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权转载】白费力(盗笔衍生\/解密向)

第五十九章吴邪的记录——三千年的斯金纳箱


(我整个人都是被三叔更新炸飞的状态,于是决定继续老实地写解密OTZ,先草稿啦)






“你才刚说了你不能死,接着又让我杀你?”我简直要被他气笑了,汪家这一代的小孩如果都是这种智商,我看也不用斗了,他们自己就能把自己蠢死。


“不是普通的死,我希望你让‘汪小洋’从来没有存在过。”汪小洋说这句话的时候,气场一下变得非常奇怪,疲劳和希望,混合着骨子里的绝望,一齐都出现在他的神色里。


刚刚他一直沉浸在恐怖回忆里的时候,眼睛不由自主往自己的左方转动,现在是往右的,如果他不是一个心理战高手,就是他确实考虑着什么在跟我说话,而且下了很大的决心。


他真在求我?


求生的人我见得多了,求死的也见得不少,无论求生还是求死,都有内在的一个“求”——人做事总有一个动机,掌握了动机,其他的一切才有掌控的可能。


他求我的,是抹消他的存在吗?死的说法还挺文艺,可是人想死太容易了,跳楼割脉绝食怎么着不行。总不会汪小洋是个基督徒,不能自杀。


“杀不杀你和能不能信你,根本没有关系。”我道。


汪小洋摇头道:“我读过你的资料,你对人的提议不感兴趣的时候会顺着对方的话讲,让对方感觉自己达到了目的,感兴趣的时候,反而会说些打击对方的话来分散他的注意力,防止别人欺骗你。我不想浪费我们两个的时间,你也很急,我们都不要试探对方了,可以吗?”


我没有吭声。


“你在试图分析我接近你的真实理由,我直接告诉你——为了我妹妹的未来。”他道。


我心理的不屑已经收起来了,这个年轻一代的汪小洋,并不是我想的那么弱鸡,能活到现在,他一定在某种地方有过人之处……但竟然是个妹控?


汪小洋道:“那种体质,完全没有带来任何一点的好处。我还好,她是女孩,她……”汪小洋颤了颤嘴唇,“我觉得有人告诉过你了,世界上没有任何判别我们这种体质的办法,出现的时机和血的效果,每个人都不同,但是两个有麒麟血的人结合,后代一定会有这种体质,所以我们被当做圈养的牲畜一样,看似有很好的待遇,即使没有什么特别高的能力,也可以享受本家的福利,实际上没有极为突出特长的孩子,就只会是采血和生育的工具。我没有时间了,小媛十四岁了,我不能让她过那种日子。”


他在说什么我没有用心听,我是个心软的人,不过对敌人心软是对自己残忍,更何况都不知道真的假的,实在不想听这个少女的可能遭遇了。我摆摆手,道:“你想脱离汪家?”


“用最容易理解的话来说,是这样。但族规不允许任何背叛,如果我不死,她会受牵连——所以我希望我们能做一个局,让他们怀疑,一开始我‘汪小洋’就不是汪家的人,我妹妹的身份也会受到质疑,为我和她都争取到了一些时间。”汪小洋道。


“从一开始?”


汪小洋点头道:“从我的出生开始。你明白我的意思,这个思路,你爷爷也用过多次。”


我确实明白了他的提议。我的前辈,解九爷和狗五爷,一直是在以“一代”为单位在谋划和布局,他们广泛地播下种子,等待它发芽生长,适时的修剪和收获:有一定几率颗粒无收,也有可能正好解救了饥荒。然而当麦子结穗之前,你也看不出它是不是杂草。


汪家的家族体系有一个很形象的词,叫做“污染”,总让我想到一些党的口号。我爷爷他们有没有渗透到这个让他们几十年都无法安眠的家族中去,播下过这样的种子作为日后的手牌? 我都不知道,更别提汪家的人了。


未知才是最恐怖的。


汪小洋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给自己点上,说道:“黑飞子对付不了你爷爷的狗,上次你和他们在银川的对决,让很多人都大吃一惊。不亲自出现本来是族规,不得已的正面接触你,造成了家里高层的又一番斗争——那之后,我妹妹说连教学大纲都改了。”


我不禁吐血,但汪小洋似乎是认真的,我瞪着他,难道还真有恶心吴邪训练班?


“我们真要讨论这个吗?”汪小洋有些无语,“这些对你都没有用处,我刚刚说了希望不浪费我们两个的时间。”


我不理他,道:“不按我的谈话习惯来,我会很不适应。再说点分散你注意力的东西,我自然能判断你是不是在跟我打马虎眼。”


“那如果我说,你现在就按我的提议做,不浪费时间,还有可能把张起灵弄回来呢?”


这句话,让我刚刚平静的心情立马翻腾起来,我几乎忍不住跳起来抓汪小洋的领子问,丫有什么办法?真的有办法?闷油瓶才刚上飞机几个小时,如果我能,如果还来得及——然而我一看到汪小洋的眼睛,就冷了下来。


不能这么想,我告诉自己。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我不能让自己先把自己的意志力摧毁。替我守门是闷油瓶的意愿的话,我就算一万个不愿意,也会尊重,除非我找到真正解决的办法,带他回来。


汪小洋看我一言不发,又道:“张——”


“停。”我吸了口冷气,风里似乎有一点汪小洋香烟的味道,我知道这是假的“味道”,我已经没什么嗅觉了,之前吸烟只是因为里面的物质可以提神而已。


都答应他戒烟了,当自己抽过了吧。


我道:“你的‘家’是有特殊的教育系统吗?用这个来保证下一代的忠诚度?怎么感觉和邪教一样。你要是不愿意事事跟我坦白,说明还是在骗人。”


汪小洋没想到我真的会问些乱七八糟的而不是顺着他的话头,呆了一下,才说:“对,学校,所有人成年前都要去的一个‘学校’。根据评分成绩,每个人会有不同的定位和任务。”


“那你什么科目最拿手?”我问道。


“稳局和协调。”汪小洋只好道,“你这样没头没尾的问,不光我的思路很乱,你自己也会很乱。张——”


“不要说这个名字,”我对汪小洋道,“你不要,说那个名字。我再问一个问题,以前你家有人告诉我——我们的命运是被操纵的,除非我放弃所有之前的知识,否则根本逃不出你们的手掌心。我不认为这是单纯打击我的一句话,照你的理解,它还有什么含义?”


汪小洋又愣了一下,问我是谁说的这样一句话,他需要分析一下这个人当时所处的职位。


“是银川的时候吗?”汪小洋忽然急切地问,“说这句话人可能不是我的家人!有可能是你爷爷那边的人,是为了提点你才这么说的。关于命运和操纵,我也正打算跟你交流,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到底说这话的人是谁?男的还是女的?如果有这样一个内部的人相助,救我妹妹的事情也会容易很多。”


我没回答他,这其实是我三叔说的,并不是汪家人。黑眼镜从蛇沼中带出的那条活蛇,里面记录了我也不知该说是什么的东西。那是一个对自己侄子的忏悔,或者说,是一个道别。


我清楚地记得,三叔在蛇沼之中对着那条蛇说,我们是必败的,但是长期的失败,终有一天会让你感觉到这种失败的异样,这是他们唯一的疏漏之处。


“到那个时刻,放弃你的经验、你的知识、你的逻辑。”


现在不就是这样一个时刻吗?我又失败了。


那个人再次离开,也许终于是时候做这样一步,我之前没有演到底的“吴邪疯了不能惹”,现在有了足够的理由真疯了——可能我早已经不是太正常,只是一直压抑着,我内心深处抗拒着真正的崩溃,因为我不能够停下,我自己就不允许这种崩溃,我还要继续往前走。


我没有哭着抱住他的大腿耍泼胡闹,也没有死命追去长白山再亲历一次被那个山洞“拒绝进入”。撞了南墙都不会死心的天真,如今居然理性地让小哥走了——胖子都觉得那种态度不符合我吴邪的逻辑,怕我是不是要发飙。


当然不符合……因为在那个人说出“我的时间到了”的时候,我已经放弃那些东西了。


过去的一个月里,我试图妥协过,向我的爷爷还有他,我最大程度地尊重了他的意愿,然而还是什么都没有给我留下。我只是试着祈求一些极为微小的幸福,不想要谜底和真相了,只想要一个人,结果呢?


结果是现实打脸,这不可能,我太理想化了,那个人如此特殊,想要他,就必须要把相关的一切全部扫清。


汪小洋还在发问,他对说话的人是谁非常好奇。我没有看他,只继续重复着刻入脑海的那两个词语:“操纵、命运。”


我必须要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


“好吧,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真正让我们两个家族着迷和争斗的,是关于起源的秘密,而不是衍生出来的那些方法。”


我淡然地点头,我听到过那些梦境一样的提示,涉及世界本源的玄而又玄的玩意,像哲学又像玄学,我没有什么兴趣,我只想知道汪家人是怎么用的,我能不能学过来。


汪小洋道:“说出来可能会觉得很可笑,我们这一代不是很遵从族训和祖先的一些规定,在‘学校’学了很多外来的新东西,纯粹性越来越难保证,所以才有了派系之争吧……这只是我的猜想,但是我们的很多方法,不是只有汪家才有的,世界那么大,没道理我们家族厉害到垄断一种技术,只是我们用得更好,历史更久远,这个方法汪家大概用了三千年了,但是也有并不是汪家人的在用这种方法。你听说过斯金纳箱吗?”


我摇头。


“条件反射总听说过了,巴甫洛夫犬的条件反射,听到响铃就产生唾液。”


我有些莫名,不知道汪小洋怎么突然说这个,好像带着我复习中学生物一样。汪小洋的年纪确实看起来不算大,难道汪家也是应试教育派的?我靠,应试教育有点牛逼啊。


“斯金纳箱和巴甫洛夫犬的条件反射实验,有一个本质上的不同,前者说强化刺激是随着反应发生。人是自由行动的,当做出操纵者希望的反应时,操纵者就给予强化刺激,久而久之,人就‘学习’了,这是一种‘驯化’。强化分为正强化和负强化,人的一切行为都是这种操作性强化的产物,如果操纵者有足够多的时间,完全可以修正目标的行为,直到他做出计划中的事情来——这就是我们说的,操纵、命运。”


他接着道:“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我看到你在查那个人的事情,我希望你亲自查下去,于是我就在你亲自出马的同时给予线索,你得到了鼓励,下次就好继续亲自查,重复这种亲力亲为的行为,直到进入我的陷阱。我甚至可以算出你多久进入我的陷阱,也可以在你亲力亲为的时候给予致命打击,让你一下失去希望和目标,自己挂掉。”


我这才有点反应过来汪小洋说的是什么,治疗恐惧症的脱敏疗法,那个站到100米就不怕站到50米的理论,似乎就是来源于这么一个学说。


“我们的祖训是,汝无自心。所有人的行为,纯粹受增强刺激物的控制,人没有自由意志。”汪小洋神色黯然,“所以我说,我是为了妹妹的未来,在这么一个家族生存,你不会理解那种毫无自由的恐怖,所有的一切都是体制化的,甚至,我们的计时方法都和你们不一样。”






听到这,我的思维已经彻底发散了,不再局限于汪小洋说的具体操纵的方法,还有他们使用的辅助工具,以及那些神奇的铃铛——我一下想通了那个训虫者的故事,所谓的起源。


人也是一种动物,可以是受训练的个体,掌握了训练的方法,那两个家族甚至可以彻底改变社会的构成,达到他们各自的目的。


方法的起源来自更高位的、那个沉睡了的神秘外来生物。


长白深处门后那个诡谲的墓穴,一切万物的终极,训练场最顶级的那个“人”,希望让“虫子”解开绳子的“人”,第一次运用那个力量,也教会了人去使用那种力量。


这就是张汪家争斗的起源——那个东西,管它是什么呢,得把它搞掉。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07-16 15:19:00 +0800 CST  
瓶邪吧人数破百万了(这跟连大没有更新没什么关系我就说一下),距离lofter上连接大最后一次更新日期(0713)已经过去12天了……催更啊连大!@十翼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07-25 15:19:00 +0800 CST  
更新更新!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07-31 13:56:00 +0800 CST  
第六十章吴邪的记录——禅


“照你家的祖训,普通人跟家畜没什么差别。”我点点头表示懂了,汪家人那种说好听点是贵气,说白点是装逼的气场,原来是这么来的。我们是罪恶里打滚的羔羊,等着牧羊人指引到屠宰场。
“听起来真的很像邪教。”我又道。
汪小洋便道:“你以为张家好到哪里去吗?”
我心中隐痛,当然好不到哪里去,张家用神权巩固“政”权,神权瓦解组织也就随之瓦解,实际上和汪家这种结构区别不大。闷油瓶毁掉的东西,估计就是张家祭祀活动使用的一些法器,这些东西上面当然会有文字,解读出来确实是会误导我的东西。
我对这是什么没有兴趣了,难怪闷油瓶都不说。他是一个很重目的和效率的人,没有必要的事一点都不会去做。
我自嘲地想,所以他走之前那么做,在他看来那可能是最有效率的。
汪小洋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又道:“我和你现在不是水火不容的状态,而且你目前不受监控,能自由行动,张——你朋友,回长白山之前,和我们上层有约定,只要你行为不太夸张,愿意留在西藏区域,不会有人再为难你本人……”他道。
“我本人?”
“你派出去的人应该已经都清掉了,这就不是我能知道的情报了。”汪小洋看着我道,“你进沙漠之前,做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事,负责长期监控你的人都猜不透你的目的是什么。按照他们的做事习惯,肯定选最保险的办法。”汪小洋斜着比了一下手刀。
我心里颤了一下,在闷油瓶出来捞我之前,我的状态是很不对劲的。那时候我太需要情报和烟雾弹了,所以故意漏出去了一些情报,引导有贪念的一些伙计,去探索我没有足够精力亲自查明的地点。我知道没有经验的人去那些地方无异于送死,只是用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这样的说法来给自己洗脑,逃脱负罪感。从古潼京出来后,我一直没有时间检查那些人的进度,实在顾不上。
汪小洋道:“他们期待你规矩一点,告诉我最好能说服你来帮他们解读蛇的信息,做到互利和共享——我研究你这个人也很久了,你肯定不会老实合作。所以我才主动要求来接触你,这可能是我和小媛唯一的生机。怎么样,只要和我合作……”
“不,”我打断他,非常平静地说,“我选择老实地呆在这里,就按你的家族最希望的那样。”
这个选择,刚刚我就做出了。
“我退出。”我道。
这下汪小洋彻底惊讶,他不可置信地看了我好一会,似乎是不相信自己说了那么多话,我还可以不为所动,这绝对不符合他对我的认知。
“我会留在墨脱,”我继续道,“你说的提议我不可能考虑。为了今天的局面,我失去了太多东西了,没有赌资再和一个年轻人押一局。”
我耸耸肩,道:“穿过这条裂缝,能达到一个和我很有缘分的寺庙,我打算在那修个禅什么的。”我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你是不信任我吗?”汪小洋顿了一下,还是问,“还是怀疑我在引你入套?”
“我其实相信你是真的不想再留在那里,毕竟这是个新时代,日子过得太好的年轻人,绝对没法理解我们这种人的执念。”我摆摆手,“但是我也要问你一句话,你的家族,既然有那么强的控制办法,你难道不应该好好想想——自己的反叛真的出于自心?”
汪小洋脸色大变。
我继续道:“让你受不了的那个点,那个事件,还有你妹妹经历的事情。如果你一直在不知道外面世界如何的环境里成长,你根本不可能知道‘反叛’,肯定有什么关键的事件,改变了你的观念。你好好回忆一下它们的发生顺序——你的脑子不笨。”
我暗示地很明显了,汪小洋的行为,有没有被人‘修正’过?”
汪小洋第一反应当然是否认,但是我能看出来,他在心虚,这个可能性他一定也担心了无数遍。
“别动不动就说死,生命是很珍贵的。你说自己这一支只剩你和你妹妹,说明很早之前,也有人为你们的今天做出过牺牲了。”我拍了拍他。


