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 长篇武侠小说 · 《龙瀛剑诀》

第四十七章 夜城忆情



郭旭扬的一身绝世轻功“踏雪无痕”施展开来,便轻易地避过洛阳哨兵的耳目,飞上“瓦岗寨”的高墙,顺利进入城中。

徐勋李密等人正在“西魏王宫”内商议对策,郭旭扬此时却漫步于“瓦岗寨”内。

看到城内尚未受到战火的侵袭,进城后的他,脚步不知不觉间便慢了下来。前两日还是熙来攘往、繁华一片的城池,如今却无一人在街道上行走,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虽说国破城灭之时,目之所及绝无乐土,然老百姓只能自欺欺人地幻想着只要把房门紧锁,便可保妻儿安全。

月亮已躲进乌云之中,这死寂的黑夜之色,越发的浓郁了……

回想起西魏洛阳两军交战的惨烈场景:死伤无数,血流成河。那些曾经有爱有恨的活生生的面孔,如今却已成为护城河畔一具具冰冷的尸骸。郭旭扬适才经过城外,即使是过惯了刀头舔血生涯的他,目睹着堆积如山的尸体残骸,亦不免觉得触目惊心、悲哀怆然。

他重重地一吐胸中的闷气,叹声吟道:“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他抬手紧握着自己身后背负、白布包裹着的“龙瀛假剑”,喃喃自语道:““天下动荡,百姓何辜?师父,徒儿必定誓死完成您的重托!”念及恩师,他的眼角不自觉地滑下一滴泪珠。

感觉到脸颊的温润,他用手指轻触后,略微惊讶地看着指尖上的一点泪水,目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他的剑眉略微蹙起——自从恩师离世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流泪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自小与风逸珪相依为命,风逸珪于他而言,如师如父。如今行走在夜幕空城之中,城外遍地死尸、城内孑然一人,他不觉触景伤怀,竟情不自禁地落下泪来。

大街上虽空空荡荡,然周围的房舍却有九成未熄灯火。此时已是子时,若在平日里,寻常百姓大多已吹灯入睡,但今日却似乎如同动物嗅到危险征兆一般,每户门后都充斥着警惕与不安。时而传出孩童的啼哭声、妇人的哄劝声、男子的谩骂声、老者的叹息声……

店铺外一面面旌旗在夜风中“呼冽冽”地狂舞,如张牙舞爪的索命厉鬼,最终却被漆黑的夜,吞得尸骨无存。道路两旁七零八落地散放着来不及收拾的贩车、木桌与凳椅,瓜果蔬菜掉落在地上,被践踩成一摊摊的烂泥。郭旭扬暗叹一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

“……翩翩之燕,远集西羌,高山峨峨,河水泱泱。父兮母兮,进阻且长,呜呼哀哉,忧心恻伤。”

不知是哪家屋舍内飘出一首女子的吟唱之词,郭旭扬心中泛起一丝波澜,“这是……昭君之怨词。”

一个美丽的伊人浮现于他的脑海:在“全清道观”那一片郁郁葱葱的翠竹林间,身着雪白色衣裙的女子,手持竹叶吹奏着这首《怨词》。她的肌肤胜似阳春之白雪,她的朱唇堪比争春之木棉。她虽不常展露笑颜,然她微笑之时,一对剪水双瞳仿佛天空明亮的半月,令满天星辰均黯然失色。她虽不是多话之人,但她说话的声音,却宛如百灵鸟般清脆悦耳,令人闻之舒心。她虽与郭旭扬相识不过短短十数日,然而二人却曾经相互扶持、同生共死。

郭旭扬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他心道:“看来不少女子都喜欢这首曲子。城中轻吟的女子如是,黄姑娘如是,医女姚葭亦如是。”

想到姚葭姚姑娘,他的内心,被愧疚之感所占据。

姚葭是一位游走于山林间的医者,她与她的父亲姚眠风,曾相救郭旭扬于危难重伤之时。他父女俩本是救死扶伤的善举,却因救治了背负“龙瀛剑”的郭旭扬,而被卷入一场争斗之中,险些丧命。

郭旭扬暗道:“姚氏父女和黄姑娘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日后定要好好地报答他们!却不知姚大夫他们是否还是时常出没于僻静的山谷之间?而黄姑娘……那晚匆匆一别,你,又在何方?”

圆月渐渐地现于云层之外,如水的月光静静地洒向静谧的人间,让人觉得清冷非常。郭旭扬依稀看到道路的尽头出现一个背影。那人身着鹅黄色曳地长裙,乌黑的秀发挽起一个随云髻,腰间悬一口“劈风刀”。她的体态虽丰盈,腰身却很纤细。那女子转过身来,圆溜溜的脸蛋上,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正瞪着郭旭扬。

郭旭扬惊呼:“华小姐!你怎会在此?”他实料不到在这战乱的空城之中,竟然会遇到此人。

来者便是“鬼刀”华天高的女儿、“河北”周伯翁的外甥女,也是“雷虎寨”唯一的幸存者——华敏敏!

华敏敏将嘴一努,“我来找你!”

