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权转载】白费力(盗笔衍生\/解密向)

TBC
更新三章
果然我是秒沉帝……
还在看的请吱声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03-05 09:35:00 +0800 CST  
邪帝生日快乐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03-05 09:41:00 +0800 CST  
第十三章 场景还原——吴老狗(二)
“你不记得我了吧?那么其他事情呢,关于四川,还有帛书?”进入耳室之后,吴老狗问。
张起灵摇了摇头。
如果是吴三省或者解连环,想必会问别的问题。张起灵牵扯进了几个计划当中,身处几个相关的骗局,自己追寻的东西却和所有人都不相干。
很多在别人眼里天大的秘密,在他这连多看一眼的必要都没有,更谈不上记住。
和他的使命相比,其他一切都微不足道。
“也是,如果你记得,绝不屑于再来找我们……我终究还是做了自私自利的小人,我们所有人都对不起你,活该有这样的命,我不该再奢求什么。”
曾经防盗的流沙机关被全部拆掉了,吴老狗用剩下的巨大空间打造成了一个暗室,本该存沙的地方,此时摆着成排的黑色瓦缸。
这些缸并非古物,只是普通的民窑就能烧出来的东西,看起来就像寻常居民家里的腌咸菜用的。
但张起灵皱起眉头,不自主地警惕起来了——这间屋子里,满满的是不祥和危险的味道,但另一个词同时浮现脑海——“赝品”。
养蛇的技巧汪家也有,那种拙劣的模仿应该从未真正成功过。而这个人也不可能是汪家人,他的素质太差了,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如果没有那只狗,杀死他甚至用不了一只手的力量。可为什么,一个普通人会掌握这种技术?
三寸钉一下从吴老狗的袖子里翻出来,沿着手臂快速地爬到了吴老狗的后颈, 抬眼盯着张起灵,似乎是感受到了他刚刚那一星杀意,提防着他的所有动作。
这种来自动物的威压让张起灵有些惊讶,只有吴老狗能分辨出,其实三寸钉紧张得在轻微颤抖。
吴老狗没有把狗收回手里来安抚,他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突然发难,能有个牵制总是好的。
“四川的事之后,你差点丧命,什么也不记得了,所有人都以为,幕后的张家倒了,我们这些被用来当枪的就可以逃脱,只有我的狗闻出了不同——我们还是在被‘它’盯着,可没有人愿意帮我,大家都太害怕了,宁愿让一切都烂在肚子里。很久之后,我才有机会搞清楚‘黑飞子’是什么,也终于知道自己替佛爷偷的人头罐,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吴老狗打开一只缸,黑色的人油膏已结块,看上去就像石头一样,黑毛蛇沉睡在里面,等待着再次被唤醒的时机。
“我从‘他们’手里截获了一些蛇,没有太多内容,我顺着线索找到了几处古墓,先下手为强地拿到了更多的地图,你去过一些地方却一无所获,是因为已经被我拿到了……但我发现,真正的核心,谁也没有触碰到 ,根本没有长生的办法,他们都被误导了。”
张起灵看着眼前的老人,对方的话远超过了他的预期。
蛇和黑色的油脂让张起灵想起一些古老的小故事,有一些记忆随之苏醒过来。
张起灵确定,这个老人是一个解读者。
但他肯定不是一个天生的解读者,那些古老的血脉早就断绝了。他只可能是后天被强行改造,而这种变化一定是在他少年时期进行的。
掌握这种恶毒办法的,是汪家的人。敌人的敌人,虽然未必是朋友,却有合作的可能性。
从老人的说法看,他们已经合作过,那么就等同于,他已经被背叛过一次。
但是没关系,这种事并不新鲜。
“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请求你。之前我放弃,就是想息事宁人,毕竟除了九门,没有人知道我的能力……我错了一次就不会再错第二次,也没有时间再错一次了。”吴老狗从暗室里的桌子上拿起一只青石匣。
“石函本身并没有实际意义,只是把每朝每代最有权势的人吸引过去的诱饵。这几年,大部分流落在外的石函都被控制并回收了,这只是我儿子从海南带回来的,里面的东西,对你会有帮助。”
张起灵看到石函上面精密的雕刻纹路和镶嵌 工艺,有些已经深入骨髓的传承知识从来不曾忘却。
这种石函应该制于汉代,后来几经易手,最后作为陪葬品沉睡在某些陵墓和寺庙中。这是绵延三千年的诱饵之一,只有好奇又自作聪明的人才会上当。
吴老狗的石函里面是一卷战国帛书的复本,真品的仿品,古董中的原单货,却还加了 一些现代工艺的拓片,看来都是他整理所得。
“你曾经劝告我,不要追寻事情的本源,我做到了。”吴老狗颤颤巍巍地后退了一步,突然跪下了。
他的膝盖止不住地颤抖,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但他还是咬牙让自己完成了这个近乎虔诚的跪拜。
童年时期的中毒经历,让免疫系统和神经系统在他七十岁之后迅速恶化,只有吴老狗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之前能撑下去,也多是因为还没有找到张家的人。
只有张家人有能力和汪家抗衡,作为闲棋,吴老狗发挥了自己最大的潜能去抗争。
可孩子们还年幼,远没有做好准备,没有时间了。
本该是一个平等互利的计划,吴老狗以为自己掌握了足以和张家本家交易的筹码,却因为张起灵本人的到来,变成了单方面的恳求。
“血脉,是命里躲不掉的。我的三个儿子都没有继承,我也有了侥幸心理,可是……”吴老狗老泪纵横。
张起灵还是对这位老人全无印象,他的悲恸却十分真切地传达了过来。
人之将死,说的未必都是善言,也有可能只是执念。
“请你救救我孙子。”
吴老狗处的帛书和根据帛书再搜寻到的地图、星图,汇聚了几个朝代对同一件事的记录,但每一片碎片,单独看的时候,都只是古墓的信息或是墓主的生平。
吴老狗凭一己之力,能一层又一层剖析,查到铁面生和鲁殇王的肮脏交易,查到鬼玺的最早出处,查到周穆王和西王母的战争,已经远超常人水平了。
这无疑给张起灵争取了很多时间,重新走一遍所有的古墓,找到鬼玺的所在,凭现在的他在一年之内根本无法完成,而距离下一个时间节点的到来,离开门的时间点,只有不到一年了。
他也没有时间了。
这一天,年轻人和老人在南宋的皇陵之中完成了一个不平等的交易,老人得到了一个可以安心瞑目的保险。
这个保险确实发挥了一些作用,可惜谁也没有算到所有事。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03-07 23:08:00 +0800 CST  
第十章不见了都没人提醒!直到今天!Q_Q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03-08 23:25:00 +0800 CST  
第十章 吴邪的记录——过去的过去
我很难回忆起自己当时的心情,现在想来,是那种东西太过于复杂,超出了我大脑的负荷能力。
我曾经无数次想象过我们再会的情景,想过闷油瓶胡子拉碴加腋毛过膝,也想过他骨瘦如柴皮或者白如鬼魅,更想过他干脆是忘了我这个人,像对待陌生人一样从我身边走过,然后我愤怒地一个回旋踢……这都是我还能够正常的做梦的时期,梦到过的情景,有些也是无比真实,似乎触手可及。
但不管是噩梦还是美梦,我都没有梦到过他这样的“表情”,还是个放大版的。
在我的记忆之中,似乎还没有和他这么正面靠近过,距离近乎脸对脸,使得闷油瓶神情清晰得甚至有点可笑了。
然而他的神色让我感到异样的陌生。
闷油瓶面对着我和胖子的时候,即使是他失忆格盘的那段日子,他都不曾真正空白过。
我承认他身上一直散发着隔离一切人的气息,但接触越多就越能体会,他的隔绝是出于对同行者的保护,而他的空白也只是一种经历过太多同样的事情后的麻木。
这很容易理解,当看过太多次同样的悲剧,人的表情变化变得非常微小了——但相对的,当出现不同于闷油瓶经历过的事件发展,他的表情变化反而可以很轻松地被解读出来,起码和他熟悉的人,是能够解读出来的。
闷油瓶会有愤怒有不甘心,有惊讶也有同情,对弱者和死者也会心存怜悯,只是几乎没有人有机会察觉到。我最早认识他的时候,他还处在找寻自己记忆的状态,那时候他还是有些“人味”的,话也相对比较多。
随着记忆恢复,他想起来的经历越多,表情便越少,这都是我曾看在眼里的变化。
不管背负了什么,经历过什么,他也还是一个人。
一个人就算再厉害,厉害到所有人都无法理解,他也还是一个人。
人的眼神里不会什么都没有。
但此刻卡着我嘴的闷油瓶,眼睛里就是什么都没有,如同一个死物。
难道这不是他?!
仔细一看,闷油瓶穿的衣服也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像是老旧的军服,上面的标示应该是被撕掉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恐惧和厌恶一下抓住了我,我感到自己开始拼命地挣扎,用上了全部的力气。
不对,有事情不对。
杀了他。
我必须杀掉他。
不管他是谁,我要杀了他。不管他是谁,他都得死。
我试图去咬他的手,却无法顺利发力,身体和四肢好像都已经消失了,只对头部还有非常微弱的操纵能力。
令我想不到的是,他卡着我嘴的手忽然翻了一个方向,似乎是打算抓住我的脖子往他的另只手上按,然后手指一松。
我并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却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狠狠咬了这个人。
这一口很深,我甚至感受到了坚硬的掌骨抵住了后槽的牙齿,听到了筋肉破开的声音,同时心中升起了一种报复的快感,然后却迅速转化成了强烈的恐惧。
闷油瓶任我咬着他的手,没有一丝反抗和惊慌,我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逃!
这个人我杀不了。
闷油瓶脸上依然毫无表情,在那口咬过之后就松开了我,把手伸到了身侧——我看到地上摆了很多黑色的瓦罐,每个都是人的脑袋大小,本该是封泥的地方此刻都打开了。
闷油瓶从瓦罐中取出了另一条鲜红色的蛇,右手使力卡住它的嘴,迫使它去咬自己。
他的左手实际上已经伤痕累累,伤口的颜色却难以辨别,像被蜜蜂蛰过似的有很多“点”。
我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的脑袋分裂了,一边忽然意识到我是在以蛇的视角经历什么事,一边又沉浸在“杀不了”闷油瓶的恐惧当中。
突然我又听到了人声,就出自我的身后,原来这个狭小的房间内并不止一个人。躲藏已经来不及了,“我”又被捉住了。
同时我听到抓住“我”的人说了一段话,似乎是一个问句,包含了很多奇怪的发音,我有一些熟悉,并不是全然没有意义的。但我还是听不懂,真的是一个字都没有听懂。
闷油瓶顿了顿道:“不行,对你是有毒的。”
立刻我就被转了一个圈,视野一下又黑了。
我意识到自己重新回到了一个罐子中,罐子里非常阴湿,有令人作呕的腥味,腥得几乎是“辣”的,这时候顶上的光亮消失了。
回到了封闭的地方,“我”的恐惧感墙也丝毫没有消失,反而更严重了。
我身边还有东西在,发出了“嗑嗑”的振动翅膀的声音。
画面开始出现交叠,我之前经历过的那种快速幻灯片的眩晕感又开始了,这一次要比上次要详细许多。
时间忽然失去了意义,我能感到时间是在流逝的,但又失去了对“时间”感知的能力。
说到底,我是在同时以旁观者和亲历者的双重视角在解读。
一天两天……是天吗?还是月,或者年?
罐子中一片漆黑,我看到的一切开始了多个层面的倒叙,大量毫无意义的东西灌进我的脑子,然后又烟消云散。
我能感到罐子被打开,又被关上,我还看到了不止一个“人”,但我的注意力本身是分散的,并没有把视线聚焦在打开罐子的“人”身上。
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般的情绪和无休无止的黑暗。
混乱、战争、杀戮、蚀骨的疼痛……
我能用一个“人”的感觉列地出一些关键词,却真切地觉得自己在与真正的关键擦肩而过。
这一切,都在我睁开眼睛的一刻消散大半。
我瞪着雪白色的天花板,直到眼眶里的液体顺着脸往下淌,才突然意识到我是可以眨眼的。
重新获得对时间流逝的“感受”也不知道花了多久,屋子里的光线好像是发生了一些变化,视野里出现了一个护士,我看到她的嘴在动,却连她说什么都没听到。
她又问了一句,我还是什么都没听到,但试图张嘴——可我要说什么?我可能发出了一些呻吟。
我感到她着急地在我的头顶忙忙碌碌,随即手背一阵刺痛。
昏昏沉沉的感觉又席卷了我,跟之前不同,这是一种很彻底的昏沉,没有夹杂意义不明的画面和乱七八糟的声音。
我仿佛做了一个长梦。
我不知道真正的吸血鬼从棺材里睡醒是什么感觉,大概会是肌肉酸痛为主吧?起码我现在胳膊木得都要抬不起来了。
然后我发现我并不是胳膊麻地抬不起来了,我干脆是被半绑在了床上。医用的束缚带把我的上半身和病床连在了一起。
“你总算是醒了。”有个人对我说,他的声音非常熟悉,不过我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他是谁。
这次我的五感已经完全恢复正常,只是头疼难忍,不太好活动,一动脖子就晕地好像要吐一样。
我勉强歪过头,看见小花站在我的床边,抱着胳膊,脸色非常难看。
但此时我没有别的心思,有些不那么关键的关键,恐怕我也要遗忘了,根本没有说别的的时间,所以我拼了命地对他说了一句话:“帮我找一个德语翻译。”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03-08 23:25:00 +0800 CST  
不对我记得我发过第十章……被吞了吧Q_Q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03-08 23:26:00 +0800 CST  
第十四章 吴邪的记录——我的名字
我在地宫之中,找到了几只破损的缸,使得我本来崩溃的情绪有所缓和。黑咸菜缸我小时候在冒沙井也见过不少,非常普通,所以从未真正在意过,只能推测是我爷爷或者三叔放在那的。
我又尝试了几次通过灰尘感受幻觉,也没什么收获。
实验无果之后,我就有点失去信心了,觉得自己看见闷油瓶搞不好就是普通的幻觉,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跟有没有蛇没什么关系。
再耗下去,我只会更加陷入到负面的精神状况里,于是决定暂时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到生意上,毕竟这是我当前的生活来源,不光要养活一票伙计,还得给胖子填无底洞。
不过我是一个习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临走之前特地选取了几片碎片,找了我在警察局工作的朋友帮忙化验,希望借助他专业的眼光,查查有没有什么线索,结果差点引火烧身。
我正在看账,这个朋友的电话打过来了,相比之前他查阅和化验的速度,这次快得不正常,加上他之前都是电子邮件发资料给我,主动跟我打电话的情况就显得极度不对劲。
我是草木皆兵,对任何不符合常规的事情都会打起十二万分的注意,接起来的时候,已经做好准备这个人是来骗我入局或者干脆也有人指使了。
“你从哪弄到这些碎片的?”
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收到个问句,听起来还特别急切,于是模糊了过去。
我的朋友语气就严肃了起来:“你最好跟我说实话。这陶片上有至少十一个人的DNA,那些黑色的油脂都是人油!如果不是我拦下来,已经要成立专案组了!”
我一下就懵了,我想过可能会发现一些血迹之类的,毕竟这种毒蛇会咬人,但是竟然有这么多人?
我当然没有全盘托出,只说这是我在外面收古董的时候收到的,全部都是碎片,因为好奇才让他查一查,想知道之前是装什么用的,如果需要的话,那些碎片就不用还给我了。
我的朋友才冷静下来,说这些DNA暂时查不到来源,他已经有同事去做全国失踪人口的DNA比对了,如果能对的上,就真要立案了。
“首先这不是古董,就是近几年市面上有卖的缸,其次你的指纹在上面,如果你不给我说个能让人信服的理由,会很难办,可能会需要你来协助破案,你肯定不想发展成这样。”
我倒不担心这个,说这种事情只要说我是合作的线人或者发现者就好,我对外有很多身份,其中也有古董鉴赏方面的,只要说是从地摊或者哪收来的不就行了。
“你并不担心自己的指纹在上面,看来是跟这事是没有关系,那我就继续说了,这件事比你想得要奇怪。”我的朋友又道,“上面一共有三个能明显检测到的指纹,两个旧,一个新。新的那个就是你的,跟油脂的形成年份不符——另外两个却几乎和油脂的年份相当,一个查不到来源,另一个问题就大了。”
我听得不耐烦了,我这朋友说话一般不会这么支支吾吾地,让他有话说话,要钱直接报数。
“另一个是你老爸的。”结果他道。
我马上就乐了,这事根本就不可能,我的老爹干脆是我们家最干净的一个,我都怀疑他知不知道那地方有个地宫,还存过些缸,更别提人油的事情了,肯定是意外接触到的。
在我印象里他一直乖得跟绵羊一样,除了小时候他和我爷爷吵过一次架,剩下能算得上他发飙的几次,就是我老娘要和他离婚——那也主要是他听训,连还嘴都很少。
我老爸怎么会在警局有指纹记录啊?
我让朋友先沉住气,在合适的时机把事情压下来,因为这些DNA肯定找不到来源,我老爹绝对一无所知,就算真抓他问我也保证他什么都说不出来,这案立了也是白立。
挂掉电话后,我马上给我老爸打了一个电话,聊了很多有的没的,然后就往“缸”和犯事拘留的方向上靠,话题进行地非常诡异,没想到还真给我问出来了。
“老家的时候我见过这种缸,你应该也见过。”我老爸告诉我,“缸都是你爷爷找人做的,是老三说他要用来腌菜,开什么腌菜厂,还搬了一些回杭州,不过后来又说腌得不成功,就不了了之了,我都没吃到。”
腌菜,我心想着真行啊,这么假的借口,也就老爸你会信。这要不是古尸的尸油,就是他们专门从哪买了尸体回家。他们用人油来喂蛇?还是做什么东西吗?
我老爸活成现在这样真的挺不容易,也许我也有机会活成他这样,不过我自己常年作死,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至于警局,也确实去过。你五六岁的时候,我带你去过一次东北,你记得吗?”
小时候的事情我都忘得差不多了,童年对我来说相当遥远,但是确实是去过长白山一次,就是在我老爹和爷爷那次剧烈的争吵之后。
“有个疯子要拐你,好像盯了我们一路了,我一着急就和他打了起来,当时是在马路上,那人跑的时候被卡车撞了,车祸挺严重的,司机也受伤了,要命的是损坏了公家的财产,他们不让我走。”
我奇怪自己为什么从来不记得这些事,我老爸就说我全程在睡觉,叫都叫不醒,一开始还担心是被人下了药,后来医生说单纯是困得。
“为什么说他是疯子?听你刚才说的,就是个人贩子吧?”我问。
我老爹沉默了一会,回答我:“因为他说的话都不太正常。他说你身上流着和他一样的血,有和他一样的味道,你们才是一家人,直到咽气也在重复这几句话。我怕让你童年有阴影,从来没跟你说过。”
这件事没有到此为止,我花了几天才查到当年的卷宗。只是一个无名无姓的流浪汉,要查到他的资料简直难如登天,我最后看到了入殓的报告,确实是撞死的,只有一点引起了我的注意:这个人遭受过严重的烧伤,五官几乎都融化了。
闪过我脑海的无数个片段,在这里有了拼接的可能,我立刻又打电话问我的老爹:这个人是不是手长得有些奇怪?
我老爸回忆了好一会,答案却是肯定的,这是一个手指很长的疯子,他一直住在二道白河,很多年了。
一瞬间,我不知道该作何表情,终于抓到了一点线索的喜悦,混合着恐惧,带起了强烈的战栗。
爷爷曾经说过,孙子的名字是取了一个谐音,为了让他干干净净的。
原来这个音,并不是我想的那样——也确实,我根本是开棺材必起尸的体质,招邪还差不多。
我总算懂了爷爷给我的名字,我还是晚了太久。
他其实从未期待过我远离这份命运,因为它早已存在于血脉当中——在我降生的时刻,爷爷就闻出了我和他是同样的人,我们有同样的特质。
无血,可惜,这只是自欺欺人。
*xie,不要读xue!请用口语发音(#`O′)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03-10 21:54:00 +0800 CST  
一次性放送【自暴自弃】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03-21 22:45:00 +0800 CST  
第十五章吴邪的记录——总结和流水账












