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脑洞+胡言乱语17-我的森(苏凰)

林殊一愣,未曾料到她竟敢當眾回嘴,眼睛倏然睜得老大。穆霓凰卻已不再理他,轉身對蕭景琰福了福:

“景琰哥哥好。”

“霓凰郡主。”蕭景琰連忙回禮:“原來你倆已經認識了。”

“最好別認識。”林殊甚不順耳,從齒縫裡迸出一句,霓凰卻恍若未聞,只是冷冷淡淡道:

“我的花不能隨便給人,請你把它還給我。”

“我為什麼要還給你?”林殊瞧她那股子目中無人的德行,更是憤憤,便態度惡劣道:

“一盆十八學士也值得你追過來?還是這本來就是你來京的目的?”

“真是聞名不如見面。”本來拼命忍耐維持風度的穆霓凰,這下子顯然被激怒了,她暈紅著臉,沉聲道:

“南境暇時,父王常會讚嘆大樑人才濟濟,文尊鴻儒黎太傅與周大師,武獨赤焰軍將才無數。至於弱冠一輩,則以林帥之子最為出類拔萃,談其文武雙全,實乃同儕翹楚。我本以為能稱得一聲大樑戰神,該是何等少年英豪?此次前來,正好切磋討教!未料你卻是個狂妄自大又粗鄙的傢夥,連爹爹麾下的幾位將軍都不如,多半言過其實,靠得還是父輩祖蔭,也算我長了見識。”穆霓凰捵了捵指骨,不屑道:

“你是三歲小兒?我此番進京,為什麼來要留多久?你當詢問梁帝才是!有本事就讓你那位皇帝舅舅下旨,嚴令所有皇室子弟都離我遠一點,別鎮日正事不做追著我團團轉。不過打從第一日宴上未曾見你,我也能猜到你是如何驕橫專斷,只怕所謂聖旨在你眼中…呵!”她搖搖頭:

“算了,我不想再跟你說了。你把花給我,然後少在彼此眼前出現吧!”



林殊想不到她小小年紀,居然張口就是一大篇,頓時怒及反笑:“感情你不是來和親而是來離間的?我為什麼要把花給你,這可是太奶奶給我的!”

“小殊,郡主遠道而來,你且少說一句吧。”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8-11-27 12:21:00 +0800 CST  
蕭景琰其實覺得很奇怪,平素林殊雖然不怎麼喜歡與女子相處,可一旦遇上總還是客客氣氣,為女兒家留上幾分薄面,哪像今日這般不待見?他試圖相勸好友,林殊卻反倒向前一步,將手中白玉盆上上下下這麼恣意拋著,毫不掩飾地挑釁道:

“砸碎了也不給你!”

“哎呀我的花!”

小郡主聽到‘和親’二字,已是氣呼呼地耷拉下臉,再看林殊這般蹂躪自己的茶花,更是心痛至極。一咬牙,玉指微張,鳳仙花兒染紅的尖尖指甲,竟是認準了神門穴,意圖將玉盆搶回。

林殊見她來武,頓時來了勁,順手將茶花朝天一拋,食指倏然橫下,卻是意取合穀。他不願落得對女子動手的名聲,可倘若對方不收招,那便是自行伸手讓人往穴道點去,與人無尤囉。

霓凰見他手指微動,已知其意,她嗤了聲‘作’,變招甚快地化指為掌微微前伸,轉而拍向曲池;林殊卻早已靈巧旋過半圈,左手重新穩穩接住白玉花盆,隨即以臂相格,你來我我,就此上演全武行。

兩人身法均是矯若遊龍,乾淨俐落,轉眼間便已過了四五招。林殊心下暗驚,要知道他的武藝乃得之父帥親授,幾乎與少林俗家出身的蒙摯在伯仲之間,縱然不過施展一二,料想穆霓凰在他手下也難以走上三招,可卻萬萬沒有想到這小小女子,功夫居然高明至斯。



高手過招,勝負本在毫釐之間,既然如此,也無謂太過憐香惜玉。林殊收起小覷之心,轉守為攻,一手刀切在郡主腕間,希望她能就此認輸。未料羊脂般的玉臂卻滑溜異常,穆霓凰一招偏花繞絲,反往人猿臂相纏,同時欺身而上。林殊大驚,心知對方畢竟是女孩子,這樣公然任其投懷,豈成體統?趕忙側身避過,以免顯得自己輕薄。未料小郡主一招得手,卻是毫不避忌,逕自撞入林殊胸口,同時以肘往人肋下而擊,乃是一招銅錘肘。

翦翦風過,烏絲輕拂下頜溝處,不知為何,林殊忽爾有些怔忡,鼻尖淨是人兒髮際幽香,癢呼呼的,也不知有毒無毒!穆霓凰見機不可失,迴身又是橫肘來記重掃,林殊悶哼一聲,她卻款擺擰腰,已趁勢將指搭到了玉花盆旁。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8-11-27 12:21:00 +0800 CST  
這幾招翩若驚鴻,漂亮至極,一旁的蕭景琰忍不住讚了句‘好’!林殊回過神來,心中大罵水牛沒有義氣,又哼了哼,倏地運勁震開霓凰,同時手臂暴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重新將茶花奪回。

霓凰被震得氣血滯麻,立足不穩,輕輕一句‘哎呀’,顯然很是不服,可再想跳起來拼過,林殊卻已容不得她近身搏擊,只是仗著自己內力深厚,屢屢以勁氣將人逼回。



蕭景琰見好友面無表情,顯然是動了真格,趕忙上前攔道:“拜託小殊,一盆花而已,還給人家吧。郡主遠來是客…”話未說完,卻見小郡主圓圓臉兒漲得通紅,一把扯下腰間瓔珞,用力一抖,竟是條極細的金絲軟鞭,靈蛇般地直往林殊胸口而去。

