住了我的后颈,我抬头看向他,就听他淡淡道:“不要胡思乱想。”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05-30 12:48:00 +0800 CST  

对@面具Masque使用挽尊卡

挽回他的尊严!

效果:瓶邪吧经验+13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05-30 12:49:00 +0800 CST  
第四十一章 吴邪的记录——城市规划






当务之急确实不应该考虑这些事情,我只能让自己放下焦虑,重新考虑眼前的情况。如今我的疑问一个不减,也只能把当前还不火烧眉毛的暂时压下。


“想去藏区不难,”我对闷油瓶道,“只是我们现在真的能随意行动?你不是说我们被人盯上了吗?”


胖子也点头道:“粉红人妖那边,用不用提醒他一下?”


我对小花的情况倒是很放心,他对我的计划一无所知,而且由于霍家的关系,这几年干事情更加滴水不漏,只有他提醒我的份,没有我教育他的份。说不定人已经知道了,正在替我着急。


我找出手机,闷油瓶就阻止我,道:“没有必要。”


“怎么说?”


“因为我,”闷油瓶道,“你和你的朋友都不会有事,你可以放心。”


胖子忙又看我:“家属还有这福利呢?”


我尴尬道你别问我,狗日的老子什么都不明白。难道闷油瓶其实拿着汪家的什么致命把柄,得罪了他,对方会直接倒血霉?那个汪小洋说闷油瓶能救他,跟这个有关系吗?


闷油瓶却看着空荡的医院大厅,说这件事现在不能告诉我们,等到了藏区,他会详细地给我一个解释,现在我们需要做的事情是查清楚汪小洋说的话,还有尽快出发。


他的急迫是实实在在的,我马上打了几个电话去安排。这事说到底就是个钱的问题,好在我现在是真的不穷了,十几分钟就能办妥。


打完电话,我看到坐在长凳阴影里发呆的闷油瓶,觉得气氛微妙,忽然就想起来,张海客说张家是从不等人的,任何时候都在行动,不会“停下”,除非是像闷油瓶之前那样,自己失忆了,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但是现在的闷油瓶既没有失忆也没有在行动,更“等”了我不止一次,看来他确实是改变了。


这种变化我当然非常愿意看到,一下有了很多特别傻的想法。从前总是不太理解,为什么总有些女孩子希望时间停下,突然间好像能感同身受了。


医院大厅虽然没人,可确实不是个说话的地方,深更半夜,隔壁就是急诊室,随时会闹鬼一样。


我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去,却发现胖子从边上意见薄上撕了一张纸,拿着笔在桌子上写写画画。


“你刻苦什么呢?”我问。


“老子脑子不好,说不定过会就全忘了!既然在哪都有人听墙角,小哥又赶时间,我们不妨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一下,在哪里讨论都是一样嘛。”胖子道,递过来他的研究成果。


我一看就有点想笑,过多少年胖子也都是这么个脾气。


胖子在纸上圈了个小人,道:“首先是阿飞,本人在哪我们不知道,他掌握的信息只有一条是真正有用的,就是古潼京的外围地图。第二,小羊羔说外围‘图纸’已经没了,真想要找到那地方,可以用别的方法。”然后他画了个方块,中间加了个圆圈,算是照相机。


“相机和照片,越多越好,这个就是他说的方法。”胖子看我,“假如他说的是真话,你就得抓紧时间琢磨出来这是个什么。你之前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东西?你好好想想!”


我摇了摇头,心里却有个影子一闪而过,一想又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胖子继续道:“第三就是要进雪山旅游的事了,这个我就比你清楚,当时跟你说让你听我的,你不听,非得你老公发话——”


旅游?


“等一等! ”我道,“我想起来了。你有没有想过,阿飞关于外围图的说法,不是我们想的那个意思?”