楼主 漠雪莫名  发布于 2018-07-21 17:34:00 +0800 CST  


楼主 漠雪莫名  发布于 2018-07-21 17:39: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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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身陷于阱



“救命啊!有没有人啊!救命啊!”一声声的呼救声回荡在深山老林之间,然而除了激荡起一阵阵回音之外,却唤不来半个人影。

“别喊了,这么晚了不会有人的。”

“可是……”

“别废话了,快给本小姐包扎!”

“好、好!穆小姐,你忍耐点儿。”

一个幽深的陷阱内,一簇由火折子燃起的微光。一男一女蜷缩在洞内的一角,他们的身旁是一排排牢固于阱坑内的竹制捕兽器。锋利的尖端上兀自浸染着鲜红色的血滴。

那男子长得斯文秀气,但右额角处却结了一个血痂,不免有损美观。他的左手手掌沾满泥污,掌心和指尖已破皮流血,污垢与血水相融,侵蚀着他的皮肉。然他却顾不得擦拭,正小心翼翼地给对面的女子褪掉鞋袜。

那女子身着水绿色罗裙,鼻梁高挺、肤色白皙,本是极美艳的面容,却因痛苦而略显扭曲。

“唔……”那女子闷哼一声,心中气道:“早知道听这臭小子的话,走大路就好了!”

此二人正是“御剑山庄”的大小姐穆剑祯,以及她一路挟持的、父母双亡且欲报恩于郭旭扬的年轻书生——康颜。

穆剑祯深知自己的父亲穆剑宗,对于郭旭扬背负的“龙瀛剑”存誓死必夺之心,而她又误以为康颜与郭旭扬相交甚厚,故而胁迫康颜前往“御剑山庄”,听候父亲的发落。后因康颜识得她佩带多年的宝剑“宵练”,而对康颜生出一丝好感,但也不过是两个陌路之人罢了。

眼看离家越来越近,归心似箭的穆剑祯决意横穿密林,抄近道回“御剑山庄”,然却被康颜制止。与穆剑祯这位养尊处优惯了的大小姐不同,康颜自小便生活于山林间,夜间走山路有多危险,他是很清楚的。

但穆剑祯既然贵为堂堂“御剑山庄”的大小姐,长久以来被父兄们捧在手心里悉心呵护着,从未有人忤逆过她一丝一毫。现今被康颜这么一个又穷酸又不懂武功的“臭小子”阻止,她怎么可能顺从?

康颜提议行官道,她却偏偏要穿山林。结果不慎坠入猎户设置的捕兽陷阱中。幸得紧随在她身后的康颜在她落入之时,及时拉扯住她的胳膊,止住了下坠的去势。

康颜右手死死地抓住穆剑祯的手臂,左手抠入坑洞的石缝之中。因康颜相救,穆剑祯躲过了被捕兽器贯穿身体的厄运,然双脚却被尖锐刺穿,痛入骨髓。两人合力将身子挪离,在锋利的竹尖旁寻得一个小小的栖身之地,坐下来疗伤。

“哎哟,你慢点儿!”穆剑祯尖叫道:“弄疼本小姐了你知不知道?!”

康颜暗暗地咬了咬牙,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穆小姐,小生拼死救了你一命,你不感谢也就罢了。这一路走来你把我当,chu,,sheng,一样使唤我早就受够了!叫你走大路你偏不听!我康颜这辈子不欠你什么!”

被康颜一番挤兑,穆剑祯自知理亏,她瘪了瘪嘴,道:“臭……康公子,我谢谢你行了吧。”

穆剑祯的一句道谢,让康颜的气消掉了一大半,他用力地吐出一口气,道:“算了。男子汉大丈夫,当不与小女子多作计较。但是你双脚伤得很重,你最好别再动怒,否则伤口崩得更大。”他顿了顿,复道:“好在你身上带有诊治刀伤的良药,小生这就给你上药。”

穆剑祯的一双鞋袜已被脱去,一双赤裸的玉足暴露在康颜的眼前。原本如白璧般的小脚,此时却被刺出两个大大的血洞,鲜血汩汩地往外直冒。

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双脚,穆剑祯“哇”地哭了起来,“我……我会不会残废啊……会……会不会……以后都……走不了路了……我……我好害怕……我怎么办啊……”她越哭越伤心,从刚开始的抽泣,直到后来的泣不成声。粘泥的手,抹上泪湿的脸,整个人就像一只小花猫儿。

看到女孩子的眼泪,康颜有些不知所措,急急忙忙地哄道:“穆小姐你别担心,你不会有事的。等明早必定会有人上山来砍柴,届时将你我救出之后,你回家让你的爹爹请名医来替你治疗。你们‘御剑山庄’那么厉害,肯定会治好你的!”他嘴上说话,手上却不停歇地撕扯着布条。

“真的么?我……我真的不会有事么?”穆剑祯一双水汪汪的泪目,直勾勾地盯着康颜,满脸的委屈与担忧。

康颜一面扯下身上的衣衫,将药倒在穆剑祯的足上后,利索地包裹着,一面频频点头道:“真的真的!就算你不相信小生,你也要相信你的爹爹。”

穆剑祯忍痛闭目,泪如雨下。药膏擦在伤患之处,一股锥心之感从脚下袭来。然而她是一个极其倔强的千金大小姐,适才被康颜一轮数落之后,为了不再自取其辱,她决定即使咬碎玉牙,也绝不再在他的面前叫一句疼、喊一声痛。