张汪两家绵延在近乎整个中国历史里的缠斗,使得流传下来的东西根本不足为信,前推到战国的铁面生,后到上世纪六十年代的那次动荡,每一代的统治者身边都或有张家人或有汪家人的身影,我不想过度揣测那些牛逼的大佬是怎么篡改真相排布陷阱,只能确定:蛇的记录是唯一可靠的信息,它对两家来说,都是极其关键的。




应该是近一百年里,汪家才想到读蛇这个办法,跳过有人力干预的媒介,直接通过蛇的记忆还原历史。他们希望通过当时事件的记录,找到甚至破解张家终极,从而完成自己先祖的愿望,把那个秘密公之于众。




显然这个突破性的办法取得了一定成功,他们获得了很多原本被张家严密守护的信息,虽然还未及真正的核心,也足够让张家逐渐消亡和开始内斗了。




瓦解一个盘根错节无比庞大的家族,从内部才是最快的。




抗日战争恐怕是所有人最黑暗的一段日子,我难以想象大本营就在东北的张家,在东三省沦陷的那些年里是如何抗争,又是怎样在人道和家族千年的祖训中纠结。




我从张海客那里了解过汪家做事的风格,为了获得最真实可靠的信息,他们可以不择手段,当不能肯定时就潜伏关注,而到确认时就变得直接粗暴。现在的他们就需要两样东西,一是我这样的人,二是记录有关键信息的蛇。




这些蛇目前只有我知道的几个蛇矿中才有产出,而记载了最初信息的蛇究竟位于何处,目前没有人有头绪——只有张家族长才有资格知道的东西,因为闷油瓶的特立独行和失忆,永远遗失了。




我明白了很多东西,事关多项闷油瓶遗留的线索,这整件事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他的身上。奇怪的是,这样一来我反而对接下来该做什么有了思路。




似乎在认识闷油瓶之后,我追寻的所有谜底就全都关乎他和他的过去,不知该说到底是造化弄人,还是苍天待我并不薄。




本来这个记述该到此为止,但是有些点,我觉得还是需要做些整理,对我今后的计划会有帮助。












刚从墨脱出来那段时间,我请教过几个教授,但发现蛇的秘密后,我沉浸在自己的研究里几乎把他们忘了,等他们终于把关于“毛蛇”的研究反馈给我时,我已经远比他们知道得多了。




我猜到会是什么结论,其实并不关心背后的原理是什么,所以只草草看了一眼,算是给自己当初的好奇一个交代。




那种蛇不是现代物种,而是活化石一般的存在。犁鼻器比现代大部分蛇更发达,对信息素的接收和解读方式和现代蛇也不尽相同,只能推测出它们的交流极为复杂多变。但限于样本只有我拿回来那坨石头一样的“蛇干”(胖子干脆管它叫大便),他们也无法进一步继续研究。




怕我看不懂,回复中还附上了许多关于犁鼻器的构造说明以及国外关于信息素(Pheromon)的解释。




早有专家进行过大量研究来确认人类犁鼻器的存在,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器官,而它的功能也一直是个谜题。




我向他们提的问题之一是人有没有可能读取蛇的记忆,老学究们的结论都是否定的,只有一个人发邮件来说,通过信息素达成跨物种间的交流并非不可能,人和蛇之间本来就有很多的传说和联系,但这件事找到活人的例子才能下结论,希望有生之年能够获得一个。




我看着这个回复哑然失笑,把自己用于和他们交流的联络方式都注销了。




之后我回了一趟爷爷的旧宅,奶奶回了老家,屋子已经多时没人打理,无数儿时回忆在灰尘里闪过,然而物是人非,让我无比感慨。




爷爷早知道我和他“血”的问题,所以从我小时起,就总用故事灌输一些东西给我,比如老九门的隐秘恩怨、养狗的诀窍、掌握古文字的重要性,待我长大懂事,又培养我对金石的兴趣,甚至把笔记也交付给我保管。




他对于我的宠溺,其实远远超过对自己的三个儿子,本以为隔代亲在大部分老人那都是一样,现在却让我品出了更多深意。




我的父辈如果愿意,普通活过一生并不困难,而我一出生就注定了不可能,爷爷或许只是想趁自己还在,尽可能给我一个快乐的童年。




但他也料到会有纸包不住火的一天,只能希望这一天可以永远不来,或者能够晚一点到来,而即使它来了,我也不至于太过被动,能有反抗的机会。




说反抗也许太过狂妄——是作为一个人活下来的机会。




落到汪家的手里,我只会变成被严密监控的工具,如同西王母国壁画里看似尊贵无比的祭祀,后半生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读取蛇的信息,最后在牢笼中失去自我,生不如死。




我以前从没有觉得自己爷爷有多了不起,他的温和和好脾气是出了名的,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大志向,甚至对很多事有点过于逆来顺受——实际上,他对命运的反抗和对我的守护,已经默默地进行了这么多年。




