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JVPark_『170114原创』缉鬼 (刑侦\/强强\/中长)

第三案 鬼娃娃(七)




警局里的人员马不停蹄地查了几十小时的案难免劳累。田柾国揉了揉太阳穴,下令让他们今晚多休息一会儿,以保证接下来有充足的体力可以跟进这个案子。


“小周,你彻查一下萧逸和沈蓝之间的关系。”田柾国吩咐着周零,“总有哪里有些古怪,他们的关系应该不像看上去的那么简单。虽然凶手极大可能另有其人,但是你也着手调查起来吧,什么细节都别放过。”


周零虽然有一丝不解,但十分迅速地就应了:“是,田队。”


“我可以继续慢慢套萧逸的话。”田柾国道,“倒也不急在一时。”


周零点点头,忽然欲言又止,犹豫了很久才问道:“那个……金泰亨,啊不是,金副队,他一个富二代公子哥,吃得消这么拼命的追查吗?”


田柾国略带危险性地挑了挑眉,嘴里却是调笑一般的口吻:“怎么?你这么关心他?”


在周零吓得差点花容失色的时候他才摆摆手,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像是带着一丝笑意:“说不定他会比我出色许多。”


周零在田柾国走后捂住了胸口,心中惴惴。老大喜欢金泰亨,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她是一眼就能够看得出来。而老大喜欢的人,她怎么可能敢有非分之想,如今看来是关心一下都不敢了。不过金泰亨不仅在外貌上和他们的田队长般配万分,性格也是在招人喜欢的同时又让人完完全全捉摸不透,能降得住田队长的恐怕也只有他了。


她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控制不住地勾起了嘴角,却又迅速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这么意淫老大实在是不对。


“周零姐,你一个人在那儿干什么呢?”一个小警官路过的时候看见周零奇奇怪怪地杵在那边,走上前去问道,“上次我也见你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发短信。”


周零抬眼一瞧,是个平时工作认真长相俊俏的小警察,算是她的下属,名叫林修。她训过无数的下属,却只有这个人每次都能直视着自己,或是诚恳地认错或是有理有据地反驳。这时候让他撞见,着实是有些尴尬。周零强装镇定:“没干什么啊,刚和田队聊完。”


林修微微一笑,靠近得让周零有些许的压迫感,只见他一手撑在墙上,一手在自己的脸上比划了一下:“哦是吗?为什么两次都浮现出了诡异笑容呢?嗯?周零姐?”






田柾国和金泰亨在警局里胡乱地睡了一宿。


此刻他们已经无暇分心别的事情。田柾国睡到天蒙蒙亮时却被一些动静给吵醒了。他睁眼,被压了一夜的胳膊有些酸痛。然而他刚要起身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却被在一旁埋头睡着的金泰亨伸出一条胳膊一把拽住。


“哥……”金泰亨嘴里轻轻地呢喃着,“别留下……我一个人……”


田柾国原本想要把他的手给放回原处,却在此刻顿住了。眼前的人紧紧闭着眼睛,眉头因为不知什么梦境而紧蹙在一起,眼珠微微地动着,额上有细密的汗冒出。


“别……”他的嘴唇十分轻微地动着,田柾国只能听见几个轻微的音节,“别死……”


田柾国忽然就想起了当时他轻描淡写提起的身世。他的心脏有一瞬间很疼,他不由自主地靠近了过去,犹豫了很久才伸手抚上金泰亨的背,温柔地一下一下拍打着:“没事,别怕。”


没想到金泰亨却是因此而被惊醒。


他一睁眼就看见离他近在咫尺的田柾国。慌慌张张之间他迅速地抬起头,差点撞到身后的椅背。他缓了缓情绪才夸张地拍着胸口:“咳,田队,你再怎么窥觑我也不用凑这么近吧?”


田柾国倒是没什么心思和他开玩笑,直白地说道:“你好像做噩梦了。”


金泰亨似乎是一下就明白了过来他在说什么。他低头无言了几秒钟,然后迅速换上了一副笑脸,晃了晃脑袋:“可能是梦到了我被田队你吓得屁滚尿流吧,没多大点事儿。”然而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上回和田柾国提起自己那些不想与人提及的身世,是因为偷偷查郑号锡的电脑而被田柾国当场揪住。等等……郑号锡……要是……


金泰亨不由正色道,连同声音里也带了几分清醒的意思:“酒店里被删除的监控,还能复原吗?那个名叫郑号锡的不是洞察力和记忆力都一绝吗?让他重点查一查各个角落遗漏的监控,会不会有所发现?”


这回田柾国立刻就愣住了。像是不知道该如何消化金泰亨的话语一样愣怔了许久,然后沉下了脸。


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田柾国回过神之后才猛然凑近,一把钳住金泰亨的胳膊,低声快速地问道:“是谁告诉你的?郑号锡只是一个技术顶尖的计算机高手,洞察力和记忆力的事,他刻意隐藏得那么好,你是怎么会知道的?”


金泰亨觉得奇怪,然后有些吃痛地把田柾国的手给掰了下去:“我来之前就从朋友那儿打听到了啊。”


如此了解郑号锡的人,应该是警局里的人才是。是谁在把这些消息向外部透露,又是谁能这么重点关注郑号锡?


田柾国意识到自己因为太过紧张而用力过猛,亡羊补牢地给金泰亨揉了揉肩膀,金泰亨却是更加龇牙咧嘴了,田队的手劲真是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很多。而他看着田柾国骤然变化的神色,也像是觉察出了什么。


虽然不至于严重到令人惶恐,却也足够是个不容小觑的问题了。田柾国忽然感觉到心里有些堵,在意识到了警局里也不是密不透风的消息地时,他的心里有些微微发凉。有一些隐藏的缝隙,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有了缓慢裂开的痕迹。




“田队田队!”一个值夜班的刑警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脸上是无措的神情。


“怎么了?别急。”田柾国看向了他。


那名刑警喘了好几口气,才慌里慌张断断续续地说着,一边指向了刚才发生骚动的那个方位:“田……田队,萧,萧逸跳……跳楼自杀了……”


田柾国的手一下子就下意识地攥了起来。


“畏罪自杀?”刚醒的金泰亨也是已然睡意全无,“不至于吧。”


田柾国危险地眯了眯眼,握着的拳头愈发用力,像是一点也感觉不到指甲陷入皮肤里的疼痛一般。他心里的凉意愈来愈浓,脑海中闪过很多不好的念头,嘴角的肌肉都绷了起来,显得十分僵硬。这种不好的预感在电光火石之间深入骨髓,他希望自己的猜测不是真的,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摇了摇头。


金泰亨跟着他一起冲了过去,只见卫生间的窗户被大大敞开着,往下一望就是一具姿势诡异的尸体。他们所在的楼层是五楼,也就是说,他绝对不是为了逃跑。况且,他如果想要逃跑的话,根本不需要自首才对。


田柾国迅速地去楼下探查现场。现在还是清晨六七点,朴智旻的上班时间还没有到。只有几个见习法医在现场拿着工具查看。


“确认是高空坠落死亡?”田柾国问道。


“这个可以确认。”


金泰亨看着地上这个死相有些惨烈的人,面孔是他看过了好几次的,已经有些熟悉的人。虽然他没有真的把萧逸当做过能够交心的朋友,也没有多用心地去对待过他,但此刻这么看着他,却也是有些戚戚。


可是,这还不及当时的千分之一。


他不是没有经历过最亲近最熟悉最能依靠的人在自己面前成为冰冷的尸体。悲伤,恐惧,绝望,直到最后哑口无言。那令人窒息的停滞的一刻,像是锥心刺骨的霜寒钻进温热的心窝,像是熊熊燃烧的烈火灼烧冰冷的皮肤。摧心剖肝,却只能泣不成声。




田柾国站在金泰亨的侧后方。他偏头看了一眼金泰亨,指尖已经下意识地要触摸到他的发丝。却在就要碰到的时候忽然回神,犹豫着蜷缩起了手指,最后缓慢地抽离了开来,在他的身后落回了原处。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经历过什么,可是从他的只言片语和半梦半醒中的只言片字里,田柾国大概能够猜到他曾经遇到过怎样不可控力的事情。这会儿看他的神情,像是又勾起了他那段不那么好的回忆。


田柾国有意地咳了一声,让金泰亨跟他回去看监控。


警局里虽然布满了摄像头,但是卫生间里却没有。他们清楚地看到,一名刑警带着萧逸去了卫生间,他进去之后却再也没有出来。中途也再有没有人进去过。那个刑警察觉到不对之后才进去查看。


一切好像都和发生的事情完全匹配。萧逸是一个人在卫生间里的,之前没有人进入,中途也没有。如果真的是自杀,那么他的动机又是什么呢?几个小时前他还含情脉脉地要给安书寒顶罪,没过多久就想不开纵身一跃寻死。如果是这个可能性的话,田柾国是真的想不通。


然而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的时间给他们细想。这仿佛又是个不知名的开端,无形之中像是在把他们引向另一条路上。而这条路通往何方,开端所在何处,无人可知。




“全组准备,把所有剧组人员和酒店员工重新带过来,全部仔仔细地重新审问一遍,一个也不准漏掉。”田柾国的脚步有些沉重,“没有不在场的证明的,全部报告给我。”


金泰亨也是眉心突突地跳,心里仿佛被挖空了一个角一般,身体因为未知的感觉而莫名兴奋。他总觉得,距离真相浮出水面只差一点,却又少了关键的证据和线索。而萧逸的离奇死亡,像是谁不小心捅破了一平方毫米的薄纸,有什么黑色难闻的东西从看不见的那一面一点一点地流了出来。

楼主 李猫菊  发布于 2017-03-18 11:28:00 +0800 CST  
田柾国和金泰亨在警局楼下吹了会儿风。出门的时候遇到了郑号锡,对方悄悄地递给了他一张纸条。田柾国不动声色地接了过来攥在手心,然后在看到文字的瞬间心脏沉到了最底。


虽然有所预想和征兆,但这是他进警局以来第一次如此不安又惶恐。好在金泰亨此刻定定地站在他的身边,莫名地给了他安下心来维持冷静的力气。就算有什么再不好的事情发生,他也不至于会被击垮。如此的魔力,连他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是坏。若是给局长和副局长知道了他这种心情的话,可能会劈头盖脸地就痛骂他如此轻易就完完全全地信任一个人。


“金泰亨。”田柾国少见地点了根烟,修长的食指和中指轻轻夹着烟支,他特意站在了下风口,不让烟味飘到金泰亨的面前。而此刻他说出来的话却和这个案子,和萧逸的死亡没有半点关系,“你之前质问我的那番话,我想明白了。”


金泰亨一愣,没想到他会忽如其来地在这个时候回答自己。而事实上,金泰亨并没有多少质问他的意思,而是对他坦诚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如果说刚来到警局时候的他是个看上去玩世不恭没心没肺的风流纨绔,那么如今他已经在田柾国的面前很大程度上摒弃了这样的外壳。既然信任,那就无需过于把真实的自己给牢牢藏起来。


他不知该如何接口,于是淡淡应道:“嗯。”


田柾国吐出一口烟,而后喉结因为吞咽口水的动作而上下滚动了一下,在烟雾缭绕间显得格外性感:“从开始到现在,自私又矛盾的那个人一直都是我。”


从一开始的因为过去的事而不敢让人接近自己,到慢慢被金泰亨说服了这只是意外,这和他本人没有半点关系。可就算是接受了这种说法,田柾国还是不敢因为自己的那点心思去影响到金泰亨一丝一毫。


他深知金泰亨是个撩人高手,却不是情场高手。田柾国能够看得出来,在感情方面,他完全就是毫无经验。而正因为如此,他嘴上说着男女通吃,可是连本人应该都不知道自己的取向为何。而在金泰亨这样的圈子里,这样的家庭里,就算不是亲生的,哪会愿意自己花了心血的独子是个同性恋?更何况是被人给引导的。而走上这条路需要巨大的勇气也需要面对不计其数的流言蜚语。他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希望金泰亨能够活得简单一点,幸福一点。


“我确实产生了不该有的情绪。”田柾国有些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没有明说,也没有刻意地意有所指,“但是我想我已经调整好了。”


金泰亨被他晦暗不明的态度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胸口却条件反射一般地微微发胀,仿佛听了一段根本不是告白的告白。他问道:“还是想要远离我?”


