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挹翠对饮】【原创】《微尘》——从小桂子视角看永燕(第三人称)

令妃心头发紧,蓦地,皇后当初的话语,冷风冷雨般钻入她的脑海——

“这丫头半路冒出来,就说是皇上的女儿,依我看是非奸即盗。另一则,那夏雨荷就算真有个女儿,一无媒妁,二无聘书,闺阁女孩,若是循规蹈矩,岂能凭空就结了胎?这般不守闺训之人,谁能担保,这个女儿,就是皇上的女儿?令妃,这事儿你今日牵了线,讨了万岁爷的欢心,以此想换荣宠攀升。本宫与你也算姐妹一场,在此奉劝一句,皇族血统,不容混淆!这小燕子,说不定就是你的‘萧何’!”

那时的令妃,正是眼瞅着一位皇上的宠妃过世,令妃失去一位臂膀,皇后手握后宫大权,借了些事与人,令皇上半年里只来了延禧宫几回。她面儿上自然是风淡云轻,可终究也做不成孝贤和愉妃那般的后妃,又有亲戚内眷或明或暗打听她的消息。暗暗焦心之时,小燕子从天而降,一时只想抓着这“好时机”,令皇上心悦,将皇上留在延禧宫。

她着实是幸运,这个法子果然成功。

可是……这小燕子……

从一开始就让她屡屡直冒冷汗。她是想过小燕子有可能并非皇上亲女,但是既然得了信物,进宫得了荣华富贵,又有哪个会三番五次说自己“不是格格”,生生把原该唾手可得的格格封号,给推延至今尚未落定。且这小燕子,压根儿不如她最初想的那般,因为入宫后最早亲近接触的就是她这个“令妃娘娘”,就对她言听计从,处处帮她争上风。

甚至,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小燕子竟然反而越来越多的去坤宁宫走动。对她这个“恩人”,虽然着实也是知恩图报的,可是,却也有说不上缘由的渐渐疏远。

至今为止,小燕子到延禧宫的次数,还是比去坤宁宫多了许多。可是,细细想来,不知从何时起,小燕子再没对她抱怨过对皇后的诸多不满。

这个从外头飞进来的小燕子,莫非也学会戒备人了?

楼主 ziyan9311  发布于 2018-02-03 18:01:00 +0800 CST  
永琪办了手里的事儿,暂也不急着回宫,递信京中,说在潭拓寺内为亡母奉了长明灯,欲在寺中小住数日。乾隆准其奏折,小路子带了皇帝的手谕,往景阳宫走了一趟,令景阳宫遣人去潭拓寺伺候起居。

“公公请安心吧,那两个一早收好了东西,说五阿哥定是打算在外头散会儿心,迟早他们要出去照料的。昨儿个,还为谁去谁留守景阳宫吵了一架,我说咱们这里也没什么宝贝,这么些人都在,干脆他二人同去就是了。”安公公将小路子送出来,一路笑道。

小路子点点头,这也不出奇,宫里谁都知道,小桂子小顺子都是五阿哥的心腹。他自己也有心腹眼线,比别人知道得还更多些,有一回有眼线递过密信给他,道是五阿哥微服出游,有人抓了那会儿在宫里还默默无闻的小桂子,逼问五阿哥的去向,想来是有什么歹毒心思。

那小桂子,腿都被人打折了,还是咬着牙不肯透露半句。末了,五阿哥不知如何知晓此事,也不知是如何救出了这小桂子,小路子只知道,那个动手之人,是被折断两条腿骨,又被其主抛弃,生生痛死的!

这事儿还有人上告官府,只是那刑部查了一半,大约也察觉事儿不小,所涉之人来头更是难以想象,犹豫了半月之久。最后,匆匆将案子归为“悬案”,按下不再过问了。又过些日子,那人亲戚似得了些银子做安抚,也不再提了。

这五阿哥性情酷肖愉妃娘娘,但毕竟也是皇上的儿子。皇上能暗暗将此事压下,且丝毫没有怪罪五阿哥心狠之意,便知对五阿哥这事却是认同的。五阿哥如今才十五呢,那会儿更小,自幼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好脾气下,一旦谁踩着了他底线,便是求死也不能。

这点上,与愉妃娘娘却是不太像,更像皇上些儿。

小路子一向暗自惊奇的是,五阿哥身边之人,除了小桂子小顺子,还有不少忠心之人。眼前的安总管是一个,那福家二少爷也是一个,当日小桂子的遭遇,若是换得他们经历,怕是也会一样咬牙保密。只是那回之后,也无人敢对五阿哥身边亲戚朋友下手,就连皇后娘娘那般严苛,也没挑战过五阿哥的底线——宫里人自有宫里人的消息来路,那事儿外人不知,宫里人多少还是知晓的。

唉,也不知五阿哥平日里,都是如何管教景阳宫中之人的。宫里是非那么多,景阳宫却从未闹出过什么爬高踩低的荒唐事。宫里主仆人心隔肚皮的也多得很,这景阳宫里,却是上上下下铁板一般,砸也砸不开的融洽。

楼主 ziyan9311  发布于 2018-02-04 16:49:00 +0800 CST  
048



小桂子小顺子二人,早就收好了东西,乾隆口谕一到,二更出宫。两人都会骑马,黎明时上了山路,恰好在马上赏了回日出,过了怀远桥,便见到了潭拓寺的山门。

永琪常陪太后礼佛,京中寺院往来更多。潭拓寺如今住持外出云游,其座下一弟子法名空既,方二十岁,便以慧根天成,辟为首座,他日方丈圆寂,这潭拓寺便要由他接掌。

永琪幼年来时就与之相识,偶尔谈及禅机,一个嘴利,一个道高,能辨上半日功夫。到这两年,永琪自知佛法之事不及空既甚远,二人却成了知己,常有往来。

小桂子小顺子陪着五阿哥,也是常走动的。永琪当年还拉着二人,进那他俩原是去不得的天王殿中,让他俩烧香祈愿,好来世得个福报,再不做人奴才。俩人也不惊动寺中僧侣,只轻轻拍拍门上铜环,自有看门的小沙弥将他俩放入寺里。

二人轻车熟路,进了行宫院中,永琪果然仍宿在西面一个小院落中。小院中只有尔泰提了根树枝,纵是皇亲国戚,寺院之中,也不好提着杀人用的兵器。只是连日闷着筋骨疏懒,正打算随手练练。

“五阿哥还未起呢。”见小桂子小顺子进来,尔泰便笑道,熟络地接了小顺子手里的点心,打开油纸包看了眼,“哟,乾清宫小厨房做的?”