他凭借自己对狗的操纵掌握了主动权,不仅没有沦为对方手中的工具,反而利用这种能力,开始猎捕汪家派出来的监视,使得对方无法对吴家的人轻举妄动,更找到了那种“蛇”矿的所在。




从小家里对我的培养,一些技巧的学习,对齐羽的模仿,也并非解连环说的那样,是为了把我用作迷惑敌人的烟雾弹——恰恰相反,齐羽才是掩护我的烟雾弹。




齐羽是考古队的人,作为齐家的后裔,他显然没可能遗传我爷爷的能力。如果他因为某些事情不老不死,又在命运赌盘再次开局的时候突然出现,所有人注意的点,自然就变成了“组织”当年的那些计划,以及是不是真有永生之法上去——这一点本就是引人上当的骗局,无数的细节会让敌人晕头转向。




永生是张家用来掩盖终极的最有效的障眼法,千百年都没穿帮,足够有迷惑性。




后来全国各地那么多和我相似的人,其中肯定也有我爷爷的布置。他把汪家查明真相来试探“吴邪”而非那个齐羽的时间尽力后拖了,只为了等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




这个可能,也是我刚刚才从教授们的废话里悟出来。




犁鼻器在很多成年人身上完全找不到,胎儿时期的人又都有这个器官,跟尾巴一样。有个说法就是它会随着成长而“退化”,那些有犁鼻器的人只是胎儿时期的“退化”没有完成而已。




爷爷抱着一个想法,他希望多争取一点时间,我的能力就能因为长大消失掉,这样即使汪家人找上我,我也没有利用价值了。




但他还是失算了,所有人越希望我不懂,越欺骗我,我就越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终于,烟雾弹被我亲自驱散,把自己暴露在了探照灯之下。




我想起闷油瓶对我说过的话,越发认定他知道的远比我多,和吴家的关系也不是看上去那么单纯。只是他背负的使命,确实同我们都没有关系。












一切属于爷爷的旧物都清理过后,我到他的坟前磕了头。




本以为自己这么大年纪还不结婚生子算是不孝,唯恐他老人家泉下不安,如今才真正知道,我本来就没有过普通人生活的资格。




有些事既然躲不过,干嘛还要躲呢?












*别看这章好像信息量很大的样子其实中心思想就一句,吴邪搞基天经地义。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03-21 22:45:00 +0800 CST  
第十六章吴邪的记录——真正的口信












从我被咬到现在,不过是小半个月的时间,这小半个月,却是闷油瓶离开之后我最难熬的一段。




一方面我知道自己有危险,身边有无数眼睛在观察,另一方面,我却看不到对方的任何一招——害得我差不多每天都从梦中惊醒,感觉睡着就是一种浪费时间。




但就算醒着我也干不了什么,计划开展之初就不顺利,关于蛇矿的信息实在是太难查找了。




我本以为带回的那些罐子是重中之重,结果却只是康巴洛人暂存转移蛇的器皿,里面什么都没有。直接相关的信息,竟然还是伪青铜门后的壁画和地图。那些藏品和资料已经全毁了,靠得住的只剩我的脑子,早知道不做那么绝了。




我对着自己复制出来的图形看了相当长的时间,实在找不出什么分布的规律……连蛇都拿不到,何谈接触真正的“真相”?




不过我没有气馁,恰恰相反,我做好了耗个半辈子才把这件事查清楚的打算,而被咬之后,我的思路似乎一下变得特别开阔,以前很多想也不会去想的途径和办法一个个冒了出来,加上我现在有了人力财力,好多事情办起来可说不费吹灰之力。




比如,西王母及其后裔是这种蛇的最早使用者,那么我想要知道蛇的用法,再去一次蛇沼不就行了?




我觉得这他妈就叫开窍,人生一大突破,胖子却啧了半天说我是中邪了。




三叔当年去塔木陀的喇嘛夹得非常出名,显然不是因为成功出名,去的人折掉九成九,算是一桩巨大惨案,到现在烂摊子都没有完全收好。它曾经是我心里一个隐痛,现在却感到没什么所谓了。




当我给哑姐做好吩咐,甚至开始置办第一批装备的时候,事情却发生了一些变化,直接导致我的整个计划被推翻。












我刚跟人商量好下午见的伙计人选,回到吴山居却没有看见王盟。现在的我有很多安静安全的地方可去,那间旧铺子却一直是首选——我刻意保持了很多以前的格局,也不好说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




王盟早不是以前只会扫雷的伙计,我把很多事情都交给了他打点,但是擅离岗位这种事还跟以前一样要扣工资。我给他打了电话,响铃却从屋子后部我的私人小领域里传了出来。




我马上非常不高兴,很多资料都堆放在那,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进入,王盟当然也不例外,当下就决定扣他半年奖金。




我喊了几声往里走,意外地看到王盟只是蹲在内间门口,一脸复杂,好像快哭了又似乎有些愤怒。




我应该有几年没见过他这种不知所措的表情了,不由心头狂跳,很多记忆纷至而来。




我问他是谁来了,他还没张嘴,我就看到了一双鞋头都几乎穿了的“鞋”……我甚至都不好说这能不能算是鞋,估计犀利哥都不会穿。




“小三爷,你现在看这些是不是晚了点啊?”一个沙哑的声音问我。




我抬头一看,一个浑身脏兮兮的人拿着我的资料册,简直像从破烂堆里现凑了一套衣服出来穿,裤子都快破成条了,如果不是黑色的风镜很有标志性,我肯定认不出来。




黑眼镜拍拍手里几张纸,转身又坐回了我的躺椅上。我一看他恨不得浑身都掉土渣的形象难受得不行,心想这把躺椅我本来很喜欢的,以后不能要了。




“老板,我实在是没办法啊……拦不住……”王盟小声道,我摆摆手让他出去倒茶,他赶紧如释重负地跑了。




“你怎么在这?”我揉揉眉心问,“干什么了搞得这么狼狈?”




他总不至于是穷困到需要行乞了吧,我的天,宁愿饿死也不愿意被我夹喇嘛吗?我怎么不知道他活得这么有风骨的,简直是朱自清。




黑眼镜还在看我的资料,露出一口白牙:“性取向和下丘脑活化反应……费+洛+蒙……小三爷,你现在才来研究这个,还来得及吗?瞎子都看得出来是怎么个意思吧!”居然哈哈大笑起来。




我听得很不对味,打断他道:“这是之前别人给我的资料,我需要知道一些原理和作用方式……你应该知道,狗五爷的鼻子小时候就坏了,我却跟他不一样。”




黑眼镜乐呵呵道:“你查得很快,好事,省了我很多麻烦——我是来帮你的。”说着从躺椅后边拎起一个特大号的军用水壶,状似郑重地放到了我的手里。




水壶相当重,似乎装满了水,外表有一层沙土,也像是从哪捡来的一样。




我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这是三爷真正的口信,别随便打开,蛇还是活的,不过里面的东西对你没什么意义了。”他道,“狗五爷在世的时候交代过我,实在拦不住你的时候就得照应着点。他辈分高,这种时候得按辈分算谁的要求更优先,我一向非常尊老爱幼。”




“你说什么?这才是我三叔的口信?那你之前给我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抓狂地问。




黑眼镜却不回答,接过王盟新沏的茶,撇去沫抿了两口,放到一边的茶几上。丐帮般的形象配上奇妙的“品茶”动作,简直像荒诞剧一样。




“如果一直老实点在家,大概没人会真在意你,毕竟比你更像‘吴邪’的家伙手脚麻利多了,脑子也没你这么一根筋。那么多‘你’当中,你本来是最不像的……但你最近性情大变,又到处找‘蛇’,几乎直接给了他们确认的证据,他们肯定已经非常怀疑了。”




我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我爷爷为了我的安危做了一些安排,这些人本身不和吴家直接联系,都像断线风筝一样有各自的命运和追求——张海客他们曾经被迷惑过,汪家也不例外。但我既然决定正面抗争,让他们知道我就是我,其他都是假货,也没什么不好。




黑眼镜道:“增大犁鼻器开口面积的手术我就可以做,做完之后你的感知会有新的变化,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不过你也没时间了,要先下手为强,现在就得分秒必争。作为真货,你唯一的优势就是你是真货,你才是唯一有机会接触核心的人,而你最大的短板也是,‘你是真货’。”




我脑子转得飞快,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假的“我”掌握的表面信息更多,却永远不可能达到核心,就是作为消耗兵拖时间在用,而我最近才开始下手研究,进度落后太多了,只有把他们的信息都取过来,才能最快达到我的目的。




黑眼镜指向我那些成堆的文献,笑道:“但其实不用那么麻烦,你也可以选择放弃。如果你就此放手,平静一段时间,他们也不会轻举妄动,因为你有哑巴张的那只铃铛,掌控你的成本太高了。”




闷油瓶留给我的铃铛?




我不知道到底该怎么使用的那只不会响的铃铛,此刻正躺在我的衣兜中,半个月了,我也没从上面研究出太多东西来。




关于这只铃铛胖子倒是发出过不少调侃,大多不可信,加了太多胖式黄色笑话进去。




我仔细想了一会,真正有意义的只有“小哥说,这只铃铛对‘死人’和‘想死而不得的人’都有作用”一句。




“老板,你们怎么回事啊?”王盟端着茶壶远远站着,看来去南宁那次真给吓着了。




“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一次说完吧。”我揉了揉眉心道。




黑眼镜半倚着躺椅,脸上还挂着奇怪的笑容,这次却不说话了。




我心中一动,探手过去摘他的墨镜,发现人已经累得睡着了。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03-21 22:47:00 +0800 CST  
第十七章吴邪的记录——拜师












我让王盟跟我先出去,顺便把铺子关了,下午挑人去蛇沼的事情也只得暂时搁置——我有预感要出大事了。




黑眼镜这样的人,居然在外人面前露出毫无防备的疲态,要么说明他特别信得过我,而且我这特别安全,要么是说明,他实在累得撑不下去了。就我对自己那点斤两的估算,肯定是后者。




他刚说过要分秒必争,那就不是开玩笑了。




从最后一次在医院见他到现在,十几天,他几乎一点都没休息过?那他到底是去哪了?




王盟还有点惊魂未定,告诉我说,黑眼镜是早上一开门的时候突然出现的,说要见我,手里还拿着东西。那场景太像7年前,他还以为自己做恶梦没醒,整个人差点崩溃,都忘了要给我打电话。




04年黑眼镜第一次来找我,那时候我正顶着三叔的面具在巴乃,并没有跟他碰上头,后来口信就被我二叔弄走了。我本来相信了黑眼镜的话,以为冰箱里蹦出来咬我的蛇就是当年扣下的口信,现在他却又变卦了。




到底还有什么隐情?