康颜将穆剑祯受伤的双脚抹药包扎好之后,再撕扯下一大片衣衫,平铺在泥地上。他轻轻地将穆剑祯的双足平放在衣衫上。几番折腾下来,康颜的衣衫下摆前后几乎所剩无几。他料理完穆剑祯的脚伤,才去处理自己被尖石泥土磨破的左手。

穆剑祯的泪痕始终未干,今晚之事,以往她非但从未经历过,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她忍受着无尽的疼痛,心中又对日后自己能否真正痊愈而惶恐不安。缩坐在泥地上既疼且怕的她,在越来越低的啜泣声中,昏昏沉沉地晕睡过去了。熟睡中的穆剑祯脑袋一歪,不偏不倚地靠在了身旁康颜的肩头。

康颜心中一荡,他自幼随父饱读诗书,深谙孔孟之道。穆剑祯此举让他多有为难,他原想将她移开,但又担心惊扰于她。他心道:“穆小姐经此大难,好不容易睡着了,还是不要打扰她吧。”

微弱的火光忽明忽暗,拉伸着坑中两人紧靠在一起的黑影。康颜低头瞧向肩旁的穆剑祯,这是他这么久以来,可以如此大胆地正眼瞧她。长长的睫毛、红红的双唇,被抹花的脸颊上还挂着两行晶莹的泪珠儿。噩梦中的穆剑祯时不时地呓语,“我不能没有双腿……不能……没有……”

看着被梦魇折磨的穆剑祯,康颜心中多有不忍。虽说连日来她对自己呼来喝去,但毕竟也没做什么过份的事儿。且她一再强调:待穆剑宗取得“龙瀛宝剑”之后,便放自己自由,更不可能加害于他的恩公郭旭扬。康颜虽不知日后她是否真的会言出必行,但对于这位穆小姐,数日相处下来,他坚信她并非大奸大恶的坏人。

康颜的心思兜兜转转,困极累极的他,终于也将头歪向另一边,渐渐地入睡了。

清晨的曙光射入这个深黑的地洞之中,穆剑祯缓缓睁开眼来,发现自己竟然枕在康颜的肩头,她的双颊一阵燥热,浑身感觉极不自在。她撇过头去,不敢再看康颜,对着洞口提起嗓音大声呼救。

康颜很快被她吵醒。在他二人的连声高呼中,总算盼来一个路过的山民,放下藤蔓,将他二人从深坑中拉出。

穆剑祯将一锭银子及随身玉佩一同塞入那山民手中,嘱托他前往“御剑山庄”告知家人自己的所在。待到日上三竿之时,远处终于等来了声声叫唤。

“祯儿!”

“妹妹!”

“姐姐……”

穆剑祯闻声而喜,“是爹爹他们来了!”她高声回应,“爹爹、大哥、小然,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楼主 漠雪莫名  发布于 2018-08-01 07:38:00 +0800 CST  
第四十九章 御剑山庄



一群穿着打扮精细的男子出现在康颜的面前。

他们身上的布料到底有多名贵,康颜不知道;他们腰间的玉饰到底有多珍稀,康颜不知晓。但康颜很清楚这些人都是有钱人。即使是这群人当中最没钱的那一个,也绝对比自己有钱得多。

一个约摸五六十岁年纪的男子当先抢上一步,一把将穆剑祯揽入怀中,声音有些颤抖,“祯儿,我的宝贝女儿,你怎么伤成这样?!”他的余光瞥见穆剑祯身后的康颜,一伸手便扯住康颜的衣领将他拖至身前,“狗奴才,敢伤我女儿,老子毙了你!”说话间扬手便要对准康颜头顶一掌拍下!

“爹不要!”穆剑祯惊呼,举双手拦住了穆剑宗的手掌,“是他救了我!”

穆剑宗睥睨着衣衫破烂不堪,下身只剩下一条裤子遮挡的康颜,冷冷地道:“当真是你救了祯儿?”

康颜原以为“御剑山庄”来人之后,作为穆剑祯的“救命恩人”,他肯定受到善待,得以好好地休养休养。岂料穆剑宗一上来就差点儿要了自己的小命,他吓得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全身都软得厉害,颤巍巍地道:“真的……真的……”

眼见着自己的掌上明珠双脚重伤,而这白面书生似乎毫发无损,虽说女儿已言明康颜是救命之人,但穆剑宗却对这籍籍无名的穷小子,没来由地心生不喜。然出于自己“一派之主”的身份,又不好太过计较,只得懒洋洋地抱了抱拳,“那多谢小兄弟了。”

穆剑宗不方便说的话,他的儿子穆剑义却毫不客气地说了出来。他“刷!”地拔出腰间宝剑,剑尖直逼康颜咽喉,咬牙切齿地问道:“为何我妹妹受了伤,而你小子却安然无恙?”

“我……”康颜被这父子俩连番以死相迫,一时之间脑袋空空如也。他与穆剑祯坠入陷阱的前因后果本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如今他感觉千头万绪梗在心头,却不知从何说起。

“喂喂喂,我说爹,还有大哥,你们在这磨磨叽叽个什么劲儿?就不能先把我姐抬回家里好好治治?有什么话就不能在路上说?我姐都说了是这小哥哥救了她,我姐又不是傻子,谁救她谁害她,她自己会不知道?”