之后就没什么可记述的对话了,胖子做好了午饭叫我去吃,跟我讲对待朋友要像春天般温暖,对付敌人要像冬天般寒冷,让汪小洋去一边喝西北风。
蓝袍对汪家的人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厌恶,也没什么特别的关注,就跟没那么个人一样。
只有我喝着面汤的时候,远看了一眼汪小洋的方向,见他蹲在原地吃自己的东西,脸上的稚气一下没有办法掩饰,让我发现自己的推测有误,他可能都不到20岁。
或者是这样,汪家的人也不会老?我心想,汪家要真混得不如以前,不如和张家的叛徒联合一下,开个化妆品厂什么的,肯定能扭亏为盈,走上人生巅峰。
这时候蓝袍过去收拾山洞门口篝火,汪小洋有点不知所措,想让开,结果突然看到了蓝袍胳膊上的纹身,直接膝盖一软没能站起来。
胖子戳了戳我,奇道:“你看那孩子是不是缺钙,没事就抽啊?”
“有可能。”我随口接话,拍了拍登山服上,一下摸到了内兜里的硬物。
我心里咯噔一下,是那个被捏扁的打火机。同时就感到,我的手指竟然止不住开始颤抖,只能握起拳头,等着自己这种不正常的过激反应,消退下去。
那边汪小洋还在震惊当中:“你是什么人?这不可能啊?”他想伸手去捉蓝袍的手臂,后者一下就甩开了。
汪小洋接连问了好几句,蓝袍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根本就不想搭理他,胖子便替他道:“按规矩你要听他的话是吧?快过来把我们的锅洗了。”
汪小洋稍微反应过来,对蓝袍道:“你的纹身是植皮上去的吧?”
蓝袍下意识挡了一下疤痕,抬起来看了一眼接口的位置,揉了揉又把袖子放了下来遮住。
康巴落中本来就有精通藏医的人,有一些传承下来的秘法,源于制造阎王骑尸祭品的方法,听说可以完美地把别人的皮肤甚至四肢接到活人的身上。秘法已经失传,还剩了不多的药膏,被蓝袍珍藏着以备不时之需。
那张皮完全融合到他身上,还需要起码再一年时间。蓝袍曾经告诉过我们,这是他收拾外来人那几年发现的,杀掉的比较厉害的黄种人,身上都有这么一个纹身:有的人在背上,有的人在腰上,也有人在胳膊上。蓝袍是为了方便“猎杀”才给自己植皮,并不清楚凤凰图腾的具体含义,只是推测和“麒麟”一样,是一种族内特殊身份的标志。
“凤凰纹身是什么意思?”想到这个,我一时来了点兴趣,过去问汪小洋。
汪小洋道:“我不知道。我们的族规是遇到这样的人,无论他说什么都要绝对服从。”他说完之后顿了顿,“你别笑,我说过了,我们家里等级非常森严,而我处在最底层。”
“没有理由的绝对服从。你羡慕这种人吧?”我道。
汪小洋不满地道:“就算你不接受我合作的提议,也不用这样刺激我。如果我不是没有办法,也不会想要背叛家族……不是所有人的日子都像我和我妹妹那么难过。”
吃过饭我的心情已经好多了,微微一笑,道:“那你大可不必羡慕,据我所知,这种人只是祭祀品。”
汪小洋不屑道:“你这又是哪里来的情报?我们家从来没有什么跟祭祀沾边的活动,连新年都不过。”
“是啊,你们当然不过新年。”我看着他,等他自己想到我的意思。
汪小洋果然皱起眉头,道:“你是说‘那个’。”
胖子道:“哪个啊?还‘那个’的节日,破瓜节吗?”
汪小洋道:“我们自己的历法是倒着的,周期结束之后再继续循环。终也是始,我出生得晚,下一个终结点是……换成你们的时间,是2013年8月末到9月初的一段。”
很多文化都有自己的历法,汪家的没有“天”的说法,是一种星历,参照标准既不是太阳也不是月亮。其实所有历法循环都可以和现代的公历互相换算,说不上谁的历法才是真正准确的。
我想到雨林里的那个星盘还有瓜子庙那座钟的星图,汪藏海当年的成就可说是堪舆师的顶峰,星相学本身就和堪舆同宗,甚至比风水还要深奥,他让后人用这样一个历法,显然是预示着他一生中最无法忘怀的那件事的周期。
青铜门。


当时这三个字在我脑子里出现了很多次,然而我无法把它顺利说出来。我确定需要给自己制定个脱敏治疗,再那么下去,各种关于闷油瓶的字眼、物品、不能思考的事情,会极大影响我的进度。
在自己的情绪无法处理的时候,身体会做出保护自己的选择,也就是压抑,然而高压锅总有爆炸的点,我希望找到一个化解的方法——没有时间了,但是磨刀不误砍柴工。
我并非真的退出,只是不可能和汪小洋合作。这个小孩是有一些值得我注意的地方,不过自己送上门来的一向不太让人上心,如果他真有求于我,无论我怎么任性都撵不走,相反,如果他要有别的想法,我一拖时间,他也就暴露了。


我说服胖子,加上蓝袍,都留在墨脱的吉拉寺,这个被闷油瓶称为“可以庇护”的地方,修禅。
我的修法大概只适合我自己,每天花三个小时不听不看不想,一个小时跟喇嘛扯皮,然后是十个小时疯狂地思考和计划,以及对之前所有事的整理。
我之前也写过很多笔记了,统一把它们命名为吴邪统计卷宗。
这段时间不长,也就三个月左右。汪小洋在第一个月末就突然离开了,没有留下任何信息。不知道是不是和我的接触,让他对我掌握信息的程度有了疑问,他带走了我的一部分手稿。






(汪小媛哥哥已领便当,下章会说,谢谢,不要萌他。后面还要发很多便当,总之本文看到不认识的名字还有称呼都不要萌,都是便当,谢谢谢谢。)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07-31 13:56:00 +0800 CST  
第六十一章场景还原——另一个关根







这是吴邪开始清修的第一个月月末,寻常的早晨,寻常的阳光,寻常的院子,不寻常的只有一个人。


汪小洋的表现,在吴邪眼里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非常的寻常,但是此时此刻,他自己知道一切都将不同。


死水一般没有希望的生活,不该再持续下去。院子里那个雕塑的原型,此刻正过着死水一般没有希望的生活,那种生活汪小洋宁愿死也不想体验。


吴邪还不知道,自己创造的希望,其实只是被给予机会的想象。


一旦进入那个所在,作为“自我”的一切就都不存在了,吴邪还没有知道到这一层,等到了那一天,不知道会有什么精彩的展开——汪小洋很清楚自己看不到了。


“可以舍弃掉自己了。”汪小洋自言自语道。


一个月的观察,每天的饮食起居都没有放过,几乎没有死角的记录——就算不够,也没有时间了。


吴邪早拒绝了汪小洋的提议,在第一次说的时候,汪小洋就知道自己的办法行不通了。吴邪的眼神,太可怕了,本人无法察觉到的那种凶戾,旁人看着格外惊心。


汪小洋的计划需要一个吴邪,然而吴邪明确表明了不出面。这没有关系,可以制作一个吴邪——用汪小洋自己。


身高相仿,体质经过一个月的调整也已经可以以假乱真。他会是一个有麒麟血的“吴邪”,被识破的几率大大降低。就算被识破,在被识破前完成几件事,对这个心急如焚的哥哥来说,也是成功。


汪小洋拿出一面小镜子,对着它做了一个略微皱眉的表情:如果我们有一个捕捉面部表情的3D建模工具,会发现他的这个表情已经和吴邪本人有九成多的相似。


汪小洋再换了一个表情,这次是微笑,然而这个表情还原的就差多了。汪小洋自己也清楚,吴邪的笑容现在几乎无法复制成功,因为近一个月来,吴邪都没笑过。


只能出去也尽量不笑了,汪小洋想,毕竟张起灵走了,吴邪性情变大一点也不会让人怀疑,全无变化才是不可能的。


汪小洋再次看那个雕像,告诉自己心理化妆更重要,必须看着这个雕像就能唤醒内心深处的痛苦,这是最起码的。


未完成的最后一代张起灵的塑像,雕刻者是张起灵本人——汪小洋在试图代入吴邪在这里静坐时的心情,可惜五分钟之后,还是失败了。张家的这个人,对汪家一个小辈来说太符号化了,根本没有切入点。


如果汪小洋有读蛇的技能可能会好一点,因为人的情绪甚至也可以通过蛇费洛蒙来传递。可惜拥有这种体质的人比麒麟血还少,而且同样的,外人没有分辨他们的办法。


应该有什么情绪?有时候吴邪的情绪是不外露的愤怒,有时候是隐忍的悲伤,有时候干脆没有能感知到的情绪……木然,认命,或者说强迫自己认命。


太多样化了,汪小洋只能放弃,这完全无从模仿,只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吴邪很痛苦,能把握这一点也许就足够了。


吴邪和张起灵的关系,连汪家的本家上层也没有正确定义出来。汪小洋想到这个,再次叹息。


根本没有恋爱经验,无论如何脑补,也没办法模仿出吴邪在这里的那种样子吧?经验是无法复制的,这也是模仿课里最难的一个点,属于无法克服的技术难题。


想到吴邪在这里的所谓修行,汪小洋又有些不寒而栗,吴邪可以一动不动在这坐三个小时……甚至有一次下暴雪,他也没有移动半分。如果不是胖子过来给放了个炭炉,汪小洋都怀疑吴邪会直接冻死在雪地里。


并非全部模仿都失败,有几次还是很接近的,是汪小洋想象汪小媛哭泣的脸。


“哥,我不要选搭伴。”


汪小洋好像真的听到了幼小的妹妹说这句话,泪水就滴滴哒哒落在他的手上,但竟然没有办法替她抹掉眼泪,因为“妹妹”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想到这,汪小洋整个身子都缩了一下,有些属于他自己的不愉快记忆,迅速瓦解了他所有心理化妆。


汪家的体系为何比张家要牢固,很大程度是因为组队的“合理”。出任务的队伍组成是固定的,两人为一个小单位,互相称之为搭伴。搭伴不仅是同伴和队友,还是互相扶持依靠的对象,按照家规,他们必须要尽量满足对方的所有合理要求,否则就会被视为评级失格,被调整到其他地方。对汪小洋这种家族地位不高的人来说,那意味着永远远离优质自由的生活。


所有“合理”要求,合的并不是作为个人的理。道德标准、伦理标准,在这个家族是不存在的。


汪小媛快到年纪了,很快要面临不可挽回的时刻。她身上那种特殊的血脉,会诱使多少人想做她的搭伴,并且向她提出“合理”要求?隐性遗传,一半的概率拥有一个麒麟血的后代,这诱惑太大了,意味着很多危险的古墓可以单独出入,获得第一手的资料,受到重用。


“身怀麒麟”就算在张家也是一件不出力就能套到全家头上的大功,这世界真是不公平。


“可以舍弃掉自己了,”汪小洋又对自己道,“你没有什么可留恋的。”然后他起身离开那个天井。


出院子前汪小洋又回了一次头,看那座一动不动的雕像,算是最后一次心理化妆。希冀和绝望同时存在一个眼神里,也太复杂了,汪小洋还是做不到。






通过一个月近乎不眠不休的观察,汪小洋最大的收获是吴邪不是纯GAY,也不是很会摄影,这省掉很多麻烦事。


但暴露出来另一个之前没有注意到的麻烦:吴邪很会写故事。说明之前给杂志投稿的事情看来是真实的,不是某个假吴邪的代劳。吴邪本人以关根的名字,写过散文和游记,还有一些粉丝和读者。


遗留的社会关系显然有可利用之处,吴邪目前还没有发现,汪小洋决定替他彻底利用起来。


你一定会感谢我的,汪小洋心道,我会让你的进程加速,即使你不愿意和我合作。






汪小洋翻上经房的屋顶,从天窗探入身子,倒挂在上面,从袖子里甩出一个勾爪。目标是窗边一个书桌,上面随意丢着一些笔记本。汪小洋不需要吴邪严密防范的那几本,也拿不到,只需要吴邪记录景色纾解压力的随笔,然后带出去拼凑修改一下,找个枪手帮忙润色,足够用来再联络一次“关根”的编辑就行了。


屠教授的女儿,阿飞拼命也要救的那个女人,掌握着古潼京的秘密,但她自己还不知道。这条线汪家本家不想动,汪小洋要自己启用了。


也许是造化弄人,那姑娘也是个写书的,喜爱悬疑小说,但和吴邪的手记相比,她那些想象出来的故事水平就差太多了。如果吴邪的手记能够公开……这不可能,所以两个人的直接见面,只能靠出版商或者别的中间人。


编辑喜爱的稿子会是敲门砖,为了把几个相关的人再次牵连起来,逼迫吴邪自己下水,汪小洋需要主动抛出橄榄枝。


汪小洋把那些笔记收入冲锋衣的外兜,仔细拉好拉链。他手里的钢索收回之前,又一荡,打翻了中央的炭炉。


最难的一步,是调整地上散落纸张的位置,最后往毛毡上泼洒牛油,汪小洋满头大汗地摆了十分钟。吴邪现在正在谁打扰也不理的状态,这个状态会持续很久,炭灰的火星引燃那些纸,最终烧到挂着的毛毡,按照汪小洋自己的实验,大概会是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足够他离开吉拉寺下到有电报的地方,这是他作为汪小洋的最后三个小时。






吴邪着急地从自己的暗室冲出去的时候,火已经烧起来了,他无视胖子的阻拦跳进窗户,嗅觉虽然失灵,也仍然看出某个位置的火大得不正常。和胖子想的不一样,吴邪不是进来抢救东西的,他来寻求“因”。


毛毡烧得只剩一小条,再晚进来一分钟,吴邪就观察不到起火点在哪里了。


防护最严密的那些笔记不在这个房间,吴邪点了一下卷宗的数字,不明白为什么汪小洋拿走了他自己都不怎么留心过的几本笔记。


他们等着汪小洋的动作已经很久了,但没想到是这么奇怪的一步。


“找死啊小哥又不在里面!”胖子疯狂冲进来,用沾满了雪的藏袍兜头盖住他们两个,拽着人就往外跑。


出门之后两个人都滚进雪里,胖子眉毛有些烤焦了,看见吴邪随手拽出来的笔记本,大骂:“书中有张如玉还是有黄金炮?你说你是不是傻逼!”


吴邪撇了撇嘴。


蓝袍在屋外观察火势,明白无法靠三个人扑灭,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旁边的房顶,迅速砍断了几处相连的木梁。这样做,再大的火也只会烧毁一栋建筑,其他部位即使烧起来,用雪扑灭就可以。


蓝袍做完这些,正看到吴邪低头往自己身上抹雪降温,他想了想大喝一声,向吴邪的脚边丢出自己的爱刀。


吴邪还在思索汪小洋的事情,有些莫名其妙。


蓝袍用汉语道:“烧坏,不如割,它快,借你。”比了个捡刀的动作。


吴邪看着他愣了,道:“老身没想削发为尼啊?我看起来有那么虔诚吗?”说着,转向不知道怎么已经从愤怒大吼变成爆笑的胖子。


吴邪脑袋顶到后脑勺的头发完全烤焦了,自己却看不见,随手摸了一下,结果弯曲变色的头发立马噼噼啪啪往下掉——没有了嗅觉,烧着了顶端吴邪都没感觉。


他一个月来都保持得很平静的脸色,唰就变了。


“我操!”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08-22 22:56:00 +0800 CST  
第六十二章吴邪的记录——催稿






汪小洋的偷窃行为,我和胖子讨论了很多次,都没有得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可能熊孩子上厕所想用点好纸。”是胖子最后的结论。


寺庙里上厕所确实很痛苦,在这种极端环境里卫生纸很金贵,一般就是用比较糙的,娇嫩的菊花是无法生存的,被迫锻炼得坚强起来。


当然没有人真认为汪小洋是去上厕所,这事件最后的展开比想象中复杂,也是我再次提笔记录的一个契机。






汪小洋的离开显然是他自己私自的行动,对我的监视和往汪家本家的汇报一终止,我只过了不到两天的安静生活,马上就又来了几个盯梢的人,这些暂且不表。什么状态都是可以适应的,我从一开始的无法在注视下安眠到彻底无视那些人,付出了一些代价,事后证明都很值得。


总之关于汪小洋的行为,直到墨脱修行的第三个月末,我才从一个重要的电话里得到了一点提示。这个电话很特殊,是先打到山下的青旅,然后又派了喇嘛上山来找我去接。


我在西藏的这段时间没有与世隔绝,电报和电话是我同外界的主要联系方式,所以听到有找我的电话后也不是特别惊讶。


我已经习惯于穿藏式的僧袍而不是平常的衣服,体重由于生活习惯的改变,掉得非常厉害,之前的衣服也穿不出保暖的感觉了,当地服饰倒是很适合我,没有太肥一说,可以多缠一下,还暖和。


晚春的墨脱是很美的,雪融之后能看到远处山下的草甸,仿佛绿色的绒毛,听说在山腰部分有桃花林,只是我们都没有什么欣赏的心情,连胖子都从来没想过要去看看。


青旅设计的和普通的民居区别不大,一楼的小间改成接待处,提供网络服务,时常有年轻人挤在凳子上玩手机。我到达的时候,他们对我的突然出现一点反应都没有,自己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面,完全不受打扰,比清修的我还能稳——我感受到和他们的脱节,却说不出来自己的脱节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


在我印象里,自己还是个年轻人,出入某些地方还会被长者认为是愣头青和胡闹,但实际上,我可能已经不能再把自己划到这个群体里了,而被我认为是“小孩”的人,似乎才是主流。


“我应该打哪个号码?”我问叫我来的人,对方翻开记事本点了最后一行。


相当眼熟,区号是杭州的,大概是我的某个伙计,我没想太多就打了回去。


对面立刻就接了:“老板,你什么时候给他发邮件?”


“王盟?”我奇怪了一下,很快恢复了镇定,“你怎么知道这个号码?”


王盟负责的业务不是墨脱这边的,联络的时候使用的是其他电话,不是这家青旅。


“你打给我的啊?你说如果再有人到杭州催稿,就打这个电话报急。我也奇怪,之前不是另外一个号吗……”


我一下按住了听筒的收话部分,迅速看周围的人,青旅老板在极其投入地打游戏,门口那几个文艺青年还是在玩手机——没有任何一个人看我这里,也没有人注意到我突然的色变。不是他们,就算有监控,也不是这些人。


我对自己的记忆力非常自信,王盟没有任何可能从“我”这里拿到过这么一个号码。


我又问他:“什么时候打给你的?”


王盟也紧张起来道:“昨天下午,两点。”


我走过去敲老板的肩膀,遭到巨大的白眼一枚,我道:“昨天都什么人来你这用过电话?”


他刚要说不知道,我从腰带里拿出东西来放到桌子上。


人民币到哪都比人民要友好。


“我给你看看。”他马上说。


几分钟后他抬头,非常确信地告诉我,昨天根本没有人用过电话,他这有电信局的公用电话记录。


“我们都上网,手机。”他道,“用这固话的只有你一个,本来都打算拆了。”


我对这个社会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上次来的时候明明墨脱还号称是中国最后一片净土,不夸张地说,里面发展落后山下五十年,电灯都不怎么好用……几年的时间而已,连电话他们都打算淘汰了。


我只好接着对电话那边道:“昨天的‘我’跟你说了什么?”