田柾国望向了他。


——因为,这是他在意的人。


他无法说出口,只是嘴角微微上扬:“远离你的私人生活,但在这里,我们并肩作战。”


金泰亨轻笑,点了点头。他仿佛是知道田柾国要说什么了一样,忽然就明白了他为什么这么没头没脑地倾倒出了这番话。


下一秒,田柾国脸颊上的笑意就消失得一干二净,眼睛里散发着少见的警惕,表情严肃得有些异常。他低下了声音:“金泰亨,从现在这一刻起,警局里的谁也不要相信。”


金泰亨眯起了眼睛,勾了勾嘴角再次问出了之前问过的问题:“谁都不要信?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不是应该连我都不信的吗?”


“我信你。”田柾国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警局里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干净。而我们的动作暗中有谁在监视着,也根本不知道。以后小心行事,多留个心眼。”


田柾国的手在口袋里揉捏着,然后取出了刚才郑号锡递给他的纸条。里面的文字内容在金泰亨的眼前一晃而过。


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监控被人动过手脚。”


金泰亨呼出了一口气,看向眼前的人,和田柾国的眼神在空气里交汇。


像是某种磁场真的存在一般,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也不需要过多的提示,他们就能够想到一起,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而一旦有了更为明显的证据和提示,他们的思维几乎就成了同一个人。


萧逸的死一定有所缘由,这不可能是单纯的自杀。而能在警局里对他进行威胁甚至是痛下杀手的,必定是警局内部的人。监控被做过手脚,除了警局内部人员不可能再有别人。虽然还不敢肯定,但是怀疑的种子已经埋下。


他们俩彼此都已经心知肚明:


警局里有内鬼。


而这个内鬼,或者是这些内鬼,和之前的案子有没有联系哪怕是一点点?不得而知。


潜藏着的幽灵,会不会就是其中的一个?而警方为什么总是比犯罪者晚一步,是不是因为警局里有眼睛正在看着他们的调查方向以及搜捕行动?每当他们错了的时候,这个人是不是正在得意地观察着他们?而他一步一步地引导着走向,诱导着他们的思路,在棋盘上布下了迷惑的陷阱。


他们在明,敌方在暗。


这场拉锯战,像是终于有了一点点的方向。而这个方向,可能是因为敌人在自保的同时又狂妄自大而落下的星星点点的线索。而不管他是谁,警局内部有多难查,田柾国都要把他给揪出来。而如果是萧逸必须死,那么萧逸又知道了些什么?到底是为什么非得置他于死地不可呢?萧逸和这个幽灵,又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一根线头的冒出,意味着更多问题的喷涌而出。田柾国的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也很好奇,这些问题是否会改变自己所熟悉的工作,熟悉的生活。他不知道一角的漏洞会引起怎样的蝴蝶效应。而眼下的这起案件似乎再不解决就会错失良机。




正如此思度着,警局里来了消息,说是把剧组人员和酒店人员都排查过了,并把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都留了下来。也就是说,只要是有嫌疑的,应该都在这里了。


田柾国和金泰亨匆匆上楼,连步调都几乎一致。


刑警把所有人员的名字和详细情况都给他们汇报了一遍,站在那里的嫌疑人员或有些畏缩或有些不满。


而在刑警指向一个小少年的时候,金泰亨忽地神色一凛,像是有了某种直觉上的感应。刑警说道:“姓名,孟哲。年龄,12。当晚住在1608房的小朋友说,他是和这位小哥哥一起住的,并且中途这位哥哥出门买过食物,回来的时候手上却没有袋子,说是路上吃完了。而后来他认真回忆才说,他出门的时间段好像和沈蓝死亡的时间段差不多。”


田柾国猛然抬眼,凛冽的目光迅速扫向刑警所指的方向。只见这个孩子微微低着头,两手插在口袋里,却隐约可以透过裤子的布料看出手指在微微摩挲着。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也没有说话,只是向着田柾国的方向点了点头。他在剧组里饰演一个无恶不作的不良少年,最后被恶鬼杀死,因此他的头发还是那种典型小混混的不良头,面容却是还算清秀。金泰亨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暴戾的气息,尽管他已经非常尽力地在控制着了。


金泰亨在这个时刻的感觉和前一日撞见刑警审问剧组的时候所产生的感觉有所重合,他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




“这边让一下让一下!”几名刑警押着被绑着的犯人从门口进来,也不知是什么犯罪团伙,人数还不少。这群人懒懒散散的也不是很老实,歪歪扭扭地就拖着步子进来了,宽松的衣服大喇喇地在那边哗哗地飘着。


“砰”地一声,冷不防在他们走过的地方,几件堆叠在椅子上的衣服和一个背包掉落了下来。


田柾国闻声望去,刚想叫人把东西给放回原处,却是视线在与一样物体接触的时候顿住,瞳孔倏然放大。


金泰亨察觉出了他的僵硬,也扭头看了过去,然后立刻也怔住。


从那个恰好摔落下来的背包里,滚出了一个十分眼熟的,黑漆漆的对讲机。






——————TBC——————

楼主 李猫菊  发布于 2017-03-18 11:36:00 +0800 CST  
第三案 鬼娃娃(八)



一切都好像有了眉目,一切都好像失去了眉目。


田柾国想起了当年自己因为心底藏着的那份悲伤和愤懑,要给曾经的朋友报仇,找出杀害他们的凶手。而自己最终却没有一点点的思路,也没有一点点的方法,无力而又无助。每一次、每一次的有所发现,最后却是线索全部断裂,踪影全无。
而这一次,他没有来由地又从心底涌上一股这样的感觉,像是本能反应一般。看似是有所发现,整个事件却好像被谁拉扯着一样,越来越深不见底,越来越难以揣测。丝毫也窥探不到另一端的感觉让他心慌。而这个洞口在不停地发酵着,腐烂着,不知通往何处,他们也至多是在管中窥豹,对于真实,对于真相,什么也看不见。



“这个对讲机,是谁的?”田柾国因为喉咙的干涩而吞咽了一下口水,有些艰难却又浑身顿时散发出强烈的捕猎者的气息。
没有人说话,但是他在孟哲的眼里捕捉到了一丝一闪而过的慌张。其实答案已经显而易见,这个少年压抑紧张的行为,此刻不太正常的反应,从他多年办案的经验中来看,对讲机的主人,一定是他。
他上前一把揪住孟哲的领子,逼迫他仰头看向自己:“那个书包是你的。”
孟哲心里也知道这根本否认不了,因为里面的本子上都留有自己的名字。他因为田柾国的动作而无法动弹,脖子扭曲地藏在领子里,只见他两手一垂,无声地点了点头,眼里却依旧充斥着倔强。
田柾国呼出一口气,然后松了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迅速地发号施令吩咐手下的人去查孟哲当晚的房间以及行踪,只要出现在监控里的画面都要查看。以及彻查他和酒店内部人员有没有任何关系。
金泰亨在这个空档里问道:“你认识佟泽吗?”
孟哲不明白他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却也冷哼一声之后答道:“不认识。”
“他杀了很多人。我们在他家里发现了一部对讲机——和你包里的一样。”金泰亨此刻眯着眼睛,他的危险是不同于田柾国那样直接猛烈的肢体压制,他阴冷而又诡异的气息令人难以动弹,更何况是初出茅庐的十几岁孩子。“这是谁给你的?”
“我……”孟哲脸上的戾气终于被慌张的神色给代替,“我买来玩的。”
金泰亨嗤笑一声,接而像是漫不经心的批评一样:“最烦你们这种毫无缘由就杀人的了,大人稍微骗你们一下还真就去犯事儿了……”
田柾国没有想到的是,孟哲闻言竟猛地抬头,像是哪个痛穴被忽然刺激到了一样,整个人都向金泰亨的方向扑了过去,他的嘴里嘶吼着,眼里的暴怒再也压制不住:“毫无缘由?我毫无缘由?!”
金泰亨看着他张牙舞爪地靠近,却只是从容地向后退了一步,面带微笑:“那不如,说说你的理由。”
孟哲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比起一些灵活的犯罪者,显然未经世事的孩子要好骗得多。
他有些无力地弯下腰蹲在了地上,然后捂住了脸。他像是做了极大的心理准备之后才暂且压了压激动的情绪,开口说道:“沈蓝在十年前杀了我父亲。”
田柾国皱眉。十年前……沈蓝现在23岁,也就是说,十年前,沈蓝才只有13岁。
“因为不满十四周岁,她没有接受任何刑事处罚。”咬牙切齿而又无可奈何,孟哲脸上的表情非常愤怒,脸颊被涨得通红,“我不过是以牙还牙。”
田柾国的心中一沉。沈蓝没有受罚确实让人心寒,而这种把未成年人逼到只能用如此方式来复仇的无奈更是让人心惊。一个未成年人的逃过刑罚最终导致了另一个未成年人效仿复仇,这样的蝴蝶效应让田柾国不得不陷入沉思。
而此刻田柾国和金泰亨同时有些脊背发凉。他们对视了一眼——上一起案子,犯罪者佟泽是个未成年人。而这一起案子,孟哲也是个未成年人,甚至年龄要更小。而他所说出的缘由,竟也是因为十年前的未成年人犯罪。如果说这是巧合,那也未免太荒唐了一些,更何况两次都出现了那个诡异的黑色对讲机。而孟哲一个未成年人,也根本不可能做到如此谨慎地布局,偷走安书寒的手机,骗萧逸出门,从而能够在那个时间段里准确作案。而在短时间内获取沈蓝房卡,销毁监控,藏住证据,这样的处理背后绝不可能是他一个十二岁孩子可以做到的,就算他比同龄人早熟很多,也依旧不可能。
而深知未成年人杀人无需付出相应代价,并且善加利用的,又会是谁?这个人,一切都在滴水不漏地安排妥善,而且熟悉着瞒天过海的方式,最坏的打算也只是扔出一个孩子来蒙混过关。而对这所有的流程如此熟悉的人……
“所以这些消息,都是这个给你对讲机的人告诉你的?”金泰亨努力地想要从字里行间揪出一些线索来。
“嗯。”孟哲忽如其来地惜字如金。
“他是谁?”
孟哲不说话了。过了很久他才站了起来,走到金泰亨的跟前凑近。
只听他一字一句地轻声说道:“所以说,我最讨厌警察了。