说话之人是“御剑山庄”的二少爷“穆剑然”。他是穆剑祯的孪生弟弟,相貌容颜与其同胞姐姐极为相似。他蹲下身来,搭扶着穆剑祯的肩膀“嘿嘿”笑道:“姐,别怕,我打赌你肯定不会残废的。”

“呸!浑小然,哪壶不开提哪壶,姐姐非撕了你的臭嘴不可。”穆剑祯嗔中带笑,她与弟弟时常斗嘴嘻闹,此时听穆剑然说出自己最担心的事情,气儿不打一处来。

“住口!没规没矩的,快退下!”穆剑宗一声喝斥,然心中却知小儿子说得在理,忙吩咐一同带来的名医就地处理伤口,而自己则将双掌紧贴于女儿的背心,给她输送真气。

原本失血过多的穆剑祯在名医及父亲的照料下,气色有了些许好转。她平躺在架床之上,由下人们抬往“御剑山庄”。行路期间她向父兄详细述说了自己落阱与康颜相救的经过。在穆剑祯提及康颜与郭旭扬的关系之时,穆剑宗若有所思地瞧了康颜一眼。

康颜并未得到他想象中的“礼遇”。他耷拉着脑袋紧跟在穆剑宗等人的身后。虽说他并不像穆剑祯一般双脚不能走动,然他一个文弱书生,昨晚用力地抓住穆剑祯,将近耗尽他毕生的气力,之后整晚也没得睡个安稳觉。今日空腹等了一早上,结果却被穆氏父子吓得半死,现在两条腿还在弹着琵琶。而他们穆家的人,却半点也没有放慢脚步等一等他这个“御剑山庄大小姐的救命恩人”的意思。

穆剑祯之前已说过他必须跟随他们回“御剑山庄”,且在穆庄主冷冽的目光威逼之下,康颜更是不敢反抗。无奈之下,他只好步履蹒跚地跟在穆剑宗高大清冷的背影之后。

“御剑山庄”占地千余亩,气势磅礴、恢宏大气。三丈高的彩绘门头上,横着一块金制牌匾,匾上金底黑字的书写着“御剑山庄”四个狂草大字。门前伫立着两头威武的白玉狮,狮口大张,似乎可将人整个吞没。门侧两列草书极其抢眼:江湖一剑,剑吞日月;苍穹四海,海没坤乾。

进庄之门有“正门”和“侧门”之分。穆剑宗带领着三个子女,以及那位重金聘请而来的名医,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行入。他们通过之时,守门的八人躬身弯腰,恭敬行礼。而剩下的一众家奴子弟却自然而然地向“侧门”走去。

康颜一直以来随父深居于山谷之中,虽说书中有相关记载,然对于品阶门第之事,不通世故的他,却全然没有放在心上。他堪堪踏步走向“正门”,却被一家奴给扯了过来。

“干什么?!”康颜有些吃惊地嚷了起来。

“康公子,‘御剑山庄’的正门,不是谁都能过的。”那个拉扯他衣袖的家奴小声地嘀咕道。

“你说什么!”康颜怒火中烧。他听出了那家奴的“言外之意”——别人能不能过“正门”他不知道,反正他康颜绝不是那个能走“御剑山庄”正门的人!

虽说他心中愤愤不平,但既已到此,他明白穆氏父女更不可能让他轻易离去。他用力地吸吐几口恶气,努力地平复着胸中的不快之感。待他穿过“侧门”之后,抬眼间便看到远处三层二十七阶方石高阶,直通大殿。那大殿的房柱又粗又壮,康颜琢磨着需要四个人合围才能抱得过来;那楼宇上的瓦片闪闪发光,耀得康颜都睁不开眼。

他一生当中从未见识过如此气派,此时心中怒意一扫而空,卑意却涌上心头,“唉……难怪穆小姐对自己的身份如此骄傲,也怪不得外面的人一听到‘御剑山庄’四个字就吓得要死。同样是娘生爹养的,差别却不是一丁半点。”

一众人等上到第二层台阶之后,便在平整空旷的石面上停下脚步。穆剑宗低沉的嗓音响起,“祯儿需要多多休息,你们将她抬回房去,好生照料。”他对那名医抱拳说道:“吴神医,请务必医治好我的祯儿!老夫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绝不能让她落下病根!”

那吴神医允诺过后,便随穆剑祯等人而去了。

穆剑宗晲视康颜一眼,“康公子既然救了祯儿,便留在本庄吧。剑奴,带他去西厢房。”

那唤作“剑奴”的家奴,向穆剑宗躬身一拜,依令领着康颜绕过大殿,往西厢房而去。

康颜撇了撇嘴,心中气道:“还以为可以进那个殿里去瞧瞧里面是个什么样子,原来他们根本就没打算让我看!”