林殊見鞭子厲害,虛虛實實中已涵蓋幾處大穴,自己又不願往後退去半步,以免讓穆霓凰小瞧,便大喝一聲,凝氣於掌,硬生生地伸手去抓,雖被劃了幾痕紅腫,勁力卻激得鞭尾上揚;霓凰毫不氣餒,橫鞭一抖,金絲鞭便如長了眼睛般,轉而朝向林殊腦後風池穴而去。

蕭景琰大驚:“老天!這裡是長樂宮外,你們居然敢拼命…”

身後一男子同時傳來大吼:“林殊,你好大膽子,你居然敢對穆妹妹動手?”卻是六殿下蕭景曄慢慢走了過來。

“六皇兄。”蕭景琰拱手一禮,側頭見林殊已是鞭尾扯得筆直,與穆霓凰楚河漢界般的相互對峙,劍拔弩張。



蕭景琰深深覺得攤上這兩位要命的小祖宗,可真是一個腦袋八個大,可事已至此,只得趕忙扯了扯林殊,示意這裡畢竟是皇宮,宮內動武—尤其連兵器都亮了出來,實乃大忌,屆時惹來禁軍,父皇面前那是誰也討不到好果子吃。後者心知好友意思,斜瞥一眼,勉強鬆脫軟鞭,卻仍懶得搭理蕭景曄,只是逕直拍拍身上灰塵。

同時間霓凰啪地一聲,將金絲鞭纏回纖腰,姿態甚是迅捷飄逸,令蕭景曄眼睛都直了。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8-11-27 12:22:00 +0800 CST  
小郡主转头甜甜笑道:“景晔哥哥你别大声吓我,害我差点输了半招,我俩正试功夫呢!久闻少年战神的大名,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霓凰佩服。”林殊听她口里赞扬却是面带奚落,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唇,倒也没有反驳。

旁边的萧景琰总算松了口气。

萧景晔虽然有些狐疑,但见穆霓凰如此道来,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兴致勃勃地道:“比武有有什么意思?林殊他爹是大梁数一数二的高手,传到他那儿自然有几分。方才太奶奶告诉我,皇家牧场刚进了几批新马,要不要明天去试试?我们可以骑马打猎。”

“去猎宫?”小郡主显然来了兴头。



萧景晔轻摇折扇,潇洒笑道:“我们只有在春祭秋祭时,才会上猎宫,平素都是去西郊打猎骑马。不过你可别小瞧,西苑有林有水,还有好几棵数人环抱的古梅,可是相当漂亮呢!父皇常说文治武功都须从平日着手,所以我总战战兢兢不曾懈怠…”六殿下说到此,忽然想起林殊跟萧景琰这两位总在猎祭上争头彩的家伙们都在场,不觉有些面红,遂硬生生转道:

“当然,穆妹妹斯文,不想去也不打紧。”

“去!怎么不去?”穆霓凰眼眸一转,笑得更甜。她瞅了瞅林殊,漫声道:“既然今日切磋功夫无分胜负,那便打猎赛马吧,你敢不敢?”

“嘿,这年头敢当面挑战我的,你算是头一个。”林殊一颌首:“我就怕妳哭鼻子回云南去。”

“口舌之争无益,还是手下见真章吧。”霓凰点点头:“你若输了,就把花还给我。”

“我会输?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那好,我若赢了,就拜托你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成!”霓凰郡主一口答应。

一旁的萧景晔,本来还有些担心林殊猎场上大出风头,可听到后者如此说道,心中暗喜,连忙点头称是,并表达会找人来做个见证。

“那就死约会,明日西苑不见不散!”

“死约会,不见不散!”

两人同时哼了一声,转身背向而行。霓凰一甩头,长长的发尾在空中画出道好看的弧度,萧景晔见之益发心喜,连忙快步跟上。至于林殊这头亦是懒得废话,拉过萧景琰抬脚便走。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8-11-28 13:10:00 +0800 CST  
两人一边走,林殊还一边揉手骂道:“果然是番邦的,斗鸡似的彪悍得紧,简直一点礼数也没有。”

萧景琰想了想,坦白道:“可我觉得你也不是很有礼数。”

“太奶奶脑子不好使!居然把这家伙跟我放一块儿,还要我跟她拉把手?她那鞭子连倒钩细刺都装了,剌得我…”林殊忽然听清楚萧景琰的话,停住脚步瞪人道:

“水牛你居然帮她?你也不想想,礼数是要给同一线墨的人,对她?不必了。” 林殊大声叫道:

“我对太傅就不会,我对姑姑跟姨也不会!”

“你别大声吼我,我又不是郡主。不过瞧你这么生气,显然她并不会下蛊,果然还是汉族。”萧景琰点点头,算是认可林殊的话,同时表示道:

“也好,这样就不用担心太奶奶了。”

林殊一噎,愤怒道:“那就更令人担心了才是!而且你还说呢,方才你居然敢赞她好?你也太没道义了!”

萧景琰两手一摊:“她那几招是漂亮呀!重肘横扫,随即摆腰单手探物,身法柔韧,端是一气呵成!你不也着了道?”他比划两下,随即又道:

“不过我更好奇的是你为什么没避过?比武时居然发愣?可真不像你!”

“去你的,我…”林殊不由得回想起方才情境。



气鼓鼓的乌眼珠子、骄傲的小下巴、一扬鞭子、一皱眉、一嗔怒…嘿,她下手可真狠,林殊呼噜呼噜隐隐作痛的肋下,鼻尖彷佛仍是幽幽一缕暗香挥之不去,飘飘袅袅,万千萦绕。他沉默半晌,见萧景琰疑惑地望着自己,便有些恼羞成怒道:

“我能怎么办?那当口我略略发愣,是因为考虑她毕竟是女孩子,总不能让我卸脱了人家胳臂把人揍趴下吧?未料她居然打蛇随棍上,真真不知好歹!”他想到这位南境小郡主,居然敢对自己近身搏击,擒拿间毫不避讳男女大防,忍不住又抱怨道:

“实在没有办法想象有这样…这样的女…”

林殊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若说粗鲁,人家明明斯斯文文,比自己还有礼数,不过是比武过招间的拳脚交错,偶有肢体碰处也实属正常;说没脑子,方才萧景晔这般挑拨,人家巧笑轻嗔,一句话便也将场面化解于无形!而且她武功真心不错,居然可以跟自己走上十来招不败……一转头,见萧景琰还在上下抛着那盆花,忍不住道:

“喂喂喂,仔细我的花!”