如果是以前的我,肯定二话不说找个地方把水壶打开,把蛇拿出来看个究竟,但事到如今,我的第一个感觉是会有危险,我必须要沉得住气,不能轻举妄动。




于是我哪也没去,就坐在内室屋子的板凳上,一边静静观察那只水壶,一边等着黑眼镜醒。




本来觉得闷油瓶那样盯天花板一动不动是很神奇的事,现在我却意识到,思考本身就是不需要什么其他动作,搞不好闷油瓶那些时候都在思考他操蛋的人生——最近,我也有些习惯了可以称之为“长考”的这种状态,一整天坐着,可以连点饥饿感都没有。




水壶非常旧,是那种被称为78神器的经典款,价钱不贵,铝制壶身已经刮花了。我以前没机会仔细观察过,模糊记得三叔从前办装备喜欢用军品,和后来的我不一样,荒野求生推什么买什么。




能感到里面是真的有活物,像条鱼一样偶尔还扑腾几下,幸好水壶封得死紧,不用担心它会冲出来。




78水壶的容量是一升,水并没灌满,刚刚拿在手里的感觉却重得多,手上掂量斤两的功夫这几年我也有了些心得,里面那条蛇大约有四斤。它肯定窝得很难受。




仔细一想这又有个矛盾点,如果这是三叔给我的口信,那这条鸡冠蛇起码已经活了七年。那种蛇的成长周期我并不特别清楚,但是七年时间,一条蛇怎么也不会只有这点重量……除非它是小白菜,天天吃不饱,硬是保持住了消瘦的好身材。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性了,这七年间,黑眼镜是把蛇存放在了类似蛇矿的地方。半个月前我被咬之后,黑眼镜才匆忙去到存放点,把它“唤醒”再带回来给我。




蛇矿,还能进去人的蛇矿,世界上满足这条件的地方不多,我先想到的是墨脱。




墨脱的蛇矿非常特殊,因为雪山温度太低,康巴洛人使用添加人骨香灰的香炉让冬眠的蛇苏醒,当完成记录、需要长久保存(现在看,也许不是为了保存在墨脱,而是为了往山外运)的时候,就把蛇放入那种填了黑色人油的罐子。




油脂遇冷凝固后,蛇就被封在了罐子里,放到地下之后,可以保存相当长的时间。




这里就不得不说闷油瓶记录的那些启发式的小故事。张家用隐晦的寓言故事,记载的却是古代真实的事件。我曾经思考过蛇王国的故事到底有什么影射,和雪山深处的仿制青铜门到底什么关系,却没想到,它其实是一个近乎直白的叙述。




能突然想明白也是因为我被咬的那一口,当完全以蛇的视角看待世界,很多之前让“人”困惑的地方就豁然开朗了。




“温暖的石头”就是人油熬制的黑色诱饵,闪鳞蛇的成蛇进入那些被加热的缸后,就被迫成为了记录“真相”的工具,所谓失去了自我,不再是真正的“蛇”了,甚至没有了作为蛇的很多生活习性。同时,暴露的蛇巢地被开采者用掩体隐藏,他们有本事平底起丘,使得所有后孵化出来的幼蛇“不能看到光”——从小没见过光,眼睛的功能已经退化了。这些黑暗状态下慢慢成长的“蛇”后代,如同一个新的物种,继续被用作记录的工具。




说穿了,那故事简直直白得可笑,然而不明白其中具体指代的人,即使读了故事,也会跟之前的我一样,被哲理说教的部分吸引,错过真正的重点。




不过黑眼镜去了墨脱的想法很快被我推翻了,计算一下时间就知道不可能——墨脱实在太难到达,光进山半个月都不止,黑眼镜可能是去了另一个“蛇巢”。




他回了一趟蛇沼,只可能是这样。




只有在塔木陀雨季的时候,才能通过雨水的指引找到西王母地宫的核心,而我对于那个地方的全部知识,都来自于文锦的笔记和之前的幻觉,能作为参考的其他信息几乎为零,我甚至不知道神庙的地下到底有多深,都存放过什么。但黑眼镜和三叔在与我接触前,已经在那呆了很久,他们肯定对我没有涉足的部分有更深入的研究。












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感觉有点不自在,好像有人在看我。




我板凳的位置在躺椅和门之间,躺椅是背靠着墙的,我平时就往躺椅上一靠,对着桌子上的资料使劲,从没回头留意过椅子后边的墙壁。如果不是被黑眼镜抢走了躺椅,我恐怕永远也不会抬头看到那个缝。




这间铺子曾经盘给过别人,后来才被我重收回来,屋主装修过一次,我就直接用了现成的,没有再找人收拾。我看到的那个缝,就是装修墙和天花板相连的一个小小的缝隙,粗看还以为是装修木材的阴影。




现在这个阴影却给我一种很邪乎的感觉,好像里面有一只黝黑的眼睛,瞳孔因为屋里光线的变化,还反出来一点光。




我马上把凳子搬过去,站起来去看那到底是什么,两三下把装饰材料扒开。




这一扒不要紧,那个缝竟然一下就打开了,露出来里面一只小小的摄像头。




我顿时头皮发毛,伸手就把它扯了出来,结果发现上面全部都是灰尘——这玩意放在这很是有些年头了。




据我所知,之前这半边铺子的主人是个正常人,绝对没有监视谁午睡的癖好。




他妈的,谁把它放在这的?




“你扯它干嘛?”




突然听到底下传来这么一声,我吓得一个激灵,差点一脚踩歪掉。




黑眼镜翘起脚踩住我的板凳,啧了一声道:“你不会才看见吧?”




“这是——”我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的屋子里怎么会有摄像头?




“看来你是才看见了……”黑眼镜摇头道,“你恐怕会是最差劲的一个。”




我脑子还懵着,不懂黑眼镜在说什么最差劲的一个……摄像头后的线是断的,起码最近并没有人使用它监视我,但这也说明,曾经是有人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难道是汪家人?还是假吴邪的派系之一?又或者这是张海客他们的手笔?




“你的生活从很久之前就被人监视了,对方喜欢掌控细节。后来因为三爷的计策,你算是亲自下水了,他们也就不再用这种方式——因为你‘被污染’了。”黑眼镜耸肩道。




“你是说,三叔带我去鲁王宫?”我问道,“这东西是汪家人放的?”




汪家要找的解读者必须是愿意说实话的人,也就是不能知道蛇记载的秘密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有毫无私心诚实的复述,对他们来说才是有意义的。




鲁王宫可说是一切的开端,我再去过出土鬼玺的鲁王宫后,身上的普通人特质就被破坏掉了,对方根本不知道我在铁面生的墓里都知道了什么,对陨玉、蛇柏还有那些虫子了解到了什么程度。




我现在才看见这个摄像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这一场博弈早在我发现之前就结束了。




我再次感觉到自己的没用,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只是一个废物点心,甚至无法参透别人对我的保护和良苦用心。




黑眼镜似乎还是没有彻底缓过来,他跳舞似的活动了几下四肢,看我还在发呆,无奈道:“随随便便一点打击,情绪波动就这么大,你肯定是最差劲的一个。”




我问他到底在说什么,黑眼镜却问我:“你真的打算去找第三个蛇矿?”




我点头。




“不管你找得到还是找不到,这个行动就是正式的挑衅。”




我道我自然知道,但必须抢在汪家的前面找到蛇矿,不能让他们接触到真正的“历史的真相”,为了这个目的,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不为过。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所作所为,对你周围的人,甚至对哑巴张来说都很不公平?”黑眼镜道,“所有人对你的保护,都是希望你能够作为你自己走下去。”




我没有说话。




黑眼镜看着我的脸色,点点头道:“看来我无法简单说服你了。故人所托难辞,我会教你一点东西,虽然你肯定会是我最差劲的一个徒弟。”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03-21 22:50:00 +0800 CST  
第十八章吴邪的记录——师父不如狗(一)




(官逼同死,直接跳戏。)




我是不是差劲的徒弟不好说,黑眼镜绝对是一个极其差劲的师父,可惜我当局者迷,明白地实在太晚,这是后话了。




黑眼镜说话有种让你摸不着头脑的特点,却又能不知不觉带着你的思路走,这种忽悠人的艺术,胖子其实也擅长,但他是扯皮加出其不意,同黑眼镜的凭实力加狡猾耍赖有点差别。这两个人凑在一起,简直可以天下无敌,当然,这也是后话。




总之,我一开始并没有想拜谁为师,甚至没有对黑眼镜产生信任,还特意找小花求证一下他的底细,得知了一些关于黑眼镜的往事之后,我发现了爷爷找上他的理由:




汪家的习惯,是通过控制目标周围的环境变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从我带着假张海杏进到雪山深处的倒霉经历就能看出来了),黑眼镜却是一个绝对游离的人。




世界上除了他自己之外,他不挂心任何东西,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威胁他。他就是我爷爷布局里那个不可控的变量,而他确实也是个有本事的人。




他特殊的遭遇,使得他有极多我没有的东西,经验。




各种经验,跟人打架的经验,火拼的经验,耍赖讹人的经验,对付蛇的经验,还有“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我还是赚两百”的经验。




他甚至管闷油瓶借过钱,知道这件事后我震惊了足足一个下午,让我对他的看法有了巨大转变。




黑眼镜直接带我的学徒期不长,只有三个月。我先是离开杭州去到北京霍家批的新四合院参加“集训”,体能和反应速度好了一点之后,又跑了全国好几个地方活受罪锻炼生存能力。




按黑眼镜的说法,我必须改变旧有的生活方式,建立隔离“自己”的机会——我之前被控制的太严密了,太容易受到对方的影响,自己以为掌握了主动,其实还是他们的牵线木偶。




“你得让自己变得不可控。”黑眼镜说,“而最不可控的人就是神经病,所以神经病是无敌的。”




我对人的信任建立起来之后就很难动摇,加上他拿蛇和闷油瓶的事情吊着我,我一时对这句话深信不疑,直到发现他把我当徒弟的事情昭告天下,而且他没有一个徒弟活得超过三年,我才第一次对自己的生命安全和智商产生了怀疑。




但那时候已经不可能半途而废,睡过鳄鱼和烂泥,被水枪喷到脑震荡之后,我人生观都打散重塑了。




胖子特地打来电话,说老子叫你砸点钱使唤黑瞎子,怎么变成了你给人家当狗遛,你要是缺人操你找我啊。




我把黑眼镜管闷油瓶借过钱的事迹说完之后,胖子也不吭声了。












三月魔鬼训练营后是三个月的“实习”,黑眼镜不再天天盯着我,而是让我把学到的东西应用起来,让他们看看我的“变化”。




这期间我重新操心自己的生意,补救前三个月彻底失联的损失,好在哑姐的小孩大了,不再需要天天照顾,所以主动来帮我分担更多的事务。




我知道她对三叔始终不能忘怀,是一个念旧情的人。我在现在的位置,虽然没有三叔真黑道的风格,却还是需要一个潘子那样的左右手,哑姐不是个好人选,可我也没其他人可用,于是也就同意了。




有些人是不可替代的。每到艰难的时刻我都会提醒自己,要珍惜每一个愿意帮助我的人,学会对别人的命负责任。




有了哑姐当正式的副手后,我往几个盘口发了消息,让他们去收集全国一些长寿村的资料,寻找和当地传说相关的东西,不管多少钱,都带回消息来给我。无论什么领域,砸钱总是没有错的。




随即发生了几件事,算是我与汪家半直接的接触,他们第一次以自己的面目出现在我面前,我得以平安无事,却不是因为自己等级提升,还是仰仗了我爷爷的早年的安排。




这件事对我打击还是挺大的,我耗了半年跟黑眼镜学习,自以为有了点能力,却发现师父不如狗。




黑眼镜对这个说法十分不屑,但他似乎要躲霍家的债,没来得及向我展示他到底是不是比狗强。




和汪家接触的几件事导致我的调查进程火箭式加速,小满哥的出现又让我有了久违的安全感,不过它实在太难伺候,完全不听我的话,弄回去养了不到一周我就感到力不从心。




虽然有了训狗的教程,短期内我却不可能达到爷爷的水平,只能抱着对大神负责的态度,去求助我二叔。




去了才知道,小满哥本来就是在二叔那里养着的,跟二叔关系非常亲,甚至会主动摇尾巴(我就没有受到这种待遇)。带给我狗的是一个叫车总的人,和我二叔私下有接触,只是在这之前,他们根本没有把我当成吴家这一代真正的代表。




而立之年都过了三年半,我二叔却还是要把“不会让你乱来”挂在嘴边,如果不是我最近的动作,让他对我有了点信心,这条狗都不会送到我的手上。




我看着二叔的白发也说不出什么话,其实是感受到了时间的魔力,他不是不会让我乱来,而是现在的我如果乱来,他也没有心力去管了。




他老了,小满哥也老了,有些事情,总还是要落到我的肩膀上,天塌了需要有个人扛,这个人该换一换了。












时间已经是2011年的末尾,我有预感,新年不太会有机会再来看长辈,于是在二叔的地盘多呆了一段时间,听他的话,去见了吴家几个还健在的表叔。




爷爷去世后,他们就是吴家资格最老的一辈,按我二叔之前的说法,小满哥和他们是平起平坐的,所以当我被小满哥拖着出现的时候,他们露出来的表情都有些奇怪。




打关系露脸是很模式化的事情,我本来并没有在意,只想赶紧结束后回去杭州,因为我从银川带回来的蛇毒都制作成了试剂,还有大量没有解读出来。




本该是非常普通的寒暄,却在结束的时候有了点变化。




我已经很少去问为什么,但有个表叔和其他几个人不同,小满哥对他不是颐指气使大摇大摆的,进门就有一些忌惮的表情,来来回回闻个不停。




“坐。”那个表叔用长沙话道,小满哥竖起耳朵来,然后真坐了下去。




小满哥体型非常的大,坐下之后室内都亮堂了一点,压迫感顿减。




我十分奇怪,小满哥在我这一直是当大爷,坐车都得先给它开门叫小满哥先上,不然它都不鸟你。最可气的是你还没它力气大,想抱抱不走,拖也拖不动。




表叔看我神色,就问我是不是被小满哥折腾得够呛了,他这有件东西可以帮我,保证拿了之后,小满哥和我好成“一对油盐坛子”,但是我必须答应他一个条件,不能拆开,不能交给别人,不能问这是什么。