康颜随着剑奴在白石甬道上穿来穿去。他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转了多少个弯儿,过了多少个回廊,总之感觉走了好长一段路,才最终到了他的客房。

剑奴将康颜“请”进屋内之后,只对他说了一句:“请康公子好生歇息,切莫出房乱走。”便将房门紧闭,扭头即走,留下康颜一人独自立于房内。

“那个……小生还没吃饭……”房门内的声音说得响亮,但房门外却没有一个人听得到。剑奴早已远离,偌大的“西厢偏房”外,只剩下几只鸟虫的孤鸣之声……


楼主 漠雪莫名  发布于 2018-08-12 13:18:00 +0800 CST  
第五十章 万不得已



正所谓“狡兔三窟”。在这腥风血中的江湖中、动荡不安的乱世下,但凡像样点儿的庄院,都少不了设置有几个密道暗格。“御剑山庄”作为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在这极具规模的深深庭院之中,有一处“暗室”,是穆氏父子的“议事阁”。

虽说是“暗室”,但却修建得较为宽敞,八颗夜明珠将里间照得亮堂堂。入门左侧立着两排书架,上面放置一些珍抄及孤本;右侧靠墙摆放着的是一个剑架,然宽九尺高四尺的黄玉架上,却只有一个雕龙剑托,而这唯一的剑托上,却并没有剑。

室内高台案几、笔墨纸砚齐备,但却只有两张根雕扶手椅,并没有第三张。因为能进到这里的,只有穆剑宗和穆剑义两个人,绝不会再有第三人。

穆剑宗一抖袍服在主座上坐下,穆剑义则规矩地坐于下首。

“义儿,为父今日要和你说说康颜。”穆剑宗开门见山的说道。

“爹您的意思是?”穆剑义不敢妄加揣测,只好等父亲继续说下去。

“为父要利用康颜去取‘龙瀛剑’!”

“但是……”穆剑义迟疑道:“听妹妹说,郭旭扬是康氏一门的救命恩人。我看那个姓康的小子酸腐得很,他必不会答应吧?”

“由不得他!”穆剑宗眯缝着布满皱纹的老眼,冷冷地道:“我要让这穷小子成为一头渴望权势的狼狗。然……”他的声音有些阻滞,“他若仍不顺服于我,那为父就只能在祯儿身上想办法了。”

“爹您要做什么?”穆剑义感受到了父亲的寒意与淡漠。

穆剑宗站起身来,徐徐踱步至那座空剑架旁,背对着儿子,右手来回摩挲着浑然天成的黄玉剑托,声音低沉地道:“无剑则无魂。为取‘龙瀛’,即使委屈祯儿……”

“爹爹……”穆剑义心头一惊,他素来对父亲极为敬重,此时他万料不到自己的父亲竟然为了一把剑,便要葬送亲生女儿的幸福。

穆剑宗猛地转过身来,盯着儿子的双目仿佛两把利刃,“你是不是想说:爹是一个为夺剑而不顾亲情、不择手段之人?”

穆剑义听罢忙跪下俯首道:“孩儿不敢!”

穆剑宗望着伏地的儿子,并不说话,目中表情十分复杂。

穆剑义见父亲不作声,知道父亲怒气未消,是以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只是低着头跪在当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穆剑宗长叹一声,沉声说道:“你起来吧。”

穆剑义非但不敢起身,更是连头都不敢抬一下,只低声道:“孩儿……孩儿惹爹生气,您还是让我跪着吧。”

“叫你起身便起身!男子汉大丈夫,婆婆妈妈的像什么样!”

“爹您教训得是!”穆剑义再拜一拜,缓缓站起身来,却始终不敢正视父亲的眼睛。

穆剑宗道:“义儿,爹问你,我们‘御剑山庄’的剑招,你如今学到几成火候?”

穆剑义很奇怪父亲为何此刻却来关心他剑术的精进程度?他虽心中不解,却仍是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回爹的话,孩儿已精通我派剑招,但对于‘万剑归宗’此招,孩儿却未能完全参透。”

“‘万剑归宗’乃我派剑术的最高境界。莫说是你,连为父都不敢说‘参透’二字。”

“什么?!”穆剑义感觉今日爹爹的言语有太多让他吃惊的地方,“难道爹您也没有完全掌握‘万剑归宗’么?”

穆剑宗点了点头,道:“不错。‘万物有形,天地无形。御有形于无形,化无形以归一,化万剑以破一’——此乃‘万剑归宗’!剑招虽精妙,但我派历代掌门人中,真正能将此招推至巅峰的,除了创派老祖之外,便只有我的父亲,也就是你的爷爷了。”

他行至左侧的书架旁,翻开他的父亲穆剑裳所著之随笔《泣血葬剑》,“想当年,爹以本庄的剑招斗败无数强敌。然爹他老人家一生仁厚,决斗时却是点到即止,从不伤人,故而武林中人对他十分敬重,‘御剑山庄’也因此跃居至五大门派之列。却不料……”又是一声重重地叹息,“却不料有一日父亲在闭关练剑时,竟在无意之中发现:我派引以为傲的剑招竟有破绽!”

原本已坐下静听父亲说话的穆剑义又弹起身来,“什么!”

穆剑宗的言语有些自嘲,“我派剑招,尤其是‘万剑归宗’此招,若堪透剑中奥义,则极易想出破解之法。非到万不得已,莫要使出‘万剑归宗’!”他的声音已有些哽咽,“我派的最强剑招,竟只能使用一回!”

他又轻轻地摇了摇头,“此破绽就连创派老祖都未曾察觉。父亲发现之后,痛不欲生。为保全山庄数百年的根基,万般无奈之下,他竟将见识过此招的七大高手,先后秘密诛杀,而他老人家因感罪孽深重,连诛七人之后亦自尽而亡。”

穆剑义茫然道:“爹,我怎么从未听您提起过此事?而您也并未禁止我们在外人面前使用‘万剑归宗’啊!”

