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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投毒
闭目凝神，将真气在体内盘绕了两圈，不知是否是中卷的修炼之法与之前有所不同，气息扫过的地方总是隐隐灼痛，肩头疼痛更甚，总是要隔天早上才能好转。
尝试了几次仍是离突破就差那么一点，全身火辣不止，真气重归丹田后睁开眼睛这才意识到已近黄昏。刚活动了一下僵痛的肩头想找点东西吃，院子里响起稍微凌乱的脚步声，姜梦水跑进来，脸上有些许风干的泪痕。
“怎么了？” 林霈心中猛地一咯噔。
“霈儿，我…你一定要帮我个忙……”姜梦水带着哭腔道。

第二十七章 投毒
随着各派宾客陆续到来，灵昭谷里的小弟子们也开始逐渐出现在修仙派的视野。
常言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管涔山虽外门弟子众多用不着她们出门作战，但三年苦读不问世事，如今学成在即，也应该于人情事故间再多加历练。于是，小弟子们被分配往宾客居住的各个山峰，跟随师姐学习交往待客之道。
这日下午，姜梦水被派往龙鸣岛，罗愿自请去了天山，宋微年岁大了些被特批跟随连茗在管涔殿帮忙，倒是林霈从头到尾被忽略了个干净，连小门小派的差事都没捞着一个。
眼见一众师妹都已领命出谷，宋微也被早早等候在侧的连茗带走，林霈不免着急，紧跑几步拉住收好名册即将离开的孙以墨，“孙先生，我呢？”
孙以墨转过身，“霈儿，离试剑会只剩五天，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吗？”
“我知道，可是……” 林霈有些悻悻，“大家都在帮山里做事，就我一人留下偷闲……”
孙以墨缓了神色，勾起几分笑意，“怎么，在谷里帮先生们做事就算偷闲了？既然你这么愿意出力，那一会儿把比试中对战的名单拿来抄上五十份，明日让人分别送往各派。”
“嗯，好的，可是……”
心知她到底要可是些什么，孙以墨果断打断，“你当先生的安排是谁的意思？”
“哦……” 自出关那日之后她便没再见过师父，本打算趁这次机会出去看看，如此说来是师父有意不让她过去了……
“既然明白了就回去吧，该用功的地方记得抓紧。”
“那…霈儿告退……” 迈了几步终究没忍住，“先生，若您能见到师父，麻烦您转告她多休息，也让她放心……”
接下来的几日文武堂里的每个人都十分忙碌，唯独林霈整日闲在屋中，只能每晚听听小水给她讲各派的趣闻聊已解闷。不过有失必有得，经过几天的着重修炼，她能感觉到冲破腾云境瓶颈的时机就在这一两日之间。
试剑会在大家或期待或焦虑的情绪中如期而至，一共分为两日，第一日是资格战，历次习试总排名前六的弟子直接晋级，剩下的弟子们两两比拼争夺剩下的十个晋级名额。林霈，宋微和罗愿因为排名靠前直接入围了第二日十六人的比拼，姜梦水以几名之差需要从资格战打起。
因为不用比试，林霈在上午看过小水的几场之后就回了灵昭谷，明日就要上场，她忍不住焦急着想要赶紧突破腾云境。
闭目凝神，将真气在体内盘绕了两圈，不知是否是中卷的修炼之法与之前有所不同，气息扫过的地方总是隐隐灼痛，肩头疼痛更甚，总是要隔天早上才能好转。
尝试了几次仍是离突破就差那么一点，全身火辣不止，真气重归丹田后睁开眼睛这才意识到已近黄昏。刚活动了一下僵痛的肩头想找点东西吃，院子里响起稍微凌乱的脚步声，姜梦水跑进来，脸上有些许风干的泪痕。
“怎么了？” 林霈心中猛地一咯噔。
“霈儿，我…你一定要帮我个忙……”姜梦水带着哭腔道。
难道是没能晋级？不可能啊，上午明明连胜三轮了，再不济都能进去。
“你怎么了？我一定帮你！”
林霈边说边想扶她坐下，谁知刚触到她对方就猛地缩回胳膊，林霈眼疾手快拽住衣袖，露出的小臂上一道狰狞的剑痕。
“这是怎么回事？比试时伤着了？”
姜梦水咬着唇算是默认，“霈儿，我…我想今晚赶紧疗伤，你能不能…帮我照应一下龙鸣岛那边……”
“我……” 林霈一阵犹豫，师父不许她出谷的……
见她这样，姜梦水的脸色有一丝黯然，“我知道你要顾着谷里的事，但是…宋微姐没从管涔殿回来，我只有找你帮忙了……”
“好吧，这没什么，我帮你做……” 林霈咬咬牙答应，亦怀着心事。就像遇见寒霜的雏儿急不可待的想要寻求庇护，她现在心下不安宁，急着想要见到师父跟她说说话，即使挨骂也无所谓了……
因为不时有弟子需要出入，灵昭谷的守卫也不比之前严格。林霈没太费力混出去，按姜梦水拜托的先去了龙鸣岛居住的山峰，所幸今日事情并不多，杂七杂八整理了些什么又往少岛主的居所送了点点心水果便可以回去。
听到可以离开，林霈匆匆忙忙下山往主峰赶。这次出来并不十分愉快，刚才在苏灵均处，她亲眼看见女孩一阵急咳后染红了一条绢帕，再加上那双眸子间深不见底的沧然，让她愈感不安。
“敏师叔！师父呢？” 意外的在管涔殿外看到祝敏，对方一见是她却明显吓了一跳，“你师父什么时候让你出来了？快回去！”
“师叔，我……” 祝敏少见的急切让林霈不由担忧，“怎么了吗？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祝敏说着就要上来拉她，“快点回谷好好呆着。”
倒退着避开她的手，“师叔，您怎么回来了？师父呢？”
“都说了没什么，” 祝敏稍微冷静，“管涔殿的宴席马上开始，你师父要忙着招待客人，乖乖的别再让她分心照顾你了知道吗？”
“哦……” 不得不说只要是牵扯到林清妤的理由对林霈都是奏效的，虽然不情不愿，但也还是听话被祝敏送了回去。祝敏目送她走进灵昭谷，捏紧了指间瓷瓶转身离开，只希望，今晚的宴席也能一切顺利吧……
各派宾客在试剑会开始的前两天才陆续到齐。管涔派乃修仙界大派，试剑会不仅是给自家弟子一个比试平台，亦是有与各派交流互通有无之意，也因此来参加的除开德高望重的掌门长老，所带弟子亦为精锐。今年却还多了一个目的，如今邪／教猖獗，各家难得齐聚，这前两日便都被用来商讨应对之法。
如此两日令众人皆有些疲惫，试剑会的看点又向来在第二日的魁首争夺之中，于是管涔山照例于第一日晚在管涔殿设下宴席，宴请八方宾客。
林清妤闲闲坐于主位，看似随意，举手投足间却尽显风华。含笑与几位掌门寒暄了几句，饮下的半杯酒令双颊淡淡染上一层薄红，待他们离开，目光似不经意划过天山所坐的位置，正对上洛语琼一个示意她安心的眼神。
扫一眼身旁空着的主位席，诶……，林清妤在心间轻叹，自从回山汲蹊就从未私下见过她，今日筵席也直接坐在了天山席间，真不知是打算冷到多久……
酒过三巡，交谈声也渐渐淡了下去，一切都很顺利。林清妤理了理微垂的鬓正想说点什么结束晚宴，门被嘭一声撞开，来人神色惶急，看衣饰乃龙鸣岛弟子，却并未转向方简，而是直接膝一软跪在了大殿当中。
“怎么？” 林清妤忽觉不妙。
“混账！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方简紧接着厉声喝斥。
“这…这……” 那弟子双手伏地畏惧的看过两人及一众掌门，浑身上下都止不住发颤。林清妤虽语气清冷但自始至终都斜倚在主座之上未有变化，倒是方简随着那一声厉喝拍案而起，来人不过是龙鸣岛为搬运贺礼才跟来的普通弟子，如此一来对自家岛主畏惧更甚，抬起头看向林清妤断断续续开口，
“启…启禀各位掌门长老，我家少…少岛主……归天了……”
“什么？”
大殿里一片哗然，林清妤也不由坐直了身子，“你再说一遍？”
“我家少岛主…归天……”
方简一个没站稳需跟来的护卫搀扶才能稳住身型，“胡言乱语！来人，把他给我拉下去杖毙！”
那弟子被这一吓也忘记了既然身处管涔哪能由得方简动杖，直接瘫倒在地，“弟子所言…句句……句句为实，少岛主真的是已经…咽气了……”
话音刚落，殿门前又闯进三个婢女，其中两个抬着的正是苏灵均，少女脸色惨白，仅双唇鲜烈如焰，头部无力歪向一侧，确是已绝于人世。另外一人手里抱了盘切好的水果，其上插了一根银针，针头簇黑。
抱果盘的婢女一来便跪，“请各位掌门做主啊！这银针针头发黑，我家公主必然…必然是被有人蓄意投毒所害……”
眉头不自觉跳了两跳，林清妤眼神示意立在身旁的连映留心龙鸣岛众人举动，略微思量后倏地起身，“来人！传药阁阁主，龙鸣岛职守弟子进殿。”
自苏灵均被抬入殿内开始大殿里便是一片寂静，此刻猛然爆发出喧嚣声。方简大惊大恸之下瘫坐于席间，立刻有几位掌门上前劝慰，其余人或立或走，已然有几个心急的过去查探苏灵均的死因。那三个婢女也兀自跪伏于大殿正中，泣涕涟涟。
若食物中果真有人投毒，管涔山身为东道主自然无法脱责，且自家弟子所为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林清妤一时不好开口，探寻的目光抛向客席，此时唯二仍端坐的两人之中，汲蹊熟视无睹般悠然品茗，旁边的洛语琼微一颔首，旖旎起身，
“诸位且听我一言，眼下事态尚不明朗，不如先听这几位婢女把话说完。”
洛语琼是在座最德高望重的前辈之一，现在散乱的查探又着实无用，众人顿了顿便也回到席间，殿内重回沉寂，只余跪着的四人期期艾艾的哭声。
林清妤也重新坐下，语气间不带一丝情绪，“你们是如何发现少岛主亡故的？”
几人相视，抱果盘的婢女长拜后开口，“今日公主小憩之后便道不用我们几个服侍了，因此房内一直无人。傍晚时有管涔山的小弟子上去送茶点水果，奴婢也跟去了，但公主没有用。后来传膳时奴婢过去才劝的公主进了几口，晚膳却仍未用。再后来…奴婢想多少再送些茶点过去，才发现…发现……”
那婢女言止于此，悲痛的再说不出话来，另外两个伏于地面抖若筛糠，神色却怨恨非常，“公主今日只用过几瓣毒水果，定是被歹人陷害，请诸位掌门一定要为我家公主平冤！”
这些人一口一个公主奴婢吵得林清妤头疼，忍不住凉凉瞥了方简一眼，后者全然一副颓唐样子却让她无法拿捏…… 这人是死在管涔山上的，方才描述又句句指向那盘水果，甚至于指向管涔弟子…… 沉思片刻也只能先命早已赶到的药阁阁主上前查探死因，另外叫了几个弟子去龙鸣岛众人的居所搜查是否有可疑之处。
药阁阁主木槿自看见苏灵均嫣红的双唇时便是一个心惊，此刻探查一番后面对林清妤肃然的神色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禀掌门，这盘水果里含有剧毒曼华沙，一旦沾染则无药可救。”
曼华沙？药名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双眉忍不住蹙起，曼华沙的配制需以千年银杏树浆为引，是管涔山药阁才特有的奇毒……
各派中知晓此事的人不在少数，木槿话音刚落，交杂的几道目光瞬时向林清妤投去。忽略掉乍起的议论，林清妤正色发问，“曼华沙进出皆有药阁记录为证，最近可曾出现过异常？”
木槿思虑一番，“截至昨日都未有异常。”
“好。” 林清妤略略安心，转头向自从事发便未置一言的方简，“方岛主请先节哀，既然曼华沙流向何处均有迹可循，定能查出作恶之人。”
说话间木槿亦着人去取了记录账册，方简却仍不做声，只随侍一旁的护卫点头致意。龙鸣岛乃一方大派，印象中方简虽修为不算高深为人处事却也十分周全，委实不该有如此表现。但若说是爱徒亡故突然打击太深…… 根据眼线回禀的消息来看，两人之间的关系连亲近都谈不上，更何谈如此打击。
没多久龙鸣岛职守的弟子也被带了来。普通弟子平日里连自家掌门的面都不多见，更何况这里一屋子掌门，三人入殿便跪，想来是路上听见了什么风声，现在更是头都不愿抬。
丢人…… 林清妤在心中腹诽一把，声音里添多了几分威严，“抬起头回话。”
“是。” 三人依言抬头，林清妤这才看清身材最瘦小的那个似乎有些眼熟，好像是霈儿的朋友，叫什么…小水的……
指指地上那盘水果，“是谁把它送到龙鸣岛少岛主那里的？”
“……” 没有人回答。
林清妤耐着性子再度询问，三人却铁了心似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不做声，大殿里的气氛一时陷入冰点，“嘭！” ，一巴掌狠狠落到桌面上，“一个个都哑巴了吗？”
且不论私下如何，林清妤当众的形象一直是清冷却不失和气的，三人被这一掌吓了一跳，两个大的忙叩首解释，“禀掌门，弟子们下午便回去了，不知是谁送的水果……”
“那你呢？” 凛冽的目光落在姜梦水身上。
“弟子……” 姜梦水自被叫去管涔殿就只觉头脑发蒙，进殿后看到放置一旁的尸体更是慌乱不止，没想到还是龙鸣岛的人…… 胆战心惊地盱了盱林清妤的神色，此事定然不小，可若因此连累到霈儿……
“不知道回话吗？”
上位者的音量明显提高，姜梦水浑身一颤，“禀掌门，弟子…弟子今日并未去过少岛主的住处。”
“那这水果还是平白出现的不成？”
“没有没有……” 大殿之内本就积威，更何况还是暴露在八方审视之下，本能中再顾不得别人，“禀掌门，今日下午是其他人代弟子过去的。”
立刻有人迫不及待的询问，“谁？”
“是…是……林霈……”
什么？林清妤控制着差点没惊鄂出声，就是为了防止意外，她明明让这丫头呆在谷里了……
努力保持冷静，“是谁？”
“是……” 姜梦水不敢再看她，“是弟子的同窗，林霈……”