直到零碎的监控片段以及孟哲房间里不小心落下的残留血迹的DNA被找到,田柾国和金泰亨还是不明白他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说他嘴里的讨厌警察指的是金泰亨那样刚才寻根究底的态度,怎么看都有些牵强。而另一种可能就只有是提示了——警局里才是应该彻查的,警局里不干净。可是他为什么要告诉他们这一点?这也非常奇怪。可惜的是,孟哲只是自己认了罪,别的便只言片语都不肯说出。
门口是一阵轻微的骚动。
田柾国没有想到闵玧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他微微蹙了蹙眉,看着眼前这个面无表情擅自闯进来的人,心下不知他这时过来是想凑什么热闹。
田柾国表现出了他的轻微不满:“你过来有什么事?”
闵玧其咧了咧嘴:“我还能有什么事儿,前脚听说你们这案子差不多完事了,我当然后脚就来找你们的小法医了啊。”
连金泰亨都不禁脱口而出:“可真够清闲的啊。”
闵玧其微笑着看了他一眼,像是意有所指:“副队长可别说我,过不了多久会有人比我更闲的。”说完他又移开视线望向田柾国,眼里像是带着无比了然的笑意。
田柾国大概是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惊愕之余还想一掌甩过去。
而早在闵玧其刚进门的时候,还身处办公室外部的朴智旻就眼尖看见了他,在那一瞬间就转身就走,回了自己的法医室并且锁上了门。
这些小动作尽数落在闵玧其的眼里,他也不急着去抓人,慢吞吞地和田柾国他们唠了会儿家常才说道:“我听说,朴法医最新给法医师的门上了锁?你应该能开得了门吧?”
田柾国挑挑眉,不置可否:“自然没有开不了的门。”
闵玧其笑了:“警方内部怎么也流行起了黑话一般的说话腔调了?我有个消息带给你,换朴智旻的一扇门,怎么样?”
像是颇有兴趣一般,田柾国“哦?”了一声。
然而不等他回答,闵玧其就抢先一步把这个消息给说了出来。尽管他的动作和表情十分随意,声音却又轻又警惕,他用了只有田柾国才能听得到的音量低声说了一句话。
田柾国当即怔住。
闵玧其却不允许他在此时产生过多的思考,在他的眼前打了个响指,眼里的笑意又一下子恢复如初,只听他以一种笃定的语气说道:“怎么样?这个消息,值得田队给我开门吗?”
田柾国盯着他看了半晌,才转身走向法医室,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非常利索地就把门给打开了。
闵玧其十分满意。
法医室里面探出了朴智旻的半个闹到:“田队,有什么事?”
田柾国挪了挪身子,示意身边的人可以进来了。只见闵玧其脸上笑得十分不正经,叹息道:“小法医,你这样,有种闹新房时新娘子锁门等着新郎来敲的感觉。”
朴智旻脸都被气绿了,他就没有见过这般没脸没皮的人,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只能冷冷地板着一张脸。
田柾国抱歉地看了他一眼:“对不起,用你换了下情报。”
然后他就在朴智旻瞪大眼睛喊着“田队你不能这样对我!”的时候踏出法医室,关上了门。

楼主 李猫菊  发布于 2017-03-25 14:01:00 +0800 CST  
警局里依旧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日常工作,各个部门的人员都在时针的飞速跳动中忙碌。田柾国的视线以内却好像什么人也没有,空空荡荡的,随后又像是所有图像全部定格了一般,只有金泰亨的身影依旧鲜活。


事实上田柾国心里已经乱作一团。前几日他们还在因为追查不出凶手而感到烦躁困扰,而如今虽然找出了凶手,心却反而更加闷得慌。因为萧逸“自杀”而疑惑,因为黑色对讲机而惶惶,因为未成年人作案而心惊,因为闵玧其的消息而害怕。一连串黑色的密密麻麻的信息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径直走到金泰亨的面前直勾勾地看着他,像是只有望着他才能得以呼吸一般,然后有些艰难地说道:“今天早点下班,跟我去我家商量事儿。”


金泰亨觉得非常突然——显然田柾国的状态有些奇怪。而“他家”是个略显暧昧的地点,田柾国之前还刚表明了生活上会与他划清界限,这时却发出了如此令人浮想联翩的一张邀请函。但是能早下班他绝对是乐意的,于是应道:“好。”


一路无言,直到抵达了楼下田柾国才忽然皱眉:“警局的车暂时不能用,我们打车吧。”
金泰亨先是一愣,然后被他逗得忍不住笑了一声:“我开车就行。”
田柾国这才发觉自己一直在试图理清想法的脑袋需要休息片刻。金泰亨所指的方向,是一辆外观低调的名牌跑车,显然这是这位富二代每天上下班的坐骑。
田柾国自己也没有发现自己竟无意识地勾起了嘴角。上了车他才解释道:“现在在警局里没法说话,警车里也不行。如果真藏着内鬼的话,警车里一定已经装了窃听器。”
金泰亨心里十分明白,转而问道:“刚才闵刑警跟你说了什么?”
“……”田柾国抿了抿嘴唇,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回家再和你细说吧。我家地址是……”
金泰亨一手熟练地扶着方向盘,一手在空中挥舞着:“算了,去我家吧。要是真有内鬼,你家也不一定有多安全,毕竟你都在警局呆了这么多年了。我那儿反正只有我一个人住,而且论安全性可比你家高不少。”
他见田柾国半天没反应,以为他是有所异议。转头的瞬间却只见田柾国皱着眉头,一边说着“好”,一边抓住了他的右手轻轻地放在了方向盘上。
手背被温热的掌心牢牢地覆盖住了几秒,金泰亨慌乱地差点一脚刹车踩下去。
“单手开车太危险了。”田柾国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注意安全。”
金泰亨下意识地点点头。他的心里却是像是一颗石子被扔入池中央,泛起了接连好几圈的涟漪。


这是和任何人进行肢体接触都没有过的感觉,就连之前自己对着田柾国动手动脚的时候也没有。直到刚才那一刻,他才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有多剧烈,剧烈到让他慌张。像是常年被灌溉的土地忍受了一段日子的干涸,在此之后只要有一点点的水分就能被疯狂汲取,直达心窝。金泰亨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回事,却也想整理清楚分个明白。仅仅是因为太久窝在警局里没有风流过了?还是因为这个人……是田柾国?
——单手开车,远比田柾国刚才突如其来的举动要安全得多。




金泰亨的住所在一个高档小区里,算是连栋别墅。自从他进了警局以后,他就搬了出来不再和他的父母一起住。一来这里的住所是他父母的闲置,离市局也近,不住倒也浪费。二来他也不希望他的父母知道他在搜寻当年亲生父母的死亡真相,毕竟他心里能够感受到其中的蹊跷,也知道或许危险重重,于是能瞒则瞒。
高档别墅的周边环境非常令人赏心悦目。素雅舒心的配色,郁郁葱葱的绿地,倒映在落地窗上的石雕喷泉,都让田柾国这个有些强迫症的人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田队,一会儿可别太失望。”金泰亨瞄了一眼旁边人的表情,不禁噙起一抹笑。
田柾国不置可否。
然而在走进他的屋子里的时候,田柾国才明白金泰亨刚才是什么意思了——四处乱飞的衣服,凌乱不堪的茶几,摇摇欲坠的摆件,以及七零八落的零食。他生生被这副光景给震惊到了。
金泰亨整个人吊儿郎当地靠在玄关的门槛上:“怎么样?很有生活气息是不是?”
田柾国换了鞋,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左腿搁在了右腿紧实的肌肉上,在空中划出一个好看利落的弧度。他抬头看了一眼金泰亨,嘴里不自觉地换上了调侃的语气:“你可真是我见过的最不拘小节的富二代了。”
“多谢夸奖。”金泰亨眯着眼睛笑了,非常自觉地坐在了田柾国的身边,“毕竟我是个注重私人空间的人,不请阿姨。”
这话说出来本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可在这个时候却诡异得让两个人同时有些尴尬。明明是个注重私人空间的人,却带了田柾国回来——这里面暗藏了什么意味,怕是没法不让人多想了。
金泰亨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秒,指尖在沙发上划出了浅浅的一道痕迹,随即迅速转移开了话题:“所以,田队,闵刑警刚才和你说了什么?”
田柾国也舒了口气,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眉心:“我之前和你提到过我曾经的副队长殉职了。我一直以为他是因为我那时发布的指令才会发生这样的事,闵刑警说——”
“他不是在追踪犯人的过程中意外死亡,而是有人有所预谋地策划了。”
金泰亨的动作停滞了。田柾国刚才的不对劲不是他的错觉,任谁忽然知道这样的消息,大概都无法短时间内反应过来,尤其是他已经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自责。而在这一刻他才真正感觉到田柾国是真的放下了,他的语气中充斥着隐隐的怫郁和戒备,全然代替了之前的那种自责以及害怕自己会危及他人生命的不安。金泰亨知道,哪怕自己说一百遍的与他无关,也不及他亲耳听见真相的那一刻。金泰亨在觉得整个事件都开始有些可怕起来的同时,又不免安心了许多——至少,田柾国不再会认为前副队长的死,是因为他。只是……
“闵刑警的话,可信度有多少?”
田柾国深吸了一口气:“我调查过他。闵刑警是国际刑警部的出色警员,如果信息出自他口,不出意外就是有十成把握。”
金泰亨点了点头,无数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却不知该如何一条一条地理清。而他能够想到的,作为当事人的田柾国也一定想到了。他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最终只是抬手拍了一下田柾国的肩膀,说道:“也别想太多了,这么多天没有好好休息了,先睡一觉再说吧。”
田柾国苦笑一声,转而看向金泰亨的眼睛里带了一抹疲惫:“也是。那我先……”
“在客房里住一晚吧。”金泰亨看着他,“以这个状态回家,可不太安全。”
田柾国的心跳忽地漏了一拍。
金泰亨像是不容他拒绝一般,接着说道:“在此之前,吃个晚饭吧。”
田柾国紧紧盯着金泰亨因为担忧而格外真挚的眼神——如果这个时候拒绝,那也未免太过矫情。
而自己虽然已经努力地把因为金泰亨而悸动的心给按了个结实,可在听闻闵玧其的消息之后忽然有了动摇的痕迹。明知道唯一该有的念头应该是查出杀害前副队长的凶手才对,却在自我挣扎中被喜欢金泰亨的这份情感给覆盖了,占了上风。越是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却越是无法控制。越是想要让它隐藏在黑暗之中,心脏却越是跳动得更加猛烈,像要破土而出一般。
他却始终无法明明白白地告诉金泰亨。就算是现在,也不行——害怕自己的感情是一厢情愿,又害怕自己的感情不是一厢情愿。
他害怕着一厢情愿,就像薛定谔的猫,只要他不打开那个盒子,他就可以自欺欺人地以为金泰亨也会为他而动心。而一旦他说出了口,答案或许就是金泰亨的一句“可我不喜欢你。”
他害怕着不是一厢情愿,是因为这条路太难走了,他已经亲眼见证了无数的例子,无数家庭的分崩离析。尽管他自己并不介意将自己的性向公之于众,却也没有和父母坦诚相待过。
而在他晃神的时候,金泰亨接了个电话,转身进了他的房间。
金泰亨握着手机的手因为巨大的音量而微微远离了自己的耳朵。只听电话里是一个在酒吧里大声说着话的男声:“金哥!!你不是说你这案子结束了吗??怎么还不来一起玩啊??你最近是怎么回事啊!”
金泰亨的指尖轻轻在下巴上摩挲着——是啊,都已经多久没有在酒池肉林之中打发时间了呢?久到……他都快忘却了。
“我们重案组队长在我家住一晚,改天吧,我一定去。”
“啊???”对面是不可思议的倒抽气,“你说什么?住一晚?我的妈呀,你该不会是对你们警队队长图谋不轨吧?难怪啊难怪……”
“瞎说什么呢!”金泰亨笑了,“我们队长可是正经人,最近实在是太累了,正好来我家谈点事儿,顺便就留他借住一宿了。你可千万别想歪啊,前阵子人还训我来着呢。”
对面先是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金哥,你是不是……喜欢你们队长啊?”
金泰亨刚想回嘴,却发现自己在一瞬间竟动弹不得,一个字也说不出,反驳不了。像是自己不知该如何分辨清楚的心情被人说中了一般,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不愿意被自己察觉的心情好像忽然露出了一个尖角,龇牙咧嘴地告诉着自己,不要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不要再下意识地逃避了,这分明就是喜欢。无来由地想要和他亲近,坦白地说出自己不想说出的事,被警告不要再对他动手动脚时心脏微微的抽搐,被按在床上堵住嘴唇时略带期待的害怕,还有手背被覆盖住时的心跳加速。一切的一切,原来就是喜欢吗?