小桂子笑说是昨日小路子带到景阳宫的。

这倒是皇上的好意,只是永琪素来不大喜欢做得油汪汪的糕点,每逢御膳房做了这个,顶多吃一个,便说腻了。唯独之前和皇上一同出宫时,小燕子玩进了厨房里,不慎打翻了茶叶罐子,虽下人们赶紧收拾,仍有细碎的茶叶梗儿混进了做点心的面粉里。

小燕子急中生智,干脆将错就错,把那茶叶和面粉搜到一起,做成新样儿的点心。厨子也是有趣,死活不敢冒险送到皇帝那儿,也是急中生智,满满一笼,都捧到了五阿哥的面前,道是吗小燕子姑娘亲手做的新花样。

永琪那会儿才刚悟了自己对小燕子的心意,自然欢喜留下。那点心小桂子等人都觉略苦涩些,独独恰好对了永琪的口味,一笼点心,他便吃了大半,惊得小桂子小顺子下巴险些掉了,这可是从来没见过的!

楼主 ziyan9311  发布于 2018-02-05 10:57:00 +0800 CST  
永琪在宫中时,这时候早已醒了。但他日前已得知小燕子在宫中挨了打,又是心疼又是好气,一夜未眠,直到打听到她也没吃大亏,宫中之人如约照应过了,才放心下来,一梦到了大天亮,小桂子守着小炉灶上的粥菜,小顺子隔窗探了三四回,才见永琪坐在床头,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这情景,已有几年没见过了。

“果然还是寺中清净,五阿哥能得这样好眠。”小顺子回身去厨房里,招呼了小桂子,一道把早膳送进屋内,一面笑道。

永琪看看怀表,前些日子小燕子的事儿悬着,他面上是和众人一样玩闹,可心里总是担心小燕子冒认格格之事,会让她小命难保,确实难以安枕。这回手上有了皇阿玛给的“保命符”,确实是安心了许多:“且昨儿个空既师兄拿了寺中的定神茶来,让我饮下,看来的确有些用处。”

他之所以称空既为师兄,正是因为当年愉妃临终之前,就求了老佛爷,将永琪的八字寄在这潭拓寺内,是愿这京城最早的古刹佛法灵验,保其一生无虞。永琪便成了这寺中一个俗家信客,也是因此,这回他才好先斩后奏,住入寺内方向宫中递信。

“小燕子伤势如何?”终究还是挂心的。

小桂子帮他换了衣衫:“五阿哥请放心,敬事房那小太监说,顶多只有一两下沾了身,压根儿也没留伤。不过姑娘也聪慧,知道是五阿哥打的照应,如今还留在床上,说是疼得不能出门罢了。”

永琪点了点头,就此是真把心里的石头推开了,漱了口道:“你们就在寺中散散吧,我这头留了两个沙弥伺……”他是想这天渐热,潭拓寺却是居于山中,冬暖夏凉的福地。小桂子小顺子总是替他操劳大小事宜,正好在这闲散闲散。

不料那两人顿时把脸一垮,摆出一对流浪小狗般的样子,活像他要扔掉他俩似的。永琪只好把话打住,捧起碗筷。住在寺里,三餐自然都是素的。不过永琪以往也陪愉妃和老佛爷吃过斋,断荤十天半月的,倒是不在乎。

楼主 ziyan9311  发布于 2018-02-05 19:16:00 +0800 CST  
尔泰却受不了这日子,他家供的佛堂,他连门槛儿也没怎么跨过,见永琪有小桂子小顺子照料,要下山回家去:“等过些时日,小燕子这事儿了结,你来我家坐坐。我那留着两坛好酒!”

“嗯。”永琪笑道,把那些点心各留了两三个,余下的皆给了尔泰,亲自送他出了山门。

小桂子已取了架上茶叶泡好,永琪进来时,他便沏了一杯,这才顾上瞥了一眼杯中,发觉不是永琪惯常爱吃的:“咦?这茶与宫中吃的不大一样?”

“嗯,尔泰得的几罐雪茶,就捎了这四罐给我。”这种茶叶是雪山上的,怕是得来不易。以尔泰的性子,除了送给她阿玛额娘的外,怕是大半都搬来了,不知能留个整罐儿的不?

楼主 ziyan9311  发布于 2018-02-05 22:10:00 +0800 CST  
罢了,这种东西,要和他掰扯客套,尔泰反而要不高兴,只能吩咐小桂子:“记得下回再有那大火腿,替尔泰多留一份儿。”

“奴才记下了。”小桂子收拾着碗碟,知道五阿哥说的,定是福二爷爱吃的金华大火腿。这个倒是不难求,但真正好的,也是要一番精力挑的,哪有宫里给的容易?却不能说他们是什么酒肉朋友,早前也有几回,互相给的笔墨书卷,说是风雅之物。

但久而久之,越来越像手足兄弟了,就又总像小孩儿似的,今天留两块糖,明日送两坛酒,或是些零碎又有意思的小物件儿,总之都是自己得了什么难得的东西,就要想着分对方一份儿。

这雪茶初泡时入口微苦,第二回更苦,只是入了腹中后,再过片刻,丝丝缕缕的清甜洋溢在唇齿间。永琪拿了当中的两罐,送去空既的禅房——好茶还须好水来衬,就宫中那井水,他觉着倒是磕碜了这茶。