唔…洛语琼～

第二十八章 回护
“林霈……”
少女惊慌下的两个字狠狠敲打在林清妤心间，怎么这么巧...... 毒杀同袍... 这样的污秽事哪怕一丁点关联她都不愿让霈儿被牵扯，可纵然此事绝对与霈儿无关，如此众目睽睽之中她又怎好轻易为她开解……
不知不觉间站起了身，却没有对姜梦水继续追问，“你们几个几时给少岛主送去的晚膳？”
“啊？”那婢女恍然间被问到，明显紧张，“大概…大概是酉时初。”
“木槿，本座记得药阁新制的曼华沙需三个时辰之后方能生效，是也不是？”
木槿自然知道林霈是何许人物，同样有心维护，“回掌门，常人服下后确实需要至少三个时辰才会毒发身亡。”
“如此……” 神色蓦地放松，林清妤仿佛陷入到沉思之中，指尖一下一下敲着茶杯，“从酉初到现在，似乎并不到三个时辰……”
此话一出，立刻有人领会过来，“依林掌门的意思，致命之物并非这盘水果？”
“那么少岛主是在此之前服食过其他含毒之物……”
却也有人反对，“方才这婢女有言，死者今日只用过几瓣水果，哪还能是什么其他的东西？”
“可这时间上算不对啊，管涔自家配置的毒怎会不了解药性几何？”
“要我看少岛主说不定提前用过些许……”
“所谓药性皆因人而异，其间可能性甚多，不如先把送水果的弟子叫过来问问。”
“对对对，得把那弟子叫来……”
原本一片清明的破案思路倏而胶着，众人紧接着把希望寄托在这未曾谋面的另外一个弟子身上。耳边建议不断，林清妤不由得双眉紧锁，她自然知道此时叫林霈来是最正常且最恰当的选择，可此事端的十分蹊跷，人为何恰好死在管涔，又为何恰好与霈儿有关，她不能确保这不是一个局，一个意在自己甚至意在管涔的局……
不知不觉商讨声淡了下来，无量门门主敛袍而立，“不知林掌门可是有何顾虑？”
“不曾…” 林清妤回过神招了招身旁的连映，“去把这个林霈叫来。”
“是。” 连映领命而去，十几年的默契，即使不用说也知道这一趟要拖得越久越好。
“慢着！” 她身形刚动，方简突然出声，脸上的颓然消失殆尽，神色格外狰狞，“既然林掌门如此安排，这个林霈你我今日怕是见不到了！”
“你说什么？”林清妤猛地抬头，他把霈儿怎么了……
“不知方岛主此言何意？” 洛语琼亦神色肃然，目光如炬。
“呵，” 方简缓缓起身，每一个动作似乎都着意放慢，直到满屋目光凝聚在他身上才踱到大殿正中，“能劳烦林掌门的贴身护卫亲自叫人，各位也许有所不知吧，这林霈可正是林掌门的亲传弟子！”
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之前怎地从未听说过林掌门已然收徒，就连拜师礼的影子都没窥见些许……
“林掌门，他说的可是事实？”
求证声层出不跌，看着方简脸上明显的得色，一种难言的慌张自心底猛然蹿出。前所未有的强烈直觉告诉林清妤此时定不能让林霈出现在众人面前，否则事态极有可能向她的掌控之外发展……
为今之计，只能搏上一搏了……
面容间是一贯的清冷，几个呼吸的功夫连语气都恢复了平静，“方岛主所言不虚，林霈的确是本座的弟子。”
“林掌门，这……” 掌门弟子涉案，死者又是龙鸣岛的少岛主，哪怕此事并非林霈所为，只要水果是她送去的，只要有所牵扯，在整个修仙派便都是丑闻一件……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承认的如此容易，方简微微愣神，转瞬间狰狞更甚，“好啊，既然林掌门都这么说了，那小徒之死还有什么可疑问的？东西是你徒弟亲手送去的，人死在你们管涔，毒药产自你们管涔，连这些所谓人证都是你们管涔弟子，林清妤，我龙鸣岛做了何事要你如此相待！”
激愤至此，竟是要三言两语将罪责嫁祸给管涔山吗？
“眼下人证物证未齐，方岛主如此定论未免为时过早。”
“哼！我等在此为客，人证物证还不都是你一句话的事！”
自事发之后方简的颓唐就被众人看在眼里。陡然失去爱徒，此时他的话虽然无理乃至有几分癫狂却也能够理解。殿内一时陷入僵局，其余人看着明显对峙的两人左右为难，不论管涔山还是龙鸣岛，都不是他们轻易惹得起的……
“管涔山的清名在座各派想必都清楚，既然此人是林掌门的徒弟，那也定然不会是奸恶之辈，两位请先稍安，切莫伤了和气误入歹人奸计。”
有洛语琼开头，其余门派也都连声附和起来，无量门门主自打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以后就甚为后悔，连忙找补，“既然都是误会，两位说开了也就好了...”
“谭门主说的轻巧！小徒死的不明不白，岂是这么容易就能了结的！”
“这...这...”谭门主好心碰了一鼻子灰，脸面上愈发挂不住，越急越乱，“那不如先把这孩子叫来......”
“谭门主此话是怀疑我管涔山了？”林清妤亦是寸步不让。
“......”许是老实人容易受欺负，谭门主只能悻悻然归坐。林清妤的面色愈发阴沉，看向方简的目光除了怀疑更多了几分厌恶。早前就收到龙鸣岛暗中调动兵马的消息，今日就坐不住了吗？先是引发事端，再而妄然嫁祸，她虽然尚不知苏灵均死因为何，但不管怎样，这天底下还没有人可以动她的弟子！
可案发之后传唤人证查问乃是必要的程序，她如此作为又岂不是给别人留下了怀疑的把柄......
殿内安静了那么一刹，额角上有几条青筋暴起，方简厉声质问，“林清妤，不过是传来问几句话而已，你何必再三推诿？怕是心里有鬼吧！”
果然还是来了......
这话她没法回答，纵然方简言行过激，看在各派眼里却左不过是事发突然难以接受，可她此时的所作所为却明显是公然护短，于情于理皆站不住脚。
看着林清妤沉默，也有几位掌门开始忍耐不住，纷纷出言相劝，
“林掌门呵护弟子我等能够理解，但不过是叫来问一问而已，实在不必如此紧张...”
“是啊是啊，说不定能理出些新的线索...”
“提审有关人等也是按规矩办事，林掌门此举未免惹人怀疑。”
“如此僵持也不是办法......”
“还说什么怀疑不怀疑？好好的怎么会闹出来命案，他管涔山合该负责！”
“我等向来敬管涔山为名门大派，今日恰好汲前辈也在场，正好叫来说说清楚。”
师父…… 目光下意识看向汲蹊，后者却仍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还好还好，师父虽不喜霈儿，但想来也不会多加干涉……
可这一句却明显提醒了方简，随之而来的诘问里更多了几分浩然，“林清妤，你心狠手辣至极，就不怕辱了师门吗？真没想到管涔山千年清誉竟出了你这种不仁不义之辈！”
是啊… 担心的种种都只是推测罢了，她不仅是霈儿的师父，还是一派掌门……
神色间有了些许松动，林清妤挥手叫过连映，“去把少掌门请来。”
“又是想故技重施不成？” 连映还没答话，方简厉声喝问，转头指向自己的护卫，“你去！”
……我敬你为客多加退让，倒还想一而再再而三地得寸进尺吗！
好，你以为我顾及师尊颜面管涔基业奈不得你，但别忘了，掌门又如何？执事十余载，若是连自己的徒弟都护不了周全，我林清妤还有何颜面高居掌门之位？！
“够了！” 滔天的气势瞬间迸发，空气陡而胶着，所有人的内息在一刹那被一股强力的威压死死钳制，林清妤长身玉立于主位之上，凛若寒山晓月，傲若灼暮烟霞，凡目光所及之处连温度都倏地降至零点，殿内众人纷纷色变，这眼前女子的一身修为，竟是…竟已然到达了无相境的……
巅峰！
这是半只脚已然踏入仙门的人……
真气迅速席卷，那三个婢女毫无修为瑟瑟摊倒在地，修为稍差的普通弟子们也一个个大汗淋漓跪立不稳，唯姜梦水还能勉强维持姿态；一众掌门长老虽不至如此狼狈却也需要调动起全身内力才能与之抗衡，放眼望去完全不受影响的只有汲蹊、洛语琼等寥寥数人。
《涔山决》是一门入易行难的修炼之法，因此管涔山向来强者辈出但顶尖高手甚少，各派公认的至强者汲蹊当年与凛倾教一战时也只不过无相境的中期。林清妤本就是修仙界最年轻的掌门人，如今更是一跃成为了实力的巅峰……
满座鸦雀无声，冷厉的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最终凝结在方简身上，连一室威压也尽数倾覆上去，“方岛主可还有什么疑问？”
“你……” 方简的实力在众人之中本就不算上等，如此直面林清妤逼近仙阶的威势，全身乏力不说连咽喉都似乎被一双无形的利爪钳制着。
呼吸不由急促起来，方简梗着脖子眼中只余恨不得把那女子吞噬殆尽的怒火。凭什么……他龙鸣岛要被区区管涔踩于脚下…… 他苦心筹谋不惜向庆历皇室屈膝先后折损了两个弟子才换回的大好时机，难道就这样白白放弃了不成？
不可以……
宴席间站起来一位女子。
林清妤同时震慑数十位掌门的威压不是能够轻易维持的，别人看不出来，汲蹊却不能不担心，原本气她一点不知道爱惜自己对这出闹剧只打算眼不见为净，当下却再也做不到袖手旁观，
“方岛主，此次事发突然，疑点甚多，我管涔必会全力调查，但是……” 语气不怒自威，“我管涔山的山门，也容不得你随意诋毁。”
作为连续几十年的至强者，汲蹊在修仙界的地位不言而喻，方简也是仗着夙闻师徒二人不睦，汲蹊又极为介怀这个来路不明的徒孙才敢屡次口出狂言。可如今…… 好啊，你等沆瀣一气我一时动不得，可也别高兴的太早，罪证迟早要公之于众，到时我看你还能说出些什么！
空气间的威压逐渐薄了些许，几乎同时，几道乍起的响箭声在夜色里传的深远。信枪？方简一愣，随之仰天长笑，“林清妤，论修为我比不上你，但可别忘了，公道自在人心！”
“……方岛主想要公道吗？”
没有预想中的兵戈锵锵，良久才听得一丝动静，却是女子柔中带刚的音色。林清妤嘴角的笑意蓦地多出几分带着奸邪的释然，杏眸轻挑投向殿外，殿门打开，祝敏缓步而入，一袭戎装衬得娇俏女子愈发英姿飒爽，俯身下拜，“禀掌门，投毒者已被擒获。”
一只托盘继而被盛了上去，摆放其间氤氲血腥气息的玉佩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林清妤淡淡扫过，看似吩咐祝敏，眼神却紧紧勾在方简身上，“把人带上来。”
“这枚玉佩方岛主可还认得？”
怎么会不认得…… 那是拜师礼上他亲手挂在长徒腰间之物，为了布这个局，他将他当众杖挞逐出师门，废黜掉一切身份却独独将此物留了下来，可如今怎么在祝敏手上……
难道是……？
不！这不可能！这一定是林清妤拿来虚张声势的把戏！
脚步声窸窣虚浮，来人双手着铐顶着大殿之内经久的威压走的很是艰难，祝敏没费太大力气将他按在地上，“禀掌门，人已带到。” 语毕正色退至一旁，从侍从手中接过一只瓷瓶，“此为物证”，又指向身后另一仆从打扮的女人，“此为人证”。
“好，方淙对吧，我想…你应该是见过我的……”