喜欢田柾国吗?
这种心脏微微酥麻的感觉,是因为,喜欢田柾国吗?


—TBC—

楼主 李猫菊  发布于 2017-03-25 14:09:00 +0800 CST  
第三案 鬼娃娃(九)




重案B组负责了这次的后续工作,物证人证搜索完成得倒也还算有效率。刘曾星虽然心里很不是滋味,暗地里却还是有些羡慕田柾国的办案能力。这起案子他不是没有跟进,而一开始就本该是他负责的。可是他已经带领B组花了很多功夫了,却依旧远不如A组的速度。就算掺杂了运气成分,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欠火候。


而一晚过去,田柾国和金泰亨虽然各自心里都揣着各自的心思,却因为实在过于疲惫,外加晚饭喝了一杯红酒,于是一沾床就昏睡了过去。两个房间之间隔着一道厚厚的墙,可这好像是金泰亨这么久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原本他几乎每天都早早地就在闹钟响起之前就醒来了,而这天竟然睡到了中午,强烈的阳光透过窗户打在他的眼睛上,实在感到刺眼才清醒过来。


金泰亨抄起闹钟看了一眼才暗骂了一声,发现距离上班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该死,田柾国怎么也不知道叫他起床?


他一下子从床上弹跳起来,打开房门准备冲进卫生间洗漱。


然而他刚打开门就愣住了。他揉了揉鼻子,又揉了揉眼睛,才确认了自己没有产生幻觉。客厅里被收拾得十分干净整洁,桌上放着一碗香喷喷的蛋炒饭。要不是饭碗边上还有一张字条,他都快怀疑家里是来了田螺姑娘。


字条上的字迹十分好看,内容却是没那么好看:
无毒,放心吃。


金泰亨失笑,迅速地刷了个牙,边吃饭边打了个电话给田柾国。他们虽然好似在不经意间牵扯出了一堆凌乱的线头,但手上的这个案子终于算是告一段落了——如果不把萧逸的死亡给算进去的话。两个人的心情都还算是不错,也终于有了些开玩笑的心思。


“上班时间打电话给我,你这是明知故犯吧,金警官?”对面接起电话,用了久违的调笑的口吻,像是笃定了他这会儿刚起床,“睡到现在的迟到的人,能否给我一个解释?”


金泰亨倒也不在意,嘴里还嚼着美味的蛋炒饭:“田队明知不能接无关电话还接,也是明知故犯吧?蛋炒饭很好吃。”


“你的冰箱里可真是什么都没有。”田柾国无奈地呼出了一口气,“今天就别来上班了,我给你请病假了。”


金泰亨笑眯眯的,很高兴的样子:“谢谢队长。”


对面忽然换上了刻意严肃的口吻:“但是工资得扣掉。”


金泰亨睁大了眼睛,一把将筷子扣在了饭碗上,无意识地直呼大名:“诶我说,田柾国你怎么这么抠门呢?”


像是对他的称呼非常满意似的,田柾国轻笑:“富二代就当给警局省钱吧。还有,给你收了一下屋子,是不是这样才更有人味儿?”


金泰亨耸了耸鼻子,回答得十分勉强:“有除我以外的人味儿。”


田柾国嗤笑了一声,然后压低了声音:“再聊下去我可就真是明知故犯了。你好好休息一天吧。”


金泰亨应了一声。


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太习惯。自己一向把东西胡乱地扔在家里,想要让自己的屋子看上去不那么冷清,可实际效果却并不明显。田柾国帮他这么一收拾,虽然整齐的物品让屋子看起来空空荡荡的,忽如其来的生活气息却将他紧紧笼罩,久违的温馨和放松感在他的周遭弥散开来。


他想了起来,昨晚好像是发觉了自己对田柾国的感觉就是喜欢二字,却还是不那么的确信。他蹙眉想了想,决定约那群狐朋狗友出去玩一圈,或许只要回到从前的那种状态,自己就会发现其实他对田柾国,也不过如此。

楼主 李猫菊  发布于 2017-04-01 08:02:00 +0800 CST  
市局里依然在处理着许多案子,但是重案A组却是终于可以着手完成文书报告做个收尾工作了。


而闵玧其因为重大案件的结束,也再一次跑来市局找他的小法医。


朴智旻这回是知道靠拦也拦不住他,索性大大方方地将门打开着,用自己的眼睛自动屏蔽那个晃荡的身影。


“朴智旻。”闵玧其在一旁看了会儿书,然后坐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叫他的名字,然后没头没脑地问道:“当年重案A组的副队长,是你验的尸吗?”


朴智旻一顿,然后警惕地抬眼望向他,对方竟是少见的一脸严肃。


“不是我。”朴智旻摇摇头,“怎么了吗?”


“没事。”闵玧其摆摆手,“替你们田队长问的。”


“田队?他自己不会来问我吗?”说起田队长,朴智旻就想起自己被拿来当做交换消息的筹码,一时还有些恼火,语气也跟着不是那么的好了。然而他心里十分明白,闵玧其并不是替田柾国来问他的,而是以此做了挡箭牌。而让田柾国这么多年一直解不开的心结,难道有问题?他试图从闵玧其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却发现单从他那张浮着笑意的脸上什么也看不到。因为想要躲避,他从来都没有认真地去接近、了解过眼前的这个人。他的嬉皮笑脸似乎只是一张随时可以揭下来的面具一般,而在这底下藏着的,他竟没有一点点的思路可以用来猜测。


闵玧其依然用他那张笑意盈盈的脸摆出了一个坏笑的表情,眼角下垂的弧度好看得很:“不过是想找个话题,让你愿意开口和我说话。”


又是这样调情一般的口吻,不动声色的靠近,像是把他……作为某种猎物一样。


朴智旻忽然觉得有些心烦意乱,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快速逼近闵玧其,两个人鼻子之间的距离几乎不到一英寸。


“下次再这么对我,信不信我亲自给你验尸?” 他的语气冰冷,周遭的温度陡然下降到了冰点。


闵玧其却一点也没有被震慑到,反而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与此同时把嘴唇凑到了他的耳朵边缘。


他轻笑了一声,一字一句地说着,带着无边笑意:“求之不得。”


然后他松开钳制着朴智旻的手,对他眨了眨眼睛,才转身离开。


朴智旻就这么在原地站了许久。


面前的窗玻璃上,映出了自己过了半晌才瞬间泛红的脸颊。闵玧其呼出的气息还在他的耳朵上停留着。


那样的短短几秒,宛如时间停止了一般,心跳和呼吸也都骤然暂停。朴智旻闭了闭眼,然后用手掌大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那样的感觉连自己都难以置信。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他一定是疯了。






田柾国写了会儿报告,决定休息一会儿。他刚抬头,就看见了从法医室里出来的闵玧其。


正犹豫着要不要叫他,却发现对方在走过某个区域的时候,向那个方向看了一会儿,脚步也放慢了。像是在观察着谁一样,脸上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长。田柾国心下疑惑,在他离开之后才向那边望去。然而除了周零和她的下属们以外,什么人也没有。


难道他在看周零?


田柾国皱了皱眉头,有些好奇却也懒得深究。


而此刻安书寒也被无罪释放。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身体也看上去瘦得几乎脱了形。当初温婉大方的一个大美人,竟成了这副一片木然无神的样子。


田柾国起身走了过去,在她的面前站定。


安书寒抬头,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真凶,找到了?”


“是。”田柾国点点头,“我想知道,你没有杀人,为什么要主动认罪?替萧逸顶罪吗?”


安书寒不说话了。过了半晌她才文不对题地问道:“萧逸……自杀了?”


“……他死了。”虽然萧逸的死亡无论从什么角度,依照什么平凭据来看都是自杀,但他却无法轻易地说出“是”这个字。而他也不敢主动申请调查萧逸的死因,不敢贸然行动,不敢打草惊蛇。


“明天是沈蓝的葬礼,时间地点我会发给你。”田柾国接着说道,“当然,你要不要前往,参加她的葬礼是否合适,就由你自己来定夺了。”


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痛穴一样,安书寒整个身子都微微一晃,差点站立不住。


她扯了扯嘴角,十分勉强地才发出了两个音节:“谢谢。”


田柾国总觉得哪里有些违和。从头到尾,安书寒的态度都让他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这种不对劲却好像没有危险的气息,只是让他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在听闻萧逸死讯的时候,安书寒也竟没有濒临崩溃的征兆。可她的状态却又着实低落到了极致,像是遭受了什么重创一般,而除了萧逸的死亡,田柾国想不到还有什么可以让她如此放任自己坠落。而萧逸的死因无法断定,他也不知道这其中和安书寒又是否有关。


而这种牵扯到个人感情的问题,他也真的是不太在行——他连自己的感情都难以理清。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心里好像被另一个人给占据了相当大的一部分。尽管在查案过程中脑海里关于案子的片段依然不停飞跃,却会忽然跳出金泰亨的那张时而玩世不恭时而一本正经的脸。


田柾国算是认栽了。


从未有过这样的人出现在他的生命里,而当这个人出现的时候,是如此的猝不及防,让人毫无准备。他叹了口气,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从上了锁的抽屉里找出了一部几乎不用的手机,然后指尖在屏幕上方停留了片刻,最后还是落了下去,编辑了一条信息。


“帮我查一下金泰亨的父母和哥哥,还有前副队长的死因。小心。”


收件人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而这个号码的归属,是郑号锡。而在此刻,他无法看到消息,只有在他下班回家之后才会打开另一个手机检查一下是否有重要信息。这是在隔墙有耳、警局形势非常不明的情况下,田柾国唯一可以安全联络上他的方式了。

楼主 李猫菊  发布于 2017-04-01 08:03:00 +0800 CST  
此时正值下午,金泰亨却身处金碧辉煌的会所之中,与他多日未见的朋友们喝着酒相谈甚欢。


“听说这边新来了一批美女,让老板带人来瞧瞧?”一个穿得十分体面的小青年对着服务生挥挥手,示意她去带人过来。


而这个服务生知道他们是常客,也知道他们和老板是朋友,于是很有眼力见地笑着,转身就去找人来了。


“金哥,终于舍得出来玩儿了?”