楼主 ziyan9311  发布于 2018-02-06 18:55:00 +0800 CST  
049



“香案已齐备了。”

空既说完,打了个稽首,走出了安乐堂,将此处交与永琪独处。安乐堂内,多年前便供了愉妃的长明灯,这一回,永琪受萧临风所托,又为杜雪吟及方灵佩立了牌位,安在了这里。空既等人每年在此有数场法事,会尽心为她们超度、祝祷。

永琪已在寺中过了半月有余,今日素衣前来,焚香祝祷,半日后方离开这安乐堂,却有位着官服的到访,永琪认得出这是鸿胪寺卿赵大人的手下,姓陈名可的,也是尔泰那群“狐朋狗友”中的一个。

陈可看上去已等候多时,见面就笑道:“五阿哥,赵大人命卑职前来,先向五阿哥报个喜。”

他说完,却不见五阿哥答话,正纳闷,又不敢抬头,只是撩起眼皮儿,偷偷瞥了一眼。只见永琪把手中一物塞入袖中,才反问他道:“什么喜事?”

“啊,哦!”陈可忙道,“是西藏土司巴勒奔,日前携了公主来京朝拜……”

这事永琪早已知道,若非这个塞娅公主,小燕子也不至于挨了顿板子。他原是莫名厌烦这小公主的,可隔了这几日,小燕子伤也无碍,便将这点腻烦忘了:“这喜事莫不是和西藏土司有关?”

陈可点头应道:“可不是与这位有关?啊不,其实该说是和那塞娅公主有关——塞娅公主自来了京城,是玩得乐不思蜀。五阿哥如今暂居寺中,是不知道皇上有多顺着这公主,日前这小公主异想天开,说要来一场比武大会,看看是西藏的武士厉害,还是满蒙的武士厉害!”

以皇阿玛的性子,八成是应的。

永琪暗暗想道,果然,陈可续道:“皇上便应了,前日比试时,福家那大少爷拔了头筹,那小公主不服气,与之较量。福侍卫起初让着她,最后卷了她的簪环,那小公主服了输。如今,西藏土司相中了福侍卫有勇有谋,武功上佳,意欲挑他做女婿!”

陈可说得兴奋,毕竟那福家本是包衣出身,如今福尔康眼看能与西藏土司的公主成亲,富贵前程一望可知。他和尔泰偶尔会在一处吃酒听戏,早知道福尔泰与五阿哥十分交好,屡屡想借尔泰之力,攀上五阿哥的交情,可去了几回笙云园,也没遇见过五阿哥。今次总算得了机会,自然要以这喜事,讨个欢喜。

永琪则是眉头抽跳了好几下,这个福尔康,紫薇对他情根深种,他还去卷别人什么簪环?惹来这么件“喜事”,若是成真,紫薇岂不得哭死!

楼主 ziyan9311  发布于 2018-02-07 09:01:00 +0800 CST  
小桂子也进了后山,带了件新的扇坠子,永琪随手给了陈可,算是谢他跑这一趟。陈可欢喜下山不提,那小桂子围着永琪转了一圈,猛地一伸手,正好稳住了身形略有踉跄的永琪:“五阿哥?”

永琪摆了摆手,把袖中之物塞给同来的小顺子:“就别费力洗了,找个地儿扔掉吧。”

小顺子接过去,不必看,也不忍看,心里也清楚得很。这半月来,五阿哥帕子已换了两回崭新的——五阿哥素来喜欢半旧的帕子更柔软些,只是中了那毒,偶尔会把瘀血给吐出来。他和小桂子最初还只知慌乱,这时日久了,为免给五阿哥添了紧张,也强迫着自己冷静了许多:“五阿哥放心吧,奴才知道的。”

“五阿哥莫怪奴才多嘴,”小桂子道,“寺中虽清净这后山上,到底……是僧人们归宿所在,五阿哥原已不大舒服,就该回宫中去调养调养才是。”

永琪哂道:“你自来怕鬼,怕黑,但佛门之地,便是归宿地,也是清净干净之处,这塔里的都是高僧,哪有阴森之物敢来?”

小桂子打了个激灵,小顺子忙笑道:“五阿哥贵为皇子,原本也是不怕的。不过,五阿哥现下这般,只恐愉妃娘娘见了要担心啊!就是不回宫,也该住回行宫院。”

这话打中了永琪的内心深处,他回头望了望安乐堂,再看看身侧两个爱操心的随从,叹道:“也罢,那就回行宫去吧!”

楼主 ziyan9311  发布于 2018-02-07 17:53:00 +0800 CST  
两个内侍跟在他后头,一块往潭拓寺的行宫院里走,十余步后,默默地对视了一眼,心底里暗叹:这五阿哥从小倔强爱面子,越是担心害怕,或是摔得越疼,就越是显得不以为然。但到如今,他也是十五岁,不是五十,外人看不出来,时刻跟在身边的,怎看不出五阿哥脚步虚浮,内心里实则是充满了惶惑的?

这年岁,才是一切刚刚开始的时候,大好前程在眼前,有长辈心疼牵挂,又有挚友要他牵挂。最要紧的,是才刚开启了情窦,眼看能有段如愿的好姻缘,忽的身上中了毒,来潭拓寺时,爬山路上在腿上划出的口子,今早小顺子给他更衣时,不慎碰上了,还疼得五阿哥直皱眉,险些儿没恼得把漱口的茶盅扔出去。

哪个年轻人,受得了这种煎熬?更何况,别人常说五阿哥随和坚韧,他们可知道的,这五阿哥天天被一大群人保护着,纵然习武,常出宫游历,实在做不成富察家两位少爷那般,刮骨拉筋也心不慌面色不改。只是单凭着不愿别人替他操心,也不想被人看轻了,死死按着惶惑烦躁,那风轻云淡,简直是保护他自个儿的一张面具。

“你俩别哭丧着脸了,这儿不是有师兄么?”永琪简直无法忽略他俩的消沉,指了指前头的佛寺后门,“师兄曾尝百草,修了百来种药方,我请他替我把过脉,他说……可以试试。”

他刻意漏掉了“兴许”二字,不想让两个内侍猛然亮起来的眼神,再暗淡下去。

“真要这般,奴才替空既法师劈一年的柴,也是值得!”小顺子拍手,先道了声“阿弥陀佛”,而后笑道。

永琪被他给逗笑了:“好啊,那我就带小桂子回宫去,你留在这给师兄劈柴!”