都觉得就是方淙投的毒吗

还有，大家不觉得妤儿是在耍流氓吗，我当时担心好久

五百楼那个你粗来
呃，我不知道彩蛋是什么……
那就当是写了但没用的小片段吧，
下面这段是天山刚到达管涔的时候 狮虎去找她的狮虎，跟琼姨的对话
——————
是夜，一眼瞧见一道暗紫色身影，林清妤连忙迎了上去。
没有太多客套，“琼姨，师父还是不愿见我吗？”
洛语琼抿着唇未答话，掸了掸她已被薄雾染湿的袍袖，又抬眼端详片刻，“瘦了些，模样倒是没怎么变。”
即使关系亲近，被人这样盯着，林清妤仍略微脸红，“上次见您都是好几年前了，怎么可能不变。”
“是啊，” 洛语琼语气调侃，“几年未见，一上来不说先关心我，心心念念的全是你师父。”
“我……” 心知她不会介意，林清妤别过话头紧接着再问，“琼姨您别笑话我了，师父她……”
洛语琼也明白她的担心，轻叹口气，“你师父什么脾性你不知道吗？回去吧，再等也是无用。”
再等的确无用，“那……” 林清妤语气迟缓，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洛语琼不禁一乐，“多大人了还吞吞吐吐的，你若再不开口我可就回去了，眼下正是暑热，我可不愿在这多待。”
“琼姨您等一下，” 若是说从小能有谁让林清妤真正舒缓下来，一位是师姐凌梓岚，一位便是眼前的女子，听她这样说，林清妤便也不再犹豫，下意识握了她半截小臂，神情恳切，“霈儿的事，还请琼姨多劝劝师父。”
手背上被人轻轻拍了拍，话里却透着严肃，“该劝我自然会劝，但道理想必你也都明白，结果怎样，终究还是要看那孩子的表现。”
“……” 林清妤默然不语，对于林霈能否打赢试剑会，她心里着实没底。
“你师父嘴上不说，却也是惦记着你的，可你要记着，试剑会夺魁同样是你师父的底线。