我正头疼喂小满哥吃饭都跟上供一样难,花钱如流水它还不领情,马上就答应了。




本以为会看到爷爷修订版的训狗笔记,或者特制狗哨之类,表叔却从怀里拿出了一只白色的香包。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03-21 22:52:00 +0800 CST  
第十九章吴邪的记录——师父不如狗(二)












香包四四方方,很像开过光那种装符的包,只是外面没有佛像,单纯用线细细封住了口。




还有挂绳缠在外面,似乎可以戴到脖子上去,不过表叔显然没戴过,看着线都是硬的。




表叔伸着手,我却没敢接,脑子里闪出了老家的几个说法。




老长沙这几个表叔是真正的土夫子,南派淘沙不讲究那么多规矩,只有一点,自保即可,所以会佩戴一些保佑自己实际上可能损别人运气的护身符,提供护佑的对象往往不是普通的神佛,而是一些比较邪乎的东西。这种符求来是认主的,你拿了就不能送给别人,甚至不能让别人碰,一旦送人,你的运命也就一并送人了。




我和我这个表叔几乎没什么私交,除了以前过年去要过红包,或者碰上红白喜事,根本算是陌生人。即使我们有亲戚关系,我是嫡孙,以后吴家的老大,他也不至于要把自己的寿数和运气送我吧?这投资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我的疑问还没出口,表叔就直接把香包放在了我衬衣的兜里,还把我外面风衣的扣子给系上了,把香包彻底遮住。




他说:“小满哥跟了你,说明你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如果小满哥不服你,它就是一条废狗。这是你爷爷的遗嘱之一,你以后只要戴着它,小满哥就会听你的话。我不告诉你这里面是什么,是为你好。”




我应承下来,看来这包不会是我想的那种护身符了,只跟狗有关系。




全程小满哥都在我们脚旁坐着待命,也不知道是听懂没有,神色狐疑地抬头,盯着我的胸口。




我答应了表叔不问,他那番话也是不会给我解释的意思,于是站起来告辞。反正回家拆不拆开看都是我说了算,表叔也就是求个自己的心安罢了。




这时候事情就奇怪了,小满哥呜咽了一声,也跟着我站了起来。




我大为惊讶,之前我不哄它,它半步都不会走,这次却乖巧起来,直到上了车,它也还是亦步亦趋,甚至想从后座跳到我副驾驶的位置来。




“小满哥?”我回头问了一句,就看它眼里竟然有了眼泪,好像不能挨着我坐,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心中大为触动,干脆自己坐后座去了。




“老板,这狗怎么突然跟你这么好了?”王盟问我。




小满哥直接把前腿和脑袋搁到了我的大腿上,我第一次见到它冲我有一搭没一搭的摇起了尾巴。黑背本身就是大型狗,小满哥又特别重,如果不是我前段时间的锻炼有效果,这么大个头往我腿上一趴,我都未必坚持得住。




我尝试着摸了摸它的脑门到鼻梁的一段,小满哥就伸舌头要舔我的手。




“神了。”我道,“你怎么回事?”




小满哥就一脸蠢相地看我,好像特别满足,我揉它脑袋它也不生气,过一会干脆在我腿上睡着了,流了我一裤子口水。




这只狗本来极为警醒,之前代为照顾它的人把狗交给我后,它只在自己认为安全的地方休息,对我的身边一向不感冒,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接触了太多蛇的关系,甚至有些嫌弃——现在居然对我毫无戒心了,而且如此亲密。




表叔给的到底是什么?如果小满哥是猫科动物,我还能推测香包里是猫薄荷,狗会对什么东西的味道特别有反应吗?




我忍不住把手伸进口袋去摸那个香包,绸布里面是硬的,应该是故意做成让人摸不出来的样子,在真正的芯外加了“壳”。




我并不担心会捏坏,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我肯定是无法安心的,干脆下了力去试,感觉似乎是有个棍状物。我已经几乎没有嗅觉了,连闻的步骤都省了,抽出大白狗腿就想割开看看。




翻着香包边缘找下刀处的时候,我心中冒出一个念头:我的这个表叔,帮着爷爷卖过长沙的狗场,应该是很得我爷爷信任的一个人,掌握着爷爷的遗嘱不算奇怪。可这道遗嘱竟然需要爷爷跳过自己三个儿子,跳过车总,另外给一个小辈?




爷爷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呢?




黑眼镜说过,走江湖的技巧多是利用人的盲点,一旦把常人容易有的盲点都整理出来,你就有了看透别人局的能力。




爷爷关于狗的遗嘱分成多个人来执行,车总和我二叔显然是后来合流了,互相通了气,这个表叔却和我二叔是平辈,关系又没有特别亲昵,不逢年过节甚至都打不上照面。




小辈拜访长辈是要挨家挨户的,他们互相之间却不怎么走动。这是不是说明,我爷爷猜到自己儿子的性格如此,不想让二叔知道这样一个香包的存在?或者这个香包的存在,是违背我老爹他们意愿的?




关于那些狗场,难道还有什么遗产纠葛的问题?




我已经不是个喜欢在无关问题上思索太多的人,这种想来想去犹犹豫豫的强迫症,我已经克服掉了,刀刃一转就割开了香包最外层。




里面果然还有一层白色硬绸子,折了起码三层,我把它掏了出来,按照纹理拆开,越拆就越觉得不大对味:这种材质我见过啊,这他娘的是铺棺材用的。




翻到最后一层,里面包着的东西终于露了出来,黑色的,像一段光滑的小树枝。




细看就知道不是树枝了,纹路不对,它是有皮肤质感的。




这是干尸的小手指头。




我一时不敢用手去接触,关于干尸我的惨痛经历太多了,但这应该不是粽子的手指头,没有那种异样的钩状指甲。




忽然小满哥醒了,脑袋一抬,喉咙里满是呜咽的声音,看我的眼神也变了,还把牙露了出来。




小满哥一亮牙,看着满身杀气,我举着那根手指,也腾不出手来安慰它,吆喝了几声,它理都不理。




我心道这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又不乖了,它就一个翻身扑住了我的胳膊,我根本反应不及,手里的东西差点脱手。




小满哥低吼一声干脆压住了我的手腕,不停去嗅我手里那根指头,闻着闻着,不叫了,尾巴低低摆了两摆,显然不是个高兴的意思。




小满哥实在太沉,我的手很快就血液不畅,可是我叫它也不听,给压得苦不堪言,只好另只手掏狗哨子去吹,让它起来。




狗哨的口令还是好用的,小满哥立刻放开了我,只是又恢复了之前那种淡定和爱理不理,好在是没有之前那种蔑视我的情绪在了。




这时候我一下明白过来这到底是谁的手指头——这确实不能让我老爹他们知道。




这是爷爷的小手指。




我老爹是大孝子,还有点木讷,如果损坏尸体,他估计第一个要上去和人拼命,不管是不是我爷爷的遗愿。人死之后入土为安,我爷爷临终前却让人在他死后切下他的小手指,做这样一个东西。




这世上真正能驭狗的人,恐怕真的只有他一个,谁也不能再达到他的高度,甚至连接近都是不可能的。




小满哥看着我“汪”了一声,过来闻我身上的味道,突然也摇了摇尾巴。我把手指头重新包好贴着胸口放下,叹了一口气,心想得再去给爷爷烧点纸。




爷爷生前,把他那五条狗当兄弟,那五条狗的后代就都是小辈,其中有能力的那些狗,都有非常鲜明的辈分排位。听说以前爷爷的伙计还很多的时候,所有人对爷爷亲自带的狗都不能直呼其名,要叫某叔——这也是我之前听到的,关于“狗叔”的由来。




小满哥是我爷爷最后一只狗,是唐僧的幺孙,按说该和我是一辈的,但因为它爷爷太牛逼,也是当作叔叔那一辈的在叫。




我以前叫它小满哥没叫满叔,不算是差辈分,但小满哥心气比较高,估计我太怂,它一直没把我和吴家的伙计区分开。




现在,看来不会了。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03-21 22:55:00 +0800 CST  
第二十章吴邪的记录——一个伙计












带着小满哥吃饱喝足回到盘口,我习惯性地想去三叔的茶馆坐一会。门口伙计在我和小满哥进门后就挂上了对外打样的招牌,替我清场。




物是人非,现在我的脸上没有面具,得到的却是相似的待遇,也许冥冥之中确实早有定数。




能在这间茶楼做下去的伙计都是聪明人,给什么人干活就看什么人的眼色,以前对象是我三叔,现在是我。刚接班的时候知道我好静,他们还特意把麻将桌撤了一半,换了茶桌,怕我忌讳,甚至改掉了三叔以前的一些设置。




我倒希望他们能把一切都保留成最开始的样子。




小满哥被伙计领着去它自己看上的点睡大觉,我把人都打发掉,一个人上了二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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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03-21 22:56:00 +0800 CST  
第二十一章场景还原——黄严












黄严当年在蛇沼的经历,只是一段生命中的小插曲,却让他对吴三省的执着有了亲身感受,见识过别人狂热的人,现在给自己的狂热也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予归东土,和治诸夏。




万民平均,吾顾见汝。




比及三年,将复而野。




连环扣,外假内真,真中有假,最里面的一层,却还是障眼法。《穆天子传》流传的陷阱是源头,黄严中了个唐朝的衍生版,经历过原版的吴邪,却早已不再执着于此了。




吴邪看得更远,也更单纯。




吴邪是想知道世界的真相,想知道张家守护的秘密。但他只想一个人知道,以此把那个人拯救出来,同时不希望汪家的人染指那个秘密。




他要求的有点多,而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对张家的偏心和执着到底源自何处。




吴邪从和汪家的接触中收获的最宝贵的一点,是不必事必躬亲,最高明的计谋是做一只扇动翅膀的蝴蝶,然后静静等待海对岸的风暴。




但这样做风险很大,就算搞清楚所有的变数,也未必能达到想要的效果,况且还有来自汪家的无数视线,严密监控着吴邪身边的风向——吴邪无法自己做的事太多了,他需要很多不会互相干扰的蝴蝶。




什么情况下可以战无不胜?那就是一次出无数招,多到你的敌人看不懂你在做什么,在意识到你的最终目的前,就达到你的目的。




先让一只蜘蛛抓很多蝴蝶,放飞它们之后,一只蝴蝶的成功,就是最后的成功。




黄严会是这么一只蝴蝶吗?












最后吴邪在银川见到了黄严,这个昔日锁匠的身体状况,已经比吴邪最消瘦的那一个月还要差,精神上的亢奋却让他眼里都是火光,亮得可怕。




吴邪熟悉这种狂热,曾经他也在镜子里看到过一模一样的神色,于是递给对方一根烟,帮忙点了火。




“你查不到什么的。”吴邪道,“即使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吧?但我还是要说,我不希望看到你白白牺牲,这不符合我做人的原则。”




黄严在黑狗的白牙威胁下不得不听大东家的话,他为了进入那片地图所指的沙漠,已经付出太多了,怎么也不可能回头,如果只剩最后一口气,他也要进入那个地方再死。




吴邪叹了口气道:“我不是来阻止你的,你已经依靠自己的人脉组建起了队伍,就算你停下,他们也会把这件事继续下去。我只是想告诉你,那个地方早就有人进去过了。”




黄严明显不相信吴邪的话,依旧一言不发。




“我几个月前就来过银川,你现在所呆的地方,就是我和他们交锋的地点之一。”吴邪指着墙壁道,“你看到的那些线条,确实是通向某个地方的加密地图。黑水城作为丝绸之路上的一道关卡,和塔木陀能够联系起来,可以说是必然的,绿洲和绿洲之间的文化延续,这些都是公开的资料,根本不是值得你激动的发现。”




吴邪看着对方木然的脸,突然觉得有些头疼,没文化真是一件可怕的事。




“如果你再多下点功夫查资料,会发现居延文化的名气不亚于楼兰和罗布泊。你凭什么那么肯定,你所求的东西黄沙之下一定有呢?那座皇陵,不过是个传说而已。”




“白沙。”黄严突然开口道,“不是黄沙,那里的沙子是白色的。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是你才对。”




吴邪有些惊讶地看着对方的转变。




“你对我有恩,而且没有杀死我,我会报答你的。”黄严看上去胸有成竹,语气竟然带着一丝优越感。




“两千年了,只有我一个人发现。”他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我不求财,只是要进去看一眼,你没有杀我,很好,等我出来,我愿意告诉你那是什么。”




吴邪也笑了:“看看你找的人手,连物流公司的人都牵扯进来了,水平这么烂的队伍,我不想说你在不自量力。”




“那么你就看着吧。”黄严道。




“你真觉得我不会杀你?既然都是要死,你死在谁手里又有什么区别?你说的那里,也许有一个人留给我的非常重要的线索,你不小心破坏了怎么办?”