楼主 ziyan9311  发布于 2018-03-25 23:30:00 +0800 CST  
最近会更青玉案和这篇

楼主 ziyan9311  发布于 2019-05-15 01:48:00 +0800 CST  
对了,前文提到乾隆已知令妃的事,是因为我当时想快点完结这篇,现在想想还有些情节需要慢慢来。所以留下个bug以后有空再修哈!不然乾隆根本没办法和令妃相处了吧……

楼主 ziyan9311  发布于 2019-05-15 09:11:00 +0800 CST  
宅子里只住了刘嬷嬷祖孙,另有一名小厮,两个小丫头,负责浆洗、烧火等杂活。永琪原意是刘嬷嬷伺候了他额娘一辈子,既然宅内再没别人,让她祖孙就住在主屋里。可刘嬷嬷坚持住在后院里一间抱厦里,四喜也只在书房隔壁的厢房里安了床榻,永琪今日过来,就住进了他外祖父母曾经的屋子,这屋子带了阁楼,上去支开窗户,就与他额娘昔日的绣楼相对了。

那绣楼,愉妃出阁后就空置了,上回永和宫里东西搬出后,刘嬷嬷就带了人,都放在了绣楼中。隔窗望过去,不必细看,已觉那楼上陈设颇为眼熟。

“外婆说,若娘娘想家时回来,这东西都按娘娘熟悉的模样摆放,娘娘或许还能心安,多留一留。”四喜也跟了上来,他今儿个开门时,两只胳膊都露在外头,显见是怕热的。现在已加了薄衫在里头,在楼板上猛摇了一阵扇子,还心说五阿哥真不愧是皇子,定力极好。虽然已入秋了,可午间没风,他动一动就要流汗,五阿哥手上却不见扇子,也不像他一样,常常满脸是汗珠。

永琪一眼看穿他的勉强,教他:“我在这里要住几天,也无外人前来,你要是热,还像早晨那样穿戴,不必拘礼。”

四喜嘿嘿憨笑几声,实在受不住热,道了声“失礼”,格外麻利地照办了,又把扇子猛摇了一阵,才去楼下,把薄被褥搬上来,把床铺好了:“五阿哥晚上只管安心歇息,我在楼下安了家,若有什么事儿,到时只管唤我。”他知道,永琪在宫里时,定是时刻有人候着,要茶要水也方便。

永琪却道不必,四喜再三想留守,都被委婉拒绝了。看看永琪的神情,着实并非客套,四喜只好挠了挠头:“五阿哥好心,只到时外婆得说我偷懒不知规矩了。”

“刘嬷嬷总当我是小孩儿。”永琪摇摇头,让他晚上只管回去好好安睡,“明儿照例去学堂念书,虽然我住这儿,你也别当有了懈怠的借口。”

四喜吐了吐舌头,五阿哥好利的眼睛!他正天天去念书,多少有些枯燥,只是外婆管教得严,他也知道不好辜负了五阿哥的栽培。只想着既然五阿哥住回来,他就天天跟着伺候,五阿哥出门逛时,可不就把他给带上了?

永琪险些笑出了声,四喜打小就在他眼前晃,且他也常有读书烦腻的时候,怎会看不出四喜心里的小算盘?拍拍对方肩膀:“也就一年功夫,待学堂里中秋放了假,我这儿就有一份去江南的事儿,我就交你去办,如何?”

“当真?”四喜眼睛发亮,一蹦三尺高,忙不迭地下楼,把铺盖抱回他自己的屋里去。

楼主 ziyan9311  发布于 2019-05-16 20:21:00 +0800 CST  
051



乾隆二十一年,八月初一。

“你是说,香妃娘娘殁了?”紫薇捧着茶盏,坐在案前,听到盼月带回来的消息,惊诧道。

香妃实为从前的和贵人,后来晋为容妃,因天生带着清香,颇受乾隆眷宠,宫中人私下称其为香妃。

她却心念着故土与旧情,设法偷出皇宫与旧爱相会,为的是那人受了重伤,她不忍其丧魂落魄地死去,前去鼓励一番,指望当夜回宫,来个神不知鬼不觉,却被宫中很快知晓,险些连累了刚升为一品带刀侍卫的尔康,更让乾隆龙颜大怒,一气之下叫犯了个“小小的淘气”的小燕子吃了二十下板子。

乾隆怒火难平,刚回宫的老佛爷也是震怒,那皇后平时就嫉恨香妃受宠,且和令妃常在一处说笑,眼下抓到把柄,又哪里肯轻轻放过?