金泰亨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有些心不在焉地答道:“怎么?你们几日不见就这么想我了?”


这群人笑了起来:“可少给自己脸上贴金啊。”


“我可不是贴金。”金泰亨挑了挑眉,“我就姓金。”


说完就来了一群花枝招展的小美人。金泰亨就这么看着眼前的人——按理来说有美女的话他应该是最起劲的一个,这会儿心里却少了雀跃,反而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一个长相可爱身材性感的姑娘靠近他,他才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不对劲了。


“这才叫‘贴金’,看见没?”身边是起哄的声音,而金泰亨却觉得浑身不舒服,想要立刻把搭在自己胳膊上的那只芊芊玉手给拍下去。


他闭了闭眼睛,然后换上一副已经烂熟于心的花花公子面孔,好看的手指从姑娘的手背上拂过,虽然没有触碰到肌肤,却让姑娘的心脏砰砰直跳。他笑得十分暧昧,勾起嘴角坏笑了一声,低低地连哄带骗道:“你真是太可爱了。可惜我喝了太多酒,这会儿得去趟卫生间,在这儿等我,好吗?”


姑娘像是没有遇到过这么好看还这么会说话的,一下子就被这花言巧语给哄得在原地愣愣地点了点头。


金泰亨就这么擦着几个人的肩膀出了包间,却丝毫没有要去洗手间的意思,而是直直地出了会所大门,一屁股坐进了自己的车里。


他的两只胳膊重重地砸在了方向盘上,然后把脸给深深地埋了进去。


自己的不对劲已经说明了一切,自以为是地以为只要回到以前的生活就能发现其实并没有喜欢上田柾国,原来统统都是错觉。已经回不去了,连最普通的这些举动都难以做出,还如何能够回到以前的生活?田柾国这个人,明明是他先把自己给扯到他那一边的,却命令着他不许靠近。嘴上说着一些模棱两可暧昧不明的话,可是又让他该如何是好?


金泰亨的心脏有些酸涩,一向都不知道什么是喜欢的感觉的他,现在才明白,这种感情会在某一刻猛然膨胀。它在自己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开始无声地悄悄生长,直到这一刻才在他清楚意识到的时候,在顷刻之间炸裂,发出轰天巨响。


他掏出手机给还在会所里的朋友发了个消息,说是喝得不太舒服就先走了。而他确实也是喝了不少酒,无法开车。


他在通讯录里的“田柾国”三个字上停顿了很久,还是没有按下去。


金泰亨终于明白,以前的无所顾忌全都是因为没有上心。没有上心,才会言语轻佻;没有上心,才会见举止浮薄。而现在,他竟然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打电话给田柾国,也不知道自己敢不敢打给他。能说什么呢?我喝醉了,来接我?——这可太不像话了,就像是清清楚楚地告诉着田柾国他的心思一般。


巧合的是,田柾国忽然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


金泰亨被吓得一激灵,条件反射般地伸手按下了接听键。


“你在哪里呢?”电话里的声音听上去心情还不错,“一起吃晚饭?”


“我……”金泰亨欲言又止,然后咬了咬牙,硬是把话从牙缝里给挤了出来,“我喝多了开不了车,要不你过来接我一下呗田队?”


对方静默了许久,久到他都以为田柾国已经把电话给挂了。


“地址告诉我。”然而对面忽然传来了声音,而他能够听得出来,这个声音一下子沉了不少。


金泰亨报出了一串地址。而在田柾国告诉他一会儿就来之后,他就不知怎么地,心里踏实得不像话,一下子就因为酒精的作用睡着在了方向盘上。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在田柾国的车里了。


他偷偷地睁了睁眼,用余光瞄了一下身边的人。只见他神情有些紧绷,也不知道是在紧张还是在生气。


金泰亨就这么用眼睛眯着一条缝看着他。和他相处的时间变得久了,这个人竟然让人越看越顺眼。充满男性化的骨骼线条,亮闪闪的眼睛,高耸的鼻梁,怎么看怎么好看。而只要他在,金泰亨就会莫名地产生极大的安全感,甚至是依赖感。可他到底对自己抱着什么样的心情?金泰亨并不确定。


忽然地,他灵光一现。


既然喝了酒,那就不如好好地利用一下这个先机条件,旁敲侧击地把田柾国的想法给骗出来。




到金泰亨家的时候,金泰亨假装刚醒的样子揉了揉眼睛。


身边的人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下车。


金泰亨迷迷糊糊地解开了安全带,打开车门,然后脚在地上踩了好几下,差点直接滑下去。田柾国看着他喝成这个样子,也是拿他毫无办法,直接一把举起他,从他裤子口袋里找出了大门钥匙,竖着抱起他就进了屋。金泰亨的脑袋埋在田柾国的颈窝处,他有些贪恋这夹杂着田柾国的气息的温暖。


可是他必须装作烂醉的样子。于是他像是闹脾气似的在田柾国的肩膀上蹭来蹭去,嚷嚷着放他下来。


本来他们就离得太近,这会儿又被金泰亨这么一蹭,田柾国感觉自己刷地僵硬了。可是他跟个喝醉的人也计较不了什么,于是发狠地拍了一巴掌金泰亨的屁股,然后把他放在了卧室的床上。


金泰亨的脸上泛红,笑嘻嘻地看着他。


“我是让你休息,没让你去喝酒。”田柾国的气息有些危险,“况且这还没到晚上呢,就喝成了这样。”


“田队还管我私生活呀?”金泰亨笑得很是开心,大着舌头补充道,“我不但喝酒了,我还调戏了好多美女,哇,身材超级正的……”


话音刚落,金泰亨就感受到了头顶上布下一片阴霾。


田柾国的脸凑到了他的面前,眼神像是要将他活剥生吞了一般,嘴唇却在靠近了一毫米之后就停住了。


“金泰亨。”


“田队,你管我这么多干什么?”金泰亨瞪着大大的眼睛,“难道是喜欢我不成?”


田柾国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像是在做出什么决定。


然后他呼了口气,睁开眼,在距离金泰亨只有一厘米的地方一字一句地说道:“是,我喜欢你。”


——喝醉了,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吧。


“喜欢到我不管怎么拼命压抑克制,这种喜欢还是越长越快。”


——喝醉了,应该什么都不会记得的吧。


“所以,能不能再让我自私一次,不要再对别人抱有好感了?”


——就让我坦坦荡荡地说出来一次吧。




金泰亨的身体在这个时候瞬间僵直。他的心脏飞快地跳动,大脑几乎就是一片空白。


可是他必须快速做出该有的反应。


只见金泰亨依然瞪着圆圆的眼睛,皱了皱眉嘟囔了一句:“你说什么呀!我听不清!” 然后气鼓鼓地倒在了床上。


田柾国失笑。


“那我先走了。”


转身的时候却被被窝里伸出的一只手拽住:“你就住客房嘛,我不想一个人。”


田柾国被他具有撒娇意味的语气给弄得心里一软。


“明天不是沈蓝的葬礼嘛,正好一起去。”金泰亨轻声道。


像是找到了什么合适的理由一般,田柾国叹了口气:“好。” 然后给他掖了掖被子。


轻轻关上门的时候田柾国才笑道:“这倒是记得挺牢。”






——当然记得牢了,因为这是可以让你留下的理由啊。


金泰亨窝在被窝里,他能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像是海浪撞击沙滩,有力而又汹涌。


这是他从来都没有经历过的怦然心动。


田柾国也这么的喜欢着他。


像是吞了整整一罐子的蜜枣,连同裹着的被子都像是有了芬芳的甜味。




————————TBC————————

楼主 李猫菊  发布于 2017-04-01 08:03:00 +0800 CST  
第三案 鬼娃娃(十)


雨下得很大。
清晨六点的墓园,青葱的草坪被湮没在了一片灰暗之中,面前的黑白照映出一张美丽的脸庞,在雨中微笑着。曾经色彩斑斓的人忽然褪了色,全然成了存活在生者脑中的记忆,是那么的猝不及防。
此刻的雨就像电影里的葬礼上该有的那般,滂沱而下。
压抑着的哭声混杂在雨水中。墓前跪在地上的人深深地埋着头,直到浑身湿透,才温柔地看着照片里的人,嘴角提起一个悲伤的弧度。
墓碑已经被刻上了名字,而该放骨灰的地方依然空空如也。
一束被淋湿的蓝玫瑰,被悄悄藏在了后方。

楼主 李猫菊  发布于 2017-04-08 12:13:00 +0800 CST  
沈蓝的葬礼十分简单,而尽管已经尽可能地不透露任何风声,可还是有记者和狗仔靠着敏锐的嗅觉找到了葬礼的地点。
田柾国和金泰亨从家中匆匆出门,赶往他们有过几面之缘的“朋友”的葬礼,再加上是作为管这案子的警察,也该去送送她。
金泰亨在昨晚得知了田柾国藏着掖着的心意。从知道以后的不住讶异,强装镇定,悄然脸红,心乱如麻,到了最后平静下来在思考中遁入美梦。
他此刻也依旧装作因为喝多了酒而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只是言语行为上都有意无意地在无视着田柾国之前的警告。
雨滴在车窗上划出了动听的旋律。
田柾国开着车,金泰亨一边自然地拍了一把他结实的大腿,一边揉着眼睛。他的嘴上却说着一本正经的话:“今天这雨下得可真大,哗啦哗啦的。不知道沈蓝被杀害的时候,听到的是不是这样的声音。”
田柾国的大腿不由自主地往里面挪了一点,然后像是想从他脸上找寻出什么蛛丝马迹一般,用余光看了他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虽然他认为金泰亨昨晚没有听清他在说些什么,而就算听清了,那么酩酊大醉也绝对什么都记不得了。可他还是有些隐隐的不放心——因为金泰亨这些状似无意的行为。他接话道:“仔细一想,见到活生生的她的时候,也不过就是一周之前。”
金泰亨咧了咧嘴:“生命多脆弱啊。”
田柾国听出了他的口吻有些不太一样,一下就知道身边的这个人大概是又联想到了什么。他叹了口气,还在想着该怎么开口,却被金泰亨抢先。
只见他忽然从刚才的状态里跳脱了出来,脸上挂着他的调情式微笑,一边还眨了眨眼,语气刻意变得十分暧昧地意有所指:“所以说,生命如此脆弱,不如及~时~行~乐~”
最后四个字,语调上扬得恰到好处,搔弄得田柾国有些心痒。
他没有应声。
金泰亨手一伸,非常自觉地打开了田柾国车里的音乐。
没有料到这会儿田柾国却有了反应,一下子制住了他的手,然后从身边掏出一张CD,递给了他:“换这张听吧。”
“为什么?”金泰亨不解。
“因为现在的那张CD是英文歌。”
金泰亨的心里忽然涌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田柾国扭头对他微笑:“你不是听不懂英文吗。”
“……”金泰亨这会儿觉得田柾国真的是记仇界里的翘楚。