“老板你是不是又遇到什么麻烦?又有那种人?”


我说不关他的事,让他详细告诉我昨天发生的情形,他似乎有些不乐意,还是告诉我:昨天下午‘我’打电话,说如果有编辑的电话打过来,马上打这个号码联系,很急很关键。


我心道我根本不会这么讲话,这家伙就不能稍微机灵一点吗?脸一样的就觉得是我已经很过分了,说话方式差这么多,王盟居然一点疑心都不起。


当下也没有别的好办法,不管又有什么变化,我完全不打算接招,一句话没再说,直接挂掉。结果听筒刚放下没一分钟,电话铃又狂响了起来,我半只脚迈出门,铃声还是根本没有停的趋势,那几个玩手机的人都抬头看我。


“要是它又一直响,我们还得派人上山找你,你还是接吧灯泡哥。”


我心里骂了一句,这些小崽子的家教都是怎么回事,光头就没有人权了吗?


只能再转回去,接起来果然还是王盟。他道:“老板你这样我很难办啊,这边我实在处理不了。”


我立刻烦躁:“什么处理不了,又不是有人要做你,真有的话你打电话我也救不了,自己看着办。”


“不是,他就在我边上……”听筒那边人马上感觉换了一个,传来乱七八糟东西倒地的声音。


“老关!你这回可跑不了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大叫。


听到这个称呼,我有点恍然,把这个人是谁和脑子里的人际关系对上了号。这个人和我的计划没有任何的交集,应该属于会被我清理出记忆范围的一号人物。之所以没有真的清除出去,是还有些事情没有了结。


他是我以前投稿杂志时候认识的一个勉强能称为朋友的人,关根作家和摄影师的名头都是他帮忙弄下来的,上次正式的交谈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吴山居很安全,被各方盯着,我又非常执着于保持那里的不变,所以算是和我冒险作死生涯开始和终结都存在的一个连接点,对外开放:无论是不是我所在行业的人,都可以到达。所以这个朋友会找到这里,很难说是有人故意泄露了我的情报,还是他特别注意观察,从前就留下了这个地址。


“给我结尾就能发!”他还在讲着我听不懂的东西,“就差个结尾你五分钟编完不就行了吗?”


我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想着让他闭嘴的理由,对面却执着地问个没完:“还是说你寄的稿子丢了一部分?”他立刻读了一部分内容,我听着很微妙,耐着性子听到最后一句时,猛地意识到,这是我很久之前写的东西。


我一瞬间以为,自己可能确实在以前投稿过这部分随笔,只不过是邮寄出了偏差,最近才到他手里。


“还是算了。”我打断他各种鼓励的话语,“不想写了。”


“那你总得给我个理由。”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封笔了。再见。”我道。


这件事有蹊跷,但是我确定这个朋友不可能是牵涉进来的,肯定有特别的原因,有人要让他来找我。


对于布网和骗局我已经敏感到听几句话就能分辨的程度,眼前这个网,可能很大也可能很小,目前我只看到一根丝,不能轻易去握住,除非我有烧掉网的本钱。


对方听我要挂了,道:“我特意带了你要的东西来的,你看一眼再决定。”


出于谨慎,我还是问了是什么东西,对方诡笑了一会,说了一个特别奇怪的词语,在我听来毫无意义,我摇头,又想起那边又看不见,只好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别跟我打太极,说好了拿到蓝庭的签名书就给我交稿。美女作家就是你的type吧,之前你那台湾笔友可没这个漂亮。”


我道:“什么?”


“我还给你弄了张近照,蓝庭很低调的,跟你的神秘程度差不多,弄到这么张很不容易,很够诚意了吧?虽然她可能是有男朋友了,具体有没有戏得你自己争取。我能安排你直接和她见面,老关,还是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还是不知道。”


对面有些懵了,道:“你真是关根吧?”


我很想说不是,但是之后我还是需要进沙漠的,有可能还会需要这个朋友帮忙,直接把脸撕破,我以后的人力资源就需要再构建一个,花费的成本太高了,我真是没那么多精力得罪人了。


只好折中了一下,我道:“先给我看看照片吧。”


对面马上大笑,我说完觉得自己的言论可能是引起了什么误会,也懒得去澄清了。


挂掉电话,借了老板的电脑来看,对面email立刻发了过来,似乎早等着我这样的反应。


看到那张高清的照片,我先是觉得疑惑,因为它对我还是毫无意义,这个人我根本就不认识,而且也不是我的菜。


照片上是一个头发微卷的女人,长得算有灵气,她坐在落地窗旁的沙发里,正对着电脑打字。拍摄的地点应该是一家咖啡厅,因为我看到了一模一样的沙发椅子出现在不远的位置,间隔也一致。


落地窗外可能在下雨,有一些雨水的痕迹,还能看到还有个人影在蓝庭身后的窗外,似乎在躲雨。






这张照片随便一瞥能得到的信息就只有这些,但是我心里忽然动了一下,我好像有些熟悉的感觉,忍不住放大照片,去看其中的细节。


不知道这张照片的来源是什么,不像偷拍,也许是杂志专访试镜头的一张。真的太清晰了,对焦把所有细节都还原出来。


放大之后,我呆在了座位上,真的是完全呆住了。我以为自己计划了那么久,经历了这些挑战神经的起起伏伏后,绝不可能再有那种“这是怎么回事?”的焦虑感,它们应该完全都被“我要赶紧怎么怎么做”的另一种焦虑代替了。


躲雨的那个人是阿飞。




TBC.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08-22 23:02:00 +0800 CST  
第六十三章吴邪的记录——出山






我看了好几遍,确认就是阿飞,他那个标志的马尾辫实在太好认,除非汪家又派了一个人去到蓝庭的身边伪装他。


不由自主的,汪小洋关于“阿飞”的话我就全回忆了起来,包括汪小洋那时候慌张的神色。他说阿飞和屠教授都不是重点,真正的关键不是这两个人,古地图根本不在他们两个人的手里,而在另一个什么人那。这跟阿飞那几句不明不白的话似乎能对起来,阿飞说过需要去保护屠教授的一个家人。


按汪小洋的说法,阿飞应该早逃去上海了,阿飞和汪家还有什么交易我不知道,不过心里有一个不太好的预感。


我们在沙漠的时候,已经把古潼京的外围设计图发广告一样发给了路人,可是后来我调查的时候发现,巴丹吉林在那一段时间没有爆出任何消息,也就是说既没有旅游迷路被困,也没有什么特大发现的新闻,甚至连灵异传闻都没有变多。那一个月就好似被抹消了一样。


我不愿意想这是汪家的封锁手段,但是心里已经认了。有时候做一件事的代价太大,超过一定程度,也就疼得没有感觉了,也就不去想到底是怎么疼的了。


我得往前看。


阿飞怎么会在这么一张照片里?蓝庭又是谁?阿飞说要保护的屠教授的家人,就是这个蓝庭吗?


我已经习惯于不停下思考新出现的东西了,边走边想是我最近训练出来的方法,有了一些猜测后,随手我就把电话给王盟那边打了回去。


我问对方,蓝庭现在是不是人在上海,立刻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对方很高兴,一门心思认定我这么问就是已经回心转意,说了些有的没的,好像认为我和这个女作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猫腻,不停旁敲侧击。


也不急着澄清,等他被我的态度搞得毛了,我才装作不高兴问,怎么蓝庭身后窗户那还有个路人,你给照片怎么不给个P过的,还藏着更好的等我交了稿才给吗?


那边就道也不是,这男的似乎就是蓝庭新交的男朋友,或者是什么狂热书迷,碰上她两次,这男的都是跟着的,照片上有他纯属意外,其实拍完这一张蓝庭就很生气地说不让拍照,这一张,还是他特意交代过才偷留下来的。关于那个男的,因为涉及个人隐私,他也没法去问蓝庭。


“其实这都无所谓,你不是想见她吗?我这正好有个机会,她有本新书要开始创作,就是关于沙漠的,预热宣传的聚会安排分给我负责了,见你老关,简直天时地利人和啊!”


我表示愿闻其详,那边就继续道:“你先说实话,看上蓝庭多久了?你俩到底认识不认识?她为了新书,两个月前进巴丹吉林采风,走得也是你那条线。”


蓝庭为了什么新书采风我是不可能知道的,但我混进那个考察团,是借了这个朋友一些手段。没想到他对我的事情还挺上心,居然记得我走得是什么路线。难道这个人有问题?


不过我心里的疑惑,很快随着接下来的交谈消散了,这个人能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我们那一行出的事。


“老屠不是没了嘛!”他道,“这可是一大事,研究所那边的人还让我们专门做了个悼念专期。蓝庭要去的时候,不少人叫她小心,后来还是去了,不过挺平安的,他们人比你们多,没去什么危险的地方。”


我于是要了一些蓝庭这次出行的信息,让他过会也email给我,心里还是不清楚到底是谁冒充我去做了这么一个局,目前我还看不出来“他”这么做的目的。


我这个朋友话唠,自己不一会又爆出了一个让我惊呆的消息:“我”不光是惦记了美女蓝庭,还惦记过台湾的一个女出版商,寄过一份稿子给她——听说是因为审核问题,台湾繁体可以出而大陆不可以,才投稿给她的。我这个朋友一直联系不到我(实际上谁也联系不到我),今天总算给抓到了,就问我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不管审核过不过,好歹也把稿子给他看一眼。


我多问了几句,小说的名字似乎叫做《刺墓》,谐音是刺目,但是因为某些问题,台湾出版的时候打算改名字。


“已经发表了?”我问。


“你也太不上心了,这不得问你?就我收到的消息是还没有,修订什么的得经过作者同意,你要是没签合同他们也没法发。那女的可是对你赞不绝口,说只为了创作而存在什么的,海对岸宣传已经安排起来了,不然我也不会听到风声。我们还说呢,只有你看得上的才能有机会出你的书,我们几个皮糙肉厚的爷们,估计不能满足你的口味,人都摸不着一个。实话说,我真没想到你还愿意给我寄稿子!你在藏区采风什么时候回来?现在结局可以写吧?”


我太久没有经历过这种“普通”的对话,一时不明白自己该怎么回应,只好干笑了过去。之后就是闲扯,我详细问了关于那本我自己根本没有写过的书是怎么回事,台湾的这个出版商又是什么人,然后就是迅速安排了一周后和蓝庭的见面。


这一趟下山耽搁得太久,胖子以为出了变故也追了下来,他到的时候,正看见我蹲在青旅门口沉思。


我摸了摸脑门,也没多表示,就说了两个字,出山,倒把胖子搞得很莫名其妙,问我是不是饿得受不了了,要下去开荤。我十分无语,估计是胖子自己饿得不行了,一边觉得他可笑,一边又很感动。


我最难过的时候,幸好不是我一个人。






之后我做了几件重要的事,第一件是查到了台湾那边的消息:这个“关根”和台湾一个出版商关系很特殊,是笔友,交往了一年左右后,寄了一份旅行笔记给她。看时间,刚好是我被闷油瓶救走的那个星期。值得注意的是,这份快递的寄出地点正是银川,和我的行踪似乎是对的上的。台湾出版商还在报纸上发了一篇简短的文章,来介绍她和关根的故事,看得我毛骨悚然,因为这肯定不是我干的。


为了不暴露身份,我不敢轻易用关根的身份和台湾那边联络,但是手稿又不能不要……这种文字记录的东西,也许是什么人留给我的线索或者警告,无论如何得花大价钱弄回来,于是我干脆装作是关根的书迷,跟那边表示是想收集他的东西。


装自己的书迷买一本不是自己写的却署名自己的笔记,实际上里面这几个还全是假名,真是个奇妙的经历。不过奇妙的感觉很快就被这本笔记的内容改变了,里面是一个,我无法准确形容的故事。


它不长,却就连我都看出来大陆这边不可能过审,因为它的年代实在太敏感了。


作品是日记的形势,讲述了一个姓霍的少年跟着一队人进入沙漠旅行的故事——最狂热的年代,只为信仰燃烧的年代,人性暴露最多,也隐藏最多的年代。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份笔记的文学价值,因为我几乎看完就认定这是真事的隐晦记录,关于那座古潼京里的皇陵重建,和随之产生的无数人的牺牲。


霍,这个家族真是比我想象的还要庞大,又因为是女性继承的家族,主角这个霍姓的少年被当做牺牲品送进去的可能性太大了。我还找到了一个吴姓的角色,但找不到一个对应的家人来代入这个角色,不知道是不是也是真实存在过的。


我还能肯定的是,这份笔记被另一个人抄录过,不是完整真实的版本。我之所以能如此断言,是因为我几年之前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陈文锦的雨林笔记。为了让最终看到笔记的人,只看设局者希望他看到的东西,笔记被整理摘抄,从而隐藏某些消息,甚至可能还添加了一些东西。


这是一种很可怕的障眼法,你既不能全信,又不可能装作没看到,看过之后那些相关的信息根本挥之不去,对你的行为会有各种潜移默化的影响。我基本确信自己已经又入了谁的局,而且不得不顺着局走下去。


我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但比之前不知道自己入局而入局,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不知怎么我想到了张海客,他在海外的调查不知道进行的如何了,如果他在我的位置,也许会做的比我出色一些,毕竟破局是他的强项。我现在能做的,只是整理出也许有用的,关于那座陵墓地理位置的提示。


我确信这笔记被抄录过,还有一个原因是笔迹。看到手稿照片的时候我甚至笑了起来,第一次我看到这个笔迹,还是在一个1990年长沙某大学的封条上,当时惊得浑身发抖,因为那根本是我自己的笔迹,然而现在再次看到,我心里一点惊讶都没有,只有一种无奈的宿命感。


这既是我的笔迹,又不能算是我的笔迹。


齐羽。


他的瘦金体,正是我从小就在模仿、最后天衣无缝地随手写就是的字体。这个世界上也许有很多我的模仿者,但是能够把几十万字都写地同我一模一样的,只有齐羽一个。我可以猜测,这份笔记是齐羽后来抄录过的,也许因为某些原因留在了沙漠,又在我上次误打误撞的情况下被某个人带了出来,然后就寄到了台湾。


汪家人,又是他们吗?他们想让我再进沙漠?可是如此大费周章的理由是什么?还是说,寄送的人并不是汪家人?他花了至少一整年时间准备的另一个“我”,到底会是哪一边的势力?


这些我相信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我做的第二件事是调查这个叫蓝庭的女作家。她写的作品是悬疑的风格,神神叨叨的,“蓝庭”显然是个笔名,真名我没有立即打听到,因为她属于另一个网络出版体系,平时也非常低调,本来只写网文,最近才火了起来开始出版作品。这可能也是她需要为新书提前作宣传准备的原因。


新书介绍聚会的规模不大,包括我和蓝庭在内只有七个人参与,都是那个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我的藏袍光头也就不方便见人了,搞了顶假发,不过主办方也许听到了一些关于我的风声,选的地点是一个西藏风格的咖啡馆,算是对我的讨好。


我的重点只是见蓝庭和阿飞,并不是很在意,反正那个不知道是谁寄的稿子我是没打算写结局了,主办方再讨好我也没用。


聚会很无聊,我一开始没有在蓝庭身边看到任何像是阿飞的影子,不免有些失望,但是话题不知不觉转到了沙漠上去,让我还是有一些东西可说。我发现在我谈论这些东西的时候,蓝庭对我的注意一下变多了。我当然没有全说实话,只是挑了大漠比较美好的地方去讲,心中也许回忆起了一些比较柔情的东西,说得有些过,流露出的不知哪一点触动了蓝庭,导致她在聚会结束,有了要和我继续聊一聊的提议。


我顺水推舟,以为这下总能见到阿飞了,可惜没有如意,等我们两个人坐到另一间茶吧里,她向我讨教的内容却让人有些意外,关于她一个朋友的失踪。


这个人的失踪并不是我意外的重点,有太多方法能造成蓝庭说的情况,我几乎刚听就知道是汪家人混到她在的队伍里做了什么事,但是也不可能就那么直白地解释给她听。普通人的世界,有些东西注定是没法理解的,我也不愿意用真相来打击她。


让我意外的是,蓝庭手里有许多张关于那个地方的非常新的照片,都是两个月前的。


在照片之中,我看到了一些让人在意的东西,我一下明白了她的朋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09-26 23:45:00 +0800 CST  
第六十四章吴邪的记录——照片的秘密






注意到照片的蹊跷,并非偶然,我在修禅的时候,收到了小花介绍过的几个美国教授的邮件,解答了一个困扰我许久的问题——阿飞销毁的相机和古潼京皇陵到底是什么关系 ?


汪小洋假扮阿飞的时候,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提示,当时我已经有过简短的推测,阿飞截下拍过照的相机破坏掉,又禁止游客在某些地方拍照,是为了防止某些人拍到他的家族守护的那个皇陵。


但是仅仅凭借游客无心拍摄的照片,又没有具体的位置,怎么可能知道皇陵在哪里?