第二十九章 肃清
管涔殿内，谁也没有想到这场投毒案会转折的如此之快。
那股困的人经脉凝涩的威压渐渐淡下去些许，全身却仍是倦乏，余人均已归座，看着此时独独跪在正中的少年，一众掌门长老心照不宣地选择了沉默，殿中静的甚至能听清每个人心底的惊疑。
“方淙，敏长老说是你投毒害死了苏灵均，你可认罪？”
压抑的氛围使林清妤的声音听上去多了几分空灵，方淙抬起头，牙齿紧咬在唇间，眼中燃烧着与方简眼中别无二致的怒火，如果心火可以燎原的话，恐怕偌大的管涔殿都将归于灰烬。
“不想说吗？你知道的，但凡你否认一句，这个案子就不能轻易了结。”
“荒唐！” 看着方淙再度沉默，方简拍案而起，“林清妤，你有什么仇怨冲着我来，欺负一个弟子算什么本事！”
寒眸冷冷扫过，“此人现在与龙鸣岛并无干系，方岛主何必自寻烦恼。”
“你……” 方简吃了个哑巴亏，一拂袖愤愤落座，林清妤居高临下看着方淙，“若是你不想说的话我们就先来看证据吧，到时你有哪些想要辩驳的，随时开口。”
边说边看向祝敏，后者略一欠身，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不如让属下问问。”
“也好。” 林清妤似乎若有所思。
“方淙，苏灵均夺了你掌门首徒的身份，对吗？”
仿佛被一道魔力牵扯着一般，面对祝敏，方淙出人意料地开了口，音色微微发颤，“是。”
“你恨她吗？”
“是。”
“恨到你想要杀了她吗？”
方淙沉默一瞬，吐字格外艰难，“是。”
宴席间开始轻微的骚动，祝敏站在方淙的斜前方，众人席位之前，此时方淙正面朝她，脸上的表情恰好隐于视线死角。只有林清妤可以看清，每一次方淙的目光与祝敏幽长的凤眸相遇时都会有那么一瞬间失神，拼尽全力却仍然克制不住从喉咙里滚落的字眼。一个笑容在唇角无声绽开，她知道，这场局，她们赢定了。
玉指勾起托盘上的瓷瓶，祝敏将目光投向殿后，“木阁主，我想您应该是认识这个的。”
木槿恭敬作答，“是，刚刚下属来报，傍晚才发现曼华沙少了一瓶，想必就是这瓶了。”
祝敏满意，收回视线缓步于席间向众人展示，“这瓶曼华沙是我从方淙身上搜来的，至于投毒的动机，想必诸位也应该很清楚了。”
“哼！凭你的一面之词，何足为信！”
“方岛主可是不信？也好。” 祝敏自步入大殿后就挂在脸上的笑容愈发看得人毛骨悚然，“方淙，我说的这些可有半句虚言？”
方淙依然沉默，面上冷汗直冒，连喉结甚至都在发颤，虽然并未直接说明，但这样的神情动作，看在谁的眼里都更像是迫于罪证凿凿的默认。
自祝敏开始提问后审讯就进行的无比顺利。物证确认，祝敏紧接着又指了那个负责龙鸣岛伙食的仆妇上前指正，原来致死之物并非水果，而是苏灵均日常所用的茶壶被人淬了毒。
看着巡查弟子找回的茶壶碎片将银针染的发黑，气氛陡然凝重，即使方淙始终无话，他的罪责都已无法逃脱。
“方淙，没有什么想说的吗？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冷汗早已湿了衣襟，混着身上的血水簌簌而下。方淙原本俊郎的面容因情绪激愤而极度扭曲，唇舌堵在齿间，唇瓣不停地上下震动，一道血痕顺着嘴角滑落，牵起含混难辨的回答，“藕……”
“有？” 祝敏略眯了眯眼，“说来听听，这说不定会是你最后的机会。”
“其实我也很奇怪，你是怎样潜入我管涔山，又是怎样在方岛主的眼皮底下投了毒。而且……”祝敏一扬袖，一枚鎏金令牌从中直直掉出，被她勾在指尖，“还手握龙鸣岛的弟子令，据我所知，这可是岛主至尊才配拥有的东西。”
染了血的令牌在大殿里灼灼明灯的映照下散发出奇异的光芒，满座掌门一半被之吸引，另一半则毫不掩饰的看向方简，惊讶、怀疑、同情、鄙夷…… 数道利剑般的眼风令方简只觉如芒在背，愈发忍不住慌张，“这怎么在你手上！”
祝敏朝方淙努了努嘴，还没来得及说话，殿外嘈杂顿起，林清妤指了连映前去查看，后者出去没多久意外的带回来同样一身戎装的连茗。
“怎么回事？”连茗身上大小几处口子让林清妤一阵心疼。
连茗一改往日笑闹，郑重下拜，“禀掌门，属下刚刚在山下擒获一队兵马，似乎是……” 眼光在殿内扫了扫，“龙鸣岛弟子。”
方简不由大惊，慌张更甚，“你不要血口喷人！”
连茗不为所动，边说边递上几只残剑，“来人使得是龙鸣岛独创的啸影剑法，所佩长剑也镌刻了龙鸣岛的标志。”
林清妤细细打量片刻，那几只剑虽已残缺，但仍能看出铁质极佳，定是普通弟子使用不上的，又抬头盯着祝敏指尖的令牌看了一会儿，再开口时音色幽幽，“本座有句话本不当讲，可眼下的情形…… 方岛主最好多留意着身边的人。”
这话里什么意思满座都懂，方简一时羞愤难当，一拍桌子差点没破口大骂，林清妤的目光不急不徐迎上去，真诚间拿捏出一缕微不可查的嘲讽，“管涔山的天牢一向空闲，若方岛主不嫌弃，或许可以把人带下去慢慢问。”
“你……！” 殿内静了静，一道寒光乍现，方简怒极拔剑而起，大多数人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就看见跪在殿中的少年猝然身陷血泊。鲜血喧嚣着舔舐上半边面颊，方简手持尤自滴血的剑眼中恨意尽染，“这逆徒我自当亲手了结，用不着林掌门费心！”
心仿佛被少年喋血的胸膛狠狠绞动，喷薄的痛楚甚至让林清妤有些站立不稳。她本是有机会也有能力救人的，只是不知从何时起，时间让她学会了三言两语逼着一个人去死，也让她习惯了看着一个无辜的生命流逝而无动于衷。
整座管涔殿都在方简太过突然的举动下陡然沉静，而与之相应的，接下来的一切善后处理就进行的容易得多。苏灵均的婢女和被擒获的龙鸣岛弟子一并下发天牢，姜梦水等人也因护卫不周被罚至戒律阁自省，涉案人等一一处置，唯林霈被忽略不提，只不过在见识了管涔睥睨各派的修为兵力之后，没有人会再计较什么。
眼见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一众掌门长老纷纷告辞，大殿被重新清扫干净，空气里却仍弥漫着挡也挡不住的血腥。好说歹说把连茗劝回去上药，四下再无他人，祝敏紧闭了殿门，背抵在门上看着那个独坐高位的人影有些心疼。
“反应够快。” 沉默很久，一开口却是调笑的语气。
林清妤笑笑，挥手降下一道结界，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下去几分，“早知道不教你养蛊了，竟然胆大到敢用这种办法试探方简。”
祝敏毫不客气，“嗯，我现在的技术可比你好。”
此前方淙的沉默并非是辩无可辩，而是因为受了祝敏蛊虫控制说不出口，而那些接连将他推向绝境的回答，则是心智被控下不得不说的真心话。
自祝敏主动要求提问开始林清妤就觉察出情况不对，看到方淙的异样后则更加确认自己的猜想。想必祝敏是从近来的情报中推断出投毒案十有八九是龙鸣岛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却苦于没有证据只能以此方式让方简自露马脚。
“那瓶毒是我正好遇见你徒弟从她身上拿来的，那个仆妇本就是我的亲信，碎瓷片也是我提前扔过去的。不过你也别觉得这事是我栽赃嫁祸，若方简心中没鬼，怎么会在你提出把方淙下放天牢时一剑了结他的性命？他是怕我们万一审出来什么他没法替自己辩解。”
“嗯……” 林清妤点着头表示赞同，正是因为与祝敏想到了一起她才会在大殿上不计后果的开口帮她。事情到方简亲手杀死徒弟时就已经很清楚了，方简对管涔山各派之首的位置觊觎良久，此次试剑会提前布局想要趁机捏造出其少岛主被管涔首徒杀死的假象，甚至还调动了兵力以备不时之需。事发之时，若她一心护着霈儿则免不了与各派敌对，若她将霈儿交了出去，一方面这样的痛苦她必然无法承受，另一方面也相当于直接承认了亲传弟子杀人一事。不管怎样，管涔山的门面威望都将大受打击，可谓一箭三雕。
可方简没有想到她在龙鸣岛布下的眼线会让她查出端倪提前准备，也没有想到她的修为已至半仙，更没有想到祝敏会使出如此禁忌的手段将方淙抓来抵罪。
“苏灵均的身体自幼弱于常人，服下曼华沙后就算即刻毙命也不奇怪，至于方淙……想必本是被派带队在山下潜伏，却被你设局引出来了吧？”
“对，苏灵均从一开始就是颗必死的棋子，倒是方淙的确无辜，但这也只能怨他拜错了师入错了行，你不必自责。”
“没事儿……” 林清妤摇头的动作还是不经意间带了几分黯然，伸出一只手，有些虚弱，“过来扶我起来。”
祝敏走过去，眉头紧皱，“你怎么了？”
“有点头疼。”
“你老实告诉我，你的修为到底涨到了什么地步？”
“无相境的中后期吧。”
“那你之前？”
“超常发挥。”
祝敏的脸色瞬间不是那么美好，“你还真是一贯地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养一养就好了……”，林清妤站起来有点耍赖的把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她身上，全然没了之前的凌厉，“再说也是为了霈儿嘛……”
“你看看那小丫头把她师父害成什么样了！要我说就得狠教训一顿让她好好尝尝不能活蹦乱跳的滋味。”
林清妤不知怎地一记眼刀瞪过去，“我的徒弟你别管。”
祝敏毫不犹豫地瞪回她，“你就惯着吧，这次也就投个毒，下次她把管涔山炸了我看你怎么护着！”
“……” 这都哪跟哪啊……
祝敏一路絮叨扶她出了殿，想到明天就是试剑会她可能要先去看看林霈，没好气地问道，“你去哪？”
“去言蹊殿。”
“去言蹊殿？” 祝敏一脸看疯子的神情，莫不是修为涨太快连带着人也傻了？“你没看见师叔走的时候那个表情？你现在过去不是找死吗？”
找死又能怎么办……
“我刚才说的那些……” 一时没找着更好的词，“……混账话你也听见了，现在不去，是想让师父把气憋到试剑会还是拜师礼？我还要不要收徒弟了……”
“整天徒弟长徒弟短，霈儿是大罗神仙转世才能逮着你做师父吧？想去灭火也得看看你现在的身子能不能撑得住呀。”
祝敏在这担心的要命，林清妤倒显得一脸轻松，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起来，“你放心吧，明天的试剑会还要我主持，不会有事的，再说了琼姨也在言蹊殿住着呢。”
“……” 反正挨骂受疼的都是你，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也不知来了有多久，在林清妤的印象里，继承掌门之位后她就再也没有来过言蹊殿，而最后一次以这样双膝着地的姿势跪在言蹊殿正中的时候更是太久以前了，久到她几乎记不清。
她一向不喜欢跪姿，也因此不怎么喜欢罚林霈跪着，就算她太顽皮忍不住罚了也一向不亲自监督，默许她有个机会偷懒。 微微挪了挪有些跳痛的膝头，应是顾念她如今的身份，自入殿起除了汲蹊她就没见过旁人，眼下并没人看着，林清妤略颔了背，希望可以省力一些。
三更天的鼓角已然响过许久，四周仍是静谧，面颊上的巴掌印还残存着一些习以为常的痛，可林清妤却头一次弄不清了汲蹊的意图。难道师父是想扇一耳光再罚她跪一夜了事？可按她过度修习，出言不逊，一再护短等种种罪证来看，今夜本不该这么好过，还有刚刚在大殿上，如此强势的威压，应是师父默默帮了她……
本就是不请自来想多少平了她的怒火，可左等右等汲蹊都没回来，林清妤不由有几分焦急，脑袋里的疼痛一起高过一起，像是有人隔着巨石不断地砸下来，更别提全身经脉极度透支后的酸涩灼灼。身体里的每一处都在肆虐，让她甚至觉得修为突破时所受的那点苦楚根本不算什么…… 很多年没有这样过了吧…… 她强迫着自己去想些公事，方简是如何得知霈儿的身份的…… 还有那个叫姜梦水的女孩，不管她是有心还是无意将霈儿牵扯进来，都要找个机会一并处理掉……
突然感觉到背上乍起一道锐痛，“跪直”，林清妤连忙回神，撞上那张倾世的面孔后又忍不住颓下去，“琼姨……”
洛语琼的脸色简直比汲蹊还要难看上三分，手里刚折的树枝再次落在背上，“跪直了。”
“琼姨…好累的……” 林清妤可怜巴巴的样子和林霈如出一辙。
洛语琼“哼”了一声扔了树枝，两根手指托着林清妤的下巴抬起来，上下打量两眼，“打得轻。”
“……”
“此次小惩大戒，若有下回定不轻饶，听见了？”
“唔……”
袖口被人缩着爪子拽了拽，其实洛语琼自打看见她煞白的脸色就已经心软，语气松动了不少，伸手要扶，“起来吧。这次准备的不错，气势修为也都不错了，就是太气人……”
“这半月内不要动用真气，等我回去后再让他们送些药给你好好调养，记住了，以后可不能如此任性。”
“妤儿知道了。”林清妤认错态度极好，“师父歇下了吧？”
可能吗…… “嗯”了声拉着林清妤给脸上的印子上了药，听她毫不掩饰的嘶嘶吸气忍不住皱眉，“都多大人了还在这撒娇卖乖，你徒弟也跟你似的？”
“……”
“我看也是，一样的穷折腾。”
“……”