墓园在一个僻静的地方。沈蓝的家人、朋友都已经到场。
而她毕竟是个明星,因为这事,最近的话题热度也异常地高,于是警局不得不派一些刑警,以防被那一小撮狗仔们给扰乱。
田柾国对沈蓝的家人微微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而老两口不得不接受了女儿死亡的事实,双双直挺挺地站立着,脸上却是一丝表情也不见了,皱纹褶子深得不像是他们这个年纪的人。
沈蓝的朋友、剧组人员也站在了后方。
田柾国向着那个方向望去,只见一把黑色的雨伞之下,安书寒把瘦小的自己裹在一件大衣里。她还是来了。
像是感受到了田柾国的目光一样,安书寒也抬头,朝这个方向望了过来,然后再次面无表情地扭过了头。
葬礼就在这样灰暗、阴冷的空气里开始,结束。像是完成一个必须要完成的流程和仪式,给予了在世之人几分安慰。人们真心实意地希望逝者可以入土为安,在天堂幸福。而往往他们在此刻感叹着生命苦短,要懂得珍惜,可出了这墓园,过了几天平常日子,转头就忘。于是他们抱怨着世事不公,整日操劳,记得所有争吵,记得所有劳累,记得所有苦痛,却单单遗忘了最不该忘记的东西。


安葬完毕之后,田柾国和金泰亨也打算返回警局。然而田柾国看着一个人撑伞蹲着的那个身影,呼出了一口气。
“没想到她真的会来。”田柾国轻声说道。
“你觉得,她不该来吗?”金泰亨反问,知道他指的是安书寒。
田柾国看着他,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
“最该来的,就是她了吧。”金泰亨也朝着那个方向定定地望着。
田柾国蹙眉。
金泰亨略微扬了扬嘴角,没有解释,只是兀自走向了安书寒所在的位置。然而他在路过墓碑的时候忽然顿住了。
田柾国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墓碑的后面,隐隐约约露出了一抹蓝色。
他蹲下身子看了许久,好一会儿才表情变得有些惊愕,像是霎时间忽然明白了金泰亨刚才说的“最该来的就她了”是什么意思。
所有他之前感觉到的违和感,原来是出自这里。
原来他之前所自以为的一切,也不过就是无凭无据的揣测而已。案子讲究推理,讲究证据,而他所在行的,正是理性分析杀人动机,验证一切可能。而对于一些无迹可寻,微妙无比的感性事物,他就无法做到如此敏锐。
他站起身来,看向若有所思的金泰亨。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时候发现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会发现安书寒和沈蓝之间并没有任何深仇大恨的。而他不说,是否因为他已经确认了这和案情无关,也不会影响到他们抓捕凶手。
“金泰亨。“田柾国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金泰亨沉默片刻,应道,”七朵蓝玫瑰。“
“花语是……“
——我偷偷地爱着你。


一切都有了答案。
所以,安书寒才会费尽心机接近萧逸,为的恐怕不是要和萧逸在一起,而是拆散他们。所以,她才会在那个时候对着萧逸说对不起。所以,她才会在最后不顾一切地说出自己是杀人凶手,只想与沈蓝一同坠落同归于寂,就算背上枷锁也要扯上那么一丝的联系。
不可言说,无人可说。
这份隐匿在心里的感情永无见光之日。




金泰亨走到了安书寒的面前。
“还好吗?“
安书寒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金泰亨半蹲下了身子,没有带着半点疑问地陈述道:“墓碑后面的玫瑰,是你放的。“
“……是。”安书寒先是有些错愕,然后低头轻声道,“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金泰亨答道:“检查你随身物品的时候,在你的钱包深层,有一张沈蓝的照片,背面还有她写给你的祝福。仔细一想,就好像什么都说得通了。”
安书寒了然地闭上了眼,自嘲地笑道:“可是她到最后都不知道。这一厢情愿的单恋,只有现在能够说出口了。”
终于,结束了。
金泰亨叹了口气:“读懂她的意思了吗?”
安书寒蓦然睁眼,金泰亨的暗示如此明显,她蹙眉沉思。
那张照片的背面,写着几行字。
“以后多多联络我,
最近承蒙厚爱^ ^
把最真挚的祝福送给你。”
“每一行的最后一个字。“金泰亨低声说道,”难道不是藏尾吗?“
安书寒僵住。
因为从来都没有敢想过,从一开始,自己就给自己判了死刑。
根本没有想过沈蓝也有可能喜欢自己,导致这么容易能够发现的东西,就算看了成千上万遍,也没有能够读懂。心里深深埋下的“不可能“这三个字,堵住了她一切的希望,堵住了她一切的勇气。而自己一直以来做的这一切,她也不明白最后到底能有什么结果,也深深知道与此同时也在一刀一刀地割在沈蓝的心头——只是她现在才知道,可能沈蓝所品尝到的这份失去所爱之人的痛苦,不是来自于萧逸,而是于她。她的手脚冰凉,喉咙一阵干涩,像是噎住了一般,生生地咳嗽了好几声。
她一直以为自己在飞蛾扑火,被烈焰灼烧也能够死死撑住。可是沈蓝……沈蓝……
她揪住了胸口的领子,自己是那么的自私,自以为是地以为只有她一个人在受伤。可是明明……明明沈蓝才是遍体鳞伤的那一个……


田柾国目睹着眼前的这一切,像是想到了什么,脑海中的一根弦在一瞬间被搭上了,飞快地朝着人群撤离的方向跑去。
他的眼神死死地跟随着一个人,然后绕过人群在他面前站定。
“王导。“田柾国看着眼前这个瘦了许多的人,”你之前说,你是威胁了沈蓝不能做女主角,她才和你发生关系的?“
导演像是反应了许久,才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说道:“是啊。“
“你还记得她为什么之前不同意,后来又同意了吗?“田柾国喘了几口气,”你是不是提到了,她不能做女主角,别人也行,安书寒也行?“
“是。“导演不太明白他为什么把之前问过的问题在这时又问了一遍,想了想说道:”对,我是说了,多的是女演员想要成为女主,安书寒演技就不错。“
“你提到安书寒的时候,沈蓝有什么异常吗?“田柾国的语速快得可怕。
导演沉思片刻,然后一拍脑门,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疑惑:“好像是这样的。我威胁她不能成为女主的时候,她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可是我说到安书寒演技不错人也长得漂亮,沈蓝不行,我也可以找安书寒的时候,沈蓝忽然就……非常急切地同意了。“
田柾国攥着的双手忽然放松,垂落。
怕自己心里藏着的那个人受到伤害,才如此的不顾一切。所有的黑暗,统统由自己来承担。
阴差阳错,不过如此。




田柾国回到金泰亨身边的时候,安书寒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一些。
他忽然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告诉她,像是在她的伤口上狠狠地再补一刀。不告诉她,她又永远不会知道沈蓝有多爱她,而这对沈蓝也不公平。
在金泰亨询问的目光中,田柾国最终还是开口了。
雨依然在下着。
安书寒手中的雨伞倏然落地。
她的身躯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了大雨之中,头发一下子就被打湿,紧紧贴在她惨白的额前。她终于支撑不住地跌坐在了地上,腿上沾满了腥臭的泥土。她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抽搐,然后终于崩溃一般地嚎啕大哭。
她蓦然想起几日前在警局违心说出的话。
“讨厌到,想要把她撕碎。”
——不是的,爱她到,想要把自己撕碎。
这么多天来,她强撑着的表情在此刻再也无法维持下去,这是她第一次在人前如此失控,丢弃了装作无动于衷的演技,溃不成军。
那层保护着她的真实情感的面具,再也不要了吧。
田柾国在恍然间竟难以分清耳朵所听到的声音是雨声还是哭声。
雨点落地,竟也像是因为一场悲剧而潸然泪下。

楼主 李猫菊  发布于 2017-04-08 12:13:00 +0800 CST  
田柾国和金泰亨没有再做过多的停留,转身离开。
先是半晌的一路无言,然后田柾国把在脑中飞速整理的念头说了出来:“所以沈蓝这么多年来,对安书寒的所作所为一点反应都没有。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沈蓝应该不爱萧逸才是。她当初在王文光放话要追求萧逸的时候,为什么要表现得那么强烈,就好像……“
“就好像,想要给谁看到一样。”金泰亨十分自然地接口道,“况且,撇开这个不说,她和萧逸之间假装恩爱了这么多年,为的又是什么?”
田柾国飞快地走着:“或许只是掩人耳目,在娱乐圈里掩藏自己的性向。不过,萧逸的死亡如果不单纯,那整个事件也就错综复杂了,况且凶手在沈蓝的身上放了小鬼的玩具,这也一直让我非常在意。我之前已经让周零去查萧逸和沈蓝的关系了,包括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金泰亨点头,又补充了一句:“安书寒我觉得没什么,只是沈蓝和萧逸让我觉得非常不放心。单单从对讲机这一点上来讲,他们的牵扯一定更多。沈蓝在十年前的所作所为和这起案子之间的千丝万缕也是重点。而安书寒对我们来说,应该不过是个旁支而已。”
田柾国像是有什么心事一般,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话:“是啊,她不过就是个旁支罢了,尽管她和沈蓝之间令人惋惜。”
“田队觉得,惋惜?”金泰亨打断了他,“谁都不说,又怎么可能知道彼此的心意?”
——是啊,现在的我们,几乎差点落入同样的局面。


“因为心里认定这是不可能的爱恋。”田柾国道,“禁忌游戏未免过于危险。”
“为什么不可能?”金泰亨停了下来,竟是满脸的认真,“除了对于安书寒来说,在不知道萧逸和沈蓝是假戏真做的情况下就插足这一点,别的,有什么是禁忌的吗?“
“同性。“田柾国的睫毛微微下垂,手指下意识地捏了捏衣服的布料,声音也低了下来,“父母,朋友,工作,外界的压力往往会潜移默化地造成心理上的变化,不是人人都可以承受的。”
“你呢?”金泰亨抿着嘴,好看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田柾国,“如果是你,你能承受吗?”
田柾国一怔,不知道他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两个人明面上谈论着案情,此刻却像在打着哑谜一般。
“我可以。”田柾国笃定,却顿了顿,“只是我,不希望我喜欢的那个人承受任何压力,受到任何伤害。”
“田队可不要以为,能承受一切的只有你自己。谁也没有那么脆弱。”金泰亨嗤笑一声,然后挑眉,“彼此不说,就没有一方会心知肚明。沈蓝和安书寒最后还是两败俱伤,倒不如真真切切地赴汤蹈火一回。”
金泰亨勾起了嘴角,明晃晃的笑容让人移不开眼:“况且,这不就是爱该有的样子吗?”
田柾国看着他,眼里几乎风云变幻。他不知道这是不是金泰亨给他的暗示。
他的心脏在此刻跳动得厉害。
金泰亨认真的眼睛像极了可以令人不顾一切跳入的深渊。好像只要向他靠近一步,就可以把这个人,这个卷走了自己一大半理智的人揽入怀中,自私地占为己有。田柾国张了张嘴,一句“喜欢”几欲脱口而出。
想把眼前的金泰亨圈在怀中,想把他的脑袋揉搓一遍又一遍,想亲吻他的眼睛、鼻子、嘴巴,想抚摸他的锁骨、腰间、一切。想让他成为自己的。想和他有着肌肤之亲。
可是这样的火烧得越烈,田柾国不知为何就越是克制得厉害。可是接下来呢?想好接下来怎么办了吗?金泰亨原本安宁的生活,会因为他而出差错吗?可是就像金泰亨说的那样,爱情本不就该是这样无需理智的吗?
他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到了最后依旧是没有把想说的话给说出来。
一句也好。他紧紧地握着拳头。自己怎么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金泰亨像是看出了他在想些什么,也没有再步步紧逼下去,笑着说道:“田队,你先回警局吧。我有东西忘带,打车回趟家。田队批准吗?”
田柾国下意识地点头。
金泰亨转身离开。
他潇洒地背对着田柾国挥了挥手,一脚一脚踩在被雨水冲刷过的地面,鞋底和湿泥的摩擦发出轻盈的响声。直至他的人影消失在了拐角。
像是抓不住的飞离开去的飘絮。