黄严惊讶地发现对方的态度一下变了,吴邪身上那种淡淡的谦和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他的眼神非常冰冷,甚至看上去,不像是人类会有的眼神。




两分钟后吴邪又笑了,走过去拍了拍黄严的肩膀,递给他一张纸,问:“你说哪里的沙子是白色的?”




黄严看着那张变戏法一样突然出现的纸,上面写着他父母最新的住址。




黄严咬咬牙,道:“古潼京,那片沙漠里一个奇怪的地方,当地的传说很多。我把地图的原件送给你,我甚至可以把我一路的行程全录下来、全拍下来,向你证明我什么都没有乱动——一旦活着出来,我就回去跟你复命,老板,我是个守信用的人。”




吴邪好笑似的摇摇头:“别叫我‘老板’……你已经被解雇了。虽然我不喜欢这个外号,你还是叫我‘小佛爷’吧。”




吴邪从身边的背包里,拿出了几捆现金。




“你的钱不够。”吴邪道,“你已经不是我的伙计了,这就算外包吧!下次记得给相关人封口费,省得被自己兄弟卖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如果还有下次的话,吴邪在心里补完这句话。




黄严完全摸不着头脑,他不是一个擅长领导队伍的人,是完全业余的“筷子”,状况比当年的吴邪还要烂,甚至在到达沙漠之前,就已经把要去的地方告诉了自己想找的人。




到现在他也没有明白,就算把身边的债务和纠纷处理好,交代完后事,贪心而想分一杯羹的人,还是一样会背叛他。




他也不会明白,吴邪到底是出于怎样的同情和怜悯,给了他这些买命的钱——从这一刻开始,黄严在吴邪眼里就是死人了。




吴邪打了个呼哨,一直堵着黄严的黑背就转身回到了他的身边。




一人一狗就像散步一样,慢慢地离开了。












在另一栋居民楼中观察着两人的黑衣人,从镜头中清晰地读出了两个人的唇部动作,旁边有人整理着记录下来的全部对话。




黑衣人拿过那份记录,皱起眉头:“吴邪最近的行动很奇怪,明明自己也要去沙漠,为什么还要让黄严也去?”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忽然道:“吴邪给黄严的那张纸!黄严刚刚点火烧掉了。”




黑衣人陷入了沉思,吴邪的转变太大了,他的所有行为都可以有多重的解释,每一层看起来都很合理。




既然如此,黑衣人决定采用最稳妥的推测,对身边人道:“黄严肯定拿了别的指示,派人跟这群废物进去,到地方就灭口,一个都不要留。”




年轻小伙问:“吴邪的另一队呢?”




黑衣人说:“不管是不是吴邪让黄严探路,也不管他们哪队先进入了海子,两队之间绝不能再有任何接触。吴邪所在的队伍都有什么人,报告在哪里?”




很快有人递了另一份材料,黑衣人阅读后不禁更加惊讶,其他人也是一脸无奈。




如果不是已经观察了吴邪很久,他们一定会觉得这个不是“吴邪”。




吴邪的队伍是一只官方的考查队,具备国家项目批的大量资金,甚至有个相当有名的民俗教授在其中,吴邪作为随队的摄影师,竟然是正式聘过去的,用的名字是关根。




他们进入沙漠的路线并不包含古潼京,只在阿拉善盟的一角,像旅游采风的项目。




吴邪到底要做什么?




黄严和黑衣人,在这一刻心中都有了同样的疑问。












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人,此刻正在抚摸黑狗的头,脸上挂着淡淡笑意。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03-21 22:58:00 +0800 CST  
第二十二章吴邪的记录——荒沙中的守陵人












(我跳的戏是三叔的微信短篇+沙海腔隙,本章部分设定来自《刺陵》。)












找到黄严的时候,他看上去已经是强弩之末,硬撑着的样子简直像行尸走肉,果然听不进别人的任何意见。我不清楚他到底查到了什么程度,只知道他顺着张家的线索得到的地图是一只碧玺屏风——比之前三叔钓我上套的鲁黄帛要有美感多了,而且也更清晰易懂,连解开加密都省了。




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运气就这么差。




黄严的大部分话都没什么意思,我可以挂一个“我早已看透了一切”的表情从头装到尾,让他对我从心底感到畏惧。




我是成功的,只是他的叙述中有一句话害我的伪装险些破功。




“白色的沙子。”




这几个字对别人可能毫无意义,但从黄严嘴里冒出来的时候,我如听到炸雷一样,尽了很大努力才保持住了平静。




我和胖子在墨脱的经历这世界上只有几个人知道,黄严即使被汪家迷惑了,也不可能知道“白沙”对我的意义。




我仿佛又感到脱臼的胳膊在隐隐作痛,那段雪山腹地中的经历也是一场噩梦,张家用作看门狗的东西实在太猎奇了。我清楚地记着,被胖子炸烂的十二手“阎王”的肚子里,塞着的就是这种沙子。




十二手尸是一种人造的“斗尸”,其实是古代机械和某个种族畸形粽子的结合物,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肯定不会相信它里面真有这么邪乎的填料。那种玩意的里面似乎是封有黑毛蛇,所以会下意识寻找活物,抽掉它们的骨头合成一体。




胖子在这件事上比我还有发言权,他真的接触过斗尸的白沙,我却没有任何消息来源,黄严的话让我不得不重视。




使阎王骑尸发挥作用的当然不是沙子本身,我和胖子都认定蛇才是重点。可是既然白沙和黑毛蛇又同时出现,又是被高价收购(现在可以认定就是汪家人在封锁消息)的关键线索……难道我想找的最后一个未被控制的蛇矿,就在这个叫古潼京的地方?




可是我之前也查过了,古潼京的地下皇陵就是个传说,几十年大风吹开一次沙山露出通往黄金之城的入口,守护那里的是神秘的沙漠家族和狼王——如果这都能是真的,我得去恶补《楚留香传奇》或者《萧十一郎》了。




我被自己的想法逗笑,眼下没有了胖子,有些吐槽得靠自言自语完成。




不管它是不是一个传说,这都是一条重要的信息,我不能等着谁来告诉我答案,行动力是最重要的。




从伙计告诉我黄严的事情开始,我就在行动了。爷爷说要掌握主动、了解人的动机,但实际上很多时候,人并没那么多时间细细去分析。老江湖往往在脑子做出正确判断之前,身体就行动了,越在陌生的环境下,这种能力就显得越重要,这是保护自己的能力。我在这方面严重不足,去墨脱那一次如果没有胖子,肯定在进雪山前就吹灯拔蜡了。




好在现在有了小满哥,我这最后一点不可克服的硬伤,似乎也不再是问题。




小满哥受过严格的训练,有它在,我就不用担心黑飞子的近身监控,自由度相较之前大大提高,再也不用害怕那种全部人演戏给我一个人看的情况。




黑眼镜说过,汪家因为闷油瓶留给我的铃铛,不愿意和我直接冲突,如果我选择依靠正经官方的势力,甚至可以算得上“安全”。




但安全还是不安全,还有一个度,一旦我跨过某一条线,汪家一定会不惜一切来控制我。我需要小心再小心,才能使自己不超过那个度。




从前我会打电话给小花,给胖子,寻求一些帮助,但这次我就没有了。关根这个身份显得可爱起来,我从来没想到自己几年前游戏式的行为,会成为我计划的巨大助力。




我给自己报了个摄影速成班,苦练了两周,然后用关摄影师的身份,参加了一支半考察半采风的科研队伍。




除了小满哥,我是孤单一人。当你发现最大的阻力来自你自己和身边真心为你的朋友,而这件事你又不得不做,你就必须选择孤身一人。




我觉得自己有些了解了闷油瓶的感受。












一边思索这个问题,一边完成了和小满哥的散步,我回到了酒店。




一进门就看到这次牵头的那个民俗学老教授在大厅发火,我心里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




这个教授姓屠,没什么特点,骨子里很有点浪漫主义,和他交流有点累,但是他是这次的中心人物,我能混进来(甚至带了条狗混进来),都是因为他的大力举荐。似乎是我在藏区的冒险经历触动了他什么点。




“老关回来了!”教授看见我很高兴,对其他人道,“你们问问老关!”




我问是怎么回事,剩下几个学生模样的人就道,选的路线很冒险,走无人区偏离旅游路线,会导致补给和安全都有问题,必须找一个靠谱的当地向导。




我心道不是早就找了当地向导吗,就一个扎马尾的额鲁特蒙古族小伙子,名字太长没人记得,就叫他阿飞。




学生就告诉我,阿飞是个骗子,已经被他们辞掉了。




“怎么说他是骗子?”我继续问,我记得这个阿飞长得虽然不怎么样,也不高,为人还是很豪爽,不像不磊落的人。




“他心里有鬼。”学生就道,“我们几个想和他合照,他就躲,完全不愿意进入镜头。”




“不愿意照相的人有很多啊?”我道。




“阿飞不一样,他不愿意拍照本来也没有什么,可是刚刚居然说进无人区之后,哪里能拍哪里不能拍必须他说了算,叫我们现在把相机都交给他保管。”




教授打圆场说:“这是他的信仰。这片沙漠对他们一族来说,是非常神圣而哀伤的,鸣沙代表死去英雄的叹息,甚至进入阿拉善高原的某些区域,都是需要跪拜的……不信你们问一问老关,老关去过的地方更多,藏区朝圣的地方让不让拍照?”




我笑了笑,道:“有些被称为是‘陵墓’的地方,确实不允许拍照,他们会认为是亵渎祖先。不过屠老师,如果还是原来的向导,这次旅行我就完全没有作用了吧?我可是随队摄影师啊?”




教授愣了一下,对我道:“你算作家,我没打算让你拍照。”




我十分惊讶,不过也不好表现出来,看来我两周的摄影课恶补效果一般化,人家看上的压根就不是我的摄影技术,而是个我的书迷吗?妈的,白买了大马三了。




临时换向导可说是大忌,但这并不是我的队伍,我没什么发言权,最后还是教授算大老板一锤定音,坚持要找这个向导,又把阿飞从附近的酒馆里请了回来。




我和这个向导没有正式交流过,他被请回来之后也没对别人说什么,一副很不乐意的样子,看见我态度就更差,说你不许拍照,否则把相机直接砸掉。




我表示尊重他的信仰,阿飞就冷冷道:“不是信仰问题,这是我们家的责任。”




我觉得这句话很奇怪,阿飞却一脸警惕,不愿意再跟我讲更多关于他家族的故事,把我的镜头卸走了。




我心中有些触动,偷偷观察他戴着手套的手还有脖子的边界,却没有发现任何掩饰的痕迹。




是我想太多了,我是孤身一人,既然选了这条路,就没有向谁求救的资格。












三天后,我们等来了所有的车辆和人员,正式从阿拉善盟出发前往巴丹吉林沙漠的无人区。




冬天的巴丹吉林没有那么炎热,积雪和黄沙拼出了奇妙的色彩搭配,挂着冰锥的干枯胡杨林和我记忆中的那些很不相同。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见到沙漠,戈壁篝火和城市中无法看到的星星让人想起一些往事,心中带起柔软又无奈的情绪。




黄严的整备时间会比我还长,走的也不是我去的这个方向。不管是哪一队,考察肯定不会以日为单位,而起码也要是月——对整个版图来说,四万七千平方公里只能算个小沙漠,但对我们这么几个人来说,它实在是太大了。




黄严那里只有古地图,没有具体的GPS坐标,能不能在补给耗完前找到地方还不好说,祝他好运吧。




我其实不知道自己该希望他找到还是找不到,他只是我用来分散汪家力量的多个人之一,如果我单独思考他的生死,说明我对其他那些人的命不公平。




我找的十几个人,都是为了自己的选择而选择,我没有逼迫他们做任何决定,甚至给了足够的忠告,可我还是有负罪感。




我在渐渐变成我最看不起的那种人。




小满哥因为白天总坐车,晚上又太冷,既不能愉快散步也没新鲜蛇肉吃,憔悴得很快。我按摩着它的背,忽然觉得自己不光对不起很多人,连狗都对不起。




向导本来在开车,这时候递来一块湿巾,叫我擦一擦小满哥的鼻子。




“它是干得难受。”他道。




我谢过他,问:“你怎么知道?”




阿飞叹了一口气:“我家也养过狗,不过都死光了。”




“你家到底是干什么的?是那种牧羊的狗吗?”