紫薇等人前日还听说香妃偷偷找人向令妃求助,眼下看来:“大约令妃无计可施……”

紫薇身份尚未受册封,但由于她是小燕子的“心腹”,宫中众人又隐隐察觉五阿哥与福家大少爷对她颇多照顾,因此不拿她只当普通宫女看待。而另一方面,既然紫薇与五阿哥等人往来亲密,又是格格的宫女,自然不是来与她们争宠的。

谁又肯为个没太大威胁的姑娘,白白得罪了五阿哥呢?即使不知五阿哥为何对这姑娘格外上心,看上去又不似对她有那种心思,但总体而言,这位姑娘没必要得罪,也似乎和那位小燕子格格一样,得罪不起。

于是小燕子便把漱芳斋里最大的两个屋子,让紫薇挑了一间喜欢的住,明月彩霞小邓子小卓子统统拨到了她那边,加上金锁,五个人热闹得不得了。而小燕子,只有一个盼月带着另一个小宫女服侍,紫薇要把人还给她她却不要,说是这些原就该是她享受的,自己霸占了那么久,每天心里不得安生。

紫薇今日最是揪心,她得知了塞娅公主“看上了”尔康的事儿,她不仅要为自己爱情的结局如何揪心,也在担心尔康冲动之下把事儿和盘托出。就算尔泰私下传话,告诉她永琪做了很多准备,但是……她最最信任的亲人不在京中,万一尔康的冲动让小燕子遇到危机……

她想想就怕得不得了!

也是这一遭,让她深深体会了永琪以前说她在宫里被孤立,说是:“但求你能自保,不让我们担心,旁的一切,你能推脱就推脱掉,不要想着刻意为我做什么,更不用屈意和奇怪的宫中人结交。”

然而,其实她和金锁还是不太懂得,这自保也能说得通,可既然她们被孤立了,主动去结交别人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吗?为什么“不用”呢?

“夏姑娘,五阿哥派人捎了这些来给姑娘和格格玩儿。”一时景阳宫主管安公公托人进来禀报,紫薇让他进来时,他把手里的两个盒子举了举,然后交给了金锁。

紫薇谢过了他:“格格这会不在漱芳斋,说是要去宝月楼送送香妃娘娘。”

安公公眉头一皱:“那香妃娘娘之事……”

紫薇摇了摇头:“格格说入宫这些日子,香妃娘娘对她照顾有加,娘娘昨日病逝,于情于理她都该去尽尽心。”至于她,本来也是要去的,然而令妃遣人传话,说是一会儿有要紧的东西送过来。另外,永琪送给小燕子的那块金牌令箭,现在是她和金锁带人看管,怕的是小燕子迷迷糊糊给弄丢了。

尔泰嘱咐她们的,金牌令箭就是小燕子的性命,一点也不能出闪失。

于是,紫薇等人都在这房中留守,要等小燕子自己回来了,她再想法子找理由去送送香妃。

安公公也没再细问,几个姑娘家又无权无势的,料想也惹不出更大的麻烦来。他寒暄几句径自离去,金锁才又告诉紫薇:“小姐,我刚才在那大水缸边上洒扫时,水缸里不是积蓄了很多雨水吗?我没留意地瞥了一眼里头,居然看到咱们对面那个屋顶上,有个人站着!”

“是什么人?”紫薇忙道。

楼主 ziyan9311  发布于 2019-05-18 18:04:00 +0800 CST  
金锁摇头:“我哪里认得他?不过看上去衣服很像在坤宁宫时,守在四角的那些内侍穿过的。对对对,没错,就是那种衣衫!”

金锁现在也将及笄,在宫中算是如鱼得水,不过上回吃了亏后,紫薇教她不可锋芒毕露,更不可仗着自个儿聪明乱来。她也是个忠心的,自家小姐这样说,就安心天天陪着紫薇做针线或读书。

现今在这漱芳斋,紫薇要知宫中与宫外的某些密事,都是盼月去打听。紫薇担心她的安危时,盼月笑道:“五阿哥说的,漱芳斋里的格格和夏姑娘,是他的至亲和挚友,若有什么难事,景阳宫那边都会尽力帮衬的。”有五阿哥担承,三公主和袭亲王也自然而然成了后盾,故而她自己人微言轻,却也不怕人来找茬儿。

再说了,她这条小命在三公主府上时就差点没了,是小燕子格格帮她留住的。今朝就是为了格格和五阿哥再丢了命,那也是一还一报而已,不吃亏!

可紫薇最担心的事没发生,尔康没有冲动到去和乾隆直说这事。而是小燕子负罪感满满的,生怕紫薇失去尔康,自己冲进了御书房,当着巴勒奔和傅恒等人的面,对着乾隆道:“皇,皇上!我这里有一件非常非常要紧的事,我必须向您坦白了!”

“这是怎么了?”乾隆惊讶,但隐隐约约猜得到她想说什么,眉头皱紧了,心说这丫头怎么闯乾清宫来了,而且不看场合?

小燕子泪眼婆娑,傅恒这个长年带兵的都看不下去,这小女孩儿的眼泪最让人心软了:“格格别急,有什么事儿慢慢说。”

小燕子摇摇头:“慢慢说?不行不行,我都急死了!我占了紫薇的爹,不能再害她失去她喜欢的人了!皇上,我不是有意骗您的,实在是……实在是那天又伤又病犯糊涂了,后来又一直不敢告诉您:我根本不是您的女儿,紫薇才是啊!”

“小燕子你不要胡说八道!”乾隆忙压低了嗓门喝道。他是皇帝,随便龙颜震怒可不太好,而且小燕子的事他心里有数,眼下气的是小燕子不挑时机,突然把这事张扬开了。

小燕子也豁出去了,乾隆面前的纸上写着什么她不太认得,但她也在宫里住过一阵,这专门用于给喜事下手谕的明黄色锦帛她见过两回,都是下给富察家里的。就算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对紫薇尔康的事不是好兆头。

以前他们一直拖着,是因为怕连累这个那个。可现在眼看要搭上人家的姻缘前程,就凭尔康的性子,一定按捺不住,会想方设法达成心愿的。她小燕子自己犯糊涂惹下的事,别人凭什么帮她担责任?早晚是要真相大白的,她一人一身,连一个亲人也没有。

正是该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时候!