穆剑宗苦笑道:“此乃本门丑事,你让爹如何与你说?”

“那您此刻道出,意欲何为?”

穆剑宗瞥了儿子一眼,“我派剑招,繁复精深。爹所领悟到的也不过五成,传到你身上,最多不到三成。”

穆剑义已是合不拢嘴,然而穆剑宗却视而不见,“然武林中能人异士辈出。‘御剑山庄’若想要在江湖上立足,我若不以‘万剑归宗’御敌,只怕早已死于他人之手。爹尚且应付得如此艰难,又如何能约束你们不用此招?”

他顿了顿,怒道:“想那郭旭扬便是在与我交过一次手之后,便将我派招数悉数破解。否则那日在‘全清道观’,他怎能如此嚣张!”

“我膝下只有你和祯儿、然儿三个儿女。祯儿是女儿身,早晚都是别人家的人;然儿玩世不恭、剑术不精,难成大器。山庄终归要交到你的手上。可如今之情形,你让为父如何安心?祖上传下来的基业,爹绝不能让它毁在我父子俩的手上!”

他的面上虽在笑,眼中却泛起了泪光,“就算不为我们穆家,这庄内尚有千余人众,山庄若是垮了,他们如何生计?正是如此大的家业,我们‘御剑山庄’非但不能有丝毫动摇,更要万年不衰!但反观我派剑招,终有一日会没落,而我其实也早已支撑困难。所以,为父只能仰仗于‘龙瀛’。”

他沉吟片刻后道:“关于此宝剑的传言,有‘剑内藏有绝世秘笈、稀世珍宝’之说;亦有‘得龙瀛剑者可得天下’之说。我虽不知传言真假,但看天下人对此剑的态度,为父相信:倘若得到此剑,再加上我派在江湖中的地位,则号令天下、根基永固绝非难事!”

“郭旭扬此人,非但武功极高,更是狡诈深沉,但他却有一大弱点——朋友!他曾救过康家,他绝想不到康颜会加害于他。”

他拍了拍儿子的肩头,道:“义儿,爹知道怎么做。你放心,爹绝不会让祯儿受半点委屈。虽说爹本不欲将她拉入局中,但若真这么做了,爹也自有办法让祯儿摆脱困扰。”说罢又是一声叹息后,转过身去。

穆剑义终于明白:父亲这一叹,包含着万般的无奈……

谁不想将事情做得尽善尽美,于己于人都无愧于心?但身为一庄之主,肩上背负的责任和重担却不是常人所能理解和承受的……

“也许天下间所有欲夺‘龙瀛剑’之人,都有他们‘万不得已’的理由吧……”穆剑义心里这么想着。此时的他,非但不再责怪父亲,对父亲的崇敬之情却更深了。


楼主 漠雪莫名  发布于 2018-08-27 01:32:00 +0800 CST  
第五十一章 有此称谓


白日里还笼罩在杀戮阴影下的“瓦岗寨”,夜间原是空城般的死寂,但随着一队队士兵在大街小巷上奔走,城内又逐渐地躁动起来。西魏将士依“不笑军师”徐勋的指令,暗中进行着“举国撤离”的大事。城墙关卡上的火光晃动不止,以达到使城外的“洛阳军”误以为西魏全军死守的目的。

就在段达舒舒服服地会周公之时,西魏的士卒们却一间一间地叩开了城内老百姓的房门。西魏王李密已下旨迁都至河阳,西魏民众们若愿意随君同往,则需连夜动身。

郭旭扬在城内街道的转角处遇到了潜进“瓦岗寨”的华敏敏。看着长裙裹身的她,他不禁皱眉道:“华小姐,此处兵荒马乱的,你应速速离开。周老前辈夫妇都很担心你。”

适才一路走来,他将洛阳军进攻“瓦岗寨”的前因后果串想了一遍。他心道:“布局之人以‘雷虎寨’灭门之事为引,直至事态发展成为两军正面交锋的战局。洛阳军今日新败,若想再攻克瓦岗、进城屠城已非易事。世人皆认为我背负‘龙瀛’,我若尽早抽身局外,当对‘西魏’更有裨益。”他主意既定,遂对华敏敏道:“待在下与‘西魏王府’的众朋友们道别之后,便护送你回周府。”

“我不要你送!”华敏敏抢道。她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郭旭扬,“喂,憨大头,我姨父姨母都给你作保,你小子倒是能耐得很啊!”

“憨……大头……?”郭旭扬怔住,当他意识到华敏敏原来叫的“是自己”的时候,他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华敏敏瘪嘴道:“和人打架还怕打伤对手,我看你不是憨,是蠢!怎么?叫你憨大头你还不乐意了?”

“不不不……”郭旭扬连连摆手,这位华大小姐着实令他头疼。虽说他很想替自己辩解周伯翁并非敌人,双方根本无需以命相搏;也很想对她说自己的头其实并不大……然而,最终,他还是苦笑道:“一个称谓而已,华小姐你随意。”

华敏敏拍了拍手,得意道:“算你识相!你兄弟说我只要跟着你,就能查到杀我爹爹的人,是不是?”

“此话何意?”