教授们的答案是不能够知道,可是有了足够多的照片,你能知道别的东西。


“这是计算机视觉的技术。如果你有大量的、来自不同相机的照片,同时有这些拍摄这些照片的相机镜头型号,可以通过算法,还原出拍到建筑的立体结构。就算不知道拍摄者的位置,只要数据量够多,‘训练’也能够让系统自己找出一个筛选模式,还原出3D模型。”


我的英文并不是那么好,好在大学读过的东西现在开始逐步捡了起来,顺便看了一些当前比较新的教材,知道这竟然是可能的。


从前我爷爷因为利用了狗寻找墓穴而扬名南派,说科技是第一生产力,我体会不够深,现在可真是亲自体验了一把。雇几个找不到工作的学生,或者干脆我自己去深造一下,带着三个单反去山头拍一圈,就能夹喇嘛了。


小花说我真可以搞九门学术盗墓,开班收徒,能马上一统江湖。


我知道他最近很担心我,能这么陪着说玩笑话,不太符合他的定位。不过他的话提醒了我,后面有些东西可以靠脑袋解决,不必依赖传统的条条框框,尤其是对付历史太过久远的家族——这也都是后话了。






总之,当我看到照片中封土遗迹的时候,马上知道蓝庭的这个朋友,根本不是蓝庭认识的那个人。这么说并不准确,有两种可能性,要么是她的朋友“叨叨”本身就有多重的身份,她的任务之一是趁机进入古潼京的范围拍照,于是搭了蓝庭一行人的顺风车;要么是叨叨在旅行开端被掉包了,真身生死不明。


我倾向于后者,毕竟世界上这么巧的无间道“好朋友”不太多。不会人人都像老痒和我。


蓝庭是太过恐惧,以至于“忽略”了这件事里最大的一个疑点:两个人的合影洗出来只有她,没有叨叨。古潼京被塑造出来的阴森的气氛,让她失去了判断力,一旦觉得那地方有灵异的力量,思维就被引导到歧路上去了。


作为一个过来人,我是不会被这种低级障眼法迷惑的,照片的现象已经说明是什么原因,几乎不需要我第二次思考:照片上没有叨叨,那就是拍的时候叨叨不在镜头里。


蓝庭说拍的时候叨叨就在身边,那照片一定是在拍照的时候就被做了手脚,而只有摄影者本人最有机会接触相机。


这也说明蓝庭的队伍里,至少有另外一个人作为叨叨的搭档,众人拍照的时候,只要这个搭档连续拍很多张,而叨叨只在这个搭档举相机的时候做出合影的样子,然后先蓝庭一步闪出镜头,制造出机会让搭档拍出没有她在的照片,然后搭档在照相结束后,转移走或者删除有叨叨入镜的照片,就能达到这种“叨叨没有显示在照片上”的效果。


叨叨不留下影像,可能是担心会被认出来,所以她是冒牌货的几率很高。


我出于同为天涯被蒙人的同情,提醒蓝庭要她问一问叨叨本人,她却说这不可能了,然后非常失望地站起身来。


她拒绝我送她出去,我也不多挽留,外面显然有比我合适的人,送她回家。


我就在原位置上,默默喝完了我点的那壶茶,差不多是四十分钟后,我终于等来了我来上海想见的人。


阿飞似乎是刚刚安慰完那个女人,看起来颇为她头疼,我知道他既然现身,肯定有东西要跟我交流,而且到了不得不交流的地步。


“首先得谢谢你,没有告诉她实情。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因为自己不顾家的父亲被牵涉其中。人死不能复生,屠教授的心愿是发现那皇陵的秘密,但我的心愿只是她能幸福。”阿飞看了看我,又道:“然后我要跟你道歉。”


“道歉说,你和汪家那些家伙做了交易,还是道歉你不辞而别?”我作了个请的手势,让他坐下。


阿飞道:“都不是,我是道歉,我没法告诉你张家和我家族的故事了,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当时在沙漠里我们的相遇,是所有人计划外的事情,你身边又有个不知真假的张家人, 我的处境很难做。他们拿蓝庭威胁我,你既然也有重要的人,你能理解的。”


汪家人真是什么都到处说,那阿飞也知道我和闷油瓶的关系了?不过阿飞不知道张家的情况,我倒是早猜到了。


我摸了摸小茶杯的边缘,不算很厚,就握在了掌心里,打算检测一下自己被黑眼镜训出来的身手,有没有进步。


手指头猛一用力,内扣在几个点上,杯子就裂开了。碎的声音不大,但是效果不错。


“你以为握在手心里就万无一失的东西,可能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安稳。你给她的,真的不会让她压力过大爆掉吗?也许她只想要真相,真正不能承受的,可能是你的欺骗。”我道。


此逼我觉得装得有十分。


阿飞却摇头道:“我对她保留,是为了保护她。屠教授为了那座墓命都没了,他留下的线索,顶多会引着蓝庭把命也送掉,而不会让她过得更好——而且蓝庭本来有自己的生活,为什么要为了根本不关心自己的老爸打破自己的生活?我已经带她去过古潼京了,她什么都没发现,继续作为普通人活下去就可以了。”


多相似的话,看来世界上的倒霉蛋确实不止我吴邪一个。


我摆摆手,道:“那你要瞒好,让她一辈子都别知道。”


阿飞笑了笑:“我有这个打算。”


我也笑了:“你有这个打算没用,得让别人也闭上嘴。你知不知道和你合作的都是什么人?他们不可能让你们过上安静的生活,现在平安无事,只是没遇上需要用你们的情形。”阿飞皱起眉头,似乎不信服。


我拿出准备好的说辞,道:“否则他们不会允许蓝庭把古潼京护城墙遗迹的照片带出来,我也不可能坐在这里。有些事是无法抽离的,只有真正的离开,才能真正的结束。”


“什么意思?”


我决定卖个关子,道:“我有办法,能让你们两个彻底脱离这件事,但是在此之前,你得答应我三件事,第一,蓝庭手里古潼京的照片,你要销毁,不管汪家人跟你说了要拿这些照片做什么,你都要销毁。”


“恰恰相反,照片是我留给我和她的护身符,如果我销毁了……”


我打断他:“第二,我给你们个更好的护身符,拿好。”


我把之前准备好的纸递了出去,是我查蓝庭资料的时候就做好的,她的死亡证明。按照这份东西,她会在从今天开始的两周之后死在家里,因为服用了过量安眠药。


“让她两周后,在家里‘自杀’吧。写个遗书,弄得真实点——她父亲惨死,最好的朋友又出问题,新书还没灵感,自杀理由不用我帮你想了,”我道,“当作家压力很大的。”


阿飞犹疑地看着我,道:“我懂你的意思了,但是这样我们就能离开?我们都还活着。”


我道:“汪家找你们,是看上你们各自的‘身份’,她是屠教授的女儿,一个继承屠教授探索古潼京遗志的女作家,而你是古潼京守墓家族里最后一代传人,用你们的身份,可以影响的人有太多了,多到可以操纵无关人员探索古潼京的步调。其实他们只需要身份,而皮下面到底是不是本人,他们并不关心……所以你要让蓝庭死得惊天动地一点,让他们知道,她的身份没法利用了,你的也就没法用了。你们都没用了,死还是活他们也无所谓了。”


这么说也许有些残忍,不过阿飞应该明白,我们的存在,和我们普通意义上的活着是两回事。他的家族被彻底抹消,只留下他一个,本身就很可疑,不用我说他也清楚,到底是谁想让他作为“最后一个”活动。


一个家族太难操纵,就杀到只剩一个,这就是汪家人做事的方式。


我两手交握,接着道:“希望没吓到你,我是个黑社会,有些违法乱纪的事情我这里很容易做的。为了达成这件事,你们今天晚上就得再飞一趟蒙古,到汪家管不过来的地方,度过这两周。”


阿飞道:“不难,我们本来就要再去一次,她还不死心。第三件事是什么?”


我道:“第三件,把你以前藏起来的相机统统弄出来,埋到一个好找的地点,我会再去一次古潼京。”


“你想要那些照片?”


我摇头:“我需要相机的型号和照片,所有的。”


我要还原出古潼京皇陵,不管是有几个假冢,我要它们全部的立体结构,只有阿飞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给我提供那么多的相机型号和照片了。


阿飞最终同意了,同我敲定了一些细节,他和蓝庭的飞机就在几小时之后,于是我们约好不再见面。


“我有个问题,”道别之前阿飞问我,“你不是都放下了吗?我听说你伤心得都出家了,难道是骗他们的吗?”


我一听就爆了粗口,又想起上师的告诫,强制自己恢复平静如水的表情,澄清道,我只是修禅。


“今天我说了太多的坏话了,回去必须得……”我叹了口气。


“要忏悔?”


“回去得念经消口业,明天好接着说。”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09-26 23:48:00 +0800 CST  
假期快结束了……放上更新的两章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10-04 10:05:00 +0800 CST  
第六十五章吴邪的记录——物流公司






事情安排好后,我一个人走在夜风里,查伙计发来的过去几个月的报账,一边翻,我真是一边疼。闷油瓶去救我之前,还有他在我身边那一个月,我花钱根本没感觉,如今他一走,我各个地方全肉疼了起来,毕竟按照他的说法,我很多花销都是白扔钱。


好在我现在不能算是穷人,不会看见某些数字就心惊肉跳。


我自己散出去的关于沙漠的传言,影响之大我自己都不敢置信,现在全部反应在了账单之上。汪小洋暗示过我,由我忽悠的那些人已经全部被汪家控制住,导致我当时心里非常难受——然而看到实际的帐后,我感到自己更应该为自己的钱包难受。


妈的早知道不说所有花费都找我了。


跟那些人,我能说的都说的很清楚,和以前三叔阿宁他们忽悠我的情况是完全不同的。可能我自己受苦太深,不愿意剥夺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一个坏人的选择生存的权力。


花的最多的是黄严那组,快半年了,这小子居然还在烧钱,他带的那只新手队伍,似乎出了点事情,具体情况我还无法肯定。好像有一些东西从银川辗转运出,送达了北京,“存”在联络点——说好听是在等我查货,直白点是等我送钱去疏通。


可能是黄严真在古潼京找到了什么?但为什么有这么多?他总不会把皇陵的砖头都敲下来送出来了。


淘沙这个行业发展到现在,虽然在某些技艺的细节上保留着绝对的传统,但是在运输后勤等方面早彻底现代化了,比如我三叔是找了专门的物流公司合作,建立了自己的庞大运输线,不管是装备还是烫手的货,在自己人手里才可以真正放心。账目里最大的几个数字,正是黄严的队伍使用物流公司的开销。


我心道不知道中国的毒枭是不是有这么操作的,没有高利润的话,某些开支实在很难承受。黄严的这几吨东西,如果不打钱过去,他们还会接着给我扣着,并且扣押的每一天都要花高额的保管费。


我本想先打个电话问物流公司具体是什么东西,伙计却告诉我说负责人出去度假了,一时联系不上,我们的生意又不是明面上的,一般不会大佬亲自过去接触,意思就是让我继续批钱算了。


我还有至多两周时间进行下一步,出于谨慎,也出于肉疼,我还是打算去查看一下这堆要花我几十万的“货”的内容,如果真是黄严敲出来的砖头,我以后就不会那么好说话了。


胖子和蓝袍在出藏后就去了北京,既然又要进四九城,我肯定要先去找他。胖子在潘家园的铺子早关了,不过我不担心他,加上小花在那边已经把生意做得很大了,胖子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都不会有问题。


相比之下我倒是有些在意蓝袍,他在西藏呆了那么久,不知道能不能这么快适应都市生活。


可能刚刚的账单太有烟火气,我一下回到了从前的状态,想点支烟再打电话问胖子的情况,摸口袋才想起来我早戒烟了,只有一个不太好用的打火机。


闷油瓶留给我的嘎乌里,装了太多关键的东西,我甚至不敢把它带出西藏,但是这只打火机我随身带着,能让我感觉闷油瓶,并没有离我太远。


我平静了一会,却发现我的电话自己亮了,还是胖子打来的。我心道这可真是奇了,我们哥俩已经进化出心电感应了?


接起来后,胖子随便和我寒暄了一会,看时间他刚刚舒服完一轮,藏地的环境是让他吃了不少苦,这几天都差不多补回来了,感觉都能闻到肥肉的味道。


然而聊了一会,我发现他说这些北京的灯红酒绿,并不是单纯炫耀,而是话里有话。


我就问:“你不会是想开酒吧吧?”


最近八成八字缺金,我和胖子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了,他缺钱喜欢跟我打白条,打之前还要跟我说一下美好前景。


“怎么可能,胖爷一向只有消费者的命,天生是当上帝的材料。”胖子就道。


“那你跟我说这么多工体的事干嘛?”


“胖爷这是跟你介绍,我跟这地界儿有多熟,老板娘从太妹时期就是我铁子的女人!这边就是我第二个大本营。”


“所以呢?”我就有点迷糊了,胖子在北京的旧相识很多,以前也吹过太多次,我都没有放在心里,他这说了半天到底是要干什么?


“难道您终于打算洗心革面,不跟我蹚浑水了?你要是想问我意见,我双脚同意。我能照顾好自己,你不用总担心我的事情。”我就道。


“你想哪儿去了,哎,你在上海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能不能过来一趟,就来胖爷这第二老窝一趟。”


“你不说我也正打算去,我的伙计有些事让我过去处理。”


“行,那等你来了再说。”


我听着就觉得有点不对了,问他:“你在想什么?你那第二老窝出什么问题了吗?”


我回忆了一下胖子提过的地点,这是北京九十年代才繁荣起来的区域之一,鱼龙混杂。我在北京的人脉都是靠解家和霍家后来发展出来的,新的老九门内部关系复杂无比,还真有可能让胖子碰上了小花也无法处理的事情。


“我说了你可别激动。”胖子道。


我一笑,让他放心,现在真没什么事情能让我激动了。


没想到他说:“我这地址几个月前收了一份快递,给你的。”


这事情出人意料了,我一时想到非常多的可能性。不管寄的是什么东西,起码这个人要非常了解我和胖子的关系,而且要非常了解胖子。我和胖子认识的人里,能对的上的号寥寥无几。


“有人要设计我,还是设计你?”我问,“你怎么看?”


“这房子是胖爷认为世界上第二安全的地方,有东西寄到这里来,还是寄给你的,那要么是胖爷混到头了,碰上了阎王爷敲门,躲也躲不掉,要么就是寄东西的人要保证它一定送到‘你’的手上。不管哪种,你还是亲自过来,我们一起去探探虚实。”


这下我倒是好奇起来了,胖子是个非常心细的人,他虽然看上去粗糙,实际上活的极端仔细,他这么说一定早深思熟虑过。但是他的用词却有点奇怪,让我无法放心。


“为什么要‘取’?名字不对,所以你那边一直没人签收?”


胖子让我放轻松点:“要是有惊天阴谋,胖爷上来第一句就提醒你了。我没签收,是觉得这东西对你很重要,你最好亲自去拿。”


虽然他是这么说,这事有猫腻的预感却更强了。但是我现在去哪都是单独行动,应该不会有人用这种无聊的办法要控制我,随便找条夜路下手,都比这个要有效率。


上海飞北京很容易,我干脆在飞机上睡了一觉,等到达的时候,胖子自己开车来接我,副驾驶上坐着一脸严肃的蓝袍。


蓝袍还是穿着那身藏袍,看起来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似乎根本不担心引入注目的问题。我思考了一下我们几个后来的行为,好像也确实没什么好躲避的。


胖子直接交给我一张快递通知单,一看快递公司的名字,我就觉得事情更加微妙了——就是我三叔运货的那家物流公司。


我疑惑地看了一样胖子,那就是说,应该是自己人寄给我的东西。


三叔和物流公司的事情,胖子也早知道,这在业内并不新鲜,他是知道用这个特殊快递线的都是吴家自己人,才完全不紧张?


我把自己这边的情况也跟胖子说了,黄严的那论吨算的东西,反正需要我去亲自看,正好两边可以一起处理。


话不多说,电话确认地址之后,我们到了这家物流公司在北京最大的分流中心。


说是北京最大,其实地址已经快到河北了,看得出来业务还可以,货运的车相当多。我们在门卫那说明来意,立刻有一个人出来带路。


这人看着很面熟,不过我根本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还是完全没有印象,问了胖子的意思,他居然也念叨了两句好像是。


这个人并不是分流中心的人,穿着完全不一样的工作服,但是又和里面的工人关系很熟的样子。


“我姓黎。”他边走边介绍,“我是沈老板的朋友,他现在不在,所以我来替他交接一下。”


沈老板就是物流公司的老板,我三叔在的时候,和他来往还算密切,后来换成了我,由于我和我三叔做生意的方法有些差异,有很多过去的事情,也没人特意来告诉我。


我的地头不在北京,很多东西后来都移交给小花他们了,只剩下一些简单的业务往来,所以来接待的是不是沈老板本人,我根本不在意。


但是更没有想到的是,我们四人一走到周围没人的地方,对方就问我:“小佛爷,您是确定要提货了吗?”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10-04 10:05:00 +0800 CST  
啊……刚刚发的一章更新被吞了……希望这次可以发出去……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11-21 09:07:00 +0800 CST  
第六十六章吴邪的记录——他心中的铁三角(修)






我惊讶了一下,不过没有表现出来,问他:“你知道我是谁?”


对方很痛快地解释,说他还有个弟弟是当兵的,退伍之后给人家当保镖,说过些关于我和王老板的事情。


胖子问是给谁家当保镖,都能听说过我们,这得是个神保镖,对方就悄悄道:“霍家。”


我和胖子互相看了一眼,霍家的关系太多,有没有这么一个保镖我们俩肯定不知道。


“我弟弟是霍家小小姐的司机,你们确实见过的,现在他还在小小姐那里做事。”


我心里啊了一下,黎,这个姓比较特殊,我脑海里还真是浮现出来一张模糊的脸来,04年新月饭店之后,跟我们一起挨打的那个司机——后来也打过几次照面,霍秀秀就管他叫小黎。


怪不得看这家伙脸熟,原来是见过他兄弟。


不过这关系算上也没什么用,我不知道他提这个是要做什么,就没有再接话。一般攀关系都是有求于人,这种时候不管多远的关系,对方都会试图攀一攀,我以前和人讲生意的时候,偶尔也会这样,总会有人看在这一星半点的关系,对你做出不一样的反应。


等走到仓库,“小黎的哥哥”亲自开锁,我们跟着进去,看到眼前的景象又惊呆了。


黄严账单上明明有几吨的记录,我甚至做好了准备看见小山一样的砖头,但是仓库里并不是这种东西。


仓库黑魆魆的,但是几乎全空,我找了半天,只在地上看见一个贴着封条的小木头箱子。


胖子手快,已经抱了起来,晃了晃道:“天真,你是叫伙计忽悠了吧,这他妈有五吨?这要有五吨,老子的体重得多少了,地球都得撑不住胖爷了。”


我让胖子不要手贱,别给弄坏了,心里也很奇怪,不是说有很多东西吗?