第三十章 莫思量
疼，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无尽的火舌攀咬着寸寸肌肤，血肉点点灼烧残破，甚至骨髓里都是燃不尽的烈火。
肩头像被一把玄铁的重剑生生凿开，周围重叠的都是人影，她拼命想逃，可四面全是火海，她拖着仅剩半副臂膀的残躯想动也动不了。
汩汩鲜血从身体里流出又灌入，猩红色的液体里似隐藏着无数绵密的细针，根根都裹满薄刃，在她骨血里横冲直撞又肆无忌惮的啃噬……
逃不过躲不掉，疼痛已然逼近她所能承受的极限，就在她甚至想要放弃的那一刻，潺潺清流汇入经脉，绵软的掌力化掉刺骨的银针，天界好像突然降下一场雨，火舌熄灭，万物清明，灼烧的伤痕褪去，疼痛消失无踪，倏然只余身心轻畅……
“师父？” 初阳暖照，睁眼看见房中多了一道白色的人影，林霈一骨碌滚下床，鞋都没穿就赶着从背后抱了上去。
“怎么不穿鞋呀，凉着了怎么办。” 双脚离地被夹着两腋重新安置到床上，落入耳畔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换了衣服来吃早饭。”
“不要，师父你抱抱我。” 林霈的两只小手绞在一起使劲环着师父的腰，昨夜她边打坐边等她也不知等了多久，直到睡着了她也没过来。
林清妤似乎是叹了口气，没离开却也没抱她，揪起一只小手过来搭上脉，探了探问道，“身上还疼吗？”
还…… 师父怎么知道她这几天一运气就会觉得痛，不会是……
“夜里看你睡的不大安稳，总是喊疼。”
昨夜…… 她似乎是做了场梦来的，周围全是大火，烧的人难受。
“运运气看看，没什么事就过来吃饭吧。”
林清妤松了她的手走回桌边继续摆弄餐具，林霈怔怔看了会儿，总觉得师父今天不太对劲，但说话做事又都没什么不同，磨蹭着穿好了衣服，气息在身体里刚转了个头，“师父！”
她竟然在梦里突破了腾云境！
林清妤回过头，“怎么？”
“我……” 未出口的话被生生截断，林霈简直差点忘了现在还不是时候让她知道，猛一抬头，“师父你怎么带着面纱呀？”
“嗯，今天试剑会来的人多，你师父的容颜也不好随便让别人看到。” 看着她翻下床，林清妤抽出张凳子坐在桌边，递过去一双筷子，似是无意，“运气时觉得哪里不妥吗？”
林霈避开她的目光，咬着筷子头，“没什么……”
不挑明还真以为她不知道了…… “那吃饭吧。” 喝了几口粥偏头看她吃饭，林清妤只觉一阵气闷，若不是昨夜从言蹊殿离开后放心不下过来看她，她还真没想到林霈竟敢一而再地强行冲击腾云境的屏障。
其实甫出关她就得知林霈偷听了管涔殿的对话，也察觉出她自行开始了《涔山决》中卷的修习。可一来修习最忌半途中断，二来试剑会在即也恐乱了她的心思，考虑再三没有点明，而是每夜趁她入睡后过来为她调理气息，第二日再根据情况送来相应的药膳。
按计划林霈还要有一阵才能到达突破的最佳时机，可她昨夜屡屡强行冲击以致于内息滞塞，经脉也险些受损，看着浑身疼痛难忍陷入梦魇在床上打滚儿的孩子，她不得不强行运起极度透支的内力手把手带她过了腾云境。
正想着林霈已经吃了一个包子和多半碗粥，“好了，先等等。” 林清妤边说边端来一碗黄褐色的汤汁，“先喝这个。”
碗里是由雪魄冰莲等多种奇珍药材一齐熬制的调息解毒的上品，闻着那股她从小就讨厌的酸酸苦苦的味道，林霈瞬间明白了为什么师父最近送来的饭菜都有种说不出的不好吃，苦着脸推开，“我不要……”
“不行。” 林清妤的态度有些强硬，自家徒弟喝起药是什么样子她再清楚不过了，平常能哄就哄哄，可今天头疼的厉害，实在是没那份心情。
“那好吧……” 林霈认命一般扒拉过来碗小口小口往里抿，碗勺撞得叮当响，林清妤怎么看怎么觉得火大，把这半个月来林霈杂七杂八干的好事忍不住过了一遍。最开始是时候不对没法跟她计较，昨晚是身子虚没力气跟她计较，半夜里林霈这边的情况紧她也顾不上跟她计较，现在闲下来了，她简直越想越窝火，直觉得这次再不好好管教那她以后真没什么可跟林霈着急的事了。
可这怎么管也着实是个问题…… 虽说之前有言要动刑杖狠揍一顿，可她刚突破了腾云境内息尚且不稳，而且刑杖那玩意儿伤筋动骨的…… 不如把她丢到迷踪谷去吧，那里是管涔山专门用来考较掌门护卫的地方，荒郊野岭凶兽甚多，正好用来吓一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看着林清妤一整个早上都没说几句话，林霈自觉十分乖巧地把那碗药一滴不剩灌进肚里，小心翼翼拽了拽她的袖子，“师父，你怎么了呀……”，纠结片刻坦白道，“我昨天出谷是因为想去找你，你是不是生我气了，对不起……”
到底不是跟她算这些的时候…… “师父…不生气，但以后不许再这么做了。” 走过去拉过小孩儿抱了抱，“试剑会结束以后师父在管涔殿等你。”
管涔殿是历届掌门正式收徒的地方，她明白师父的意思，可是…… 林霈把头埋在她香软的发间，“师父，你说我能拿到魁首吗？”
“凡事尽力就好，师父不要求你一定要赢。”
“可是……”
“有什么可是的呀，” 随手拍了拍她的背，“我们家霈儿现在这么上进了，做师父的还真是欣慰。”
“不是这个……” 林霈抬起头努力直视着师父明澈的双眸，鼓足勇气问出她在心里徘徊多日想问又不敢问的问题，“师父，你…不会不要我的吧……”
“嗯，” 林清妤故意点着头，“有好几次都觉得太调皮不如扔了算了，后来想想扔了又有点冷清，那还是留着……”
“师父！”
“怎么，你偏要问我答了还不高兴了？” 使劲捏了把贴在胸前的小脸，“一大清早的在这胡想什么呢…… 我知道了，我们家霈儿是不是怕考试呀，故意这么问想要师父夸你……”
“我没有……” 林霈被揶揄的多少有几分脸红，撤开环着师父的手站好，“师父，我今晚就可以回家住了吗？”
“是啊，以后师父天天看着你，再想捣蛋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林清妤的本意是想调侃几句逗得她轻松些，谁知林霈听到这话反而极郑重的摇摇头，语气坚定，“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让师父操心了，还有……” 我今晚就会承认私自修炼的事的，也会乖乖认罚……
“还有什么？”
“还有…… 师父你不要担心，霈儿现在也很厉害了，我肯定可以夺魁。”
傻丫头，你是怕拿不到魁首让师父费心才强行修炼的吗…… 心里蓦地有些发疼，把徒弟抱过来亲了亲，好在现在戴着面纱只要弯起眼她就看不出自己是不是笑的勉强，“师父也知道霈儿很棒，一会儿尽力打就好了，无论你拿了什么名次师父都会很骄傲的。当然如果拿了第一名师父肯定会多高兴一点。”
“好了，师父要先走了，还有什么话今天晚上回家说，师父由着你说个够。”
林清妤走后没多久宋微就过来叫她一路去了举办试剑会的知（通“智”）明台。路过姜梦水的住处时本想叫上她一起，却发现里面没人，守在外面的一个弟子解释说是家里有事连夜赶回去了。林霈将信将疑，她明明记得小水的亲人在一年前就都已经过世。
可一到知明台她也就顾不上疑惑了。“知明”二字取自荀子《劝学》，以勉励弟子勤勉自检，乃山中长老公开收徒之所，而后便也成为了试剑会的举办场。眼前是一块依山傍水风景开阔的平台，一面临接山水，另三面雅座环绕，呈环抱之势。比试在平台间展开，只要不出规定区域，上山入水随意，但弟子间切磋点到即可，若有伤人性命者，一经核实，一律依照门规逐出山门。
第二天的比拼采取两两对战的赛制，从十六人中选出八强、四强，直至冠亚的决赛，各组同时进行。此时第一场比赛还没开始，林霈边和几个交好的同窗聊天边往看台上打量，时候尚早，看台上仅稀稀落落几个人影，主位空着是林清妤还没有到，旁边离得很近的座位前绰约而立一位银发紫衣的女子，瑰姿艳逸，一顾倾城，此时正巧与林霈的目光相对，惊的她看也不是，避也不是，怔怔望着那人勾唇一笑把眸光移开这才回神。
怪不得师父会如此敬重洛掌门…… 她一向觉得师父空谷幽兰般的清绝是天底下最美的，但今日一见才知道还有一种美是妍而不魅，纵而踽踽都自有一种凌世的超然。
愣神间一点没发现美人儿已至近前，肩头被不情不重拍了一下，“你叫林霈？”
“啊？是……” 林清妤养徒弟养的宽，林霈平常就算见生人也属于很大方的那一列，这次被她盯着却不由自主想要脸红，连忙鞠了个礼，“洛掌门好……”
洛语琼反倒是不乐意了，不用装就带了一丝丝威胁，“你叫我什么？”
这个…不应该叫掌门的吗…… 师父是怎么称呼来着…… “琼姨？” 看她眸色愈沉，“嗯…奶奶？”
林霈不安地搓着衣角小心觑她，洛语琼不禁哑然，她本是一时兴起想来好好瞧瞧被妤儿百般护着的小人儿到底什么模样，可人家竟然连怎么叫她都不知道，看来是根本没教过，再问下去倒像是她为难妤儿的宝贝徒弟了，缓了缓神色，“叫我洛奶奶吧，琼姨是你师父才能叫的，你可不许。”
“哦…好……，那洛奶奶您……” 真是的，要说什么嘛……
林霈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洛语琼却全然不理她这般局促，从头到脚细细看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不愧是妤儿从小养大的孩子，眉眼间的明澈似足了她师父，但那双圆而微挑的眸子，似乎是像她母亲的……
“洛奶奶，比试要开始了，我得先过去。” 林霈满面歉意的指向不远处的队伍，洛语琼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是几个孩子在不停朝林霈挥手，其中一个灰色头发的女孩子明显有些不耐烦，“林霈，快点啊，就等你了。”
旁边一个稍高些的女孩出言相劝，“罗愿你别急，霈儿那像是有点事，我们再等等。”
罗愿…… 这个名字为何如此熟悉……
“洛奶奶？”
“嗯…你快去吧。” 说着粲然一笑拍拍她的肩头，鼓励了几句转身离去。这孩子倒也是有趣，纯良懂礼一如妤儿当初。当年汲蹊不告而别，管涔无首，若不是自己疾言令色逼着妤儿担了这掌门之位，她恐怕现在亦可如这孩子般洒脱无忧吧。
也罢，凡此种种皆如烟过往，莫再思量……
与此同时，管涔殿
看着一入殿就被丢在自己脚下的一摊公文，林清妤心下一沉。
汲蹊站在右首第一，薄唇紧抿，脸色铁青，指节分明的手指向地面，甚至指尖都气的发颤，“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入耳字字灼人，心反而定了下来，林清妤屈膝将那些公文捡起，双眸清明如碧波浅荡，一卷卷看过去，“是安插在龙鸣岛、广元城和其余各派的眼线回禀来的情报。”
“为什么？！” 若是零星的几个倒也罢了，可从这些情报的数量和细致程度来看，林清妤安插于各派的人数早已远远超出了正常范围，她简直不敢去想她是要做些什么……
“管涔乃众派之首，弟子如此也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声音平静如水，面色亦没有一丝波澜，一别十载，汲蹊恍然间发现这似乎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一到她面前就只会唯唯诺诺的小徒弟了…… 如今的林清妤，变得让她看不懂，变得让她难以琢磨更何谈掌控，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将这千年基业交于她……
汲蹊的一掌来的猝不及防。即使隔着几丈远，掌风仍是凌空将林清妤击地几步踉跄，用力忍下喉头涌上的一丝甜腥，还好，不然她又要换一副面纱了……
“我要听真话。”
“弟子所言句句属实。”
好啊，很好，隐瞒不说，都敢一句一句的跟她犟着来了！急怒攻心，接下来的话甚至想都没想就出了口，“林清妤，你当真以为……”
“弟子不敢，” 似乎是早有预见她要说些什么，“若师父有意，弟子愿即刻将掌门之位交还与师父，自此不再踏入管涔殿半步。”
口口声声说着不敢，她现在哪还有什么不敢的！十分力的一掌扬手欲落，掌风未至就见得林清妤脱力般向后仰去，仅存的几许理智将内力生生逼回，急跨几步拽住她单肩，“怎么回事？”
就算昨夜损耗过度，她也不至于连这点力气都受不住……
膝下一软跪坐于殿内，林清妤抬头的目光却仍是沉静，“弟子无事，师父不必挂怀。”
“你……”
当年众人皆道她对小徒儿严厉苛责，却没有人知道她每每面对她时心下是有几多色厉内荏。从来便是，她要求几分她便完成几分，她藤鞭相加她便任由打骂，林清妤就像是一潭她无法摸清的深水游鱼，近在咫尺，却始终与她数步相遥……
报时的钟声打破了管涔殿内即将恒久的沉寂，林清妤俯身下拜，“试剑会已然过半，弟子需得主持最后的决赛，若师父无事便先行告退了。”
诶…… 碌碌经年，或许她在妤儿心里，还不如一个外人……
“你去罢。” 夏风穿堂而过，殿阁空空，只余一素袍女子，和一道毫无留恋的背影。

嗯…… 看到大家都不喜欢师祖（其实包括我自己也有一点），我觉得我有必要解释一下妤儿和师祖的关系

就是首先师祖不是不关心妤儿的，之前在天山的时候师祖其实对妤儿的各种消息都很关注；

其次应该在这章表现的比较明显，就是两个人之间有隔阂，而且并不互相信任，也不怎么会沟通，以至于师祖每次见到妤儿都动不动就无法控制的诉诸武力

嗯……她俩的纠葛下一章就会提到，大家也可以猜猜看

嗯～这是一条请假贴

因临时生变，楼主近来实属忙乱
特请假一周

另附建议：
各位可自行娱乐，自开脑洞，自写长评，形式不限，均可悦心

钦此

小剧场
八、
林霈在写作文，《论管涔山御剑术有何可改进之处》
第一段，洋洋洒洒
第二段，洋洋洒洒
第三段，洋洋洒洒
傍晚，林霈出去玩，林清妤进来检查作业
第一段，御剑术应添加导航功能，以供路痴迷路使用
第二段，御剑术应添加探灯功能，以供路痴夜行使用
第三段，御剑术应添加醒神功能，以供路痴困觉使用
林清妤满脸黑线，提笔又加了一段
第二天，沈琰开始阅读收上来的作文，
第四段，御剑术应添加懒虫安全座椅功能，以供上剑就睡还死沉者之师父随时随地使用