“啥?”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8-11-28 13:10:00 +0800 CST  
萧景琰还没听懂,林殊已经一把将白玉盆抢回手里,还细细抚了抚花瓣:“你轻点,这茶花名叫十八学士,可矜贵了!就这么一盆,抵得上京城里的一座四进宅子。这花一株十八朵,齐开齐谢不说,还朵朵不重样,端是珍贵无比。尤其是红十八学士,乃是个中极品,被人称做小五保呢。”

“就这么几朵花,居然能抵栋宅子?实在莫名其妙。”萧景琰皱起浓眉:“不过你怎么啥都懂呀?”

“我喜欢看地志你又不是不知道?”林殊扯了扯嘴角:“而且娘亲有一株,是皇帝舅舅赏的,三年前千里迢迢从南境运来,好容易才种活了,可惜远没这盆好。”



萧景琰一面摇头,一面仔仔细细数着上头花骨朵儿:“真的是十八朵…不过说到底,也就是盆花而已。一座四进宅子—值得你跟郡主大打出手?”

“这是气势问题,她为什么不婉言相求?”林殊眼前重新浮现起霓凰郡主笑窝红透,那种又羞又窘又恼怒的模样…扪心自问,女孩子家遇到方才那种情形,即便是哭得唏哩哗啦,只怕也大有人在,人家的确有理由发火。但说动手就动手,还是这般轻蔑的对自己动手,到底是她的态度太恶劣太骄纵啦!

“只能说不听话了—对,天生反骨,没半点身为女子自觉!理她啥?反正都听不懂人话!还有萧景琰,你来来回回净说她够了没呀?不烦吗?”

“喂喂小殊,我可没惹你。”

“总之她也没有那颗星美,不许再说她了,咱们练箭去。”

“成,练箭去。”萧景琰摇摇头:“我现在倒真好奇太奶奶方才说什么啦,竟惹得你像是吞了一大缸子火药似的。”

林殊脸一红,跳脚吼道:“不许再提,再提就干一架!”

“行啦!不提就不提!”

……不过她那头长发可真是又光洁又漂亮,还好香,不知道是不是栀子味的。话虽说得斩钉截铁,但不知为何,林殊又开始浮想连翩起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她颊上那对梨涡也好深,倘若她不张牙舞爪时,笑起来还真是挺甜的!不对,其实她怒起来也别有风趣!刚刚她发窘时,我若能伸指攻击她的脸庞,狠狠捏上一捏,真不知道更会气成什么鼓包样?!

……嗐,这么美的一对笑涡,可惜不是长在小景铮脸上,没法子戳戳,要不肯定来劲儿。不过她个性太差,就不明白见鬼的萧景晔干嘛一直追着她,莫名其妙!她也不懂拒绝,真是脑壳坏了!另外更可恶的是……

林殊在心中不停腹诽,却忽略了这还是头一遭,自己如此这般地偷偷对着一个女孩子殷勤品论,连死党萧景琰都瞒过不说!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8-11-28 13:10:00 +0800 CST  
隔日,西郊猎场。

几位年轻人大概身分相当,倒也无人摆谱,辰时二刻便陆续抵达西苑。由于萧景琰被叫去方大人家里作陪,脱不开身,林殊只得独自前来。他琢磨着就算再不济,晌午也该把人给解决掉了,指不定日昳后还可以拉着水牛,一起去兵营里找蒙大哥再试试箭。想着想着,本来以为自己该是来得最早的一个,未料等他到达猎场时,穆霓凰与萧景晔都已经在挑马了。

“正主儿到了。”

萧景桓见林殊到来,赶上两步拍拍他的肩膀,林殊虽然不怎么喜欢这位皇表哥,但仍拱手行礼,规规矩矩叫了声‘誉王殿下’。毕竟萧景桓虽然生母早逝,但自幼便养在皇后宫里,所以格外尊贵。

誉王笑道:“六弟告诉我你跟郡主俩雅赌盆花儿,所以请我来做个见证,兴致倒好呀!怎么?七弟没来?你俩素来秤不离砣,砣不离秤的。”

林殊淡淡道:“景琰被祁王殿下叫去办差了。”

“你瞧我这记性!”萧景桓一拍额:“因为宸妃娘娘与静嫔的关系,七弟跟祁王平日便比旁人更加亲厚些,这回父王圣旨要大哥招待穆王爷,他肯定得帮忙打下手,无怪乎遣你来西苑啰。哈哈…差使,都是差使!好好办啊!”同时又低笑道:

“表哥看好你!”



一席话说下来,听得林殊只想翻白眼,真不明白同样是脑子,为何就是有人能九拐十八弯地想到歪处?天天这样绞尽脑汁用心计,庸人自扰不累吗?