阿飞给的地图还在我怀里放着,立刻拿出来铺开重新再看。


我解释了一下我的想法:这是一张非常抽象的“内部”图,上面写着的工程号,说明它就是一个巨大工程的一小部分。如果想要找到具体“皇陵”的位置,显然靠一张不知是胳膊还是腿的内部图不行,加上那片沙漠附近古城的遗迹很多,由于环境破坏,四周又没有山川河流可对应——真给我一张“外围”图,我恐怕也看不懂。


如果按照普通堪舆的思路,这个外围图是一个古图的话,情况也是如此,沙漠中的沙丘流动性太大,不知道要跑死多少骆驼,我们几个才能看出不变的龙脉……除非有西王母那种星辰定位图或者现代工程GPS的坐标,才有可能找的出来。


我接着道:“阿飞一直强调‘外围’图,本身很奇怪,除非……”一边画了个很大三角形。


“真正的古潼京,地方太大了,是一个极大的范围,我们早就到过了,只是走在‘它’上面也认不出来。”


胖子点了点三角的中心:“你的意思是说,北海公园是整个北京城里的一小块,我们坐了趟地铁直接路过,没看见?”


“也是也不是吧。”我道。


如果那个地方,其实大到如同繁华的都市,而巴丹吉林那片沙漠中的所有古迹本来是相通的,最初的最初,这片区域应该是一个丝绸之路上的中心城,带着周围有数十个卫星城。黑毛蛇从蛇沼起源,出现在丝绸之路的沿途各处,其实就是巴丹吉林的绿洲卫星城市,似乎是说得通的。


我接着道:“阿飞有过一个很奇怪的举动,进沙漠的路上不让我们任何人拍照,甚至把我们的相机也收了起来。他应该是怕我们拍到什么——或者说,以前已经发生过被拍到,然后暴露的情况了,他才会对这件事那么敏感。”


或许这就是阿飞家人都去世的真相?那片区域近几十年来,探险者一直很多,阿飞却是刚刚因为家里人去世而回去“守陵”。单反和高清手机摄像头的普及也就是最近几年,也许现代科技才是真正无孔不入的魔鬼。


“还有一个佐证。外人知道的古潼京,只是那三个海子最后出现的位置,实际上我看到的界碑是带有标号的,”我道,“国境线的界碑才会带标号,那里如果真的只有三个小海子那么点大,没必要弄那么多界碑。”


闷油瓶曾经说,我掉进去的那个不过是其中一个影冢。影冢的界碑号都已经到了二十四,整个区域肯定小不了。


“小哥,我说的对吗?”我问他,“你特意叫我和胖子来接触这个汪家人,是因为对方的定位方法,不是按照古法……或者说那里的风水早就彻底被破了,什么行家高手也看不出来,所以你需要我们的意见?”


闷油瓶没有否认。


我看着他严肃的表情,突然觉得特别搞笑:本来觉得自己年纪差太多经验也比不上,只能拖后腿的,现在看也不全是那样。


说不定闷油瓶当年进到考古队去,也不是因为张大佛爷需要个人领头,而是他自己失去了记忆,很多地方又按古法讲不通,就想借助当时科技的力量,解释心里的疑问。






回到酒店,我发了邮件给所有我觉得可能懂这方面东西的教授,只是汪小洋说的太模糊,不知道能不能真有回应。我有个大学同学对高科技一直很感兴趣,后来也是做这方面的工作,我也死马当活马医地给他发了短信。


等我安排好这些,闷油瓶早自作主张退了他的房间,我想再单独琢磨什么都不可能,稀里糊涂的,就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闷油瓶没有还我的那一批蛇毒试剂。


我下午找他找的头正晕的时候,这件事还是十分放在心里,随后就被闷油瓶没有跑路这个事实给冲昏了头,加上突然冒出来的汪小洋,心里事一多,险些算不过来了。


我试图问闷油瓶,其他资料都还我了,那我的试剂呢?虽然是用烟盒装的,但它也不是烟啊,总不至于答应了要戒烟就连这个也波及了。


闷油瓶躺在床上就是不接这个话茬,我再问也是无趣,只好算了。


第二天又是着急出发去林芝,我就真把这一批东西忘记了。


我以为都被闷油瓶销毁了,直到很久之后才知道, 他并没有那么做,而是用了一种别人想不到的方法,延后了我解读它们的时间。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06-06 15:54:00 +0800 CST  
第四十二章 吴邪的记录——梦到的故事






闷油瓶要去的地方,是坐落在米林和墨脱交界的一个山村,位于通往几个隐秘寺院的道路岔口处。他不记得具体的位置,所以只说先去到林芝,然后沿着雅鲁藏布江逐渐深入雪山,再做下一步打算。