————
证明我还没有被作业淹死

更文以来我第一次吃到了霈宝最爱的糖醋排骨呀！

第三十一章 逆贼（一）
（我叫正文）
林清妤到的时候，知明台上的两个孩子战得正酣。
一袭清浅蓝衫的女孩一记横扫将对面女孩斜入肩颈的薄剑挑开，凌空翻腾而起借助水面青石之力纵身跃至对方身后；对面的女孩亦不甘示弱，眼见一剑落空迅速转身再战，两柄薄剑当空相击发出“呯”的一声，借着剑力助两人擦肩落至对立两侧。
“好！” 半决赛的比拼如火如荼，不仅是管涔山弟子，就连其他门派的座位间都不时爆发出一阵阵热烈的掌声，林清妤驻足看了会儿，走到主位一侧，
“琼姨，霈儿比的好吗？”
“嗯，好。” 洛语琼淡淡应了一声，也不看她，“才来？”
林清妤不置可否，扫了眼她身后空荡荡的位子，含糊道，“刚刚和明真说了会儿话。”
如此洛语琼倒是不好说什么了，洛明真自打一清早就没在知明台出现过，这都多少年了，自己一向花心的小徒弟痴心不改，她能有什么办法。
“别理他。” 默了片刻说道，“霈儿之前两局比的都相对轻松，这次这个似乎难缠，但应当不是霈儿的对手。”
“嗯……” 林清妤一到眼睛就没离开过徒弟，自是看得出那女孩不是林霈的对手，也看得出仅半个晚上林霈就已将自己输入的内力与原本的内力完全融合，心下正满意，洛语琼冷不丁问了一句，“与霈儿比试的那个女孩可是叫罗愿？能否告诉我她是什么来历？”
“嗯，是……” 林清妤这才好好打量起与林霈对战的女孩来，灵昭谷的小弟子众多，她不可能个个都认得，对眼前的女孩子稍微眼熟些也是因为她与众不同的灰色头发和一直名列前茅的成绩，“是叫罗愿，但来历需得查查灵昭谷的弟子档。您认得她？”
“名字耳熟罢了，随口问问。”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看台下林霈和罗愿的比拼也正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候，拖了十几回合，任谁都有点疲惫。
今日林霈一上场就觉得奇怪。林清妤不在不说，负责裁判的孙以墨长老念到她的名字时几乎全场都往她这里看，甚至还有几个别派的小弟子伸头探脑使劲张望。所幸前两个对手都不需她太过费力的应付，如今是第三轮了，值此身心俱疲间看到林清妤的一抹身影，她无异于久旱逢甘霖般地欣喜，心不知不觉放下去，手上也不由自主多使了几分力。
比赛在林霈连续几个翻腾左手下拍震起数道水柱直逼罗愿周身大穴之间结束。迎着看台上激烈的叫好声微微鞠了个躬，林霈转身往弟子休息的地方走，方才最后一掌用的力气太大左肩牵动着右肩都有点疼，更何况决赛还没比，她现在没心情庆祝。
“林霈！” 罗愿微微喘着气从后面追上来，少见的带着笑意，由衷夸赞道，“你刚刚比的真好。”
“呃，你也很好……” 林霈有点尴尬的笑笑，两人见面不是斗嘴就是斗武，还真不太适应她这么热情。
“还是不如你……” 罗愿吐了吐舌，空着的左手按上她的肩头，“决赛加油！”
“谢谢……”
林霈勉强应付了几句逃也似的回到休息亭，灌下一大碗水，转了转被按的不自觉发麻的肩，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大家都这么奇怪。
比赛仍在继续，不到两柱香的时间，宋微毫无悬念地赢得了另一场四进二的比赛，裁判的铜锣敲响，这也就意味着决赛要在两人之间展开。
半决赛与决赛间临时加了一个时辰的时间供大家休息调整，林霈找了一大圈也没找到宋微一起吃饭，诶？这刚刚比完怎么就没影了…… 抬头一看林清妤也不在看台上，就连刚到不久的祝敏也找不着……正疑惑，连茗喊着她的名字满面灿烂的跑过来，扬了扬手里的食盒，“一起吃饭！”
两份清淡但营养全面的三菜一汤密匝匝挤满了亭里的小桌子，林霈扒着米饭打量菜色，一看就不是师父做的，也不像膳房大师傅的手笔…… 对面连茗笑嘻嘻给她添了一筷子，“快吃吧，这可是山里药阁的营养餐，我跟木阁主多要了一份。”
营养餐？“那不是给伤员吃的吗？你…受伤啦……”
“啊？呃…呃…” 连茗暗骂了一声自己简直猪脑，“没有没有，这不是看你师父中午没时间陪你吃饭，宋儿也不在你一个人去膳房吃太寂寞了嘛…… ”
“哦……” 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林霈，“宋儿和师父是一起去做什么事了？”
“啊……我也不知道，但肯定是好事，” 连茗眨眨眼，“晚上你估计就知道了。”
“好吧……” 中午的休息时间本就没有多久，林霈简单吃了些抓紧时间开始打坐，一个时辰一到，知明台重新被去而复返的观众填满，四处喧嚣阵阵，林霈收拾了一下踏上战台，“霈儿！” 对面走来的宋微随着年龄增长愈发沉稳的脸庞上此时映着别样的诚挚与喜悦，“加油哦，你知道的，你赢会让我觉得比我自己赢了更高兴！”
“宋儿，我……” 林霈嚅着双唇，在文武堂三年，两人不是没有当过对手，可今天是她头一次说不出这句话来…
她想赢，很想很想……
“我明白。” 两只手握在一起，宋微趁着对手相互致意的功夫凑到她耳边，“等你也正式拜了师我们再好好切磋。”
再？什么意思……
林清妤适时的一声铜锣让林霈不得不断了疑惑。两人渐渐拉开架势，一来一往中，白虹如炼，山水凝光，剑影所到之处衣袂翻飞翩然，霞姿蝶影。
管涔剑术取女子轻柔之所长，虽人才辈出但在众家却眼中不免柔美有余而力道不足。近来时局平稳，林清妤鲜有出手，此番试剑会也是当年管涔与凛倾教一战之后举办的头一届，因而各派间对此偏见更甚，尤其是适才见识过林清妤无出其右的修为之后，今日或多或少都抱着些品头论足的心态。
可看着看着众人的目光就不由得变了两变。知明台上空两剑相击之声悠远空明，林霈和宋微从台上战至山间，从山间转而涧下，一人回身一人便凌跃，一人俯仰一人便飞旋，风声、竹影、水光、剑鸣…… 纵而在座各位不乏高手，目光却还是紧紧被二人牵扯，短短三年，能有如此亦攻亦守、亦凌厉亦幽婉的剑势，的确是无可匹敌了……
看台上，无量门门主狠狠拍了跟前自己徒弟的一个脑瓜嘣，“跟人家学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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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事情都忙完啦，也很久没更，先放一段上来

第三十一章 逆贼（二）

许是被拍疼了，大概六七岁长相俊秀的小男孩立时吵嚷着跑了开，稚嫩的嗓音引得各色目光纷至踏来，看台最高位的林清妤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幕，淡然一笑也便作罢。
目光重回台下，此刻的两人难分伯仲，其余门派对管涔剑术不够了解，短短一觑也不过能将攻守之势看得通透。但这两个孩子的剑招都是她从小看着练起来的，招招式式孰强孰弱了如指掌。论综合能力林霈过了腾云境自然略胜一筹，但论力度和熟练却比不过宋微。可与以往相比，今日宋微的剑法明显在收着力，出剑迅逸有余而精准不足，挥枪游刃，更像是迎着林霈的剑在走……
眉头微蹙了蹙，怪不得方才阿敏走前单独拉着那孩子说了许久的话…… 也真是，难为她如此懂事了……
林清妤能看出的林霈身在局中自然也看得分明。在文武堂时两人就常常相互喂招，练习与实战的区别仅一两回合就能分辨。按道理，宋微一再放水，她本应在几柱香之内就能取胜，可现下不知怎么了，持剑的右臂越来越不受她掌控，异样的麻痒感以肩为轴逐渐蔓延到整条手臂，纵然她再怎样勉力维持，奈何高手之争，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比试仍在继续，却远不如开头精彩。林霈愈发感觉力不从心，接连的几处错漏全靠宋微一力挽回才能不至落败。看台上热烈的喝彩声逐渐转淡，众人从奇怪、惊诧，到此时或多或少都带了一丝戏谑，一众掌门心照不宣，为了个掌门首徒，这堂堂管涔，竟也开始耍些见不得人的把戏了……
两侧交头接耳不断，林清妤亦无法再保持淡定。自家徒弟的水平如何她最了解不过，失误个一次两次她可以当作应战紧张，可这都拖了快一个时辰了，眼见得林霈破绽越来越多动作也越来越慢，她比谁都更加心急……
夺不夺冠的都不重要，可千万别是身体上再出了什么问题。
一个眼神召来了连茗，“霈儿午饭时可有什么异样？”
“没有啊……” 这小丫头爆冷的表现亦是让连茗看得满头雾水，使劲回想起来，“说是之前最后一掌用的力气太大肩膀有点疼，但后来上场的时候就告诉我无碍了。”
肩膀疼？林清妤微眯着眼愈发仔细地观察起林霈的动作，目光逐渐锁至右肩肩周，凌厉之色乍起，周身瞬间笼罩上的清寒让连茗在这仲夏日都不由得缩了一缩……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霈儿之前一击用的是左手，此刻却明显是右肩活动不便，甚至于难以发力……
……右肩？
心头咯噔一下，“连茗，去通知孙长老，我要叫停比试。”
“掌门，这……” 连茗嗫嚅着没有动，她不是不担心林霈，可若此时叫停，有违比赛规章还是其次，如今林霈的身份已为众派所知，这无异于坐实了管涔山护短的帽子，无论接下来林霈能否打赢她的能力都将会被质疑，众口铄金……
“快去。” 僵持一阵，气氛降至冰点，林清妤的口吻显然已是命令。连茗不敢再耽搁领命离开，林清妤的目光死死勾在徒弟身上，拖了这么久，小人儿已经濒临力竭，脸上的表情分明是在着力忍着痛…… 联想起昨夜的险境，该死，她明明已经在第一时间帮她护住了经脉，难道还是晚了一步？
一阵撕裂般的头痛不适时地涌上来，身形不由晃了两晃，林清妤后退一步扶住椅背，感受着熟悉的痛楚沿着神经直捣心肺，双眸瞬间失神，近日来内力连续透支，这邪／教的毒，终究是压不住了……
看台之下，林霈的力尽神疲，林清妤看得都没有错。
本已随着中午的调息被清扫一空的疲惫却在决赛开始后愈演愈烈，先前还只是肩头酸麻不易控剑，却逐渐随着挥剑的动作酥了半身。揪起的灼痛一点点扎在肩上，扩散再扩散，蚁噬一般沿着经脉蜿蜒，让她不得不一再放慢速度。
由手臂牵连至全身的锐痛与交战中不可避免的划伤火辣辣连成一片，让她几乎连最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对面的宋微察觉到异样几次借着过招欺身上前，眼神示意她她要主动认输，却都被林霈毅然挡了回去，
原来是她不懂事不懂师父的辛苦，可现在她长大了，她明白宋微当着各派的面认输会有怎样的后果，到时即使师父力排众议收了她，那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强打精神又战了几轮，许是师徒间独特的感应，林霈下意识回头正撞上连茗从林清妤身边离开。几个念头过电一般在脑海里炸响，眼睁睁看着连茗走向裁判席，眼睁睁看着几人满面肃然的交谈，眼睁睁看着孙以墨犹豫一瞬举起锣锤……
难道是？不，她不能让师父这么做！
腿部着力借着山岩一蹬猛然退去数丈远，忽略掉半身酸麻，全身枯窘的气力顺着经脉强行凝于丹田。熠熠银光于丹田炸开，林霈杏眼半闭，口中念念有词，这是《涔山决》所记载的向第四境突破的经决，其间有言，此决可助腾云境者迅速提升修为。现下她双臂无力，也只有如此才能在比赛叫停前有机会光明正大的一搏！
经决迅速脱口，汹涌的银光越涨越高，口中字句像是一条条咒语般缠上心头…… 气浪滚过经脉独余热辣灼痛，等她意识到不对时内息早已开始不受控制的流窜…… 喉头蓦地涌上一团咸腥，灵台愈发混沌，右肩狠狠一疼薄剑就那么脱了手……
“霈儿！”
电光火石之间看台上猝然闪过一道纯白色的身影，林清妤迎着暴乱的真气将林霈紧紧抱在怀里，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她不过一个恍神就根本没来得及阻止。迅速点向周身几处穴位锁住真气，垂眸一看，林霈软塌塌摊在她怀里早就没了意识……
看台间乍起一声疾呼，方才大家的注意都集中在林霈身上，此时猛地回头才意识到那柄脱手的剑正直直射向看台最角落，剑尖直指那里站着地唯一一个男孩，而后者瞠目结舌，显然已被吓呆在那……
“快躲开！” 林清妤才刚硬生生受了林霈几乎全部的真气，再加上屡屡强用内力以致头痛欲裂眼下的状况根本不比林霈好上太多。看见出事时她双手抱着林霈已经来不及拔剑相救了，只能强提一口气飞身拦了上去……
席间惊呼阵阵，林清妤不要命的做法明显把众人吓了一跳。“砰！”薄剑在离林清妤不到两寸远的地方被一道银光打偏落地，林清妤来不及管是谁出了手，连忙转身去看那孩子的情况。还好还好，孩子除了受惊并无大碍，刚松下一口气左边冲上来一人险些撞的她一个趔趄，“宗辰！”，无量门门主扑到那孩子身边上上下下打量，看他无事飞起几巴掌甩在身后，“宗辰，你跑什么跑，吓死师父了！”
林清妤怔怔看着这师徒俩，良久才转眼去瞧怀里的孩子。伸手把苍白的小脸上散乱的发丝拨到耳后，看着她紧皱的眉鼻尖突然就有那么一点发酸，霈儿，你吓死师父了，你就那么怕师父会不要你呀…… 师父不管，等你好了，你看…看师父不收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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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了重来一遍
这张比较长，要三次