那人道:“小佛爷,我知道你们有些事情不能问。我们家和霍家的关系很多年了,我父亲那一辈开始,就已经在给霍家做事了。我有事情想问,能不能跟我透个底?”


我奇怪他为什么又强调给霍家做过事,这和我关系其实并不大。老九门的关系盘根复杂,不光是我们几个现任当家,这几个家族的伙计甚至伙计的朋友,互相也有关联。细算起来可能大家都是表出好几里的亲戚,关系确实是有,但是并没有什么关键的影响。


这不光是老九门,很多体系老旧的企业内部,人员的关系也是差不多的,看门的老大爷是老板司机的小舅子之类,可能和中国的文化也有关。


我让他不要有顾虑,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可以直说,他就道:“我就是想问问,老沈一家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有些奇怪地看他。


他继续道:“老沈跟一个您的伙计出去做活,走了挺长时间了,最近突然没有消息了。这公司和我也有些关系,老沈以前交代过,如果他有事做不了主,他们的人会来找我。以前也有过几次,所以我开始也没在意,想着顶多是带几天班,帮他喝喝酒,结果这次时间特别长,还一点消息都没有,我有些担心,又看到最难走的货全部是给您的,就让人打电话去通知您了。”


我问他知不知道我这个伙计叫什么,结果他摇头说不是很清楚,但是账单都是记到吴家总账上的,他签字的时候看到了,不然也不知道那人是吴邪直系的伙计。


我心中一动:“姓黄吗?”


“好像是,我只见过一次。”那人老实道。


我心里叹了口气,道:“所以东西还没有运到北京来,还在沙漠里?”


“吴家贴标的东西是不扫进系统里要单独走的,银川运到杭州很远,需要单独调动车队和安排转运仓库,这些事我都没处理过,只听老沈说过,现在要我做主——我哪做的了主?那边跟我反应,内蒙古地区就一个存储点,现在里面都快堆满了,要寄过来的话这边是中转站,也得单独腾出一个仓库……就是这个,这几天刚刚腾好,如果您确定提货,明天就送来了,然后就送去杭州。”


胖子问:“那这个小箱子是怎么回事?”


“这也是从银川寄来的,同样贴了吴家内部货物的标,收件人也是吴邪,地址却不一样,是个北京的,录入的时候就发现了,所以我先打电话问问是怎么回事,结果那边是王老板的朋友。”


我头有些疼,那这箱子到底是谁寄的?


胖子就叫道:“拆了你不就清楚了,光头疼有个蛋用!”


我一想也是,就算有人给我寄了我三叔的脑袋,我也总得看,早拆晚拆都是一样的。


我们几个都觉得会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装在里面,拆之前特意非常谨慎地带了手套,结果去除一层层的防震材料后,只露出一条中华烟来。


我们面面相觑,胖子解除躲避的姿势,看了我一眼,问这年头送礼得这么隐晦了?蓝袍也很惊讶,刚要说话,我却心里一动,拿起了那条烟。


重量和普通的烟条不一样,太轻了,果然还是有问题。再翻过来看了一眼条码的位置,我就明白了。


这是专门找人定做的盒子,从外面看和普通香烟条一模一样,甚至里面也装有以假乱真的烟盒,但是烟盒里面的卡槽摆着的不是香烟,而是特殊处理过的一瓶瓶试剂。


我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这盒子就是我找人做的。三个月前,花了我不小的一笔,就为了能随身藏这些试剂。


我也知道寄件人是谁了。


我早该想到,这世界上如果还有一个人既认识我,知道吴家内部夹喇嘛用的物流线,又熟悉胖子的生活,熟悉到连他第二个老窝都清楚(我都不清楚),那只有他一个人了。


因为他干脆和胖子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肯定记的比我清楚。


包装材料全部抖开之后,还掉出来一张纸条,胖子捡起来看了一下,道:“哎哟,这其实是给我的嘛!”


我知道这事肯定还有蹊跷,忙抢过纸条来,一边问:“你早想到这可能是小哥寄的了?”


胖子不说话,拍了拍我。这鸡贼货,反应比我快多了,肯定看是从银川寄的,又写的是他老窝的地址,就想到了这个可能。


“我其实也不肯定,所以才叫你一起来看。”胖子举手道,“老子已经发过誓了,不会再帮小哥瞒你。两口子最忌讳话不直说,你看我对你这么诚实可靠,咱们仨我和谁比较亲,你懂了吧?”


胖子知道我的精神状态,不想刺激我,干脆用了这种办法让我放心他没有做过任何手脚。我知道自己以前很不高兴胖子和闷油瓶联合起来把我蒙在鼓里,也跟胖子说过很多次,没想到他都记在心里了,干脆就用这种办法安抚我。


纸条上面只有两行,我一看就眼眶一热,确实是闷油瓶的笔迹。






吾友:


古潼京内多为假冢,此二蛇毒录有蛇矿关键线索,合适时交给他。






闷油瓶在银川没收了我的蛇毒,做的事情不是销毁,而是自己挑了一遍,从那几十份里找了他认为有用的,用吴家的线寄给了胖子。他以前跟着陈皮阿四,也和我三叔合作过,知道吴家特别的物流线并不奇怪。我甚至觉得,这条运输线只是设备进化了,闷油瓶很久之前就使用过更早的版本。


这个世界变化很快,但是只要记住规律,从某些角度看就是没有变的。张家是个古老的家族,对一些事物的使用方法,更看重的是不变的东西,而不是外在的形式。


以前总担心闷油瓶会失忆症发作,把我们通通忘掉,现在看,他的记性是不是好的太过分了……也可能是,失忆症已经发作过了,但是为了不忘记和我们相关的东西,他专门做了记录。


把直接给我不放心的东西,交到胖子手上,由胖子决定什么时间给我。


闷油瓶可能从头到尾也无法说清,什么是爱,什么是友谊,什么是亲情,毕竟他经历得太少了,更多的时候,他可能是凭本能在行动。


但是他眼里我和胖子有本质的区别,而这种信赖而又顾虑的关系,就是他心里的铁三角。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11-21 09:07:00 +0800 CST  
第六十七章吴邪的记录——黎(修)


(谢谢提出黎簇老爹名字的朋友。本文提纲列得较早,鉴于沙海手机游戏目前坑了,白费力解密只基于所有出版实体书、藏海花2残卷及沙海第四卷残卷,也就是说……十年终结篇的接人方法也不参考,原因涉及大量解密和剧透,你们懂的。)


我把“烟”收下,现在还不是查看蛇毒内容的时候。


胖子明白我的意思,没有在外人面前继续提这些事情,蓝袍对这些当然更不感兴趣,而老黎似乎对箱子里只是一条烟的情况如释重负,本来畏缩忌惮的态度一下改变了,神色都舒缓起来,出了一口气。


我最近疑心病变得重了一点,说好听是对人对事更敏感了:箱子里是什么,应该只对我吴邪有意义,一个物流公司的代班,甚至没有这个公司的任何职务,为什么也如此在意?


不排除他只是胆子小,知道我们做的是非法生意,怕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之后自己有麻烦,但话也说回来,如果真怕麻烦,为什么刚刚不回避?


从我们打算拆箱到真正动手,老黎一直没有出去的意思,我一心在东西上,也就随他去了,如果不是眼风看到,几乎要忘记他还在我身侧。不过这一点点疑惑,也就是一闪而过。


老黎过来对我道:“小佛爷,这件没有问题,那剩下的那些怎么处理?还有我刚刚的问题,我朋友老沈……”


我心思不在这里,道:“你可能不清楚我做生意的办法,我事情很多,具体执行的都是我手下的伙计, 比如这个黄严,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只有他才知道。黄严跟我很久没有联系了,你问我,是得不到答案的。”


老黎脸色又渐渐白了起来,我心中叹气,问:“你和沈老板既然是朋友,他连生意都托付给你,却没告诉过你他是去干什么吗?”


老黎摇头:“我不太清楚。”


他回答地太快了,我对说谎的人非常敏感,立刻知道这恐怕不是真话,心里一下有点烦。


“那我确实帮不了你。至于剩下的货,我要看一下那边入库的明细再决定还要不要。”我道,“黄严进去了四个多月,突然让我接手这么多东西,我资金也没法到位,把货单给我吧。”


老黎为难了,追着问道:“您真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


我知道他还是在问沈老板的事情,耐心道我是真不清楚,又道:“沈老板管物流,跟着黄严走动肯定是帮他运货,也许银川那边交接的货源就是他在管,你不妨多打几个电话过去问问,就算忙得顾不上跟你联系,货总不会是自己把自己装上车的,一问便知。我这边如果有消息,也会通知你。”


我场面话说到这个程度,已经很给他面子了,毕竟是老九门带关系的人,虽然我也没明白,这个关系除了麻烦之外还有什么意义。


胖子安慰他道:“你要真着急,自己过去银川看看也成,拽着我们问也没法给你变出人来啊?”


我点点头,继续问老黎这批货的明细在哪里,我只听说了账单的数字,不能总当冤大头。


老黎为难地说:“我不是这个公司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单子,我只知道从沙漠运出来的就装仓库,一直在装,现在快装满了,得问一问下一步放在哪。”


我听他这话说的更古怪,问道:“那是谁告诉你这些的?谁在银川联系你的?”


老黎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沉默就意味着有故事,意味着可能的谎言,我第一次认真地开始观察眼前这个男人。


他应该不到四十岁,脸上是那种中年不得志男人最常见的神色,精神状态不太好,穿得也很随便,唯一称得上特点的是他的眼睛——鱼泡儿眼,浑浊,估计酗酒——我看不出更多的东西。


胖子拍了我一下,接话道:“黎老兄,你弟小黎同志,跟我们哥俩也算共过生死挨过钢管的交情了,和外人不一样,你要真有什么难处,说了我们肯定帮你解决,不会糊弄完你就走人不管了的,有什么事,你就放心说,他不管,胖爷也可以给你做主!”


胖子冲我使眼色,我一下明白过来,四九城里这些说话的行道,我还真是习惯不了。看来这个老黎,还真是在老九门里混过日子,只是我接手太晚,向来也懒得说那么多废话。


胖子继续道:“这里不好说话,我们可以出去边吃边说。就是你们这地界太远了,没什么好地方吧?”


我心说折腾一趟,胖子是该饿了,也附和道我们换个地方,你再详细告诉我。


老黎得到保证,脸色却更差了,说三位老板站得也累了,我们换个适合说话的地方。


我们出了仓库转上楼,到了像办公室一样的地方,一进门,老黎就把门关了。


我还没在沙发上坐稳,眼看着老黎对着我的位置跪了下来。


倒也不是没有心理准备,从老黎欲言又止开始,我就猜到他电话里说的取货催款和雷子调查疏通,都是借口,他用这样的办法把行踪不定的我引到这里,一定要见到我本人,肯定他料定这件事和我关系很大,他只有这么做,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沈、黎,我回忆了一下王盟当时给我的汇报,黄严队伍的配置里,是不是有一队有两个人是姓这个的……我记性不错,虽然几个月过去了,还是有两个名字浮想脑海,事情于是能串起来了。


黄严是我盘口最好的一个锁匠,因为蛇沼的事情“出名”以前,根本没有带队领头的经历,后来他痴迷于龙纹盒子和石函的陷阱,深居简出地研究开锁取地图,没有机会接触这方面的事情——所以黄严找的人手,即使也是道上的,身手和素质却不敢恭维。


我问老黎是不是叫黎工,他一抖,算是承认了。


我道:“你出现在这,只可能是从银川半路逃回来了,确实坏了我所谓的规矩,但其实你误会了——黄严虽然在用我的钱,人却已经不是我的伙计。他那条路本来就凶险万分,我不知道他许给了你们什么东西,又用了什么话吓唬你们,你逃就逃了,如果是担心吴家的报复,大可不必。”


老黎道:“小佛爷,确实没有人为难我,是……黄严……”


我等着他的下文,老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猛地爆发了,抓住我打算扶他的手,瞪大眼睛道:“他疯了,他疯了,他要杀我们所有人。您得救我!”


我让他不要激动,有事情慢慢说,老黎就抖个不停,表情简直有些扭曲:“我不是故意丢下他们的。”


我快速想了一遍可能发生过的事,黄严将近半年前就行踪诡秘,将近半年的时间花在沙漠探索上,期间回银川补给过三四次,每次王盟都是立刻把缺的物资划到位,前几次有比较粗略的报账,最后这次历时最久的考察,正好赶上我遇险加上进藏,没有详细的跟进。


我是个不愿意面对痛苦的人,即使知道自己手上可能已经算不上干净,由于伤亡不是我直接造成的,我能安慰自己不是我能控制的,我不必太有负罪感。


但这层一直保护着我的心理防御,一旦崩塌,带来的刺激,对我可能是毁灭性的。我一直很小心地不让自己做得太过,知道得太细,说是自欺欺人也好,无论如何,吴邪不能够垮,还有人在等我。


老黎慢慢缓了过来,看他还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我想也许情况并没有我担心的那么糟糕。


他道:“我不知道黄严为什么疯成这样,但是我知道这件事,一定和您有关系。”说完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U盘。


“我只去了一次,这是黄严让我拍的记录,他说过‘一定要交给吴邪’,证明他‘没有说错’……这是出事前最后几个小时的录像。”


黄严对那个盒子的着迷程度,正如历史上无数个中招的人一样,他们中有多少人穷其一生也得不到真相的一片衣角,而黄严做到这种程度,运气好还是不好,我也许没有资格去评论,我也是当局者。


办公室里有电脑,我们却没有立刻观看完这一份记录,老黎先说了一段话,讲他是如何被这个姓沈的老朋友邀请,又如何被黄严的话吸引,再如何遵从某些行规加入。


他的叙述不长,带着很多混乱无关的句子,我听出来他已经离异,带着一个正在上高中的儿子,就是为了儿子今后上大学的开销,他参加了这次让他后悔终生的“探险”。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11-21 09:15:00 +0800 CST  
第六十八章场景还原——黎工和终极


(第一人称先缓一下,梳理一下上帝视角的剧情。)


黎工本名并不叫黎工,这个外号来自他年轻时候的职位,一个化学品厂的工程师,那个年代,某工是对技术人员的一种尊称。但是“黎工”,并不是真正的工程师,他得到这个职位,依靠了家里的一些关系,做的也不是技术工作。


这要从厂的性质说起,这个位于京郊的这个化学品厂,对外的牌照是生产化肥,实际上承办的业务却包括了军工,原因很简单,厂隶属于一个京城名家旗下,而京城名家又是一个“军旅世家”。


世家最特别的一点在于当家的全部是女性,旁支异常地多,为了家产明争暗斗是这个家族的常态。黎工的父亲为这个世家工作过,告诉过黎工,建国前该世家并没有和军政建立任何关系,专门从事一种更微妙的行业,淘沙。南派淘沙的杠把子们——长沙九门提督里唯一一个女人,就是出自这么一个家族。


也因为如此,黎工虽然没有直接接触过淘沙行业,对此却并不陌生。他是很多次行动里必不可少的敛货、搬运人员,利用职务之便,专门处理不能走明面的“危险品”。九十年代化学品厂的物流部门被买断重组,黎工留在了原单位,希望逐渐淡出这个行业。


不黑不白的身份导致黎工的处境尴尬。他既不能算是一个与盗墓世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伙计,也不能算是一个清白的普通人,这直接反应到他的家庭婚姻生活不顺利上——他永远没法跟妻子说清,为什么需要半夜三点去化学危险品仓库录入货物而不能白天去,也永远没法跟儿子坦白,工资为什么不稳定到有时候要借钱,才付得起北京城里重点高中的学费。


“爸爸,那罐子里是什么?”儿子曾经问过他这样的问题,指着一个风扇形状的标志。


黎工不能回答里面是放射性物品,因为他知道,确实不是。


斟酌良久,面对儿子的眼睛,黎工还是无法说出欺骗的话语,只能模糊道:“鸭梨,那是很危险的东西。”


有时候对一个人说谎,是为了要保护他。






黄严受人委托开石函的事件,在道上非常出名,他开了那个盒子将近一年,还把自己给开疯了。


石函中的地图指向西北沙漠地区,那里的传说永远脱不开几个关键词,而一个机制如此精细复杂的石函,要保护的一定是沙漠中绝大的秘密。任何人稍微查阅资料,都能得出类似的推测:黑水城的财富远远没有被开发完全,西夏传说中被风沙掩盖的皇陵,才是巴丹吉林最值得探索的地方,而皇陵很可能就在地图所指的地区。


但是对黄严来说,传说中的黄金不是最诱人的,真正让他疯魔的,是那个石函上的龙纹。


两百多根铂金丝扣住内里锁扣后,黄严惊奇的发现,铂金丝的着力点,只有处在某些非常特定的石函花纹上时,锁才会松动——对开锁精通的黄严,马上意识到这只石函不是不能打开,而是只能用这种缓慢到让人崩溃的办法打开。


如果不是全心全意开锁的人,很难注意到——随着开锁的进程推进,石函的花纹发生了细微的变化,规律的组合,似乎和某个朝代的古篆字能够对应起来。


黄严想,藏起石函内容物的人,是要用这种办法传递一个消息吗?