这听起来非常不靠谱,但是对方是闷油瓶,没有人有异议。


我和胖子上次离开藏区的情况比较狼狈,还受到过蓝袍的警告,说如果敢回墨脱区域被他看到,一定会杀死我们。不过我们路线和那次不同,蓝袍也肯定想不到我们带了个最强援兵回来。


看看谁弄死谁吧,闷油瓶在清晨复健肌肉时我如是想。


然而天气太恶劣了,冬天绝对没有人想去藏区军事禁区附近,除非他是来慰问的领导人。灌着几乎拿出来就冷掉的酥油茶,伴随着信号不稳的广播,我们几个人2012年的新年,就这样在高原行车中匆匆度过。


没什么特别的交流,实在是太冷了。我险些适应不了,还有了轻微的水土不服,很难相信几十个小时前我还在沙漠里打滚,如今就在风雪里飙车。


之前我还担心汪家人渗透的问题,现在就真不用了,这里方圆百里只有个位数的人,进山又只有一条路。能隐藏大批监控者的地方,其实也早就有了荷枪实弹的武装力量。麦克马洪线几乎近在咫尺,给他们再大的胆子也做不出什么来。


休息的时候我靠着电暖炉想,从中国的西北到西南,其实就是一张机票的距离,和十年前相比,这个社会的进步实在太快。


不知道闷油瓶的时间单位和我们差多少,但快速适应周围的变化,似乎是他的一种本能。一路上不管换乘什么交通工具,他都神色如常,也没有对林芝突然冒出来的机场工程和公路表现出特别的反应。


但我还是能感觉到他多少有一丝放松,毕竟从前跋涉几个月才能到达的地方,现在几乎能直接通车到门口。


我还是有些遗憾。本来我们急行军的首选是飞机,可是林芝机场全年只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开放,现在没有合适的航班,只能先飞到拉萨,再开车进入。不然直接两张机票搞定,闪电侠般的速度一定能让闷油瓶被科技的力量闪瞎。


过了雅鲁藏布江的河谷再往里,车就不能通了,只能靠雪橇和走路。这段路途异常枯燥,好在景色不错,不然连记都不知道该记什么。


藏区的气候和海报相关,一座山峰,脚下还是热带,到了山顶就是极寒,最夸张的应该是我们要接近的南迦巴瓦里峰,雅鲁藏布江环绕,常年云雾缭绕,短短几十公里的横向距离上足有7000多米的绝对高差,植被的分布变化难以想象的多,如果从空中看下去,应该会显示出一种被分块切割的效果。


我们来的月份,恰好是一年之中南迦巴瓦峰少云的时期——于是这座喜马拉雅山脉最东端,可以被称为龙头的山脉,好像突然摘掉了面纱的神女。


当地人称这种状态为“不遮羞”,胖子称之为裸女究极形态。


“雷电如火燃烧”,正是这座山峰名字在藏语中的意思,夕阳下的雪峰侵染上橘红色的光芒,热烈的颜色搭配异常锐利的冰蚀线条。


雷电与火,确实非常形象。


而闷油瓶静静注视山峰的侧脸,似乎就是那副油画的活体版,让我有拍照的冲动。






我们三个都不是第一次来,这次通过秀秀的关系,还搞来了边境证和政府公文,想去哪个地点问都OK,一切看似都很顺利。


唯一不好的是,进山后的寒冷完全超出我的预期,也可能是空气稀薄,肺有点顶不住。


醒着的时候还可以忍受,睡着之后就有了问题,到米林县的第三晚,我像鬼上身一样的胸口憋闷,无法安眠,最后竟然把自己生生憋醒了。


我睡梦中的挣扎闷油瓶往往比我更早知道,但是我最后一次惊醒时,明显感觉有些地方不太一样。


他迟了几秒才来看我的情况,眉宇之间带着一种我之前熟悉的疏离,就是他第一次格盘后的那种疏远和迷惑,但只是一闪而过。


等我喘匀气再看,他的表情就又恢复了。


我问他是怎么回事,心中担心他的失魂症已经提前发作,或者说现在就是预兆。闷油瓶的病对我来说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毁掉我现在已经得到的一切东西。


我不想把它称之为幸福,但总也是美好的,我不愿意失去的东西。


“小哥,你这样我也睡不着,到底怎么了?”我问。


闷油瓶捏住了自己的额头,过了好一会才说:“我‘想’起来一些东西。”