阿飞道:“我前天对你有些误解,你对狗这么好,说明不是个真正的坏人。”




我觉得好笑,看来晒宠物给主人加分的说法是真的,不过我怎么就成了坏人了?




还没有想好调侃的词,就听阿飞又道:“这里就我和你,不用演戏了,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你是个盗墓贼。”




吉普车里只有两人一狗,我有十几种办法瞬间控制这辆车,所以并不着急否认,而是“哦”了一声等他的下文。




阿飞道:“我是这片沙漠里最后一个守陵人,我绝不会让你去古潼京。”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03-21 23:00:00 +0800 CST  
第二十三章吴邪的记录——世界上另外的我












我听到这话真笑了出来:“你在开玩笑。”




阿飞看着也就二十七八,也许还在爱看小说的年纪。




阿飞却道:“不承认?好,我告诉你,你们的相机都是我毁掉的。我能阻止那么多次,这次也可以。”




我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问他我们的相机不是被收起来了吗,难道是直接毁了?可我明明看见副驾驶上堆着个大包,因为容量不够大,都露出了里面卡片机的彩色壳。




“教授那么信任你,我们相信他才愿意把相机给你,你这样做,会让队内关系很紧张。”我好心劝他。




阿飞却不屑地哼了一声,道:“别装傻,你前几次来的时候,相机都是我毁的。”




我不说话了,脑子转得飞快。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但这世界上可并不是只有我吴邪有吴邪的脸。




张海客?不对,不是他,他没有必要对我隐瞒这条线索,那么会是我爷爷安排的人吗?




世界上真正更像吴邪的“我”,果然手脚够麻利,已经来过巴丹吉林了,他找到了什么?




阿飞说的是“几次”,那“他”的搜索已经进行了很久?却一直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不得不来好几次?




或者干脆来的不是同一个,而是好多个?




如果阿飞看见的是2011年前的“我”,那很可能已经被张家收割做脑袋标本了,如果是最近看到过,那就是完全不一样的故事了。




阿飞接着道:“你之前是踩点,这次带了这么多政府的人给你撑腰,是看好了要下手吧?我不会让你们任何人再接近那边,也不会让你有机会离队。不过我对你有个疑问……”阿飞看了看我的脸,“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摇摇头,这问题根本无从答起,但是我还需要他说出更多信息,不说话才是上策。




“我从没见过谁进去还能全须全尾出来,你却看起来很正常,太过正常了,你到底是什么人?”阿飞又问。




我道:“我要说我有几个双胞胎兄弟,你信吗?”




阿飞摇头:“除非你所有双胞胎兄弟都是摄影师。别跟我装傻了,我看到随行人员照片里又有你,就知道我们之间得做个了断,于是答应屠教授做向导,好直接跟你接触。”




“不管你信不信,你看见的肯定不是‘我’,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我道,“而且我对古潼京没什么执念,如果你说那危险不能去,那我们肯定不去,我是个特别珍惜性命的人,就是来旅游的。”我指了指自己的脸,“你说看见过我,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有什么证据?”




阿飞见我无所谓的态度就生气了,说:“07年你来过一次,也是跟着联合考古队,转了几个月,然后是上上个月,你和你的同伙混在一群驴友里,跟着蒙古牧民过来的。”




阿飞的叙述中带了很多对谎言置信度无关的细节,说明他确实一直暗中跟着这几个队伍,不是在编一个排练好的谎。




我做出非常无奈的表情,说我真的没有来过,一边在心里疯狂对照着我之前恶补的资料。




古潼京是一片区域,清末的时候第一次被人发现记录下来,指的是三个形成鼎形的小湖(在这里这种咸水湖被称为海子),后来却很少有人亲眼看到。六十年代有一次大规模的测绘,又发现了这三个奇怪的海子,和清代的记录吻合,地质工作者从空中投了标旗,几个月后再来却又不找不到了。




巴丹吉林的古城遗址点有近三十处之多,遗物的年代从新石器时代一直衍生到西夏和元,可以说每一片海子都孕育着一块绿洲,带起过一段文化,唯独“古潼京”是个异类,只有海子的传说,没有绿洲,没有文化。




古潼京到底有什么?沙地又不会长腿跑掉,从地质队的照片上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貌特征。莫非只有找到那三个神秘的海子才能知道?那三个海子才是古潼京的本体?




我看了眼当前的GPS坐标,心中有了想法:本来不打算冒险去找古潼京,被阿飞一说,还是必须亲自去。




汪家喜欢暗中观察,让别人去趟地雷,解开张家的陷阱或谜题,然后抢夺过来据为己有,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伎俩。我原本的计划是我来找这样的蝉和螳螂,然后做一个高端的抓鸟猎人,不求真抓,能看清丫鸟样也可以——看来计划得再次调整,还是得当螳螂。




阿飞看我不说话,又道:“你不承认也无所谓,现在是冬天,就算你想按上次的办法找遗址,也是不可能的。”




我听他话里有话,刚要再问,视野里就出现了胡杨林和蒙古包,第一个宿营点到了。




阿飞不再理我,把吉普车停下去和接应我们的蒙古牧民沟通,安排随队物资的摆放。




夕阳西下,胡杨林外血色的天空美得不真实,让人特别有拍照的欲望,这里显然不是什么敏感区域,阿飞回头就给每个人发了相机。




我装完镜头却没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主要小满哥下地跑了两圈就觉得冷,不愿意继续逛了。




冬天来沙漠不会把人热死,太阳落山后的低温却能把人直接冻成冰棍,如果再刮起西风,冰碴和沙子会比夏天的杀伤力还高,不管什么季节,这里都是离天堂和地狱同样近的地方。




小满哥上了年纪,它不愿意动我也不勉强,跟着它窝进了蒙古包休息。




蒙古包里非常舒适,主人给准备了淡水和羊肉,我和小满哥一起吃着,一边看外面的人搭帐篷。




一开始见到阿飞,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看了这一会他们的表现,终于想明白哪不对了。




他说他是蒙古族,确实也会当地方言可以无障碍交流,但是他和这家真正的蒙古族比,太白了,而跟我们这些外来人的交流,又太流畅。




如果只是语言流畅还可以解释,可学生们在说网络用语和流行趋势的时候,阿飞似乎也明白(我都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




阿飞显然不是个远离城市生活的人,却又说他是世代在这的“守陵人”,这两点里肯定有一点有问题。当时坚持找阿飞的人是屠教授,他们两个似乎早就认识,难道这又是一个做给我的局?这可能吗?




我告诉自己不能焦虑,决定按兵不动,在大家都安顿好之后,才转去了阿飞那里。












阿飞在帮蒙古包的主人擦刀,我坐过去看了一会之后,开始了我想好的开场白。




“我不是盗墓贼,是一个古董交易商,来找一点东西,而你也不是守陵人,只是个蒙古族的大学生,屠教授恐怕是你的老师。”




阿飞完全不看我,但显然在听我说什么。




“教授是学民俗的,我们前进的方向却没有可考的民俗文化,走这条路做什么?屠教授没有提出异议反而信心满满,说明这趟出行,真正能指导路线的人是他不是你……他由于一些原因不想让我们对某处拍照,所以需要个托儿,你才是需要跟着他进入这片沙漠,找某个地方或者某样东西的人,你和我是一样的。”我道,看出阿飞每到我提屠教授,就有一些僵硬。




“可如果只是这样,你没必要对我说你是守陵人,这句话一定是真的。”我继续观察着他的反应,“这个矛盾可以有合理解释——你因为种种原因放弃过家族守陵的职责,近年才回来补救自己的错误,对不对?我猜,你是出去读大学了吧?”