他的文化水平不高,花了大量的精力,才读出了几个字“有”“缘”“者”“现”。


这几个字让他彻底激动起来,一个只有打开过程中才能解读出的消息,只给开锁人的消息?


黄严于是发疯一样想知道消息的内容,耗费了将近一年,才把所有文字都解读出来,是这样一段话:


“于有缘者即现天宫门所在入之可得仙境”。


石函的锁,其实是非常微妙的诡计,只为攻心而存在,当一个人花费了一年时间去解读,去开锁,即使这话再虚假,好奇和渴望也已经在这个人心中根深蒂固,让他根本不可能放下解读出来的答案,也听不进去任何合理的劝告。他一定会相信,自己是一个“有缘者”,如果真的有神明,那我就是被选中的那个人。


最难说服的人永远是自己。


黄严中招了。


黄严当然不知道,张家散布的龙纹石盒沿着中国的数条龙脉分布,装着各种各样迷惑后世的线索,就像一个无比复杂的连环解密游戏,解开了一个,还会有下一个。有的人运气好,两步就能得到最终关卡的提示,有的人运气不好,连着解开十个,还在外围打转。


古潼京只是这个解密游戏里的一环,由于黑水城的黄金传说,这一环显得更加神秘诱人,但也不过是一环而已。假冢、机关、第三座蛇矿,让这里看似重要,看似关键,但真正看透的人知道,真相是一重重的,拨开一层迷雾,只会看见另一层迷雾。


张家秘密里最终极的那一个,记录的所在,其实是张家既担心千年后无人守护,又怕外人在没有足够知识的情况下进入而造成无法挽回损失的地方——一座隐藏在长白山底的殷商皇陵,同时也是汪藏海的无法看透的梦魇,害怕又无法忘怀的一个改造工程,我们熟悉它的另一个名字,云顶天宫。






吴三省委托黑瞎子带给吴邪的口信,记录了他对自己侄子的忏悔和忠告:吴三省在蛇沼绝望的发现,最可能是一切开端的西王母遗迹也一样,被张家放入了关于“终极”的线索,所有秘密的终极都指向云顶天宫和到达方法,加密的方法千千万,答案却只有一个,实际上就算解读出来也毫无意义。


太可笑也太可悲了,拼尽全力得到的是一条早就知道了的消息,让吴三省不得不感慨命运。


吴三省的口信最终让吴邪明白,张起灵说的“意义本身就没有意义”到底指的是什么——从来没有有缘者,所有的一切都是障眼法,而真正的关键,他早接触过,并且失之交臂了。


可是那个时候吴邪的执着超过一切,他无法放弃任何既得的关于那个人的线索,而汪家一向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把张家秘密真正掌控的可能性。


吴邪没有办法以一人之力抵抗一个家族的控制,汪家不能只有吴邪一个棋子替他们趟雷。


他们都需要更多“有缘者”,掉进这个蔓延了几千年的陷阱里……于是成功解开了一层秘密的黄严活了下来。


计划本该一步步进行,黄严复命吴邪,引吴邪进入古潼京内部,变故却发生了,看透整个局的人之一放弃了守护秘密的责任,跋涉千里,打乱了所有人的布局。


这四个半月,汪家不得不重新思考吴邪的定位,吴邪也不得不思考自己和那个人的关系,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顾得上黄严和黄严所带的队伍。


黄严的执着和生存能力,实在出人意料意料,他的所见所闻,正是吴邪和汪家都缺失的情报,阴差阳错之下,逃跑的黎工成了这份情报的直接见证人。


于是黎工作为一个精心准备的诱饵,被汪家人又送到了吴邪的眼前。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11-21 09:17:00 +0800 CST  
第六十九章吴邪的记录——不完整的记录 I






我听着黎工的叙述,把事情简单地整理了一下——他出于钱的目的参与了这次行动,最后却因为另一个目的放弃了行动:命。


在找到地图记录的岩山时,队伍里几个人的情况已经不太好了,探索的欲望几乎没有,而且那里的天气非常可怕,有极其不正常的频繁降雨,全部是酸雨,把他们的帐篷都腐蚀掉了,人最后只能躲到岩石底下。也是这一躲,他们发现了一个可以深入地下的通道,在那里做了初步休整。


人心不齐,没有人有力气守夜,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黄严竟然不见了。


他们发现黄严带着装备主动离开,猜他可能发现了近路一个人先下去了。黄严是发起人,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就这么消失了,商议过后,剩下的人分成两组,一组原地待命,一组去寻找黄严。


“然后我们就和下去的人失去联系了。”黎工道,“原地等了三天,没有他们的任何消息,如果再不走,补给也不够了,我们就留下了一部分食物,离开了那个通道,出去求救。”


故事到这里都还很正常,我等着黎工告诉我,最大的变故是如何发生的。但是我确实没有想到,这件事后续的展开这么奇怪。


黎工的原话是这样的:“我们爬回岩山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但是我发现,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都变了。”


昨晚还说好要一起外出求救的人,一发现雨停,都不愿意逃离那片地方了,好像被蛊惑了一样,拿出了各种必须要留下继续探索深入的理由,黎工劝说无果,只能一个人带着补给离开。


他按照来时的方向走了一整天,在马上就要绝望的时候,被放牧的蒙古人发现了。


一被带出无人区,黎工马上打卫星电话到黄严的上司那求救,对方却回复得很含糊,似乎并没有来救援的意思,黎工非常焦急,又不敢报警,只能自己找驴友先开车出沙漠,结果人还没到察哈尔汗,就被一队穿黑衣服的人拦下了。


黑衣人倒是对他非常客气,但是完全不给他深入交流的机会,把他又带到了沙漠边缘的一个地方,在那里黎工看到了比较大型的人造建筑,似乎近代还使用过,很像某种军事建筑,又像是陵寝的遗迹,不过他被限制了活动,不能肯定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黎工在那里的房间里见到了黄严。不知道为什么,黄严看起来像已经在那呆了好几天,不知道是也被劫持的还是怎么样,特别暴躁易怒,抓住黎工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


“他好像恨我,非常恨,”黎工犹豫着道,“他想杀人,又自言自语说不能杀我。我跟他根本没有私人恩怨,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道上都说他疯了,看来是真的,之前我还不信。”


黄严最后交给黎工一个U盘,交代带出来一定找到吴邪,并让黎工准备接一批从沙漠运出去的“货”。


黎工随后被送回北京,茫然无措的回到了物流中心,等待接这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送来的货,他还发现除了自己外,没有其他人从古潼京回来,包括主管整次后勤的物流公司沈老板。


最令人崩溃的是,吴家的大部分伙计压根不知道他们进入过沙漠,没有一个人能为这件事负责,当然,黎工也就没有拿到任何酬劳。


唯一可能知情的就是我的伙计王盟,是黎工从物流仓库的保管账单上查出来的。


“我到现在都怀疑自己只是做梦。”黎工说,“但是U盘在,账对得上,小佛爷,你们有很多事我懂规矩,我不会问。我只是想知道,老沈他们……是不是……不在了?如果真是这样,我作为他的朋友,有些事总要替他……”


黎工的悲痛和担心似乎是真的,但是这一队人,我只能叹息凶多吉少了。他们不愿意离开沙漠,可能是也看到了黄金的幻觉。贪婪,是能让人马上改变心意的。


除了视频内容的部分,其他都还算我可以直接消化并对上号的情报,汪家人对巴丹吉林沙漠的控制,应该有将近七十年的历史,从我当时和他们在银川的初次对决就能推测一二。


银川附近的蛇矿内,放置的是对历史比较真实的还原记录方法,属于丝绸之路上西王母文化的一种延续,在混乱的战争年代被发现,又被迫封尘,做了非常逼真的假揭皮在外面,汪家的后辈只是重启了当年的东西。


在银川蛇矿和汪家人首次对决的细节,关于我和车总以及小满哥的相遇,也关于我手中这些处理过后的蛇毒,缘由我全部整理在统计卷宗之中了,此处不做赘述。


黎工说的当然不是完全真实的,他有很多弱点和软肋,汪家人控制和调整人的方式汪小洋已经告诉过我了,黎工的真正想法和目的,我没有精力去考虑,也没有打算考虑。


黎工这么执着地找我,也许并不是出于他说的道义和对朋友的担忧。道义,哪有他儿子的学费来得真实呢?


找到我,当然有一定几率重启去古潼京的计划,他作为唯一知道具体路线的人,有很多情报可以找我交易。


但是我听完他的话,立即的想法是:很明显,汪家人希望我再去沙漠,那么无论如何,我一定不去。


这整件事里真正引起我注意的,是汪家人把黎工这样明显的诱饵放到我眼前这个情况本身。是他们太过自信?还是我真的已经变得不可控了?


从黎工被汪家人送回来到现在,差不多两周的时间,刚好是我决定从墨脱离开去见蓝庭的时间。


时间卡得这么准,我不由想要冷笑,这是全部都计划好了。


闷油瓶走前说过,如果我需要真正干净的环境去做什么事,我唯一可以使用的是墨脱那些喇嘛的地方。喇嘛们已经达成了共识,不会插手张汪两家的斗争——信仰让人坚定,两个靠信仰和等级制度构建的家族,最难以影响的就是一个有相似点的传统教派内部。


沙漠不能是我的战场,不管汪家准备了什么诱饵,我不去不是我战场的地方活动。


为了赢得这一点点选择的权力,闷油瓶已经付出过了。


胖子知道我的脾气,眼神也示意我这事不能管,蓝袍一脸入定地看窗户,我怀疑他都没有听懂发生了什么。


黎工明白我们无意插手这件事后,精神一下垮了。可能也早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他没有继续恳求和追问,只是把U盘按照约定交给了我。






回到胖子的住处,略微休整,胖子就问我还要不要看视频。我看他的表情觉得可笑,于是说,你不放心的话,先替我看看,觉得我需要过目我再看,没什么意思就扔了吧。


胖子比了个兰花指:“吴总英明,您日理万机,这些小事情就不要亲自操心了。”


我摆了摆手,跟他借了一间采光比较好的房间,打算一一查看闷油瓶挑过后的蛇毒——胖子的住处根本不是他买的房,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之前住的别墅,大的简直有点过分,就是基本没有人气,跟凶宅似的。






我万万没有想到,我之后解读到的内容,对我现在的经历和今后的计划完全没有意义,但是它们确实是几年前我耿耿于怀的“答案”。这些东西兜兜转转,以这样的形式在我眼前重新,我甚至不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闷油瓶认为我的心结来源于此,在他眼里我还是十年前那个会为了这种东西冒险的吴邪。


无论如何都想知道的话,最真实的记录莫过于此。


可我真的想知道吗?知道之后是无穷无尽的未知,是可能无法掌控的恐惧,“存在”本身的不平等,作为“人”的无力感。


但是,我还是想知道。


把这些东西全部记录下来也许是危险的,细节,也许会暴露我觉得无所谓但汪家人在意的线索。我选择用总结的方式,去掉“亲身经历”的细节。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这些记录是断代的,根据人物的衣着和所拿的兵器,勉强能推测出年代。


第一个来自战国时期,记录的是一个人杀死白色巨蛇的场景。巨蛇死亡之后,他在似乎是在蛇的居所的洞穴里观察山壁的颜色,确认了石头的材质后,狂喜的神色近似疯狂。随后一个狐狸脸的怪人,也进入洞穴,他径直走到“我”的方向,把“我”收进了一个罐子。


蛇的视角非常低,在我被关起来之前,我才看到了头顶的东西——一块“天石”。我立刻认出了这是哪里,也知道了山壁的颜色为什么有玉的通透感。


接下来的记录,是这两个人为首的倒斗,并且是官倒,我看到了大量的士兵在后,可怕的是这些人的脸很长,完全不是正常人类。马脸人鬼气森森,行动整齐划一,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而背景的声音,正是让人背后发凉的号角声。


西王母崇拜文化的起源,周穆王姬满西征西王母故国的动机,神话里经典常见的“长生不老”。


长脸的变异,应该来自血统,狐狸脸和马脸,可能是某个古老家族的人,身体变异的两种不同结果,或者两个阶段。铁面生离开故土,戴上铁面出仕,引诱鲁殇王杀蛇挖陨玉矿,打造鬼玺,终极的目的到底是自救,让自己变回普通人,还是单纯想求真正的长生?鲁殇王率领铁面生的“族人”进行官倒,不惜用鬼玺和借阴兵的故事隐人耳目保护他们的安全,究竟是出于对权势和不死的贪婪,还是对朋友的信任?


都不重要了。


几年前,我亲眼目睹了鲁殇王血尸化后的惨状——被背叛的人,故去后也不得安息,成为了背叛者雀占鸠巢的一道“防盗机关”,而铁面生机关算尽,也不过是在棺椁里不死不活地躺了几千年,空有一具驱壳,没有半点自己的意识。


死对他们来说,应该是最好的解脱。一死百了,尘归尘,土归土。


我不知道闷油瓶动手杀自己祖先的时候想过什么,但我记得他对着那口棺材磕头的动作。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11-21 09:22:00 +0800 CST  
第七十章吴邪的记录——不完整的记录 II






闷油瓶被三叔引去七星鲁王宫,是被精心编排过的。


我和闷油瓶相遇的时候,老九门、裘德考和上层势力(或者用“组织”来说更合适)的最后斗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由于汪家常年的监视和操控,我三叔那一辈可以说无论如何都会失败,于是他想出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提前让吴邪作为第三代进入所有人的视线。


爷爷遗留的这一计本有些制衡的感觉。真正的齐羽显然是长生计划里一个特殊的试验品,由于文锦她们的逃脱和自救,这个人的真正结局我无从得知,只能推测其他势力一直无法掌控他。追求长生的遗留势力想要齐羽身上的秘密,汪家想要有麒麟血的真正的吴邪,吴邪和齐羽太过相似,于是假扮“我”的那些人和我本人,一定不会被干脆地抹消掉,两方势力会互相牵制,这就为解连环或者说解九爷当年的老九门自救脱离组织的计划赢得了时间。


时间,时间真是个好东西,拖到我长大成人,拖到汪家人内部出现派系斗争,拖到组织的初代领导人物全部去世,不再为了那个复活领袖的计划费尽心机。


这里面只有一件事解释不了——为什么录像带里的齐羽和我长得那么像?


我只能猜测,或者是巧合,或者是这个“齐羽”在更早的时候就被爷爷替换了,从爷爷知道我的血不一般时,就打算准备这样一个人物。替换也许是在西沙之前进行的,可能海上死掉的那个第十一人才是齐羽的正身?


这件旧事和我无关,事到如今,真正的真相只有一个人知道了。


张起灵。


他是一直游离在组织和老九门的计划之外,他应该从不关心齐羽为什么和吴邪那么相似。所有人都在利用他,而他又因为自己的失忆不得不搭乘其他人的顺风车,得以有机会进入那几个地点探查他需要的消息——然而最终探查的结果,不过是再回去一个他最初来的地方而已。


难怪他会在蛇沼病发,得知一切不过是徒劳,该完成的都没有完成,他只是花了那么多年重新搞明白自己是从哪来的,却仍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我同情他吗?我说不清。


闷油瓶身上的“神性”慢慢消失之后,任何关于他的信息,只带来慢如刀割的痛楚。






第二类记录,似乎是某一辈张家人去秦岭埋一个石盒,年代不太可考,也许是唐宋……我能认出来秦岭,完全是因为那根铜柱的花纹太深入脑海。


而让我窒息的是,我眼中所有景物的规模,完全不符合我的认知,小的“失真”了,似乎我变成了奥特曼。


实在太小了,如果我记忆里的那根柱子是一百米,记录中看到的也就十米多点。我随即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不是我变大了,而是我初次看到的秦岭青铜树本来就没有那么高,我现在“看”到的才是真实的。


最早以蛇的视角解读蛇毒的时候,我经历过比较难受的一段调整过程:蛇的五感和人完全不同,比如说蛇的体温会影响触感,视觉会影响了对距离的掌控。流了多次鼻血,我才稍微可以把信息转换完整,直接把那些东西理解成“人”眼中的东西——不然我看张桌子都像看房一样,才真是要崩溃了。


蛇眼中和身子一样粗的东西,在我这个一米八的男人眼里顶多一根胳膊,蛇眼中似乎无限长的高柱,也许就人眼前一座楼。


人脑确实神奇,我听说如果一个人倒立超过一段时间,眼中的影像还会自动调整过来,跟手机的重力感应一样。由于我以前接触的蛇毒信息太多了,目前脑子的转换模式已变成默认。


如果不缩小转换,我曾经看到的和蛇看到的高度就是一致的——往上通天,往下直插地底。


张海客提醒过我,我过去的记忆没我想的那么可靠,秦岭一开始就是骗局,也许从老痒给我看他耳朵上的那只六角铜铃开始,后续就全部是铃铛加上蛇毒诱导出的幻觉。


如果是这样,秦岭应该才是我第一次接触蛇毒,脑子里还没有自动转换的模式,才会把一根实际上几十米的柱子硬生生脑补出了世界第九大奇迹的高度。


还能作为证据的是我被人发现的位置,离我们进山的地点差了十几公里,而我坠崖的伤太轻了,然后就是那种特殊的物质化能力,显然都不是真的。


老痒不知是被哪一方势力收买,接近我做了这件事,可能想要我说出什么有关蛇的信息。不过因为当时的我确实白纸一张,他们的计划应该是失败了。






第三类蛇的记录,可以推断为明朝末期的事件,是我从人物的服饰推测出来的,里面近乎还原了一段我早就知道了的故事——东夏人抓住当时最负盛名的堪舆师汪藏海,去修缮一座连通着火山的皇陵。


殷商时代的古墓,其中的很多结构和藏品是完全超出现代人想象的,而这一座皇陵的规模,又大的近乎神迹,我看到的内容和蛇眉铜鱼的记录可以对上。


东夏人的神崇拜很奇特,我只在长白和康巴洛两个地方见过,就是那种棒槌一样的神像,似乎是根据他们“神”的本体抽象出来的。门里的万奴王是一种人造机械,和墨脱我见过的那个一宗同源,简单来说都是张家守护机关的“斗尸”。


可为什么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从山底弄一个出来呢?是为了要换防吗?这种东西又是怎么制作出来的呢?和长白山底那一块陨石碎片,有什么关系呢?