楼主 李猫菊  发布于 2017-04-08 12:14:00 +0800 CST  
田柾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警局。一路上他都在回想着金泰亨刚才的话语,神情,转身就走的背影。一切的一切都在吞噬着他的神经,理智的弦还剩最后一点支撑的力气,只要轻轻一拨就可以崩断。
法医室里又传来了闵玧其没谱的言语。
田柾国忽然就有些羡慕闵玧其这随着性子来的样子。
在警局待了这么多年,自己竟是越来越谨慎,什么事都能分出个条理,什么都得想清后果。可是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这样的。
沈蓝和安书寒的结局让他感到心慌。
金泰亨的那个背影让田柾国不安到想要立刻见到他,把他圈入怀中再也不放手。
告诉他,自己喜欢他。
告诉他,每时每刻都是这么的喜欢他。
告诉他,每分每秒都更喜欢他。
就算自己用力地想要扯开一毫米的距离,却依旧控制不住地向前挪动一厘米。




那么的魂不守舍,就连午饭都食不知味。
直到在办公桌前写了一会儿报告,田柾国才看到金泰亨在警局里晃悠的身影。
他笔尖的速度慢了下来,黑色签字笔在田柾国的手中转了几圈,然后落在了桌上。
他起身,向着金泰亨的方向走去。
明明是身体上的靠近,可他踏出的每一步,都像是心脏间的靠近。


然而在路过他的电脑的时候,田柾国才发现电脑的后方多了什么。
它被仔细地藏在了电脑和笔记本的后面,不露一丝缝隙,恰好在前方无法看到。
田柾国低头,看了过去。
紧接着,他就死死握住了拳头,关节发白,眼里是压抑不住了的情绪喷涌而出。然后他转身,也顾不上刑警们看过来的疑惑的眼神,直直地奔向了金泰亨。


金泰亨……
最后的最后,竟还是让你成为了迈出第一步的人。




田柾国的脑中,全部都是金泰亨藏在他桌后的那束花。


——七朵蓝玫瑰。
——我偷偷地,爱着你。




————————TBC————————

楼主 李猫菊  发布于 2017-04-08 12:15:00 +0800 CST  
来虐狗了!








第四案 未亡人(一)


金泰亨在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已经被田柾国一把拽住胳膊从座位上拎了起来,连拖带拽地往警局外面带,而他只能有些踉跄地跟出去。虽然心里知道田柾国大概是看到了他趁着午饭时间放在桌上的蓝玫瑰,可他却完全没有料想到,一向冷静无比的田队长,竟然一下子就这么冲过来,根本不顾警局里其他人的视线,直接就这么粗蛮地把他给拽了出去。


田柾国努力压抑着,却还是漏出粗重的喘息声。他几乎是又拽又抱地将人给带到了警局的楼梯间,然后用力地关上了身后的门,重重地把金泰亨抵在了墙上。


脚下是向下延伸的白色阶梯,见不到底,像是万丈深渊。


田柾国眼里发烫,将金泰亨的两只手腕紧紧扣在一起,压在了他头顶上方的墙面上,一只手撑在了他的腰侧,滚烫的气息喷洒在金泰亨的鼻间,嘴里说出的话却温柔得让人酥软:“金泰亨,你想好了吗?”


金泰亨觉得自己就快要碰到田柾国的鼻尖,双手也无法动弹,心脏第一次跳到几乎停滞。他抿了抿嘴唇,然后低低地应道:“嗯。”
“这条路很难走。”
“嗯。”
“就算知道,你也愿意?”
“嗯。”
“金泰亨,我非常非常喜欢你。”
“嗯。”
“我从来没有这样为一个人失去理智过。”田柾国的刘海贴在他冒着些许汗水的额前,抓着金泰亨的手松了下来,沿着他的胳膊一路下滑,直到抚上金泰亨温热的脸颊。田柾国暗色的眸子像是被什么给死死吸住了一般,片刻都不愿意离开面前的这张脸。而他的这一面,只有田柾国可以看到,也只能被田柾国所看到,“你偷走了我的理智,金泰亨。所以……”


田柾国意味深长地顿了顿,然后刚才的温柔像是消失殆尽一般,撑在墙上的手一瞬间狠狠地一把搭住金泰亨的腰往自己这边用力地揽过来,然后另一只手绕过金泰亨的耳朵,扣住了他毛茸茸的后脑勺,眼睛里燃烧着异于往常的神色,像是一团达到三千摄氏度的火焰,钻过空气直接灼烧到金泰亨的眼底。他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丝痞气的笑容,带着沙哑说出的话语都像是有了滚烫的温度:“所以,该罚。”


金泰亨就这么在毫无抵抗之力的情况下瞪大了眼睛,任由田柾国用蛮力压制着他,而他除了心跳,什么都已经无法感知到。


田柾国盯着他的眼睛,然后缓缓向下移去,直到盯住了他的红得泛着光亮的嘴唇,像是诱人的禁果。他的眼神瞬间发狠,然后在电光火石之间就低头堵住了金泰亨的嘴唇。


带着温柔力道的摩挲,让两个人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了起来。如果说上一次唇与唇之间的触碰是以警告为初衷,那么这一次,是完完全全的想要将对方拥有的热烈。田柾国霸道地撬开金泰亨的牙关,不给对方一丝拒绝反抗的机会,扶着他腰间的手也加重了力道,隔着衣服的布料在他身上揉捏着。金泰亨轻哼一声,脸上已经红得不像话,牙齿缝和味蕾上都沾上了田柾国的荷尔蒙味道,舌头扫过的地方是止不住的酥麻。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发现退无可退,而浑身上下都不知何时被田柾国给牢牢禁锢住了。


圈着他的人在这时暂时放过了他,充斥着隐隐欲望气息的脸颊却依然离他很近。金泰亨从未这么近距离地仔细看过田柾国,这才发现他的眼睛弧度勾人得不可理喻,如果说此时的金泰亨有些神志不清,那他愿意沉溺在此刻的神志不清中迟一点再醒来。金泰亨就这么望着他,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定定地叫到:“田柾国。”


田柾国揉了揉他的脑袋,温柔得让人意乱情迷:“嗯?”


“田柾国。”金泰亨的眼睛里带着浅浅的笑意,“这个叫法,田队批准吗?”


田柾国明显地一滞,然后瞳孔迅速收紧,手指尖再次微微用力。他看着金泰亨带上了些许雾气的眸子,再次低头欺身夺走了金泰亨的呼吸。


这回他没有再压制着金泰亨了,而是两手都撑在他身侧的墙壁上,轻柔而又缠绵地覆上了他的嘴唇,长长的睫毛落下,盖住了眼里的一片波澜。


金泰亨闭着的眼睛微微颤抖,开始回应起了田柾国,双手也缓缓地攀上了他的脖子,然后一个用力,把他的唇舌往自己这里压得更近。他伸出了舌头,想要占据主导似的,现学现卖地钻入田柾国的口腔,灵活地在游走在唇齿之间。直到他轻轻地在田柾国的唇瓣上舔了一圈之后才睁眼,然后揪着田柾国的衣领把他的脑袋固定在自己的正前方,又在自己的嘴唇上舔了舔,才勾着嘴角,一副风流模样:“怎么样?技术还不赖吧?”


田柾国微微喘着粗气,看着面前低哑着声音,眼神泛着旖旎的人。他有些危险地眯了眯眼睛,挑眉看着金泰亨:“熟能生巧?”


短短的四个字,却让金泰亨觉得浑身一怂。金泰亨立刻改口:“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看着田柾国微微好转的脸色,金泰亨才凑近在耳边喷着属于他的气息,一副慵懒的腔调,调子里说不出有多诱人:“都是田队教得好。”


田柾国这才收起了那副审视的表情,向后退了一步,双手插在裤袋里站得笔直,说道:“金泰亨,以后私下就别叫我田队了。”


金泰亨坏笑着咧了咧嘴:“田队。”


田柾国再次挑了挑眉,拇指和食指暧昧地捏住了金泰亨的下巴,说出的话却是官方得很:“金副队,不如这次剩余的报告就全部都由你来写吧。”


说完他就扬起嘴角,指尖一路从下巴滑到金泰亨的脖颈,断断续续地触碰着他的皮肤,然后打开门转身离开楼梯间,回了警局办公室。


金泰亨撇了撇嘴,笑道:“切,翻脸不认人。”


他看着田柾国离开的方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然后“嘶”了一声,这才感觉有些疼。

楼主 李猫菊  发布于 2017-04-15 14:07:00 +0800 CST  
金泰亨收拾好表情了之后才回到办公室。


而短短这么一会儿,警局里竟然就变得十分热闹了。金泰亨循声望去,只见一群刑警们不知在争吵着什么。田柾国望见了他,立刻对他招了招手,解释道:“警局楼下在拉横幅,沈蓝的父母亲戚想要讨个说法,希望孟哲能够得到合理的刑事处罚。”


金泰亨一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孟哲是未成年人,而就算他犯的是杀人罪,也无法获得任何刑事处罚。这是法律。不管这个未成年人到底有多么的穷凶恶极,法律都赐予他一个洗心革面的机会。可是作为被害者的父母,能够甘心吗?显然不能。而他们却毫无办法,除了一命换一命之外,他们大概也是无法接受别的判决结果的。可就连刑事处罚都没有,又怎么可能以命相抵?


刑警们因为此事而在辩驳着到底要不要下楼管一管安抚一下,却一直没有得到上头的批准,不知该如何处理。


田柾国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我和金副队下楼解决一下吧,我们负责了这个案子,由我们出面也比较妥当。”


“可是这毕竟是挺大的事儿,上头还没有……”


“难道就这么不管不问?”田柾国的眼神逐渐变寒,看得他们一个个都不敢出声了,“捂住耳朵不听,这件事就可以相当于不存在是吗?”


金泰亨叹了口气,就算沈蓝多年前有着极大可能犯下了同样的罪,可是这不代表她出事了就可以撒手不管。该追究的,依旧要追究。


田柾国和金泰亨对视了一眼,一同下了楼。


沈蓝的父母佝偻着身躯,声嘶力竭地喊着:“请还我女儿一个公道……不能就这么放过杀人凶手啊……”


“请把凶手绳之以法啊……”


金泰亨心里有些堵得慌。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竟是在开口的时候嗓子都有些喑哑:“对不起。凶手是未成年人,没有办法判处刑事处罚。”


沈蓝的父亲一下子跪了下来,整个人都像是枯竭了一般:“难道他就什么相应的惩罚也不用承担,就这么逃过了法律的制裁吗?”


“……会严加管教的。”金泰亨沉默了许久,才把这句话给挤出来。


“不是说……”沈蓝的母亲早就哭干了眼泪,只剩下如同自言自语一般的呜咽,“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的吗……”


田柾国心里的某个点像是被触动了一般,泛上一股五味杂陈的味道。是啊,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可是这个时候听着这句话,他却觉得揪心。


人们以为孩子犯错理所应当,所以,就算是犯了天大的错误,竟也能认为他们会重新做人。可是,正因为是个孩子,做出如此凶恶的事情才更令人心悸、不可理喻。不该处罚吗?可是这又凭什么,因为他是个未成年人,就能如此有恃无恐吗?