“景桓哥哥我要这一匹,你帮我看看可好?”林殊正自不以为然,却见穆霓凰从厩旁走来,甜甜地朝萧景桓唤了一声,同时对林殊点个头算是打声招呼。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8-11-29 12:59:00 +0800 CST  
林殊见她一身红色胡服劲装,宽宽灯笼小圆袖,纤腰一束,已是暗暗喝采。而那头软缎子般的乌发,大概是方便今日射猎,全拢至顶心,用牡丹珊瑚为扣,编成三股辫子并以镂雕银珠压脚,如此装束,瞧去倒比昨日宫里那一身,显得更是年轻娇俏;本来腰间的金丝软鞭不知道被她藏哪儿了,今儿个改系了条花纹繁复的赭色银绣带,其上还坠着两块叮叮当当地七彩玲珑玉,一步一晃,更显得精神可爱,让人难生恶感。

其实今日萧景琰因为无法前来,生恐林穆两人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打昨天离宫起,便着实好言好语地规劝林殊,表示好男当不与女斗,何必徒做意气之争?倒显得自己小气没有胸襟,当不得大丈夫!直到说得嘴皮子都干了,终得好友首肯后,方才回府。可今晨犹不放心,担心一晚上过去林殊会反悔,还特特遣了亲卫烈战英来帅府提醒好友,切莫忘记昨晚答应自己的话。

林殊想想也是,对方毕竟是女孩子家,嗔怒面薄,身为男子汉,何必与人计较?彼此有个台阶下也便罢了。就算道不同不相为谋,也无畏当面交恶,让太奶奶难受。



可惜认输服软这种词对林殊而言,委实太过新鲜!他这厢尚未想清楚,该如何说些场面话将前事揭过,可咱们这位小郡主的气性,竟比大梁的天之骄子来得还大,居然就这么点个脑袋当见礼后,便轻飘飘地拿人当透明琉璃不再搭理。无理至斯,简直孰可忍孰不可忍!林殊心里一阵恼怒,当即沉下了脸,暗道今日要是不给你长长记性,以后我就不姓林!!

萧景桓见双方都已经到场,便清了清嗓道:“皇后娘娘听说你们今日来狩猎赛马,心中有趣,便下了方蟹纹青玉砚做彩头,给大伙儿都热闹热闹,也好让太皇太后开心。宫里的娘娘们闻此,亦是纷纷添兴,宸妃娘娘亲绣的双鲤莲戏紫檀屏、丽妃娘娘的海月射金杯、陈嫔的白玉雨燕衔珠钗、纯嫔的一袋金锞子…零零总总,已经累好大一箱子!所以皇后便派我来做个监军,让我得了信便报回去,不可偏颇。”萧景桓哈哈大笑:

“既然如此,我也凑个趣儿!我已禀明父皇,谁若今日拔得头筹,那上回父皇赏我的那幅波斯异兽羊皮画,我便转赠勇士了。”

“我没问题。”霓凰笑吟吟地牵过匹枣色母马:“就它啦。”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8-11-29 13:00:00 +0800 CST  

“果然好眼力,你那匹是大宛良驹。”萧景晔挑了匹四蹄踏雪,一翻马背,姿态十分潇洒。他端坐高处,有些倨傲地问道:

“林殊,你要什么马?”

“我不习惯骑别的马,还是用奔宵吧,上回它在战场上虽然受了伤,但如今已然大好,也该撒蹄跑跑。”林殊沉吟后,问道:

“你打算怎么比?”

“当然是赛马。”既然有机会帮着郡主在父皇面前露露脸,萧景晔顿时一改之前所想,毫不迟疑就想捡个便宜。未料穆霓凰却摇摇头,朗声道:

“既然要比,就当堂堂正正的比,还是猎赛吧!嗯…”乌溜溜的眼珠儿一转,已有计较。

“一头公鹿,两只雄獐,五对大雁,十二对兔子,外带一枝古梅。其中大雁必须一箭双雁,日落为限?”

“怎么这么麻烦?”萧景晔忍不住地呻吟。

林殊沉吟片刻:“很公平!我虽然略占地利之便,但公鹿跟雄獐已经需要点运气;而一箭双雁,目力、准头、猎技更是一样也缺不得;至于兔子虽是最简单的,但其素来傍行,可不容易分辨公母…使不得多猎几头便是了。你无意在选马上占人便宜,可也力求对自己公允,果然很有巧思,是个对手!”他侧头微微思忖:

“至于古梅…这个时节?”

霓凰笑吟吟道:“我已经问过啦,西边尽头溯溪而上,越二丘处有几株红梅,今春开得略略晚些。前日虽然然大雨滂沱,但宫里娘娘们素来喜欢那一代景致,守卫便紧着派人搭篷遮了,想必今日还有些花骨朵儿。”

“好,那便一言为定,咱们以日落为限。”

霓凰纵身上马,跟方才萧景晔的故作潇洒不同,燕拂画帘道风翦,动作干净利落至极。她骑着马儿兜了个小圈,随即转头问道:

“景桓哥哥你要不要一起来?”

萧景桓摇头道:“不了,我还有父王交代的功课要做,你们玩得尽兴点。”

“好,既然如此,那我便先行一步了。”霓凰马鞭一抽,轻叱往西而去,萧景晔连忙唤人跟上。

林殊一挑眉,跳上马背双腿一夹,奔宵顿时如箭飞而出,却是朝向截然不同的方向。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8-11-29 13:00:00 +0800 CST  
唰啦!

“报,獐数足。”

“鹿,那里有头公鹿!”

唰啦!唰啦!

“一五,一十…起禀少帅,兔子数足。”一旁的侍卫们一面缀拾猎物,一面大声报数。

此刻的林殊是欢快的!虽然他最好的朋友萧景琰今日不在,但纵马驰骋,弯弓狩猎,任由劲风自耳边呼啸而过,他只觉得浑身酣畅淋漓。天大地大,彷佛所有恼人的糟心事都被抛诸脑后了。

朱弓拉满,他微微瞇起眼睛仰空这么一放,咻咻数声,箭箭均是双雁。侍卫们各个热血沸腾,虽早已知这位狩猎的主儿,几乎年年都能抢得头彩,但亲眼见到这么一幕,仍不由得轰然叫好。

气氛热烈至极,林殊却似犹未满足,他反手一抖缰绳策马奔腾,飙速间身子陡然一扭,竟立于马背之上,同时撮唇作啸。

奔霄听懂主人心意,依啸倏地发力跃起数丈,宛如腾云驾雾一般,所有人不禁‘啊’了一声。林殊掐准时刻,单足一点马首,飞身而起,绷紧全身虬结肌肉,显摆似地朝天一弯弓,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好似战神般刚劲威猛,旋即凌空一翻,再度落回马背。

日耀光华,可更炙烈的却是少年的雄姿英发。众人瞠目结舌中,但闻空中数响凄厉哀鸣,正是方才一箭正中双雁脖颈,只是余势未衰,径自又穿透第三只雁腹。参雁挣扎不支,哗啦哗啦哗啦就这么一箭三雁地自空中坠落。

“好!”