蛇视角的“我”,没有看到深渊的最深处。


也许是这段记录本就缺失,也许是闷油瓶刻意隐掉了山底他现处位置的情况,不想让我这么早就看到。


我不敢细想闷油瓶为什么要这么做……蛇眉铜鱼上最后凌乱的刻字,是汪藏海极度惊恐下的记录,应该是贴近实际的,他用的字眼却是,“地狱”。






这一批东西里的信息,其实大得可怕,只是单纯分类为三类比较方便记忆,但我可能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一整天无休无眠地阅读,最后的情况可想而知,不太好,出现了黑眼镜警告过我的“过限”。


如果早知道自己的贪心会带来什么后果,我可能就不会如此轻率了,可惜世界上并没有后悔药。总之,当我从重重噩梦中醒过来的时候,正感到胖子骑在我身上扇我的巴掌,我被他打得很痛,第一个反应却不是反抗,而是摸过了桌子上的大白狗腿,去割自己的手掌,看到底是不是真的,老子到底醒没醒?


以前我陷入幻觉无法自拔的时候,都是用疼痛的方式来恢复意识,之前烟不离手时用烟头就可以带来足够的痛感,如今为了一个约定,我完全戒烟,只好上刀了。


胖子听说我的“自残”原委之后大骂了一晚,不过我的状态很糟糕,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闹到傍晚的时候小花就来了电话,似乎我读蛇发疯也不是第一次了,有经验可跟胖子分享。


我回想起在医院度过的那几个夜晚,不清楚是不是也是类似的。


胖子和蓝袍确认我不会再满地打滚之后,问我哪里还不舒服,我只老实道,我累了。


胖子还是暴跳如雷,我听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不是在生我的气,而是在生他自己的气——他说没有按照小哥的嘱托看好我。


谁也不是谁的附属品,谁有义务照看好谁呢?


我休息了大概三天,期间一直慢慢的排解那种爬行动物对人类的天然恨意,最后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不对。


太安静了,太平和了。胖子是个闲不住的人,如果一切正常,他肯定要跟我嘚瑟无数的废话,或者数落我的草率和不听话,而现在他只是在等火山爆发一样的安静。


说明胖子在焦虑,不过他非常好的掩饰住了。


我拼命回溯记忆,四天前的事简直像上上上辈子,终于找出来一个让胖子极度焦虑却又不得不掩饰的可能性。


“是不是视频有什么问题?”


胖子看了我一眼,轻描淡写地哼道:“什么视频?”


我环顾客厅,蓝袍果然不在。蓝袍都被叫出去当战力使用了,一定出大事了,小花之前来的那个慰问我“病情”的电话,绝对不单纯。


我也不发作,坐在胖子的身边,捏起茶杯道:“我如果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幻觉里,是不会对任何人留情的。之前我相信了你,如果现在突然又有让我怀疑的地方……你知道我会怎么做。黎工的视频,是不是里面有不对劲的东西?”


胖子神色复杂地看着我的脸,道:“天真,年纪一把了不要撒泼耍赖,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要用在老子这里,快去睡觉。”


“你必须现在告诉我。”


胖子警惕地打量了我好一会,一言不发,似乎是做好了准备抢下我手里的杯子。


我又道:“我的感觉已经很糟糕了,你如果是真的,应该知道我最讨厌什么。不管你是不是胖子,你不怕我不小心把自己弄死吗?”


胖子气得瞪眼,一边去叹了半天气,最后还是吃不准我是来真的,毫无办法。


“你知道我为什么没及时发现你小子在屋里乱来吗?”他问我。


这里我确实奇怪过,胖子对我盯得一直很紧,也是完全反对我连着滴蛇毒的,可是我读取的那段时间,他连我房间的门都没有进,好像完全忘了我在里面干什么,枉费我还在门口堆了障碍物。


胖子道:“我们都被骗了,黎工那视频,可不止是他妈的‘出事’!”


我静静等着下文,只见胖子苦笑道:“不过就你现在这个状态,未必接受不了……你做好心理准备,我给你看。”






(更新时间:15.11.15)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11-21 09:25:00 +0800 CST  
第七十一章吴邪的记录——时间在这件事情上不起作用







胖子说,视频很多,最后一个才有问题,不过你只看最后一个,肯定会想知道前面这些都是什么,不如按顺序过一遍。


我确实是这个打算,胖子便把笔记本拿到床边的凳子上,U盘还插在上面没有拔。我看了一下,U盘里文件总数有二三十个,都看的话太浪费时间,于是选择性快进。


第一段只是普通的行车记录,快到视频末尾的时候,他们下车换了骆驼,到达了一个很眼熟的地方——驴香巴拉。


和我上次去的时候不同,视频中的驴香巴拉一片荒芜,全无半点热闹,熙熙攘攘的帐篷群已经不见了。


驴香巴拉的生意黄了?不是号称最有名的旅游集散地吗?那里少说也有几十个天近乎“常驻”的探险者,甚至形成了像旅游景区一样的生意链。


我询问地看了一眼胖子,他脸色没有什么变化,道:“看后面就知道了。”


接下来的六七个视频也快进看完,我意识到黎工拍的范围很小,重点就是记录黄严的行动。如黎工所说,他们运气不好,好不容易找到了古潼京中皇陵废墟的某个入口,却不知道怎么进去,花了大量时间在外面研究封土石,随后是天降大雨,不得不找地方躲避。


进入洞穴后,人心明显涣散,都坐在地上休息,队伍里其他几个脸孔这时候第一次入镜,我惊讶于黄严他们的人数之多,放缓了播放速度。


把背景中几个人的脸看清后,我终于明白了这个队伍的配置,一下整个人如浸凉水。


我刚才以为是驴香巴拉普通游客的一些人,竟然也是黄严队伍里的。






这支队伍的领导者确实不是黄严,而是我手下的一个伙计,黄严的“直系上司”。


我第一次进沙漠前对这个伙计起过疑心,他向我汇报黄严账目有问题时,其实另有自己的目的。我识破地很早,以为他们是有什么利益纠葛没有算清,就用了一招抓蛇七寸的好招,让这个人伙计不敢造次。没想到,这成了我最烂的一次威胁。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对身边人没有多少影响力的人,我亲近的家伙们一个比一个固执,我觉得自己不管做什么也无法改变别人的心意——也许,只是他们太特殊了。人的一言一行,当然会对周围人产生影响,这是一定的,而我又处在这样的位置……我应该早点考虑到,吴邪也许可以,但吴小佛爷不可以随便任性。


我不喜欢血腥,不过小佛爷的称号不是真的夸我慈悲,是在说我跟如来佛祖一样,多厉害的猢狲都逃不出手掌心,他们总有弱点或把柄落在我身上。这是我经营的方式,也是织网的方式,跟三叔那种铁拳政策不同。


我网上的蝴蝶太多,不可能监视每一只,只好看住他们不能飞的巢穴。这是一种很正常的思路,而我也只是想这样减少一些麻烦,避免一些流血的局面。


我从来没有深入思考过,蝴蝶会不会去学习蜘蛛的计策。






黄严的上司,或者黄严,让参与探险的所有人,尤其是马盘分销的人把自己的家眷全部带来,其中还包括了孩子,从而证明自己的忠诚。如此令人心惊的规矩,由我这个伙计在别人牢骚时候说出是“吴邪定的”,让我有些发抖。


我没有真正定下这样的规则,只是同样的思路,我在手下眼前应用过太多次了,这个伙计依样学样,而且用了更直接狠毒的方式。


我强迫自己不去细想过去的很多行为,但是那一瞬间,心底翻出了很多个自己的影子,让我对自己充满厌恶。


胖子按了暂停,我以为他会问我一些问题,心里有了抵触情绪。


胖子却道:“这次行动你肯定不知详情,不然也犯不着老子去捞人,你走之前,有没有委托什么人去替你镇场?”


我心道这事四个月前就跟你坦白过了,没有。莫非是黄严的队伍里有什么熟人?


刚刚由于惊愕,注意力都在那些少男少女身上,胖子突然一问,我才觉得好像也有面熟的脸孔。


难道是说我手下的伙计去了好几个?


胖子就摇头,说接着放。


最后的几个文件不知道是坏了还是如何,能看的只有片段,零碎的画面拼凑起来,通道和排水系统在背景中一闪而过,我看了一会明白是黄严自己录的,这都是他进入皇陵内部的记录。


黄严可能是把摄像镜头放在了腰包里,经常会被挡住一部分,拍摄效果很不好。


扬声器里的声音也比较杂乱,好不容易辨认出黄严在疯狂奔跑,采声器也许歪掉了,打在衣服上发出让人牙酸的剐蹭声。


接着有很长一段时间的静止,要不是进度条在走,我还以为文件出了问题,等再次出现有意义的画面的时候,我先是看到了一双男人的腿。


视角很奇怪,不知道怎么黄严似乎是脸朝下躺倒在地了,腿的主人用脚把他翻了个个儿。


我心里一动,认出了那条裤子,也认出了这人蹲下看戏的动作。这人曾经打趴了我不下三百次,经常用这种半蹲的动作等我爬起来。


我看得太熟了,这人是黑眼镜。


我刚要跟胖子说话,胖子就道:“不是你叫的他,那就真是……”


我的疑惑还没有成型,一下就听到了视频中几个人用长沙话交谈的声音,似乎在请什么人过来。


几秒之后,是我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画面。


新出现的这几个人,我全部都认识,他们都是吴家的伙计,并且是资历非常老的一辈,而最后出场的这个中年人,我也认识。


他的头发染黑了,看起来竟然比我上次接小满哥的时候要年轻一些,然而他眼神里的疲劳,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


黄严肯定也很惊讶,为什么宣布养老休息的吴家二爷,会突然带人出现在古潼京最隐秘的一座皇陵里。


二叔道:“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也不是你该知道的东西。”


黄严不知道是受了什么伤,只发出哼哼的声音。


二叔又道:“一知半解,鼠目寸光。你根本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那种蛇对你没有用,对谁都没有用。”


黄严咬牙道:“放屁!你还不如你的侄子!只有我知道该怎么做!他起码给了我机会,你要阻止我?”


二叔叹了口气,道:“你要找的东西,三十年前就有人发现了。这里根本不是你以为的样子。”


这时有个人从旁边跑过来,问:“吴二爷,还有个小孩没死,怎么办?”


“我说了,所有人,砍掉头和四肢,隔远点放。”


那伙计呆住了。


黑眼镜拍了拍他,道:“哥们,别当那是‘人’。能进到这的,已经都不是了。抓紧时间。”


“我们不也进来了?”那人问。


黑眼镜笑道:“咱们运气好没沾上,不然过会就是我切你了。”


“我说过了,全都不要碰水,否则后果自负。你们都是老三留下的人,应该知道轻重。”二叔又道。


之后是几分钟静默的时间,我不知道那些没出来的人命运如何,那个孩子的命运如何,我说不清是震惊还是恐惧。我似乎听到了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和人的喘息,但也可能只是我的幻觉,我只能拼命看着屏幕,听着声音,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二叔背着手看了一会某个方向,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几分钟后,他转头向黄严的位置靠近。


就在他刚要低头再说些什么的瞬间,黑眼镜突然拦住他,道:“他们来了!”


画面到此为止,后面被人剪辑掉了。






我的手指因为蛇毒的后遗症,还不能很好的控制力道,颤抖着反复拖动进度条,把最后这一段看了很多遍。


胖子一直没有吭声,最后实在忍不住问我:“天真,你说句话,你觉得是怎么回事?这真是你二叔?”


我强迫自己冷静,心里已经认定,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件了。如果找人假扮我二叔和黑眼镜,用这种办法让我动摇,起码要有同时控制住着两个人的本事,不怕我们日后的任何对质。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12-05 17:45:00 +0800 CST  
第七十二章吴邪的记录——弱者






(推荐和七十一章一起阅读,我调节了部分章节顺序。)






我想打电话核实,又想到已经来不及了,胖子就告诉我,他早通知小花去做这些事了。


视频记录的时间是几个月之前,我在西藏休息的时候还跟二叔打过电话,一切正常,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干过这样的事情。实际上二叔应该在度假,还拍了照片给我老爹炫耀。


三个月了,我们没有失联过,二叔却连半句相关的都没有提过。


汪家人救走了黄严和黎工,肯定是违反二叔意愿的,当时两方交锋的结果可想而知。现在汪家人把视频给我看,难道是威胁我现在这个度假的二叔是假的,真的还在他们手里?又或者说,组织的势力仍然存在,控制了我真正的二叔?


小花的调查结果却恰恰相反,在度假的那个二叔,千真万确是我二叔本人。


但这完全没有使的事情变得让人放心,我二叔是长辈,他如果刻意隐瞒,我们恐怕得不到什么结果,所以小花用了另一个办法去确认,看他们到底有没有去过沙漠,一下发现了问题。


吴家二叔安然无恙,视频里吴家的那些伙计却一个都没有再次出现,特别是有一个不应该出事的人失踪了。


黑眼镜的身手虽然比不上闷油瓶,在道上的身价却差不多,这个人的厉害程度可见一斑。再加上他那个性格,世界上基本不会有困得住他的地方。


他都不见了,这件事的性质就不同了。


胖子勾着我的肩膀道:“阿花说,现在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你二叔安排墨镜小子在沙漠继续什么计划,二是这个假扮你二叔的人段位太高,所有人都被灭口了,如果是这样,事情就大条了。”


小花做事滴水不漏,一意识到这个可能,就跟胖子借了蓝袍,想查清楚是不是老九门的旧事未了。


这世界上真的会有替身,厉害到连小花都能骗过吗?我二叔难道真的再次被“组织”控制了?我实在不愿意去想这个可能。


蓝袍已经到了银川,他一个人徒有战力,脑子里不明白的事情有太多了,也许根本发挥不了什么作用。小花身上背负的东西使得他的时间有限,现在的老九门,不能没有他在明面上疏通,他无法亲自来帮我。


我没有其他的选择。


“我们得去一趟沙漠,我必须得知道二叔做了什么。”我道。


胖子当然马上反对,但是这次和以往不同,我没有给他任何说服我的机会。






闲话不多说,第二天我们已经到达黎工说过的那个仓库,同蓝袍以及小花的亲信汇合。初夏的银川,根本没有一点夏天的气息,在我得知我的“货”在冷冻库后,就更加感觉不到什么和热度相关的词。


仓库有几百平方米,建成年头不小了,吴家用的只是地下冷库,地上的部分存放的都是各种各样的建材。建材和生鲜放在一起的仓库,我也是头一次见,看来物流的伪装工作做得很到位。


这里的工作人员本就不多,现在被小花的人接替了,以保证我们的安全。


夜晚的库房只有白光暗淡的灯泡,我在里面看到几十个半人高的瓦楞纸箱子。和胖子对视一眼后,我们一人拆了一个。


包装非常结实,箱子重得惊人,拆的时候不管怎么使劲都纹丝不动。我割断密封的绳子,上面夹杂的白色沙尘被抖落下来,让我忽然对这些东西来自哪里有了更多实感。


我做好了心理准备,虽然没有了嗅觉还是感到有淡淡的血腥气,却没想到我打开盖子看到的是一具石棺。我稳了稳气息去推棺盖,应声而开,里面是空的。


我一下看到棺材的底部有很大一个缺口,四四方方,口子边缘有一些奇怪的黑色痕迹。


我几下拆掉全部的纸壳,露出了棺身上的花纹,全部是螭龙和水波,刻画得虽然不甚精细,表现力却很足,似乎想表现一个水龙戏水的场景。这种纹路在丧葬上很少使用,出现在这非常突兀。


我心里一个影子一闪而过,我似乎在哪里看到过类似的纹路,只是记忆非常模糊了。我回忆了一会,石头的材质和颜色,让我终于想了起来。


闷油瓶救我的时候,我躺的那块天心岩石椁上的纹路,好像也是这种盘螭。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就是闷油瓶说的假冢?那里面的机关呢?被拆掉了吗?


“小吴,你过来看看。”胖子低声道。


他已经拆开了眼前的箱子,里面露出一些白色塑料泡沫的边缘,显然他开的箱子和我的情况不同。胖子那的棺材不是空的,装满了红头文件袋,中间突兀地躺着一个死人,满身黄沙,然而这个人不是黄严队伍里的任何一个。


尸体很脏,不走近都看不清面目。拨开文件之后,我发现尸体嘴唇开裂,身体皮肤异常萎缩,手脚都僵硬地绷直,根本无法弯曲,应该是活活脱水而死。肌肉组织没有机会腐烂,就变成干了。


渴死或者晒死,是无数轻视沙漠威力的探险者最常见的归宿,但是我非常清楚,眼前这个人不太可能是这样的死法。


黎工不太可能是这样的死法。他逃脱了一次,没有理由再来犯险第二次。生死面前,没人会执着于身外物,再贪婪的人也不会。


他的尸体就在我眼前,这说明我一开始对他的定位就是错的,我只是为了减轻自己的负罪感而不考虑其他的可能。我甚至没有问清楚就拒绝了他的提议,导致了他的擅自行动。


我没法说他的死与我无关,那么其实,我也没法说其他人的死也与我无关了,那些花季的孩子,那些因为得到我的消息而贸然进入沙漠的人。


我再也没法自欺欺人说这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了。


我道:“我应该想到。”


胖子对着尸体拜了两拜,道:“你别腊鸭子煮锅嘴硬了,我们根本想不到会这样。他这么拼,一个人也要进来送死,肯定是被那个黄严拿小孩威胁了。他是唯一的人证,他不说实话,你从哪知道会这样?”