阿飞把刀放在了矮桌上,抬起了眼睛。




我知道自己猜对了,阿飞表现出的愤怒只是一部分,更深的情绪是悔恨和内疚。




“家族的最后一个?你这种人我也见得多了。”我摇摇头。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03-21 23:03:00 +0800 CST  
更新更新……坎坷啊……
本来是星期五下午更新结果写了一会儿作业居然暴雨……不能用电脑……晚上响雷……断电断网……第二天中午才有网……下午又在忙采访……今天又要来学校……悲催啊……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04-05 22:29:00 +0800 CST  
第二十四章 吴邪的记录——鬼河
这句话刺激到了阿飞,他的脸一下发白,情绪变化非常大,看着我的眼神犹如恶鬼。
“你这样的孩子,不懂事的时候逃避责任,等来不及了,又想要挽回一切,却不知道你不管再做什么,都是自欺欺人而已。”我继续道。
阿飞显然被我惹怒了,眉头都拧了起来。
很好,愤怒让人暴露软弱。我刚要继续踩他的痛处,阿飞就越过桌子来揪住了我的领子:“不要用这种语气说我的家人,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我道:“我确实不知道,不过我很想知道——”然后挣扎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本子和一支笔,“我是个写书的,你愿不愿意讲讲你的故事?”
阿飞一下就放开了我,应该是听屠教授说过我的事,脸上虽然还有愠色,却强迫自己坐了回去。
我挂上笑容,接着道:“抱歉,我不是有意那么说的,不过我不说夸张一点,你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就无法取材了。你说说你的故事,也许我能理解你的痛苦,我保证写的时候不透露主角原型。”
阿飞闭上眼睛道:“我不想说,这也不是能让你取材的事情。明天还要赶路,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他的脸上满是哀伤和压抑的怒火,明显不愿意理我了,我一下怀疑自己刺激得太过了,但还是硬起心肠,继续激他:“你家发生什么事情了?你的反应这么大,他们是不是因为你回来得太晚才去世的?是不是遇上事故了?还是有盗墓的?他们到底是怎么死……”
阿飞的拳头如风一样挥了过来,我控制着自己的动作,倒地假装挨了两下,翻滚到一边,嘴里叫饶。
看来他家里人真都去世了,会是因为事故吗?或者是因为和盗墓贼火拼?
阿飞吼道:“你这种人,养尊处优,没真正渴望过什么,也没有失去过什么!来这里不过是求财求刺激!”他站起来,很看不上我似的,“你说你能理解我,你怎么可能理解?家人朋友为你付出了太多牺牲,等你知道的时候,已经什么都做不到,什么也没有了——这种心情,你怎么可能理解!?”
我捂着鼻子,心道,少年郎,老子可是非常理解,比你理解地要他妈透彻多了。
阿飞拉起我道:“你再敢问我一句,我就揍到你再也不敢踏入额济纳旗以西。”
我接着道:“看来就是盗墓的了?”
阿飞头也不回地出了蒙古包。
我在原地坐了一会,突然觉得心好累,躺倒在地叹了一口气。
让阿飞对我敞开心扉这个选项一开始就不存在,我想要知道的东西,只能靠让他爆发的时候说漏嘴来得到,然后再接着套。
攻心计,想要成功就不能带入自己,我需要一点时间消化自己的情绪,明天早上好借着给他道歉的机会,一举问个清楚。
过了一会,我觉得心里平静了,给自己点了根烟,把屠教授说的考察路线在地图上画了出来。如果真有隐藏的皇陵和守陵人,那他们得有一个常年据点才行,也许是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子,至少也得是一个位置确定的绿洲。
可惜找了半天都没有能对得上的地方,再可能的,就是军工区的附近,那一片的地图是空白的,连GPS都没有信号,不是我短时间能够掌握的了。
我在可能的区域化了几个圈,心中忽然一震:难道说,就是军工区的附近?我连不起来的这几个区域,里面的某个点里,就有古潼京的三个海子?
可是那教授本身就是国博的,算是半个替国家办事的人,他难道不知道这地方不能随便去吗?
我想到了美国的51区,完全利用天然屏障隔离出来,也是地图上没有踪迹的地方——如果屠教授想考察的文化在那么一个区域附近,他手里一定有特别详实的、官方出品的地图。至于他是怎么得到的,这里能有很多种解释。
我不由思考这支考察队的目的了,我当初找上它,只是因为这样自由度高又有政府项目撑着……难道这个教授,也是这么想的?
想知道答案不难,老学究的城府更浅,等明天找时间和他聊一聊。
事与愿违,第二天我没有找到和屠教授详谈的机会。
外面骚乱起来的时候,我其实刚刚睡下不到两个小时,小满哥舔了我一下,我就坐了起来。
经过黑眼镜的锻炼,我已经能够非常精准地控制自己的生物钟,即使脑子还没有彻底清醒,也能立刻站起来。
吵闹的声音很大,我掀开帘子出去,发现其他几个蒙古包里的人也是刚刚清醒。
蒙古族老板看见我们出来了,用特别着急的语调说了好长一段话,可是我们谁也没听懂。
“阿飞在哪?”我问同行的人,出来看情况的几个学生都是一脸困倦,纷纷摇头。
不光阿飞不在,屠教授也不在,我心里马上有不好的预感。蒙古族老板更急了,看我比较清醒,就冲我疯狂比划,还过来拽我的胳膊,嘴里大叫着指着一个方向。
我发现他说的是我们营地东北的一座沙丘,昨天那地方好像还没有沙丘啊?
“你是要我们和你去东北边?”我问老板,老板普通话很烂,但是能听懂我们说什么,比了个拇指,然后比了个马尾辫,又比了个眼镜。
“在那里嘛!”老板憋了半天终于说了一句清楚的普通话。
“咱们过去看看?”我便道,拍了几个看上去比较强壮的学生,“他们俩都不在,可能是出事了。”
学生们马上重视起来,几个人趁着晨曦出发,往那边的沙丘走。
能见度不太好,但走近之后我一下就看出来,沙丘上有一道奇怪的拖痕和几对骆驼的脚印,似乎一直延伸到沙丘的顶端。
我问了一圈昨天屠教授晚上干了什么,有个学生就说半夜的时候,好像听到教授出去了一趟,不过他太困了,外面风声又很大,没反应过来就又睡着了。
沙丘看着近其实很远,我们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走到顶,另一侧的情况一览无余,除了蒙古族老板,所有人都震惊了。
我们脚下出现了一条“河”,几头骆驼在很安逸地饮水。
河很窄,目测也就五米宽,清可见底,下面的褐色沙子好像伸手就能触摸到,根本看不出有多深,简直不像是真的,但是时不时有大块的浮冰快速移动过去,说明水的流速相当快。
我们昨天差不多就是从这个方向开过来的,哪有这么条河?
蒙古族老板脸都白了,跑到水边去就跪下开始磕头。学生都懂蒙古族的礼仪,告诉我他是在拜长生天。
我也走到水边,蹲下看了看拖痕的尽头,道:“咱们来的时候带充气筏子了?”
他们都说不知道,我就道,这个痕迹应该是充气的皮筏,旁边那个长条形似乎是桨——那两个人难道顺着河走了?
这只有蒙古族老板知道了,我们赶紧问他,让他别磕头了。
我们都不是特别懂老板念叨了些什么,互相比划了得有十分钟,大家才把事情搞明白。
可能是蒙古族大都不会水,看见海子都要感谢神明恩赐,这辈子都不一定能见到一条真正的“大河”,沙漠里漂流更是天方夜谭,所以老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关于这条奇怪的河,蒙古老板倒是说的很清楚。他常年在这一片牧羊,因为此处有季节性的地下水出现,春夏甚至能长起绿色植被,但现在是冬天,胡杨都干死了。特别的是,这个地方还有一条“鬼”河,春天能偶尔得见。鬼河的出现往往意味着异常的沙暴和特别干旱可怕的夏天,可今年不知怎么回事,本该春天才存在的鬼河,冬天就提前出现了。
(蒙古老板不明白原因,我们几个却马上知道了,今年是个暖冬,而且恐怕是建国来最暖的一个冬天,冰川化早了。)
老板养的骆驼在早晨的时候很不安静,都往沙丘那跑,老板跟出去,正看见教授和阿飞拖了皮筏子绑到骆驼的身上,也往沙丘的方向跑。
他想拦没有拦住,只好跑回来叫人帮忙。
关于沙海之中隐藏的皇陵,还有屠教授手里可能持有的“地图”,我还有很多的疑问,他们的举动一定不是头脑发昏,让我在这里等他们回来是不可能的。
“做一个木筏子,我去找他们回来。”我道,这附近很多胡杨,蒙古族老板又知道怎么砍,这事情不难办。
“太危险了关老师!”马上就有人劝我,“水这么多,河肯定不会立刻消失,他们顺着水还能回来的,你再去,万一和他们走岔路了怎么办?还是别冲动,如果下午还没有他们的消息,咱们再派人一起去找吧!”
我已经跟蒙古族老板说起了木筏子的事情,许诺给了他十几头羊的钱,然后才跟剩下的人道:“不用你们抽人陪我,大家就在这里等。如果下午还没有我们的消息,就回察哈尔苏木求救。”
队里还有遥感派来的一个人,实在不行他那边可以叫个直升机,问题不大。
半个小时之后,我已经带好装备推木筏子下水了。小满哥不愧是条好狗,眼皮都不眨就跟我上了“船”。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04-05 22:29:00 +0800 CST  
第二十五章 吴邪的记录——界碑
漂流十分无趣,我带了GPS,一直能看到自己的位置,所以并不惊慌,打算漂到人走不回去的程度就停下。
万一那两个人是要殉情,我没有必要把自己搭上去灯泡照明。
漂了大概有整整半个上午,水路一直平顺,几乎连个弯都不打,我百无聊赖地再看了一眼GPS,突然发现当前位置不再更新了。
我马上重启,发现指示干脆没有了——这地方有信号屏蔽。
我心道难不成真猜对了,赶紧观察两侧,却发现沙丘与别处也没有什么不同,不过船下的水流变得越来越缓,船身也开始了颠簸。河水变浅了,开始碰到下面的岩石顶端。
暗礁是我无法对付的,于是想稳住木筏靠岸,结果还是没有保持好平衡,干脆自己跳进了水里,推着木筏上的背包和小满哥人工泊船。
“你说这是哪呢?”我问小满哥,后者抖抖毛,已经开始满地闻了,片刻之后盯住了一个方向。
看来那两人也是在这附近下船的?
我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皮筏,有些疑惑,但还是相信小满哥的鼻子不会错,它往这边看,肯定是人在这里的意思。
靠岸的地方沙丘矮了很多,走起来不算费劲,我们一人一狗偶尔停下来休息,也是因为我心疼小满哥。
小满哥实在太沉了,老子就是想抱都抱不动,就让它一脚深一脚浅地跟着,最后它终于不想走了,坐在地上喘气。我看着小满哥的样子,决定不找了马上回去。
刚往回走了三步,我忽然意识到自己没注意的那个方向,地平线的位置,似乎有一片什么东西在随风移动。
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我惊讶地发现那居然是枯死的芦苇丛。
原来小满哥不是要回去,是要领我往这走?难道阿飞他们到了这?可是我没有看到筏子也没看见脚印啊?他们怎么过来的?
这个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因为我看到了那只皮筏——它就突兀地停在一个沙丘的顶端。
我过去摸了摸皮筏附近的沙地,还是湿润的,看来鬼河之前是直接流到这里,后来改了道。
难道屠教授是知道鬼河的流向,所以追上去坐顺风车吗?他们到底去了哪?
小满哥似乎也很疑惑,没再给我指出一个方向来,我摸摸它的脑袋,决定自己探索这一片芦苇,穿了一半之后,我的视线一下被吸引住了。
白色。
那一片白色的沙子那么突兀,好像突然被人抹了一道粉笔。我的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几乎瞬间就从芦苇中冲了出去。
可是那里除了白色的沙子之外,什么都没有。白沙从芦苇的边界开始,一直往西边延伸,根本看不到头,似乎是这个界内的沙子本身发生了什么变异,而不是后来铺上去的。
我再次开始喊屠教授和阿飞的名字,喊了几声之后,小满哥忽然咬住了我的裤脚。
“怎么了?”我低头看它,发现它还是咬着我的裤脚不放,往芦苇的方向使劲,似乎是想让我远离目前站的地方。
我没动,小满哥就松开口小跑了起来,直蹿到了对面一个小沙丘,然后开始冲着四周的空气狂吠。
我几乎没听小满哥这样叫过,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吹狗哨也不管用,它叫的声音更大了。
传说古潼京是个让人神经错乱的地方,我一点事都没有,倒是小满哥先疯了?妈的,爷爷我对不起你,世界上遛狗的公园那么多,老子干嘛要来这啊?
刚往小满哥的方向移动了几步,我就觉得脚下感觉不对,沙子似乎在震动,仔细一看起了一身的白毛汗:狗日的沙子真的在动!
我第一个反应是这又是幻觉,沙丘怎么可能活过来?一圈圈起伏的纹路像下面有个几十米宽的怪物在大喘气,如果从空中往下看,这片白沙肯定跟煮沸的开水一样热闹。
随后我动都不敢动了,因为我看到小满哥的身后,出现了一条黑色卷曲的东西,极快地舞动了一下后,又不见了。
我急得叫小满哥回来,它却看了眼我的方向,头也不回地往芦苇丛里跑去。
丫跑得太快了,刚刚跟我走时那一副要累死的样,难道是装的吗?
我眼看自己的狗变成了一个小点,听到它又在那边狂吠不止,没有办法,自己也往那个方向跑,想把小满哥安抚住,没想到刚冲了两步就一个狗吃屎跌倒在地。
这一跤摔得太莫名其妙了,我立刻一个打挺把自己翻过来,以为受到了袭击,却看到自己的脚腕上,挂着一只干枯的粽子手。
我立即反手抽出大白狗腿往那只手上砍去,竟然像砍在石头上一样,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我只好两只手使劲去扯想把自己的脚解放出来,没想到肩膀上忽然一沉,似乎被一股大力扯住了后背。
我下意识护住自己的颈部,也亏了这个锻炼而出的下意识,才没有被第二只更大的“粽子手”直接勒死,但是我的动作已经被封住了,一秒钟内从上到下都被缠得死紧,根本没有再次发力的余地,只能一只手夹在“粽子手”和自己脖子之间,防止缺氧。
同时天旋地转,我头朝下就被扯进了沙土之中,一边闭气一边伸开手想为自己减减速,可惜毫无用处,大白狗腿也不得不脱手了。
我什么都看不清,感觉自己以非常惊人的速度下沉,胸口被沙子压得近乎窒息,忽然脑袋一疼,似乎撞到了沙子里什么坚硬的东西。
那块坚硬正擦在我脸附近,我赶紧弓起身子,试图在被拖走之前用胳肢窝夹住这一块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好找回主动权,又失败了。
但也是这一停,让我看清了那是个什么——一块断裂的石碑,似乎是水泥的材质,上面写着两个字“廿四”。
这是我最后看到的景象。
再醒过来的时候,我感觉自己脑袋都要涨得爆炸了,脚腕生疼,竟然是给倒吊着的,好容易拼着意志力睁开眼,差点又以为自己在幻觉里。
一股淡淡的绿色光环绕在我的四周,带着诡异的美感,映出盘根错节的无数“触手”。巨大的黑色空间中,无数和我相似的倒吊人,密密麻麻跟挂腊肉一样,几乎头碰头地挨在一起。
借着磷光,我再次看了一遍四周,竟然十分想笑。
这是个老朋友了,一棵九头蛇柏。
但是这棵比我在山东见到的那棵要大太多倍,光从高度上就没法比,脚下起码得有三层楼,连割断藤蔓跳下去都不可能了。
我安慰自己倒吊着脑充血更容易想出逃脱的办法,而且这种树没能力直接杀人,我还有得是时间慢慢来。
看来小满哥真是条鸡贼的狗,能进能退,它知道沙子地下的东西是听声辨位后,就想提醒我,可惜我没有明白它的意思。
小满哥不会抛弃我的,它肯定出去求救了。
我苦笑了一下,以前生死关头我总想找个可以依托的“人”,如今是指望一条狗,什么时候我能真正靠我自己了,也许就不会再这么惨了。
不过我没多感慨,而是在能最大限度保持体力的情况下,每隔一段时间,就试着挣脱缠在脖子上的藤蔓。
这是一个错误,我被拽下来的过程身上衣服已经被划破了,内口袋全变成了外口袋,稍一用力,装着的东西就全掉了。
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闷油瓶给我的铃铛就这么摔了出去,在空中打了个转。我气得咬牙,眼看着它撞到了下面的树枝上,卡在了一个凹陷处。
这下无论如何我也得挣开了,闷油瓶的铃铛说什么也不能丢,我不管不顾地拽出了自己的手,皮都差点脱了一层,全是血。
两只手活动方便多了,我赶紧继续扯身上的藤蔓,但是树似乎一下活了过来,像追逐血的气味似的,嗖嗖嗖伸出很多条软一点的枝条,把我缠得一动都不能动了。
全身上下只剩眼睛还能转,我哀叹一声,心道每次都觉得死不了,这回终于把自己作死了。
我绝望地盯着那只铃铛,发现它自己动了起来。

楼主 面具Masque  发布于 2015-04-05 22:45:00 +0800 CST  

楼主:面具Masque

字数:347144

发表时间:2015-02-28 08:3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4-12 02:39:5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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