他之前提过,自己的记忆和思维其实和普通人非常不一样,他说的这个记忆,未必是属于他的记忆,只是出现在脑子里的时候,仿佛亲历过一样。


我知道这个概念叫清醒梦,但还是没法理解他的形容词,闷油瓶实在不是个适合讲述的人,我只能推测,他的梦境和我嗑蛇毒的幻觉类似。


“如果觉得难受,就不要想了,”我担心道,“你的‘记忆’如果都是碎片式的,数量越多对大脑的负荷越大。”


这其实也是我的私心,看到他脸色铁青,我甚至有一瞬间改变了自己的想法,觉得他重新变成一张白纸也是好事。


最好把童年的那些事情也都忘了,干干净净地忘记我们所有人。


这样我就可以跟他说,你是一个普通的病人,从现在开始,你要做的事就是好好休息。


闷油瓶看了看我,告诉我说,其实不能算是想起,而是他做了一个梦。


他基本上就是在门后睡了整七年,对于做梦是毫不陌生的,然而刚刚的那个,是非常特殊的一个梦。


我意识到他在对我说一些关键的信息,彻底清醒了过来。


“之前你说过,梦到的事情,你也把它归为‘记忆’?”我道,“可是人脑做梦往往千奇百怪,你要如何判断哪些是需要用到的,哪些没有意义?”


闷油瓶解释道:“我和你,对于‘想’的定义并不一样。”


他解释了一下,但实在晦涩,我只能用自己的话来整理出来:就像即视感,你可能梦里经历过类似的情节,但在现实中,你未必能马上把自己做过这么一个梦回忆起来。普通人只会觉得“这里也许是这样”或者“这里是不是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而闷油瓶往往记得全部情节发展,能够“想”起来,就像是真正的记忆一样。


“是小时候的训练。”闷油瓶告诉我。


清醒梦确实可以人为控制,甚至有专门的药物,不过这种梦做多了人的精神肯定垮掉,张家的睡眠法没把闷油瓶弄成脑残,也是一个奇迹。


天授艺人关于《格萨尔王传》的传颂,也是先在梦中如同亲身经历,然后把故事讲出来。他们做天授梦前往往大字不识,昏迷个几天后再醒过来,就变成了滔滔不绝的唱诗人。


我问闷油瓶是不是跟这个差不多,他想了一下说有些类似,但是他的“梦”更多,而且只有看到某些外物时,才能“想”起来。


我在翻德仁的笔录时已经注意到了,闷油瓶说的外物,就比如那卷经卷,寺庙天井中的星辰排列,还有门口的大香炉……再往前推,还有西沙海底墓中的机关,以及那颗让他病发的巨型蜂窝煤。


“所以,你在那颗天石里,其实是见到了让你‘想’起什么的关键物品?这个记忆刺激得你病发了?”我问。


闷油瓶的脸色还是很不好,点了点头。


我有些不敢再问下去,因为他刚刚的表情和在蛇沼那时一模一样,而“没有时间了”他三天前刚说过。


“你看到什么了?”我咬了咬牙还是问了,“你刚才梦到的,是不是和这个有关系?”


“最不愿意面对的真相。”闷油瓶道,看我是真的不想再睡了,就把地上的军大衣捡了起来,两个人一起披上。


“汪家人也开始做梦,说明真的没有时间了。”他喃喃道。






随后闷油瓶为我讲述了几个故事,我们挨靠着彼此,酥油茶从热放到冷,足足说了两个小时。我这辈子从没听过闷油瓶说这么多的话,他诡异故事一样的梦,或者说梦一样的故事,我现在完整的记述下来。


其中几个小故事,是我已经解开谜底的——完全直白的叙述,用了比喻的说法。蛇王国里的蛇,不能触摸到一块石头,摸到后就不再是“蛇”,隐喻人类用诱饵开采蛇矿,我在这里不再赘述。


世界上再也没有德仁这样的角色,虽然我还不是一个喇嘛,但暂且由我,来做最后一任起灵人的倾听者。


属于张起灵的梦境。






*友情提示,关于蛇王国之前已经写过了,如果你没印象可以重看第十七章。


*后面几章上新的标题“张起灵的梦境”,因为直接上所谓的“解密”会比较枯燥,就换了个写法。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06-06 15:55:00 +0800 CST  

楼主:面具Masque

字数:347144

发表时间:2015-02-28 08:3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4-12 02:39:5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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