众人怔了半晌,随即疯似地齐声鼓掌喝采。林殊满面得色,只觉得真该让父帅看看自己的表现。他正欲策马奔前捡雁,忽听侍卫来报,表示郡主除了大雁外皆已达数。林殊点点头,一扯缰绳,转头往西而去,口里还大笑道:

“替我把猎物收拾好,之后派个人去帅府领赏,我请兄弟们喝酒。”

“谢少帅!”众人素知他出手阔绰,各个眉开眼笑。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8-11-30 13:30:00 +0800 CST  
风日晴和,绿平野阔,林殊的马快,这么骎骎而驰,侍卫们早已被甩至身后看不见之处。反正他对西郊猎场老熟,便也浑不在意,只是径直狂奔。穿过这道密林,溯溪而上,便是古梅丘。眼见赢定,他便老神在在地干脆穿林而过,未料奔霄却颇不情愿,一味裹足不前。

林殊情知有异,暗道只怕密林内有只个头大些的野兽,让奔霄警觉如斯。男儿心中无惧,反而更加来劲地打算独身闯闯。他本就艺高胆大,待重新确认了一番箭弩倭刀后,便驱策奔霄踏入林中,想瞧瞧是否能猎头好货色,以便在人面前得瑟得瑟。

荫翳蔽日,古木森森,弥漫着一股特殊的凉意,林中一片寂寂。甫进林子没多久,林殊便觉得今日安静得有些过分,似乎除了奔霄律动的答答马蹄声外,竟别无旁响,只怕林里之物并非好相与的。正思忖着是否该退出,待叫上几个侍卫再一同来猎这大家伙,远远却听闻一声娇叱,似乎便是那位云南小郡主。正自头痛间,前方又传来另一男子大声呼唤:

“穆妹妹莫慌,我来救你…嗳呀,我的马!”是萧景晔的声音!

“又给我找麻烦!你们就不能离我远一些?”

林殊甩甩头,可又不能就此坐视不理,他生恐二人出事,手扣腰际刀柄,赶紧放马跟上。方转过坳处,映入眼帘的却是幅西洋景!但见小郡主仍端坐马背,满面兴奋地望着对面树丛荫处,而咱们那位自诩护花使者的萧景晔,却不知怎么回事,坐骑已不知去向,反倒孤身一人挡在枣红马前,正状似英勇地摇指树下,口里还频呼‘妹妹莫怕’。



林殊依着萧景晔所指方向瞇眼望去,一眼便见数十丈之外的缠藤老树下,隐隐有团棕黑毛影微晃,个头虽大却不甚灵活。林殊正自疑惑,便听萧景晔提高嗓子吼道:

“妹妹快走,是熊!哥哥我来殿后!呃…怎么是你?”

“嘿,怎么不是我?”

林殊素来自恃目力甚好,百丈飞射能穿过柳下铜钱,可连他都分不出来是犬是熊,萧景晔岂能一眼识破?心念一动,他霎时明了此‘熊’来处大有文章,多半乃是某人妄图英雄救美,无怪乎连‘哥哥妹妹’这等刺耳的词儿都了唤出来!如今自己既在,倒想瞧瞧萧景晔打算如何收场。他微微扯动嘴角,松开扣柄之手,转而环抱胸前,似笑非笑道:

“我是军人,你既呼叫,我自当前来相救。”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8-11-30 13:31:00 +0800 CST  
“你…”萧景晔顿时面色难看,好半天才咬牙迸出一句:“说吧,什么条件?”

“什么条件?”林殊满面讥嘲地重复一遍:“你说呢?”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嗑牙?”小郡主跳下马背,将缰绳随手挂在短枝上,一侧头,但见毛影猛然起身,果然是只一人多高的月牙熊,胸口倒人字黄白斑纹怵目惊心,正自张牙舞爪。

萧景晔本以为女子看见人熊,只怕万分慌乱,未料穆霓凰却抽起腰间淬撒刀,横于胸前,满脸跃跃欲试地道:“爹爹跟几位将军也喜爱斗熊,我虽未曾亲眼目睹,但也听得不少。”顿了顿,又道:

“林里树根盘据,你的马方才受惊跑了,双驼只怕跑不过这头黑瞎子,既然如此,那便斗上一斗吧!我们这里三人武功都不算弱,正好拿此熊来试试身手。先说好,前嫌暂放一边,咱三既然一起来,便当一起走!”

林殊顿时大声轰笑:“嘿!好个‘一起来便当一起走’!可惜你这份光风霁月,却是错识了人!”



笑声未绝,林殊竟以左臂持上朱晴,背手在左侧耳际猛然搭箭一放。萧景晔与穆霓凰尚来不及反应,掣电扬风间但见倏地银光一闪,飞箭以毫厘之差蹭着熊耳乌毛,嗡地射在老树枝干上。

唉呦一声,黑熊滚倒于地。

小郡主听到黑熊含糊口吐人言,眼都睁大啦!可一旁的林殊却是毫不心慈手软,嗖的又是一箭贴胸而过,竟将黑熊自肋旁直直地钉在红泥地上。大熊吓得魂飞魄散,用力手舞足踢,随即唰啦一声,竟将毛皮扯裂道口子,熊头滚落近前。而皮里扭动半晌后,居然钻出个太监,灰头土脸中还亢然唉呦唉呦叫着‘少帅饶命’。

“哈哈哈哈哈哈哈…”林殊见裹着熊皮脱不下来的太监满身大汗,涕泪齐飞,如此狼狈不堪,忍不住纵声大笑;一旁萧景晔的脸色却益发难看,急中生智,嘴里快速憋出句:

“…好你个…死太监,奉了谁的命令,居然敢装神弄鬼,欺吓郡主?”