第三十一章 逆贼（三）
台上台下乱作一团，接连几个人影埋头冲进看台偏僻处的小角落里，本就不大的地方立时挤得水泄不通。
唤作宗辰的孩子惊吓过度“哇”一嗓子嚎出来，吵得林清妤愈发头疼。不禁皱了皱眉冷眼瞧着谭门主手忙脚乱的哄徒弟，堂堂七八尺的大男人被个小毛孩支来指去像什么样子，霈儿小的时候又何曾这般蛮横过……
霈儿小的时候… 霈儿小的时候也有一次利剑就是这般脱了手，难不成是从那时开始就已经落下了病根……？
“师姐，怎么了？” 连茗自第一时间就冲到了看台旁边，此时看着林清妤猛地抓起林霈的一只手腕不由担心起来。林霈的脉象她和林清妤都是刚赶到就立刻查过的，脉象虚浮是真，却也只是因真气暴涨经脉一时无法承受才暂时晕了过去，又有林清妤及时为她锁住了穴道，最多休养半月即可，并无生命危险。
倒是眼前这人，近几个月劳心劳力，方才出手时的行动明显比平常滞泄，再加上才刚所受的内伤，比林霈更应该好好调理。
林清妤轻轻阖了眼未有答话，眉眼愈发蹙紧，按道理林霈的脉象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经脉也及时护住了，可她却总觉得这脉息有一丝异样的相熟，让她莫名心惊。
手指仍搭在林霈腕间，林清妤轻描淡写开口，“没什么，去通知小凝和师伯为试剑会收尾，” 又转向自事发后就一直跪在地上的女孩，“宋儿，起来吧，这事不怪你。”
“掌门……” 宋微哽咽着抬头，她没曾想过事情会变成如今这般局面，早知如此，就算林霈再怎么拦着她也该即刻认输才对……
“该叫我什么了？” 林清妤的声音很温和，可面纱拢不上的眉眼里却尽显疲惫。宋微在连茗的搀扶下不得不站起来，刚才情况太乱她自知帮不上忙也更不要添乱，可心里歉疚，只能在一旁默默地跪着，却没想到林清妤此时还能如此和婉的对她……
“师伯……” 宋微又唤了一声，脸上早已溢满泪水。
“嗯，乖。” 林清妤柔声应道，内线传回的密报不知为何到了她师父手上，祝敏急着要回茶馆整治排查，只能趁午休的时间带宋微匆匆行了拜师礼。上过香磕过头，她自此也是有师侄的人了……
“乖，先把眼泪擦擦，你是这届试剑会的魁首，一会儿可不能给山里丢人的。”
林清妤略带笑意的叮嘱听的宋微心中一暖，还没来得及应下擦擦泪，脸色不由大变，颤抖地指尖指向林清妤怀里的小人儿，“师…师伯，霈儿！”
“怎么？” 林清妤猛地低头，林霈的双眸嘴唇指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乌紫，浑身经脉凸起紫黑色由嘴唇顺着经脉一贯而下，不过眨眼的功夫，莹白的肌肤上道道狰狞密布，身体倏然僵直，就连气息也陡而离乱起来……
林清妤握在林霈手腕上的指尖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她想起来了，十年前，那个仲夏夜，师姐昏厥时的脉象，也是…也是如此这般……
“啊！！妖怪…妖怪！！” 众人的目光伴着小孩尖锐的哭嚎齐刷刷射向林霈，猎奇的饥渴扫在身上，立时有几个人想要上前，“滚！”林清妤不知哪来的力气周身一震强行将一圈人震出数丈远，呼痛声不绝于耳，与前日夜里别无二致的威压顷刻间染红了天地…… 林清妤的身影瞬间移动，白衣如絮双瞳似火，面纱随风飘曳滑落脸颊，那张惊世的面孔上由肩颈至两靥嫣然盛开着的，竟是妖冶缭绕的曼珠沙华……
……彼岸花开，黄泉路见……
曼珠沙华的毒，没有人解得开，没有人逃得过，而管涔山的奇毒曼华沙，不过是林清妤为了寻找解药以自身鲜血为引所制的赝品罢了……
然而看台上倒地的众人并没有看到这一幕，染血的白纱从天际垂落，不远处两道人影随着林清妤的身影瞬间消失，连茗怔怔接过随风而落的面纱，那绽放的红像数道银针一般刺着她的双眼，吞下悬在眼眶的泪，伏身拉起宋微，“宋儿，你知道吗，掌门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我们现在，一定…不要让她担心，对吧……”
清云居的结界随着白衣女子的掠入霎时破碎，“霈儿！你坚持一下，师父有办法！” 小孩被急急平放在床上，林清妤一扬手一道匕首直直冲她飞来，“妤儿你做什么！” 又是一道光波打在刃上，洛语琼几步上前一掌将她劈远，左手凝光顺着林霈掌心逼入，亮白色光芒瞬间笼了她半身，林清妤想要上前奈何心衰力竭被随之而来的汲蹊牢牢按在怀里…… 床间光芒大盛，三枚金针从林霈右肩肩头飞出，细若蚊足，被洛语琼一把攥住……
白光足足映了半个时辰，林清妤脱力一般跪坐在地上，面上冷汗直冒，容色间花开更盛。汲蹊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走上前将一只手抵在徒儿背间，暖流随之涌入，满面红英这才有了消融之势。
道道乌紫从林霈周身褪去，洛语琼收力撤掌，摊开掌心摇了摇头，“有人在她右肩插入了三枚烈焰针，烈焰针与雪魄冰莲相克引发体内余毒蔓延了全身。我虽然暂时将毒性压了下去，但是……” 眸中悲怅尽显，“最多三日，便救不得了……”
“不，琼姨！” 入耳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林清妤眼中面上霎时尽是泪痕，顾不得什么膝行上前扒住她双膝，“能救的，只是求…求您…求师父……”
身前她熟悉的那张脸上写满张惶…… 多少年了，哪怕是当初得知自己天生带了彼岸花的毒性，林清妤又何曾有过这般惊慌失措的模样…… 洛语琼看在眼里不可能不心疼，可林霈无力回天已是事实，也只能狠狠心拂掉她的手，“她中的什么毒你不知道吗？凛倾教的烟毒，一旦毒发没有人能活命！”
话音刚落，林清妤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原来师父和琼姨，她们…她们一直都知道……
知道又如何…… 这是她的霈儿，她不能，也决不允许她会有事！
紊乱的呼吸逐渐平复，林清妤染血的双眸里虽急切却慌张全无，口吻淡下来，“琼姨，毒素还没入骨不是吗？只要您和师父可以帮忙，那便有救。”
“你想做什么？” 沉郁的一声诘问，站在她身后的汲蹊不由自主紧张起来，目光尖利如勾。
“换血。” 林清妤平静的似是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把我的血换给她，霈儿的一身修为皆是由我传授，我与她的血脉足够相融，亦不会产生反噬。” 说着拜向汲蹊，“只是要劳烦师父为我护法。”
“不行！” 汲蹊想都没想一口回绝，换血之事本就凶险，林清妤血中藏毒，输入林霈体内而不带毒性的唯一方法就是将毒素先行于血脉间剥离，痛苦万分不说，一旦身体内毒量骤增，林清妤轻易便无法抑制毒性，本体毒发导致仙身尽失乃至身亡都有可能！
“妤儿！” 洛语琼也被她的想法吓了一跳，上前想要拉她起来，“妤儿，琼姨知道这孩子对你多重要，也知道事情太突然你不可能一下子接受，可是换血又能有几分活路？万一发生意外，不仅是霈儿，连你也活不成！”
“不会的琼姨，您信我，” 林清妤匆忙摇头，眼中含笑不知是悲是喜，“这半年来我查过太多典籍，烟毒可救，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也知道……”
林清妤絮絮说个不停，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汲蹊再也听不下去，大跨步上前一巴掌打掉她握着洛语琼的手，胸中怒火顿生，方才便是这样，若不是她及时出手，她是想迎着剑力去死吗？！
徒弟的命是命，难道她自己的命就不是命？！
“林清妤，为了一个逆贼之女，你还要做到什么地步！”
……
一言既出，洛语琼的眼角不由跳了两跳，汲蹊亦面色晦暗不明。许久未有人答话，林清妤惨白的唇角上一点点勾起的笑容似乎与这氛围格格不入，
“师父也许忘了，可弟子还记得。弟子同样是凛倾逆贼，比之霈儿，更甚！”