傅恒心中暗暗惊异,永琪会知道金牌令箭的存在,就是从他这儿打听到的。皇上当时听永琪说要这个还很是失望,约莫是觉着五阿哥有大志向的话,问其想要哪种赏赐,至少也该提个跟加官进爵有关的事。

傅恒当日笑道:“皇上,五阿哥若真提出这个,我怕是不敢这般与他往来了。”

皇上便问他这话从何而出。

傅恒当时言道:“若皇上只望着五阿哥成材,自然志向高远、学富五车为妙。而……皇上待我如手足,这话我便不绕圈子,皇上如若存心栽培五阿哥做储君,五阿哥只看眼前一点官阶权力的话,岂不是将仁义抛诸脑后,谁又敢在其手下为官当差?”

乾隆听得这话有理,加上巴勒奔携女朝拜,永琪去潭柘寺里为他额娘上香,乾隆为巴勒奔父女俩赐宴洗尘时,深觉其他在场皇子要么野心勃勃,要么桀骜不驯,要么如永璂那样一团孩子气,还有些缩手缩脚怯生生的,实在不成气候。

那塞娅公主又是个活泼好动的,不知不觉彻底抢了皇子们的风头。小公主提出要设局比武时,居然没有皇子能应战,尔康才会挺身而出,说是皇子们金尊玉贵,即使会功夫也不轻易与人动手。

尔康出面与公主“切磋”,毫无悬念地占了绝对的优势,才会有现在的局面。

不过这样一想,乾隆又有些释然。幸而永琪不在宫里,当日如若让他出面和塞娅比武,塞娅看上的岂不是永琪?到时候可更难收场!

巴勒奔视塞娅为掌上明珠,又不似阿里和卓那样理亏,断不会愿意女儿做别人侧室。而他堂堂大清皇帝,看重且寄予厚望的皇子,怎么可能娶西藏公主为正妻?就算侧室也不可能!

楼主 ziyan9311  发布于 2019-05-19 21:03:00 +0800 CST  
本来我想了一天接下来出场的人物叫什么,不想重复用很多次了的名字。奈何取名字真的好麻烦,还是先用叶敬亭吧……每篇都会有的叶敬亭哈哈哈哈

楼主 ziyan9311  发布于 2019-05-20 19:07:00 +0800 CST  
小燕子的事很快就传了出去,也没传太广,只有皇后、令妃和舒妃三个得了信。

“自然只有我们知道。”舒妃坐在椅子上,十指纤纤地,挑出果核,把果肉塞进了永璂的嘴巴里。她和愉妃是故交,同皇后又是同宗同脉的亲人,从无有希望其中哪家彻底倒台的意思,倒是和令妃有那么些过节。

在她而言,五阿哥得势则除了害死愉妃的人外,宫中宫外众人皆大欢喜,因为五阿哥得了愉妃的真传,待人可亲,行事果断。

而坤宁宫这一脉若是胜了,约莫也不是件太坏的事。皇后端庄守礼,永璂即使不够那么出挑,她自己看着,其实也没比当年夭折的端慧太子和七阿哥差呀,觉得有天壤之别的,大概只有皇上自己。

她只惟愿坤宁宫和景阳宫之间能找到平衡,就算争端无可避免,两边的结局都不要太坏方是。幸而到了眼下,他两家竟然成了“盟友”,虽这关系摇摇欲坠,总比以前好了许多。

今日原是她来御花园中走走,遇见了皇后,其间令妃挺着大肚子也进来了,皇后便让人置了一桌酒菜果子,邀令妃同席,还叫了两三个宫人来唱曲儿。这争啊斗的宫里人都有数,可是面儿上总是要和睦相处,到了必要时候,还会像坤宁宫和景阳宫一样,成盟友呢。

这脸皮还是不好早早撕破的。

比如说,真假格格这件公案,三方都是知晓的。

“听说格格今天去找皇上‘自首’了。”

令妃对腊梅冬雪使的眼色视而不见,悠然享受着皇后亲口吩咐端上来的点心和补品:“这世上的事真是难说清,当日我看那小燕子,眉目之间隐隐有些皇上的影子。现在想想,兴许是我看错了——不过臣妾素来眼神儿不好,总在延禧宫角楼上站着的那个高远,臣妾现在也没看清他的脸。”

既然看不清,怎么会知道对方身份?分明眼神是后宫里出名的好。

皇后心知肚明,奈何此时拿她没辙。令妃从小燕子出现后,就利用小燕子在延禧宫里养伤的机会,和皇上几乎是朝夕相处,抓紧了机会,肚子也着实争气,给自己怀了个保命符,现在阖宫上下,最最重视的就是令妃的这个肚子。

容嬷嬷在旁伺候皇后,此时暗暗地叹息,皇后娘娘若是能及上令妃三分的谋略和娇柔,现在应该也是颇得皇上宠爱。乾隆二十年腊月时,皇后诞下了十三阿哥永璟,毕竟也是嫡子,且生得竟与二阿哥永琏有几分像,尤其眉下有颗小小的胎记,和永琏当初一样。皇上一时欢喜,说是永琏投胎转世,而后常来坤宁宫中走动,看望十三阿哥。

不料十三阿哥去年夏天殁了,皇上也是伤痛了好一阵子,又逢皇后的额娘过世,为了皇后心安,皇上奉老佛爷之命,总是陪在坤宁宫中。奈何皇后性子耿直,又看不惯皇上风流韵事,帝后在此期间关系依旧和十三阿哥出生前一样时好时坏。

那令妃想必是落了下风,又正愁膝下连生两位格格,纵然都是掌上明珠,却于皇上百年后的大事无益。这夏雨荷的女儿一出现,可不正好用来收拢皇上的心?于是一改常态积极促成皇上认女儿之事,一面抓住皇上常去看望小燕子的时机,与皇上总是相处。

就有了现在肚子里的保命符,莫说皇上喜欢,就是皇后再妒忌,也是端庄守礼的性子,看在龙种的份儿上,最近与她说话都温柔了许多。令妃知道,这不是怕她怎么样,而是怕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事儿。