穆霓凰本就冰雪聪明,此情此景焉能不晓?她侧头望向笑得肚疼的林殊,又看了看满面羞惭的萧景晔,眨了眨眼睛,显然不敢相信居然有人胆敢这般作弄自己。她板着俏脸不说话,看似恼怒异常,只见人儿还刀于鞘,往前又走上几步,却不知是想用鹿皮小靴踢踢熊头,抑或是踹两下小太监的脑袋,来宣泄心中怒火。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8-11-30 13:32:00 +0800 CST  
蓦然间—

“小心!”

林殊忽感胯下奔霄甚是焦躁,立即想起入林前其百般不情愿。须知一匹战马乃是经长期训练,灵敏之处远远胜过常人,更何况是爱马奔霄?此情此景,断不是一个披了熊皮的太监所能引出。他心中一凛,背脊陡升寒意,下意识地跃起往霓凰身上飞扑。可惜后者正自气恼,想也不想便以垂肘狠狠地撞向人胸口。

唔—但听林殊痛楚闷哼一声,却是仍不缩手,反而将郡主牢牢抱在怀中。穆霓凰更加愤怒,挣扎间试图自人胸口探出脑袋却是未果,反而被人更大力的往下一压,连颈子都疼了!

林殊以猿臂死死搂着人,两人同时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啊—!!”

小郡主自幼金枝玉叶,何曾被人这等子揽在怀中恣意轻薄?她一咕咚摔得头昏脑涨地躺平在泥地上,耳边依稀只听见男子喘着粗气,鼻间满溢着阳刚气息,而自己身上又重又硬,铁烙似地烫得紧。

人儿羞愤到了极点,想也不想曲膝便是一顶,这一下用足了吃奶的力气,饶是林殊再强悍,也有些吃痛难忍,下身不由微微抬起,只是他旋即再度发狠似地转以腿肌横压,让其更加半分动弹不得。霓凰无力反抗,情急下张嘴便咬,顿时满口腥甜,可林殊的手臂却益发如钢箍般紧紧禁锢着她,分毫不曾晃动。

小郡主但觉遇此恶徒施暴,今日休矣!想哭,眼底却干涩涩地。正自一筹莫展之际,却忽然发现身上之人,竟是语调异常冷静地在耳边轻语。

“嘘—”林殊呼气间闹得人儿耳朵痒痒慌,却分明说得是‘大家伙,听话’。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8-12-01 12:46:00 +0800 CST  
同时间双马嘶鸣,尘扬土飞,隐隐震得枝叶沙沙作响。随后一阵若有若无的尖细声响,好似山魈夜啼,令霓凰心头激凌凌地打了个颤,瞬间清醒过来。这声调怪异难听,自己竟好似从未知晓,辨不出是何等野兽。她此时明白林殊并非欺辱自己,早已经安静下来。后者见此,便迅速松脱箝制人儿的手臂,反将背上箭筒往上一推,竭力护住后脊颈。

果不其然,须臾似乎停滞在这一刻,霓凰只觉得僵直的身子上,彷佛鸡皮疙瘩全都竖立起来。随即喀嚓一响,身上陡然一沉,却是某物狠咬上箭筒碎了一嘴的屑,好几只羽箭啪地跟着掉落下来。

小郡主隐隐觉得似乎是头大猫凌空突袭林殊后颈,万幸他熟知兽性且见机甚快,千钧一发之际以箭筒挡上一挡。而此兽甚为狡猾,一击不中,随即风似地扑向尚在挣脱熊皮的太监。

霓凰自林殊颈后望去,这才看清此兽竟是只紫棕色的浅斑猞猁,目露凶光,比寻常所见的成年的还大上半截身子。

“啊———”

一声尖锐的惨嚎瞬间直冲耳鼓,却是大猞猁一口咬断太监脖子,鲜血喷溅四散,林中尚在回荡公鸭嗓音的死前叫喊,人却早已气绝倒地。穆霓凰见太监的脑袋垂落在半截颈子旁,晃晃悠悠,情景甚是恐怖,心头一紧,迅速闭上眼睛。

而林殊却依然以背脊朝外,紧紧护住身下人儿。



“哇—救救救…命!”却是数步之后的萧景晔陡然嚎叫起来。

虽然萧景晔平时喜好打猎,武艺亦得名师亲授,也还过得去,可毕竟天皇贵冑,又不曾领兵打仗,哪里见过此等惨烈阵仗?眼见残尸破碎鲜血一地,他顿时吓得双腿发软,一跤坐倒在地,发出的凄厉尖叫堪比那刚断了颈子的小太监。

他一面以臀腿拼命朝后挪腾,一面手指林穆二人,频频狂呼:“杀了它,我命令你杀了它!不对,吃了她!”已是胡言乱语。

可是这般动作,猞猁却显然反被萧景晔所吸引,舔了舔带血的唇齿,慢慢转过头去。林殊见此,趁势揽住霓凰缓缓起身,并顺手捡了块棱角石头。听闻声响,猞猁以前肢踏住爪下太监尸身,冰冷冷的目光重新扫过林穆二人。只是半晌后,又转回盯住萧景晔,似乎心中已有取舍。

“吃她,吃她,哇啊—!”萧景晔控制不住自己,亢然大声呼叫。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8-12-01 12:46:00 +0800 CST  
“吱!”