不特别像的，就是觉得这张图好美～

这算…… 五一彩蛋
处在十九和二十章之间的未播彩蛋，霈宝去文武堂上学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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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的余晖斜打下来，烘的人身上暖暖的，想要犯困。林清妤放下手中宗卷，揉了揉眼打算歇一阵，刚抬头就看见窗外站着熟悉的小影子，显然是在等她。
“霈儿？” 平常无论早晚都是直接冲进屋里，像今天这般规矩的时候可是不多。
“师父……” 林霈听见动静进屋，拉着一张小脸蹭到她身旁，伸手要抱。
“怎么了？”，林清妤弯腰把小人儿提到怀里，莫不是又闯祸了？
“师父……” 林霈幽幽怨怨，抱住她半条胳膊求道，“带我去看复试的考核好不好……”
原来是为这事…… “最近在院子里把你闷坏了？”
“嗯，” 林霈嘟着嘴点头，“我的功课都做完了，师父要看公文不理我，敏师叔要教宋儿管账，也不带我…… 天天和婆子玩有什么意思啊……”
“怎么不去和宋儿一起学啊？”
“敏师叔说我小看不懂……” 一提这个林霈就格外郁闷，“师父，我不小了，我也会用算盘的。”
“哦～” 林清妤“哦”的意味深长，怪不得祝敏那丫头这几天神叨叨的，她这是看中了宋儿要从小培养师徒感情呢，能带上别人才怪。
“师父，你说话嘛……” 林霈又在她怀里拱了拱，开始自言自语的发牢骚，“师父天天都要看公文，也见不到面，和不在卫元一个样，以后还要到文武堂去住，就更见不到面了，”说着说着鼻头一酸，“呜……”
诶，这怎么还哭上了？林清妤回过神忙给小孩擦了擦泪，“师父前两天不是陪你了吗？”
“都过去好久了……” 林霈抹着眼睛，抽抽嗒嗒，“而且…而且是因为挨了打才陪的……”
这小人儿最近乖的不行，她连句重话都没说过，什么时候还跟她动手了……
“就是上次嘛……” 林霈倒是很适时的给她提醒，“上次…用……用掸子……”
上次？那不都是刚回来的时候了吗，怎么还记着？
“好疼的……师父…不喜欢掸子…不要…呜……”
林霈哭着哭着也不知道是在哭师父不陪她还是哭上次打疼了，闭着眼一股脑往林清妤怀里挤，揪起她的衣服擦眼泪。
这边林清妤一边心疼着衣服，一边还要皱眉听她讲，颠来倒去算是明白了个大概，看来这是知道了要去文武堂住心里不舒服的连锁反应，简单来讲，就是想闹脾气了。
林霈从小也确实没离开过她身边太久，一时难以接受倒并不怪她。可到文武堂去住这一点也是她综合考虑了良久才决定下来的，也不能退让，想了想摸摸头发避重就轻地顺毛道，
“嗯，看来是上次打重了。”
林霈缩在她怀里附和，“呜…是打太重了……”
林清妤憋着笑继续，“嗯，让我们霈儿受了好大委屈。”
林霈吸吸哭的发红的鼻尖，“就是…好…好委屈……”
“嗯，那…师父简直太坏了。”
“嗯，师父……” 林霈说到一半连忙摇头，“师父不坏……”
“扑……” 林清妤的笑声忍不住，算你还有良心……

先说一下，五月考试，最近更得快一点。
下面一章中的两个词
浣溪监 （四声，参照钦天监）
宋致远 （安远将军 ，宋微父亲）

第三十二章 倾妤
我叫倾妤，若论起来，应是凛山玄冥教主的幺女。
娘常常喜欢唤我“鱼儿”，因为山苍林茂，清水游鱼，她希望我这一生可以如那一涧清池里的游鱼一般，过得恣意畅快。
我喜欢娘唤我时的声音，却不喜欢这个名字。因为游鱼再欢，也游不出四方池畔，就像我，游得出浣溪监，游不出管涔山。
差不多一百年前凛倾与修仙正派展开过一场大战。听娘说，那一战打得惨烈，我的生身父亲被废去大半修为；听琼姨说，那一战中，她没了她的师父，我没了我的师祖。
不过若没有那场大战，也就没有我。
战后的凛倾教着实沉寂了几十年。但邪／教之所以称之为邪／教，一是因为功夫邪，二是因为捣不烂，用我而后十多年学到的话来说就是，多行不义，但修仙派是不会承认他捣不烂的，只是时候未到而已。
我的出生是因为一则秘闻。
凛山上下漫山开遍了彼岸花，据传说若能找到那个天生带了彼岸花的毒却不损及自身的女子，以其鲜血入药，经重重炼制将其间毒性化为己用，再忍受过业火灼炙，以毒攻毒，便可助功力迅速提升，以期大成。
于是，一干女子被强行抓入浣溪监，其中便有我的母亲。
娘生的极美，勾心夺魄的那种美，像极了彼岸花开，以致于后来我常常会想，娘怎地会有我这种天性清冷的女儿。可虽容色明艳，娘的血却与彼岸花无半分干系，但凛山的教徒不信，玄冥也不信。想想也是，信与不信又有何紧要，这样美的女子，任谁不得想方设法地抓了去。
浣溪监本是提血炼药的所在，可天生藏毒的女子哪里是一朝一夕便可找到的，于是浣溪监成为了玄冥的后宫，进而，成为了冷宫。
因为但凡邪门歪道，总归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娘是最后一批被抓入浣溪监的女子，当时玄冥沉溺于凛山秘术，企图迅速提升功力以与修仙派决一死战。但事与愿违，他险些走火入魔，变得不男不女。
娘生下我时玄冥已经鲜少踏入浣溪监了，我也得以平安长到八岁。那时的我从未见过同龄的孩子，所以一直以为幼童的面颊上都会盛开着一朵彼岸花，也相信所有人都会在某天夜里花势繁盛时感到头痛欲裂。还是后来，琼姨告诉我，我才知道我是被上天选中的那个人。
不过我想，这点，娘在生下我的那一刻便知道了的。凛山不养闲人，浣溪监更是，是以随着浣溪监的荒废，在我八岁那年，其余女子被贬为杂婢，而我娘，决定带我逃走。
凛山上下守备森严，弱母幼儿，逃起来谈何容易。
好在娘颇有几分急智，我们辗转逃出了山，却在继续逃亡的路上因我头疾复发被凛山的徒众发现。走投无路，也就在那时，我遇到了生命中颇为重要的两个人，琼姨，和师父。
我二人被师父和琼姨救下，我被娘拼死护着并无大碍，娘却已经伤重濒死，弥留之际，娘将我托给了师父，乞求她能护佑我。
我一直记得师父当时说的话，她说她会保我一命，但是……
我明白师父在但是什么。
那几日凛山附近冲突不断，两人是来寻人的。在无数个黑夜里听到师父和琼姨夜谈提到一个她们称之为“凌师兄”的人后，我猜测出那人是在一次平乱中被凛倾教众所杀，而那人，似乎对师父很重要。
收下我，意味着忘不掉山仇，逃不脱家恨。
要离开的那一日，我们遇上了数量可观的凛倾教众。
我无牵无挂，即便一死也无所顾虑，是以当看到几道利箭向琼姨射来的时候，我毅然决然地挡在了她前面……
等再次睁开眼睛时，我们已经到达了天山。
琼姨在床头守着我，白衣白发一点朱唇的样子让我瞬间想到了娘，很亲切。
也正因为这样，我当时很想留在天山，即使琼姨告诉我彼岸花属火，不易修习天山雪域的术决，我也很想留下，哪怕做个婢女也好。
但我最终选择了管涔，也才能遇见师姐。
我替琼姨挡下了箭，也因此中了箭簇的毒，好在天生带毒二者相克修养了大半月便也无碍。那段日子琼姨刚收了明真，却日日在床边陪我，见我实在郁郁调笑说不如不要明真收我做第三个弟子，以后孝敬她。
我当然会孝敬琼姨的，不做她的弟子也会。但我也知道，天山掌门向来只收两个徒弟，明真已经是琼姨破格收下的了，她很在意。
我本无意与明真争弟子的位置，奈何琼姨的那句玩笑话被明真听了去，也让我因此知道明真实则并不如在琼姨面前那般乖顺。在被戏弄过数次之后，我下定决心拜入管涔，一是为了不与琼姨添麻烦，二是因为彼时师父只有师姐一个徒弟，娘也是将我托给了师父。
月余的相处已经让我感觉得出师父是一个言出必行之人，我不意外师父应了我的请求，于那年晚秋带我踏入山门。
倏而十年。
我在师门学会了如何压制毒性和头疾，学会了易经五行与天文数理，当然也于修炼上有所小成，十六那年破了晖阳境，这就意味着我自此可凭自身修为压毒，而不用年年服用雪魄冰莲净化毒性与经脉了。
那个药真的很苦，我也是因为不想喝药才努力修炼的。
常人修行讲究机缘，但我不用，因为我大可像我的生父期望的那样，将血脉里的毒性释放出一点，以自身修为与其对抗，从而迅速提升。只不过，释放毒性时面颊上会重新绽放出那朵彼岸花，头也会隐隐有些痛。
当然，师姐不允许我这样做，见一次打一次。
师父和师姐，是一开始管涔山唯二知晓我身份的人，后来阿敏也知道了，那丫头从小精灵，她是猜的，也因此从那以后我的事就没再瞒过她。
管涔山的生活平静也淡然，除了一点。
外人总道师父待我不好，但我的确是未曾怪过师父的，只是不知要如何与她相处。
师姐是性子清傲之人，师父也是。所以进山的头半年里我收起了之前在娘身边时那副撒娇卖乖的脾性，学会静默，也学会低敛。
只是面对师门、师父与师姐时，我总会有那么一丝歉疚。因为我的师祖，无数师叔，无数师姐，总归都是死在我的父亲手底的。
我想能于此生活已是万幸，便也不该再有何所求了。
也因此，我无志于庙堂之高，无志于江湖之远，只一湖光，一山色，一陋室，一草席，足矣。
可无欲无求的日子过久了是会厌倦的。
那年凛倾与管涔的又一次大战，我偷偷跟过去看，却没想到自此遇见了我这一生挚爱之人，也失去了我这一生挚爱之人。
我凭借凛语和文字应征为安远将军营帐中一枚小小的译官，对主帅一见倾心，却也因此疏忽在一次意外中被凛山教众掳了去。我想致远是早就清楚了我的身份的，暗中通知了师姐救我，师姐因此见到了曾浔，进而，一发不可收拾。
致远身死，师姐出逃，师父离山，我被推上了那个从未想过的位置……
可我不想。
致远总说我傻，师姐也说我长不大，可哪有人真的长不大，不过是有些事我们都装傻。
我不知道管涔山的山门应该由谁守护，但起码那个人不该是我，
一个…异族的女儿……
我拒绝即位，这件事惊动了修仙界。
琼姨从天山赶来，那日她问我，林清妤，你是信不过师门？还是信不过自己！
我愣了良久，琼姨一向对我温言，这样的话，算是极重了。
可我不是信不过师门，也不是信不过自己，我只是怕，怕师门，信不过我。
为什么一定是我？
小凝性子急掌管戒律阁正合适，但阿敏，她是可以担得了掌门之位的……
但身在名山，要懂得守山中的规矩。
规矩……
今日，杏花微雨，春光迷离，我想是时候向我的草苑流霞，道一声再见了。
“列祖列宗在上，弟子林清妤，从今日起继任管涔山第三十二代掌门，必将克己奉公，修齐治平，以天下苍生为己任，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