“这事儿,不管之前是谁的责任,”皇后放下了茶杯,擦了擦嘴角,“你们都不用再过问了,有人会担承。尤其是令妃,好好养着吧,这也算是老天爷要保你,下回可不一定还有这么走运。”

楼主 ziyan9311  发布于 2019-05-21 21:40:00 +0800 CST  
来冒个泡,好安静哦

楼主 ziyan9311  发布于 2019-05-22 22:15:00 +0800 CST  
052



是日,永琪在愉妃家的旧宅里休养,他近日都没回宫里,为的就是外头比宫里清静,乾隆还拨了胡太医住在宅子附近,有哪儿不大舒服,随时可命太医前去,比在宫里时还省了不少“手续”。

“五阿哥,奴婢听说,周贵人肚子里的龙种没了。”刘嬷嬷在宫里也是许多年了,宫中的事知道的快,这事儿昨天才发生,她今日已得知,“还有,那位住在永和宫里的香妃娘娘,突然暴毙了。唉,谁叫她……”

永琪“咳”了一声,让她停下唠叨。他的住处和别处不同,就算是皇后,也从没在他身边成功安插过半个眼线,但刘嬷嬷本身是良善的,他不希望刘嬷嬷因为偏着他额娘,去道别人的短长:“额娘在世时与人和善,住进了皇宫里的统统是家人,她总希望大家和睦相处,所有人都能长命百岁。”

“那位周贵人,以往是皇后娘娘宫里的,有人说是……”刘嬷嬷自己不是好是非的,但她觉得,五阿哥多听听各方的说法,能更好的分析各种事情。宫里头的麻烦事儿,比民间戏文上讲的还复杂得多。

永琪坐在阶上手捧一卷书看她择菜,这种在宫里绝对看不到的场景,才分外有意思,虽然他完全没有碰那些菜和果子的打算,还嫌弃上头的泥土和小虫子。

闻言他摇摇头:“往前的那个宫女,还有那个答应,她们的死我信是皇额娘的手笔。”他说得很轻描淡写,不是他冷血无情,而是宫里就是有宫里的生存之道。要么安安分分地熬日子,要么就如令妃那样,从小宫女的地位开始搏命运。

能成功得宠还生存下来的宫女,就能一飞冲天,和旧日的主子们平起平坐。要么就如那两个失败者一样,成为宫里新的冤魂,做了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至于周贵人,永琪觉得她孩子的死或许是天意,或许是人为,兴许只是周贵人或者那个皇弟皇妹不够健康,反正与皇后无关。皇后古板守旧,对所有非她所生的皇子女都算不上喜欢。

但皇后是全心爱护他皇阿玛的,这点上大约只有当年的孝贤皇后能同她比一比。皇后对别的皇子女们冷漠甚至有偏见,但她也会守护“皇上的龙种”,绝不希望他们有失。皇后要的是权和名,并不是别人的性命。

当然……

“皇额娘的那帮亲戚,就说不太准了。”外头人总觉得后妃们和她们娘家是一路人,殊不知也有被娘家人当棋子靠山的,还有把娘家人当棋子使的。前者如皇后这样,娘家人见她不得宠了,还送个亲侄女儿入宫与她分宠的。后者则如令妃,本身除了容貌性情和争气的肚子几乎无长项,却借了魏家和福家后来的势力,反作用于她自己身上。

至于他额娘,则是个家族不算强大,自身又容易心软的,一生里大半安分守己过日子,顺着资历往上走。做得最不软弱的事,就是为当年的“阿侠”之死查原因,最后赔上了性命。

像富察氏那样,宫内宫外相互依托,相互谅解不愿给彼此添麻烦,又并不太过于依赖对方的还是少。毕竟那样才貌权力运势兼备的家族,入关后这么多年了,也就积累了那一个。

令妃会让魏家和福家替她的将来做些事,而皇后,则不太能约束她自己的家族,加上舒妃也不行。

四喜从前院进来,敲了敲门。

永琪把书放下,接过他呈上的信,
扫了一眼就一下跳起来,等展开看完后又摇了摇头:“这小燕子,果然还是冲动。”还好他早有准备,否则她这突然跑去承认自己是假格格,还被关进了天牢说要问斩,他还不得吓掉了魂!

“五阿哥,是出什么事了?”刘嬷嬷见他脸色不好看,虽然最后是半叹半笑说的话。

永琪原不想给老人家添麻烦,但他手下实在都是大老粗们,从前还有方灵佩在,现在……早知道还该扶持几个帮手出来。眼下只好一五一十把事儿告诉刘嬷嬷,刘嬷嬷听得入了神,又说这姑娘莽撞,又说这姑娘挺仗义。

“事儿就是这样了,现在她当着许多人的面,把事情向皇阿玛坦白了。”

刘嬷嬷往他面上看了会儿,笑着道:“五阿哥,这位小姑娘生得可美?”

楼主 ziyan9311  发布于 2019-05-22 23:52:00 +0800 CST  
须知永琪以前好几次在别人面前夸过小燕子肤白身细,明眸皓齿,外头对那个突然飞进皇宫的传奇姑娘的传闻里,这容貌上实则一半是他用过的词来形容。但他这不是和小燕子告白定情了么?越是如此,越不好意思直说她的美和好,怕别人看出他心思笑话他。

“嗯,一般般……吧……”永琪支支吾吾道。

可刘嬷嬷何许人也?立刻心下有数,五阿哥是讲礼的人,而且读了许多书,一般问他别人容貌如何,就算再平庸,他也多少会给个成语或是书上的典故来形容。现在却是面上涨红敷衍一句,反而叫她确定了,那姑娘一定与众不同,至少在五阿哥的眼里和别的姑娘不同。

阿弥陀佛,五阿哥似乎总算在情关上开了窍!

永琪之所以和盘托出,还是有事儿想请她老人家出山。刘嬷嬷一句不推,直说别说出山,为五阿哥她就是上刀山都义无反顾。

永琪哪会舍得她犯险?