却是林殊见猞猁蓄势跃起,就要对萧景晔发难,刻不容缓之际,便以锐石为镖,一旋正中其掌骨,劲力之大,几乎当场令**折了爪。猞猁发出一声尖细短促的难听声响,在空中打了个滚儿,扭身重新落回太监尸身上。

它弓背曲爪,身子彷佛比方才又大上一圈,恶狠狠地瞪向林殊,满眼仇视的绿光。

其实林殊此举亦是无可奈何,他虽素知猞猁这种野兽狡猾记仇,可纵然再不情愿,军人天性—他对萧景晔也不能置之不理!他反手于背,默默对萧景晔打了几个手势,试图让他缓缓站起,并先拉走穆霓凰,切莫再次惊动猞猁。未料经此一岔,萧景晔却忽地注意到郡主所骑之枣红马,已在身后不过两丈之处,正自踢腿挣扎,试图松脱绑缚。他想也没想,连滚带爬地冲上马背,用力扯松缰绳,头也不回丢下林穆二人疾驰而去。

霓凰这下子真呆住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遇难时人心竟会如此险恶,与父亲平素所授的袍泽义气完全不同!就算方才萧景晔语无伦次只因过度惊恐,可林殊吸引住猞猁,他却反倒借机弃下同行而来的伙伴,不管不顾地骑着自己的枣红马溜之大吉,简直凉薄发指!

其实这头紫棕猞猁虽然凶残嗜血,影如鬼魅,又比一般成年的猞猁大上一圈,但毕竟不是白额虎月牙熊之流,倘若三人连手,想必有足够制服的能力。未料萧景晔却一吓而跑,真真可恨。

林殊却是显然已估计到萧景晔的反应,反而没什么太多表示,只是冷静地拉着郡主面向猞猁慢慢后退。霓凰挪了挪身子,却是一阵钻心的疼,令人倒抽口气,这才发现方才地上这么一滚,似乎已扭伤了足踝。

林殊见她一个踉跄,低声道:

“受伤了?”

“还好。”她迅速回答,也不知道是不是担心林殊亦同萧景晔般,将自己丢下不理。

“倔强!那你别乱动,等等配合我。”林殊沉声吩咐。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8-12-01 12:46:00 +0800 CST  
猞猁显然做了放弃追赶萧景晔的打算,一心只想对林殊复仇,但见它将太监尸身一爪自胸腹前剌开,一面叼起脏腑,一面鲜血淋漓的玩将起来。可那对绿萤萤的冷酷眼里,却始终紧紧盯着林穆二人,毫无半分放松警惕。

一人一兽对视片刻,霓凰只觉得自己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但仍紧紧注视着林殊的每一丝动作。猛然间见他一把抓起腰间倭刀。锵地拔刀出鞘,同时嘘咿一声,竟是指挥战马音调。

霓凰心中一凛打了个突,却见奔宵虽然紧张,却仍按照主人音调一跃而前。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林殊倏地拔地蹦起,一手舞刀,另一手扯住郡主,反臂抛物似地将其置于马背之上。人儿亦是见机甚快,方单足勾住马镫后,便是长袖微抖。一招老树缠藤,金丝软鞭犹如灵蛇ㄧ般疾出,瞬卷林殊腰际,显然是想将人一同扯上马。

可惜两人虽然默契甚佳,却仍略略慢过猞猁如影魅般地纵身飞扑。林殊临危不乱,扭身一记铁帚扫叶腿,连环重踹,将**给生生踢翻了个儿,以守为攻,藉以避过这凌厉的一爪子。

凌空挪腾间,林殊瞥见霓凰已扯住奔霄缰绳,顿时放下大半心来。双足甫一着地,便不慌不忙地弃了腰间鞭卷,同时竖刀一劈,却是招天地八方!紫棕色猞猁方才已吃过林殊大亏,益发谨慎,见其刀锋甚锐,破空隐隐,不敢直撄其锋,生生退去半步,林殊也趁势缩在马腹之下。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8-12-01 12:47:00 +0800 CST  
猞猁大概長這樣,小隻真萌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8-12-02 13:03:00 +0800 CST  
“上马,我护你!”

穆霓凰一甩鞭子,意图缠绊猞猁,林殊却吼了声‘不必,抱好马脖子!’此时已是不战不休的局面,猞猁伤了爪子,仇恨林殊至极,更是不肯舍弃这近乎到口生肉,与他僵持不过片刻,便又重整旗鼓地扑了上来。后者再度发出两长一短的啸音,指挥战马颠簸乱踢,自己却又滑溜至另一侧。猞猁几经逗弄却咬不着林殊,已是心浮气躁,数度想在鞭罅间跃上马背攻击,可郡主地天罗鞭法却又守得死紧,怎样都无法办到。

**怒起,一爪抓上马臀留了道血淋淋的印子,奔霄吃痛,扬蹄嘶鸣,差点没将霓凰给颠下马背。于此同时藏身于马腹之下的林殊,却口含倭刀,倏地正面扑向猞猁,双拳同时击出。

林殊铁拳重逾百斤,又是击向兽类最柔软的小腹,猞猁立时痛叫哀鸣,仰天便倒,他却犹不肯放过,揉身扑上,一人一兽就这么近身搏击起来。



霓凰见林殊嘴里虽然叼着倭刀,却是无暇拔出,只是躺在地上一拳一拳地朝猞猁身上招呼,暗忖约莫是难以腾开手,可惜自己的淬撒刀在方才那么混乱一阵,早已不知去向。

她心中甚急,咬咬牙,摸索着身旁任何可用之物,忽然发现马颈前还挂着个长筒。一抽,却是林殊原本打算解决完这里,就去军营找蒙挚一起试练的那几支朱晴木箭!霓凰顾不得脚踝痛楚,手握箭桦木杆,看准时机便飞身跳上**背脊,学着林殊方才箝制自己的方式,一腿横压,手中的破甲箭亦同时狠狠往猞猁脖颈插去。

锥矢尖利,可比其更加锋锐的,却是霓凰万夫莫当的气势!但见她又快又猛断皮戳骨地这般死捅下去,几乎把大猞猁的前肢给生生地剁了下来。人儿却毫不迟疑,跟着用力一划一拉,瞬间喷出一大篷腥血,溅得两人满头满脸都是。猞猁痛极朝天哀鸣,唰啦一爪钩子撕扯破林殊左襟,凉飕飕地在其胸痣旁留下几道血痕。尔后挣扎片刻,终是不支倒地,一动也不能动了。