“‘万重山’这个人你认识吧?那天在酒馆碰到他,他说你在‘瓦岗寨’。”

“万大哥?!”郭旭扬虽有些讶异,然心中却道:“‘信义门’门众遍布武林,万大哥得知我的所在也属正常。”他暗暗地摇了摇头,“唉,万大哥此人太过于古道热肠,他定是听华小姐诉说了屠寨之惨,便想相助于她。现如今华小姐置身于这两军交战之地,实是不妥。凌玄肃此人性格冷酷、剑术不凡,而他背后的阴谋与势力究竟有多大,更未可知。华小姐若得知杀父仇人,定会去找凌玄肃报仇。此事太过凶险,我断不能将真相告知于她。”

思及此处,郭旭扬微微一笑,道:“华小姐,在下答应你,定会全力追查‘雷虎寨’一事的实情,你且安心在周府等我的消息可好?”

“不好!”两个字的语音未落,“刷”地一声,原先悬在华敏敏腰间的“劈风刀”,刀尖已指到了郭旭扬的鼻尖上。“快带我去找杀我爹爹的人,否则我跟你没完!快点!”

郭旭扬低垂着眉眼瞧着自己鼻尖上明晃晃的长刀,轻叹一声,“华小姐,江湖中想取在下性命之人不在少数,为你的安危着想,还是让在下护送你回周府吧。”

“你以为爹爹教我的刀法是白练的?”华敏敏撤下抵着郭旭扬鼻子的“劈风刀”,临空虚劈两刀,带出两声破空之声,以彰显自己刀法的力道,“我才不怕!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你不用担心我!”

“华小姐……”

“我说了我不回姨父家!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反正我死也不回去!”华敏敏狠狠地跺着脚,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

郭旭扬万般无奈,本还想再劝阻几句,却听远处一人喊道:“这不是郭大侠么!见您安然无恙实在是太好了!秦将军他们都很担心您!”

郭旭扬寻声望去,只见一小将向他小跑而来。他识得那人是秦琼麾下的孙副将,遂对来者抱拳道:“孙副将,有劳诸位记挂!既然在此见到你,那么请替在下给秦将军及程将军他们带一句话:在下尚有要事,便不去王府道别了,日后有缘再聚!”

“郭大侠您这是要走?您不陪我们一起渡河么?”

“渡河?”郭旭扬沉吟片刻后,道:“以西魏现今的势力,以黄河及太行山为南北方的天然屏障,确是极佳的修整场所。只不过这‘瓦岗寨’及城中的百姓,将如何处之?”

孙副将环顾四周,目中难掩不舍的神情,“我也很舍不得离开这里。想想以前的日子有多快活啊!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徐军师让我们挨家挨户地和百姓说:他们如果愿意与我们同去则去,不愿意去也不勉强,就留在城内。”

郭旭扬闻之怅然。天下纷争,战事无休,最终无辜受累的还是百姓。徐勋的做法,在此种局面下已属“上策”,然世间何时才能止息干戈?

“喂,你们说完了吗?说完就快走吧。”华敏敏将“劈风刀”收入刀鞘,拽着郭旭扬的衣袖,道:“憨大头,快点带我去找杀我爹爹的真凶。”

“憨……”孙副将将蹦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给吞了回去,满脸好奇地看着对面这位把武功卓绝、誉满江湖的郭旭扬郭大侠称为“憨大头”的圆脸少女。

郭旭扬干咳一声,无视孙副将望向他俩的“好奇”的眼神,对他抱拳说道:“孙副将,如此在下先行告辞了,后会有期!”

他心道:“想要劝离华小姐看来是不可能的了。不如我且先带她离开这是非之地,之后再暗中传信给周老前辈夫妇,请他们来接华小姐回去即可。”



楼主 漠雪莫名  发布于 2018-11-24 23:34:00 +0800 CST  


楼主 漠雪莫名  发布于 2018-12-02 23:25:00 +0800 CST  


楼主 漠雪莫名  发布于 2018-12-02 23:25:00 +0800 CST  


楼主 漠雪莫名  发布于 2018-12-02 23:25:00 +0800 CST  


楼主 漠雪莫名  发布于 2018-12-02 23:25:00 +0800 CST  
第五十三章 据实相告



听到“郭旭扬”三个字,黄伊榕的目光终于转到了李德謇的身上,她的语调有些拔高:“是李英说的?!”

“榕妹妹,你先别激动。他只告诉了我一个人。”看到自己的话语触怒了佳人,李德謇有些着急,他的眉毛拧到了一处,伸手想去抓扶黄伊榕的手臂,却被对方巧妙的避开。

“没所谓。”黄伊榕淡漠地道:“他爱和谁说便和谁说。我知他对你父亲忠心不二。唐王也好、秦王也罢,于我又有多大关系?告辞!”黄伊榕一拂衣袖,甩头即走。

“那你师父呢?”李德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黄伊榕愤愤地转回身来,那如百灵鸟般的嗓音更高了些,“你除了拿师父来压我,还会做什么?”

李德謇重重地叹息一声,“榕妹妹,你心里明白得很:我的本意并不是这样的……从小到大,你有好好地听我说过一句话么?若非我提及你师父,你有哪次能安心地听我说一言一语?”