所需要的,不过是想请她近日多去天牢里走动走动:“我会打点好别的,只是她被关在女监,且我若自己前去探她,兴许会被人认出来。”与小燕子同进退同吃苦他都不怕,但是事儿越大,小燕子越头脑发热,他就越要清醒冷静。

他陪她去坐牢甚至砍头都是小事,可除了丢几条命外实在看不到好处。在这种时候,他还偏偏要更牢牢坐稳自己的皇子位置,抓紧了手上的权柄,否则谁来救小燕子的小命?

刘嬷嬷听完一扬头,这事儿容易:“五阿哥不用打点,这种地方的‘小鬼’,奴婢知道怎么应付!”

她立刻开始行事,永琪等了两个多时辰,刘嬷嬷回来了,带出去的食篮又满当当沉甸甸地拿了回来。永琪一见眉头皱起:“这是……?”

刘嬷嬷把腿一拍,道:“五阿哥,这小姑娘,还有一个叫夏紫薇一叫金锁的,如今都落在大理寺的梁大人手里,奴婢和梁大人隔着点梁子不说,要命的是牢头偷偷告诉奴婢,那梁大人凶神恶煞,恐怕……是要用那小姑娘的事,逼问出点别的什么人遭殃!”

刘嬷嬷说的梁子,是愉妃殁了的那会儿结的,但她不想给永琪添堵,什么也没提过。就像现在永琪没有告诉她,他是来这边休养中毒了的身体,只说是宫里遇到点小麻烦,出来躲躲清闲。

因为梁大人今天亲自在狱中“提审”,所以刘嬷嬷连大理寺的门都没进成。那牢头也是消息灵通,知道几个姑娘都“是五阿哥这边的人”,她都出面了,他们就更心知肚明,没敢收她给的“茶水费”,道是:“这事儿棘手,我等恐怕帮不了太多。况五阿哥是皇上的亲儿子,刘嬷嬷是五阿哥跟前的红人,您给里头的人送个饭,我们原本也不会拦着啊!”

对普通人收点银子打打牙祭,这五阿哥……少得点银子,讨点儿人情,岂不是更划算么!

刘嬷嬷却好歹把银子打点了出去,她知道这帮人的想法,可五阿哥又不缺钱,别说花个二百两,就是两千两万的也拿得出。这种钱就能了结的事儿容易,人情债可更麻烦了!

又过了一时,天牢那头的人费心传了消息过来,说梁大人对几个姑娘“严刑逼供”了。他们身为属下,顶头上司的话不能不听,不过知道几个姑娘是五阿哥的朋友,都留了些力气:“姑娘们皮肉上吃了些苦,好在不会伤及性命。梁大人说明儿个还要前来,五阿哥如果想帮那几个姑娘,还请早早行事。”

大理寺卿,梁守义!

楼主 ziyan9311  发布于 2019-05-23 21:17:00 +0800 CST  
永琪不信梁守义和那几个姑娘有仇:“几个普普通通的姑娘,就算紫薇是皇阿玛的女儿,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格格,顶多在宫中混口饭吃,过两年就出阁了。梁守 义如此针对她们,很可能是……”

他一跺脚就冲了出去,连刘嬷嬷做好的饭菜也顾不上。刘嬷嬷也没拦他,只推了把四喜:“快!”

“哦!”四喜拔腿就跑,要跟上去。

刘嬷嬷把外孙儿又扯住:“傻蛋,你去能帮什么忙?还不去找福二爷!”

四喜一拍自己脑门儿,他怎么糊涂了?忙往福家跑去,刘嬷嬷又自个儿提了那个食篮,匆匆往天牢方向去。到胡同口时,却觉眼前一花,然后又是一花,等定下神,就见永琪落在她面前,右手两指捏着一把剑的剑身。

而那把剑的主人,已经被制住了穴道,动弹不得。

刘嬷嬷唬得三魂丢了两个半,把永琪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五阿哥!您怎么能给奴婢挡着呢?这若有个闪失,奴婢就是死一万回,也不够啊!”

永琪笑了笑:“嬷嬷,我这不是没事么?”除了两根手指被划破了点皮外,而这点小伤,习武的人隔三差五就有。

“五……五阿哥!”

永琪挑走对方蒙面的黑巾:“你是哪路来的?”

那人摇头不说,只求饶命。

永琪笑了笑道:“你放心吧,我现在忙,还没空杀你……”

那人松了口气。

“不过,我想……再过半个时辰,你会后悔现在没死成。”好多年没人敢对他身边人下手了,现在冒出个梁守义,又冒出个黑衣人。难道都没打听过,把小桂子变成太监还勒索钱财的高公公,诓骗小顺子后把他送去净身的人,以及抓了小桂子想逼他说出微服私访的五阿哥下落的人,都是怎么一个比一个死得更凄惨。

他永琪轻易不伤人,即使皇后和容嬷嬷那样的“讨厌鬼”他都能照着规矩好好相处,可他不能容忍外人无故伤害他身边人!连手下人基本的安全和尊严都不能保护的话,还做哪门子皇子!

永琪把人交给了赶来的尔泰。

尔泰又交给了自己的手下看管:“五阿哥的侍卫呢?萧临风不在京城后,手边就没人用了么?”

“有是有两个,不过都太烦。”萧临风那种功夫底子,大内高手里也有可以与之相近的。但是待人接物上,以及和他的默契程度都不够高。勉强带在身边,反而碍手碍脚,也有那忠心又机灵的,可功夫也不够使。

最最关键的是,大内侍卫们许多人格不全,爱唠叨有时候还爱生事,可怜又可嫌。永琪没事儿不找他们,有事儿就更不想他们掺和。

楼主 ziyan9311  发布于 2019-05-24 22:38:00 +0800 CST  

楼主:ziyan9311

字数:243548

发表时间:2017-09-14 04:0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11-28 21:54:52 +0800 CST

评论数:2584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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