我看着黎工胸前的全家福,这是他死前手里抓着的唯一的东西,我突然想到,这几十个箱子里可能有更多个无辜的人。


小花的伙计说什么来着,未启出的还有很多。


黄沙下多少条命,如果真的在天有灵,会很愿意我去陪葬吧。


我为什么没有早点意识到吴小佛爷的慈悲有多虚伪……上行下效,看到的已经如此惨烈,看不到的呢?






惨烈,牺牲,西王母丝绸之路上的血腥杀伐,本来是我压抑下去的混乱记忆,一瞬间无法控制地占据了我的脑子。


“伤亡发生过太多次了,每个上位者都经历过的决断,人生来不平等,历史的必然。”


我摇摇头甩掉这种想法,终于第一次明白,为什么闷油瓶要给我那些关于“旧事”的蛇毒,并说是古潼京的关键线索。他怕我误入歧途,也怕我不能承受。


这才是史上最大盗墓计划的源头。


古潼京是西王母故国和东西通商的一个重要联络点,墓葬中存在着西王母故国盗掘出去的蛇罐,里面记载着历代帝王们最关心的那件信息。古潼京的皇陵后来又被后人盗掘,藏了一部分到银川。我爷爷的发现使得古方长生的计划被重视,之后的几十年,有一个不该被人知晓也不应该存在的疯狂计划,一直消耗着老九门和张家最后一人的精力。


正是这个计划让老九门三代人都无法摆脱梦魇,解家几近全毁,霍家分裂内斗,其他几家几乎没有一个人活下来,最安稳的吴家……爷爷无法全尸安葬,三叔生死不明,二叔年近花甲,还不得不瞒着我以身犯险。


计划明明04年就终止了,时间终会带走所有过去的痕迹,掩埋所有秘密,是我的偏执让它用另一种面目继续了下去,而我的弱,我的自以为是,又让它的发展失控。


我应该想到,为什么沙漠黑水城这么明显的线索,十几年没有人去开启?为什么轮得到我吴邪去布局,去引人探路?


因为几千年来,除了我之外的半吊子都被迫永远沉默了,知道的人保护不知道的人,时间会处理剩下的事,而我的身份使我成了这一代唯一不会被抹消封口的那个。


这些年吴邪的强,只是弱者愚蠢的另一种表现。


我曾经以为那不是一件错误的事情,强者自有强者的烦恼和责任,弱者只要尽力挣扎,做自己能做的就不算失格。


但是当我的弱导致我的亲人,为了保护我不得不去沾染血腥,让我在乎的人去忍受折磨,甚至成为我手下百无禁忌伤及无辜的理由,我终于意识到了。


弱本身就是我的错误。
(更新时间:11.23)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12-05 17:48:00 +0800 CST  
第七十三章吴邪的记录 后事



之后的经历我不想细述,胖子说的话我都没有听进去。
一个小时后,我们把所有的棺材和箱子全部打开,两个小时后,所有物资的列表和尸检的初步结果,已经躺在我手里。物资只使用了一小部分,人员名单也核对得上,仿佛整个探险队是被人打包冷冻了一样。
发白的尸体皮肤上,肉眼可见一些细微的隆起,而部分尸体的背部和脚掌上还有咬痕。这些人曾在水中被攻击,被寄生,运气不好的人直接被毒昏进入假死,抗性好一点的人,比如年纪小的孩子,不会立即有毒发的反应,但一旦打算离开水分充足的环境,可能会感到极其难受,直到身体情况恶化衰竭,被迫成为“卵鞘”。
只有低温才能让这些卵和孵化中的幼体陷入沉睡,安排这些东西的来冷冻的人,显然是一个行家。
我不由思考地下共生系统里的尸蟞和蛇,它们繁衍的手段类似,要依靠尸体孵化的温度和腐烂的营养供养幼体,尤其是蛇。古潼京里庞大的地下水系统,也是一个绝佳的防盗系统,只要有水,所有擅入者死路一条,和西王母故国几乎是一样的。
普通的麒麟血只能保证人不会毒死,而探查古潼京内部,还需要线索人能带出能说服其他人的实证,也就是活蛇,并且必须要有能解毒蛇的人存在。
条件太难达成了,任何一环有人说谎,探查古潼京秘密的计划就会失败。怪不得他们需要我,冒着和张家最后一个守门人彻底撕破脸的风险,也要引我吴邪进去。


胖子道:“你这样冷静地自残,我突然有点不习惯。”
我把大白狗腿擦干净,道:“你突然不唠唠叨叨,我也有点不习惯。这些尸体我还有用,冰着能保存很久——不能让你们入土为安,吴邪赔礼道歉。对了,你还有烟吗?”
胖子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了我一支:“爸爸老了,管不动你了,要抽就抽。”
我没回应这个笑话,点上烟吸了两口,道:“我们是好兄弟,而且,你和我比较亲?”
胖子立即叫道:“我和小哥也亲,你想干什么?我们说好不乱来的。”
我几口吸完那支烟,摸了摸手腕上的纱布,道:“我改主意了,还是想让他们死。”
胖子张了张嘴,道:“天真……”
“我知道,他们人太多了,组织也异常庞大,我以前的想法太理想化,根本不现实。但如果我说的计划,不是我一个人乱来的计划呢?”我看着胖子,知道自己这次终于能够说服他了,“想必小花和你交流过了,我爷爷和解九爷的计划,不止是脱离‘组织’……第三代里,小花也是执行人之一吧,我们同为后招,其实并无差别,所以他才愿意一次又一次帮我。爷爷特意把狗留下来,也不是为了给我保命。”
爷爷训练出一只可以闻出黑飞子,甚至可以和黑飞子正面硬拼的狗,是为反击创造条件。从爷爷决定反击到现在,几乎三十年的时间,老九门被削弱,老九门相关的人却因为这种削弱,遍布到了全国各个低端行业。
这就是爷爷想出来渗透敌人的办法,所有单个放出去的种子,不到发芽的时候看不出来差别和威力。也许每个人的任务都不多,也不难,就像车总,只是继续养他的狗,直到接到吴邪要去银川挖山的通知,再带着该给我的狗过来,顺道赚一笔他该拿的钱。
爷爷还在的时候,跟我讲过很多故事,它们的存在是为了我在关键的时刻,能做出正确的选择。目前为止,这种情况我只遇到寥寥几次,说明我还没有深入到爷爷的计划里去。
我从前一直以为自己是被排除在外,被过度保护,却没有思考过另一个可能——也许我是他们的最后一招,一直被保留着。
三十年的局,按解连环的说法,早该到达尾声,只是由于我的任性,产生了不该有的弯路,因为各种各样的阻力,没有发挥完全的效果,只够让这个暗中操纵的家族在我面前展露出自己的身形。
我以为看见目标就得去正面攻击,但人太弱的时候,正面只会送人头,我真正应该去担任的,可能只是最后补刀的角色。
经历了一个过长的叛逆期,是时候听长辈的话了,我需要听一听他们希望我做的是什么。
“黑瞎子不止一次暗示我,他所作所为皆受故人所托,我以为是我三叔,其实是我爷爷。”我继续道,“二叔一直不愿意告诉我实情,是因为我是吴家独子,按我爷爷的遗愿,不到最后一步不会把我推出来,可我三叔——”
一个人从楼梯的方向道:“可吴家三爷从不按套路出牌,提前把你启用了。”
我和胖子下意识抬头,蓝袍反应更快一些,人已经闪到地下仓库的楼梯口。黑眼镜冲蓝袍摊摊手,显然明白这底下三个人里谁最难对付。
他看着我道:“新发型不错。”
我根本笑不出来。
黑眼镜身上还穿着物流人员的衣服,脸上的面具估计是刚撕掉。他果然不会无缘无故失踪,是一直在沙漠等着二叔的下一步指示。
猜到他可能潜伏在某个地方,没想到这么近,我刚到,他就赶过来了。
“三爷想自己结束掉整件事,把陈文锦找回来,但他失败了,还把你提前牵连进来。他的道歉你已经接收到了。”黑眼镜拍了拍身上的沙土,“你和你三叔很像,遇到某一位就沉不住气,想自己行事,觉得一个人动动脑筋花个几年,就能解决掉这个大麻烦……如果真的那么好办,看得最透的两个人,狗五爷和解九爷,为什么联手了二十年都没能搞定?你二叔和你爷爷才是正确的,这件事情的考虑单位,至少要是一代。”
我想到旧事,二叔过来亲自抓从病房逃跑的三叔,还有三叔失踪后二叔对我说的那些话。他们互相不同意对方的做法,那解连环说会送给我的那封信,竟然是被二叔的人劫走了?
“想想我也是倒霉,你爷爷交代的事和你三叔交代的根本有矛盾,你家二叔又是别的计划,我都不知道该听谁的……就随便地都听了一部分,能帮的就帮一点,”黑眼镜坐到楼梯口,“反正我活不了多久了,吴家三代都算是我的救命恩人,积点德。”
我心中一动,道:“银川我找到的虫盘,确实是你需要的东西?”
黑眼镜笑了笑:“大恩不言谢。虽然我不纠结生死的问题,能活着总是好的。现在我出现在这,是因为事情有变。”
他指了指蓝袍,道:“这位出山,补足了一个切入汪家的重要条件,很多不能推进的部分可以继续,可惜你爷爷看不到了。”
我心道,当初要我去找蓝袍,是当年闷油瓶交代给胖子的事情,如果我早一点配合他们的苦心,也许这几年的时间不会浪费掉。
可惜这个假设毫无意义,如果不看透到某个程度,无论哪个时期,让我去配合都是不可能的。
骨子里我还是那个被两代人宠着的熊孩子,只是现在变秃了。
黑眼镜道:“汪家把黄严的视频利用起来,是要让你对自家人无法信任,就算你知道那是你真正的二叔,你也会有芥蒂,很可能会一个人再想什么疯狂的计划,就像当初你不再信任你的三叔一样。如此一来,汪家就可以接着操纵你的‘命运’。这词很可笑吧?”黑眼镜脸上也没有一丝笑意,“但是,已经不一样了,吴邪会被操纵第一次,不会被操纵第二次。”
我确实不一样了,我纠结的那些点,想知道的已经通过蛇全都知道了。黑眼镜给我做鼻子的手术,就是为了今天的局面。
而闷油瓶呢?我爷爷也托付他来帮助我了吗?他一开始对我的关注,是这样的因缘?
我们两个发展到今天的关系,爷爷如果泉下有知,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我抛开这些没有关系的想法,问道:“是小花告诉你黄严拍视频的事情?”
黑眼镜就摇头,道:“我只知道肯定会是离间计,谁关心他们用的什么。视频?这么说,你都看见了?”
离间,用什么手段并不重要,结果才是汪家需要的。如果我还是几年前的我,也许真的会做出一些冲动的事情,去质问二叔为什么要这样做,然后试图自己去解决所有事情。
“抱歉,我对你的心灵伤害不是特别关心。”黑眼镜耸耸肩,“时间不多,该听听我要说的事了。”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12-20 01:23:00 +0800 CST  
第七十四章吴邪的记录 汪家的派系斗争


“抱歉,我对你的心灵伤害不是特别关心。”黑眼镜耸耸肩,“时间不多,该听听我要说的事了。”
我脸上挤出一丝苦笑,突然想到潘子。如果是他还在,一定不会是这样的口气替我二叔和三叔办事,他从来都是竭尽全力让我远离所有和血腥味沾边的东西。
有些人是无法替代的,但既然已经失去了,就要面对这种失去。
小三爷,你要往前走。
黑眼镜管胖子也要了支烟,陶醉地在鼻子前闻了闻,道:“这边都是穷鬼,沙子里憋了几个月,差点馋死。”
之后黑瞎子跟我大致说明了二叔的行动,和我的推测基本一致:二叔进古潼京就是为了封口,也是防止那些被寄生的尸体造成恶劣的影响。他们两方在古潼京交锋之后,黄严就被汪家的人带走,黑眼镜知道后续一定会有变化,就一直躲在沙漠周边等着我出现,一边安排了这些“物资”的入库。
黑眼镜和二叔都没想到,汪家竟然让黄严拍了视频,里面记录的东西,明显是我以前都没有面对过的。
黑眼镜表示相信我的消化能力和承受能力。
我问他对我何来信心,黑眼镜就道,他就是跟我客气一下,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倒让我真的笑了出来。
这样就好,人总要逼自己一下,不试一试,怎么会知道极限在哪。
“我在这里,还等到了另一个‘你’。”黑眼镜道,“他跟我说了一些非常有趣的事情,并且说你一定会亲自来,因为他也做了足够多的布置。”
我听完就问:“汪小洋?”
黑眼镜道:“没错。你不必惊讶,也不用怀疑他找你的动机——那都是真的,我甚至见过他的妹妹。赶时髦的话,你可以管这叫策反。汪小洋只是这一代中的其中一个,这样动摇的孩子有很多很多。”
“这是一个很好的时代,”黑眼镜朝我晃了晃他的烟道,“所以我说,能活着很好。”
黑眼镜告诉我,汪家内部的派系斗争,主要也分为两派,一个是坚定维护古老族规的本家,一个是渴望独立的激进派,但站出来说话的毕竟只有高层的几个人,绝大多数不在“家”之内的人,都保持着一种中立的态度。
这是爷爷那一辈,从抓获第一只黑飞子就开始的渗透,汪家不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家族,他们和张家一样,新中国成立前后都经受了文化冲击,这个新的社会让人的欲望膨胀得太厉害了,汪家的人也要吃饭生活,为了一个几千年前没谱的祖训,没有人愿意付出那么多。
也许汪家之外的人里,只有我和闷油瓶知道,汪家瓦解张家本族之后根本没有能够得到想要的东西,真正的领导层,只是得知了一个没有任何用处的“真相”,失望之余,他们开始寻找其他能够服众的解释——花了那么多年,花了那么多精力和金钱,只得知云顶天宫里面埋藏着秘密,却连秘密到底是个什么样子都不清楚。
如果我是一个汪家普通小辈,我也会觉得操蛋吧。
在这种全面的不甘心下,张家遗留的几个陷阱,在汪家某些激进务实派的不死心中,重新回到了本族的议题之中。
他们试图在“秘密”之外,发现一些其他有用的东西。
两个张家遗留的陷阱,一个在古潼京,一个在墨脱。后者已经因为蓝袍的存在和“张海杏”的失败,变得不受任何一方控制, 汪家出于经济的考虑,把目光全部转回了古潼京。
(听到这我也有些惊讶,看来这个家族的财政危机,也是汪家转变目标的一个原因。)
“当然也不是他们自己发现古潼京的,你爷爷当年用了一些手段。”黑眼镜笑笑道,“你既然去过银川蛇矿,也许知道的比我清楚,那时候我也不过是跑了跑腿,主要还是你爷爷自己的行动。”
我心道果然,爷爷是第一批知道银川蛇矿的人,假揭皮的年代他应该正跟随张大佛爷平乱,汪家重启那个地方的时间,应该是世上盗墓行动之后,作为那一代唯一的蛇毒解毒者,爷爷自然有足够的时间做安排。
给人以希望,再亲自摧毁这个希望。
张家的内部瓦解,始于偶像被摧毁的失败,而汪家的内部瓦解,将始于他们毫无意义的“成功”。
我不知道哪个更快,但听黑眼镜全部说完之后,我忽然知道该怎么继续下一步了。
汪家的计划,已经暴露出他们人手和资源不足的现状,利用黄严威胁黎工出来找我,可能是因为黎工没有带自己的孩子进入队伍,也可能是因为没什么人好用。
黎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技能,我的这个领队的伙计虽然外行,却很懂的算计,不会无缘无故带一个闲人——把黎工带进队伍,可能是看上了他某些不为人知的特点。
我仔细又对了一遍尸体的名单,发现黎工唯一一直在做的事情,就是用摄像机记录黄严的举动。
我忽然有个大胆的推测:黎工在这个队伍里,不可或缺的身份,也许正是“记录”。
黎工,也是一个解读者。
这可以解释为什么他没有中招,他看到的“幻象”一定和别人的中毒幻象不同,也能解释汪家为什么愿意放他出来找我。
黄严也许已经跟汪家说过了黎工的特殊之处。就汪小洋的情报来看,他们没有办法可以分辨这种人,只能选择观察。如今黎工死了,不知道还会有什么等着他的儿子。
想要再次和汪家接触,这个孩子会是一个突破点,而这个孩子如果真的跟我一样……我会亏欠他很多东西。
“当想要撼动的山太大,无从下手,TNT又被明确告知无法使用时,找一只穿山甲。”我又点了一支烟道。
我没法去问这只穿山甲想不想穿山,既然生为穿山甲,就做穿山甲能做的事吧。
黎簇,是个好名字。
TBC
更新时间:12.14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12-20 01:25:00 +0800 CST  

楼主:面具Masque

字数:347144

发表时间:2015-02-28 08:3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4-12 02:39:50 +0800 CST

评论数:1546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