黄伊榕听罢心中有些许不忍,轻轻地咬着丹唇,“你要说什么便说吧,我听着。”她的余光瞥向了他握剑的手。

“榕妹妹,我不会过问你是如何与他相识的,以及……和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握着剑柄的左手抓得更紧了,青筋已暴露在他白皙的手背上,他暗暗地吐一口气,继续说道:“那日李英返回长安本想向父亲禀报,却被我及时拦了下来。我警告他:你的事情,都不允许向父亲透露!”凝望着眼前伊人娇俏的脸庞,他的双目透着坚决,“榕妹妹,我心甘情愿为你做任何事情!即使……即使与我父亲为敌我也在所不惜!”

黄伊榕直直地瞧向长廊的尽头,红唇咬得更用力了,“李哥哥,你不必为我做什么,而我,也不想欠你什么。”

李德謇的目中泛起一丝波澜,扯起嘴角苦笑一声,“我知道,我都知道!无论我为你做什么,你始终都不会多看我一眼,是不是?”

等不到对方的回答,又是一声叹息过后,他平复自己的心情,复道:“我虽替你截下了李英,然我大唐耳目众多,你与郭旭扬的事情,终究还是没能瞒住。父亲、皇上、太子、秦王……也许还有你的师父,都知悉了一定的情报。若是换了别人倒没什么,只不过是你交的一个‘朋友’罢了。

说到“朋友”二字,让他的话语有些哽咽,“但他郭旭扬身负‘龙瀛剑’,你既与他成功对接,那么接下来他们会让你如何做,你应该也想象得到吧?我传信于你,就是想事先提醒你,让你做好准备。”

“谢谢你,李哥哥。以后,你真的不必事事都为我着想的……”黄伊榕感觉气氛很凝滞,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儿来,她的一双美目不知该往哪儿望,“既然你们都了解了,那我也不必多费唇舌了。”

李德謇望着她,嘴唇微张,像是有话要说,然思忖过后却紧闭双唇、缄口不言。

两人都默不作声。李德謇看着黄伊榕的脸,而黄伊榕看着自己的裙。

秋风扫过,和着阵阵的花草香,也带起风中翻飞的片片黄叶。

李德謇在犹豫良久之后,最终还是开了口,“你见过‘龙瀛剑’吗?”

黄伊榕嗤笑道:“果然没有人能抗拒‘龙瀛’的诱惑啊。”

“榕妹妹!”李德謇正色道:“一万柄‘龙瀛剑’也及不过你一丝一毫!我是代父亲他们询问的。由我转达,总好过你当面述说吧?”

“李哥哥倒是很体谅我啊!”黄伊榕不轻不重地挤兑一句后,道:“你说得对,我的确不想见唐王他们。你代我去说,的确省了我不少心。”

黄伊榕抬起头来,双目紧盯李德謇,一字一句地道:“你听着:我没有见过‘龙瀛剑’!郭旭扬一直将他包在白布里!这下你满意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还有,”黄伊榕抬手打断道:“近期我打探到的讯息,一并告知你们吧。”

她整理思绪后,道:“据悉‘七杀门’可能是被某个反王势力所扶持的。我之前就提议过让‘唐王府’打通武林中各大小门派的关系。‘夏明王府’早与‘御剑山庄’交好,你们若要行事,需得抓紧才好。此外,‘洛阳王府’与‘西魏王府’前几日的恶战,似是有人精心策划的局。这个局布得很大也很缜密,我不认为以‘唐王府’的势力,布局者不将其囊入其中。虽说暂时未出现什么异动,但需防患于未然。”

她顿了一顿,“‘西魏王府’原已是残兵败甲,此次在‘洛阳王府’的猛烈进攻下,‘瓦岗寨’怕是保不住了。若此时‘唐王府’能伸出援手,想必是利大于弊。最后就是‘宋义王府’在各地皆安插有‘女密探’,倘若姜羽心这个小姑娘来到了长安,必定倾囊告之,就不必我细说了。”她将她所知的情况均据实相告,唯独关于郭旭扬的一切,她只字不提。

黄伊榕一口气说完,李德謇仔细地聆听,并未打断。期间他沉吟不语、脑中不断地分析和盘算着,直到黄伊榕语毕,他才接着道:“姜姑娘现安置在舍弟府上。”

黄伊榕微微点头,心中略感宽慰,“这小姑娘在孟海公帐下,日子一定过得不好,如今也算是有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了。”

“该说的我都说了,李哥哥,你替我转告唐王他们吧。我走了。”黄伊榕挥了挥手,算是道别。

“刚来就要走么?”李德謇对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高声问道:“榕妹妹,你去哪儿?又要去找他?”

“我的去向就不劳李文林郎费心了吧?”

声音自远处飘进李德謇的耳朵,铁制的剑柄已被他握出浅浅的指印,他暗暗地咬着牙关,心中有说不出的苦楚。

“文林郎”是他的官职。他的“榕妹妹”方才不唤自己“李哥哥”,而是唤自己的“官职”……

“多看我一眼、和我多说一个字都不肯,却对那个男人如此念念不忘!榕妹妹,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哪怕是我的性命!只求你的心中能有我李德謇的位置,能有我的位置……”

楼主 漠雪莫名  发布于 2018-12-09 23:23:00 +0800 CST  

楼主:漠雪莫名

字数:129543

发表时间:2018-05-26 19:06: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4-29 13:11:28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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