穆霓凰呼呼喘气,林殊却是惊呆了。一张嘴,口抿的倭刀自腮旁落下,刮去一小片胡茬茬儿却是恍若未觉。野豹子?她何止是只披着鹿皮的野豹子?!他从来不曾想过,世上竟有一女子,磅礴乾坤,气魄撼海,宛如罗刹般不死不休,只为相救自己。

密林里重新回到寂静一片,只有林穆二人粗重的呼吸。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8-12-02 13:10:00 +0800 CST  
良久—

“你没事吧?”分不清是谁先发话,两人却又同时一口同声道:“我没事。”

饶是林殊聪明绝顶,此时身上有兽,兽上还伏了位披头散发满身醮血的郡主,待确认对方无碍后,也一下子有些不知道从哪里起话头。他清了清嗓,勉强憋出一句道:

“看不出来你身子骨还挺沉的,一只猞猁加上一个你,我就快扁啰!嘿,话说回来,给你压了这么久,你该是什么气都出了呗?”

林殊其实本来是想藉两句笑话,试图调整一下气氛,未料小郡主闻此,却像蜂螫似地惊慌失措,猛然跳起身子,可不知是足疼抑是腿软,却是整个人摔趴于红泥地上。林殊见她花猫儿似的小脸一惊一乍,颇感好笑,忍不住又想逗弄两句。

推开身上猞猁兽尸,他盘腿坐起身子,继续打着玩笑道:“脸上血都还没干透呢,方才那股子威猛劲到哪儿…”他话未说完,只见霓凰倏然匍匐离开数步,随即疯狂地开始呕吐起来。

林殊愣了愣,她这反映与平素自己所理解的,也未免太过大相径庭了!要知道今日倘若是水牛在场,兄弟俩合力干掉了一头**,早已双拳相击,同声大笑起来。万万没想到方才还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女罗刹,弹指间居然会变成个狼狈不堪的小可怜?这这这…这变脸速度也未免太迅速了吧!



林殊心中忐忑,他挠挠头,一抹脸上血污,却忽然想起这小郡主娇娇怯怯,可不比他曾经过沙场惨烈。女孩子家明明怕得要死,方才有机会都不逃,反倒留下来相助自己,真不知道是否该说她声‘有情有义’,抑或是一个‘傻’!眼见人儿又呕又喘,额上满是涔涔汗珠,当下心里便如菽乳般软了下来。

林殊走上前去,一把扶起霓凰,后者却仍是一手捂嘴,一手还惊惶乱摆,脸色煞白,瞧着真是凄惨兮兮,更添三分柔弱,哪里有昨日逞凶斗狠的模样?他试图将人撑住站起,可甫一松手,郡主又跪倒在地,大概是腿伤挺厉害的。

林殊拉不动她,更怕伤上加伤,只得暂时作罢。转而倒提起猞猁尸身,这才发现方才小郡主这么一下,兽血几已放尽,倒也少费道功夫。他接着去看奔霄,旋即发现爱马臀腿上虽被抓了两道,却均伤在皮肉,将养两天想必并不打紧,遂心头一松。

只是—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8-12-02 13:10:00 +0800 CST  
他皱眉思索片刻,无声叹口气,单手将猞猁尸身提上马背,拍了拍奔霄脖颈说了好一会儿子话,也不知道是在安慰爱马,抑是给自己鼓劲。他又深深呼吸一口,定住神,方重新走道霓凰身边,低头望着人家的顶心乌发,轻声问道:

“很…疼吗?”

霓凰此时依然拼命掩着嘴喘,林殊等了老半天,方才听她带着浓浓的鼻音‘唔’了一声,可却依然不肯说话。兴许是担心自己一个劲的忍不住,会哭出声来。



林殊听得这单音,更是手足无措,只觉得心头一个紧一个胀,一阵扭一阵躁的,颤颤巍巍,又热又辣,竟辨不出是何等滋味,甚悔自己适才居然还能说出两句玩笑话儿。他默默在心里为自己抗辩,叨句‘女孩子家真是太麻烦了’,可话到嘴边,却不由自主地成了更温和的语调:

“你若还能支撑,好不好让我背你吧?嗯呃,我没有要占你便宜的意思,我方才也只是…”回想起刚刚将人儿恶狠狠地压在身下,林殊尴尬异常,忍不住又挠挠脑袋,只觉得自己多半是斗猞猁都斗傻啦,一直说错话,连简单的道理都能说得坑坑巴巴。

他见郡主没有反应,龇牙咧嘴了一阵,无奈何,只得硬着头皮续道:

“这里血腥味太浓,我担心会引来更多的猛兽。猞猁虽然惯于独往,可会在这里出现,多半是前几日大雨冲毁了老窝,只怕不只一只,咱们得快点走。”

“…………”

林殊背对她,缓缓蹲下身子,温温柔柔地道:“你放心,事急从权,密不传六耳,今日这段我绝不说出去!而且…”他想了想,坦白道:

“其实你在我背上,还可以偷偷哭喔,反正我也看不见…哎呀!”却是霓凰伸起凤仙花儿染的尖尖指甲,用力地戳了人一下。

林殊正想抗议,并威胁等等再来只猞猁吃了你,小爷我肯定袖手旁观之类,随即感觉一双柔软的嫩白小手,怯生生地搭上自己的脖子,人儿的心口也暖呼呼地贴上了背脊。

女孩儿的身躯纤细柔软,像团小羊羔子,牢牢伏于背上。所有的话顿时被咽回腹中,林殊只觉得自己竟成了个傻呼呼的呆儿,脑袋里一片空空茫茫。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8-12-02 13:11:00 +0800 CST  

楼主:goofaround

字数:132274

发表时间:2015-06-30 19:35: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12-10 15:45:12 +0800 CST

评论数:55266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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