“对不起。”田柾国不知道除了抱歉以外能说些什么,只能重复道,“对不起。”


“只是,据孟哲所说,他是为父亲报仇。”田柾国沉默了很久才决定说出来,因为即使残忍,他也还是太想知道这个答案了,“沈蓝在十年前,有……进过警局的记录吗?”


田柾国尽量说得委婉了一些,但意思却是十分明白了。


沈蓝父母同时露出了惊愕之色,大声叫到:“不可能!蓝蓝从没有犯过罪,进什么警局?杀了人还净胡扯理由!简直是不可饶恕!!”


金泰亨迅速上前安抚住了他们的情绪,然后旁敲侧击地问道:“那么也就是说,沈蓝没有犯过罪,警局从未通知过你们是吗?”


“是。”沈蓝父母应道,“蓝蓝怎么可能会进局子……”


金泰亨看了一眼田柾国,发现他正出神地看着前方,指尖在裤腿处一下一下地敲击着。


他立刻又连哄带骗地告诉沈蓝父母他们一定会竭尽全力为沈蓝讨回一个公道,向上级反映。而沈蓝是名气颇大的公众人物,就算他们不提起,网民们也是会对此作出评论并且把给孟哲定罪的事搬到台面上来讲的。而即使没有办法判处孟哲,他以后的路也已经很难走了,在舆论的带领下他必定难以抬头。


像是被金泰亨给暂时说服了一般,沈蓝的父母和亲戚犹豫着,最后还是决定先离开警局,等待最后的结果。


田柾国对着金泰亨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脑袋:“你回办公室吧,我上楼找一下李局。”






田柾国一路飞快地进了楼,上到了局长、副局长以及高层们所在的楼层。


李局长见到他来有些意外,因为田柾国没有重大事件的话,是不会特意去找他的。虽然平时和他开玩笑似的互相挤兑得乐此不疲,可李局长心里也清楚,如果不是因为有任务,他们也确实很少交流。


而此刻的田柾国看起来和平时非常不一样。时常露出的调侃神色是一点也不见了,一张英俊的脸上布满了严肃。


李局长放下了手上的事情,坐在办公椅上,抬头问道:“什么事?”


田柾国确实没有任何和他开玩笑的心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认真地说道:“我冒昧去处理了一下沈蓝父母的事。而就在刚刚,我觉得有事想要和李局您商量。”


李局长也认真地看向他,道:“你说。”


田柾国向前了一步:“未成年人保护法,保护的真的是大多数未成年人吗?”


“虽然确实对保护无辜的未成年人起了很大作用,但显然,犯了罪的未成年人像是受到了更多的保护。”田柾国顿了顿,“李局,我们市局,能够向上级提出更改未成年人保护法的方案吗?”


李局长显然没有料想到他说出的是这样一番不知天高地厚的话。他揉了揉太阳穴,语重心长地说道:“田队长啊,就算我们提出了,也很难实施,很难改变。况且这类案子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正因为不是第一次发生,”田柾国双手重重地拍在了李局长面前的桌子上,“所以才更应该重视。孟哲说沈蓝在十年前杀了他的父亲,而这如果是真的,那么,一起未成年人杀人案引起另一起未成年人杀人案发生,这样的蝴蝶效应实在是太可怕了。”


李局长到底是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人了,丝毫没有被田柾国突如其来的举动给震慑住,反而愈发严肃地盯着田柾国的眼睛,眼神也渐渐清晰凛冽了起来:“可是现在,不也是终结了吗?我们向上级提出这种修改法案,不过是蚍蜉撼树,根本起不到任何效果,尤其是这种延续了这么多年的法案。”


“螳臂当车,也该试试才对。”田柾国应道。


“明知会断,”李局长深深地看着田柾国,“又何必要去当车?”


田柾国一言不发。


李局长叹了口气:“你太年轻。”


田柾国轻笑,离开前低声说道:“看来,我和李局没什么好说的了。”

楼主 李猫菊  发布于 2017-04-15 14:09:00 +0800 CST  
金泰亨在座位上有些心神不宁。他大约猜到了田柾国是去找李局干什么的,却又担心他吃一个闭门羹。果然,田柾国回来的时候脸色并没有多好。


金泰亨走去了他的座位旁边,看了眼四下无人往这边看,于是偷偷地握了握他的手,说道:“你应该也猜想到了这个结果。”


“嗯。”田柾国点点头,“确实也不意外。”


他抬头看着金泰亨,顿时觉得有些惆怅的心情被席卷走了一大半,他也用余光观察了一下周围,然后坏心眼地一把抓住金泰亨的胳膊把他往自己这里一拽,迅速地亲了一下他的嘴唇。


“喂……”金泰亨霎时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与此同时却又觉得有些刺激,“田队,上班时间可不能这样啊。”


“哪样?”田柾国笑着掐了掐他的腰,“这样?”


金泰亨觉得田柾国像是被曾经的他给附身了一般,而可怕的是,自己竟毫无招架之力。


田柾国又说着同一本正经的语气所不符的话:“记住了,这不叫‘这样’,这叫——吃,豆,腐。”


金泰亨被他的无耻给惊到了。


——他们田队长,果然是个假正经。


只是,在这个方面,他是绝对不会服输的。


他迅速地做出了反应,也不管四周是否有人注意了,一下子用左手勾住了田柾国的肩膀,弯下腰装作在和他说话的样子,右手则是不安分地抓住了田柾国的领口,缓慢地解开了一颗扣子,却并没有继续,也没有探进衣服里,而是轻轻地从他的胸口一路游走到他的小腹,在上面打着圈:“田队,平时没有少锻炼啊。”


田柾国一把抓住了他这只作乱的手,低低笑道:“以后会给你锻炼的机会的。”


金泰亨一僵,总觉得这话哪里怪怪的。可他也来不及多想,只是眯着眼睛调侃道:“模范队长现在这幅模样,会不会有点不太敬业呢?”


“受美色蛊惑。”田柾国捏了捏在他手心里的那只手,“反正报告也差不多快要写完了。”


“不过说起来,过两天咱们组又有个小假期了。”金泰亨意有所指地看着田柾国。


“嗯。”田柾国宠溺地看着面前流露出一丝小心思的人,“带你约会。”


金泰亨满意地点了点头。


“只是……这桩案子虽然算是结束了,可依然有让我疑惑的地方。或者说,让人有疑问的地方太多了。”田柾国的视线又回到了报告上,皱了皱眉,“和上一起一样……”


同样是没有完全了结,同样是对讲机的出现,同样是那只幽灵的操纵,同样……


“是未成年人犯罪。”田柾国和金泰亨同时说了出来。


“如果说所有犯罪者都是未成年人这一点是有意为之的话,”田柾国的声音有些干涩,“那么下一起……”


“也一定是未成年人作案。”金泰亨像是有某种感应一般,笃定地报出了这个让他自己都心惊的答案。


田柾国紧紧锁着眉头:“而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从刚才某一个点开始,我察觉到了这一起案子有什么地方和上一起不一样。”


“是从沈蓝父母来抗议开始的吧。”金泰亨几乎是没有思考就脱口而出。


而金泰亨的回答往往一击即中,像是比田柾国自己还要了解自己一般。


田柾国抓着金泰亨的手忽然用力,眼睛里也在顷刻间无比清明,他张了张嘴,片刻之后才说道:“按理来说,确实是这样才对。自己的孩子被人杀害,如果凶手无法被判处刑罚,家长确实是该来闹事才对。可是佟泽的案子里,竟然没有家长来闹事。可怕的是,没有一个家长过来抗议。”


金泰亨也顿时心里一沉:“当时他们的父母确实有些不太对劲。比如说,傅一正的父亲在收到儿子耳朵的时候没有立刻报警,反而对警察有所顾忌。”


找到了一份重要的线索,田柾国立刻起身,拍了拍金泰亨的肩膀,然后飞快地走到周零的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


“佟泽案里的受害人父母背景,全部,仔细地给我调查清楚。”




有什么东西,像是慢慢聚集在了一起。




————————————TBC————————————

楼主 李猫菊  发布于 2017-04-15 14:10:00 +0800 CST  
第四案 未亡人(二)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falling down, falling down.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My fair lady.”


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在一片黑暗中拎着裙摆,一蹦一跳地在木质地板上重复吟唱着空灵而又诡异的调子,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像是一只被提着线的人形娃娃。直到她跳到了一面镜子的正前方,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做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大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镜子里的那张脸。
“晚上不可以再这样唱歌跳舞了哦。”她的身边多出了一个身影,他修长的身体缓缓蹲了下来,伸手刮了刮小女孩的鼻子,温柔地说道,“这样会影响别人休息的哦,去房间睡觉吧,好不好?”
“好,可是我不要和我自己一个房间。”小女孩瘪了瘪嘴。
“好,都听你的。”男人轻声哄着她。
小女孩对着他做出了一个笑容,问道:“我这么笑,对吗?”
“嗯,对。”
她好像很开心似的,又情不自禁地哼了一句歌,然后忽然意识到刚刚才答应了不再歌唱,于是赶紧捂住了嘴。
男人带着她去了房间,小女孩拉着他想要他讲都市传说当作入眠读物。可是已经太晚,别的孩子都已经睡着了,他只能安慰她明天早些时候再讲。直到她睡下男人才离开,然后对着她的方向轻微地叹了一口气。


黑泽市有一个恐怖的都市传说。他不过是在无意间提过一次,小女孩便总是求他讲。
这个都市鬼怪异闻也不知是真是假,传说是从多年前的真实案件中改编而来,可大多数人还是觉得这只是杜撰出来的一个故事,毕竟那个案件十分的含糊不清,记录也都几乎不可考,更何况这其中还掺杂了恐怖灵异的元素。
传说在那一年的四月,每一个星期四的晚上,穿着素色裙子的小女孩幽灵都会出现在游乐园里自己一个人玩起来,本该停掉的设施也会在她来的时候自动开启。而她要是玩得不开心,就会在街上找一个人来陪她玩。而这个人,最后第二天清晨都会被发现以古怪的姿势死在游乐园的设施上。
“旋转木马上的男人断了脚,云霄飞车上的女人没了头,摩天轮上是流出的血液,海盗船上是吐出的肠子……“
这首旋律好听,歌词却怪异血腥的童谣就从此悄悄地蔓延了开来。

楼主 李猫菊  发布于 2017-04-22 11:17:00 +0800 CST  
警局里的这几天过得十分快,转眼就到了重案A组所有人都盼了很久的小假期。
田柾国一大早就打了个电话给金泰亨,语气里尽是笑意:“随便穿穿就可以下楼了,我在你家楼下。”
金泰亨显然还没有起床。只听他叫了一声就迅速挂断了电话,挂断的前一刻嘴里快速说着:“五分钟,我这就下来。”
田柾国前一秒还在笑他的信口胡说,下一刻就真的在五分钟之内就看到了金泰亨的人影。只见他十分自觉地就拉开田柾国的车门,一屁股坐了进去。
田柾国看了一眼他的装扮,忍俊不禁地说道:“让你随便穿穿,你也不用真的这么随便吧。”
金泰亨拍了拍他宽松舒适的黑色阔腿裤,瞄了田柾国一眼,反唇相讥:“我还没有嫌你这车破呢。”
田柾国噎住,看着他一脸的睡眼惺忪,揉了揉眉心:“这好歹是我们第一次约会,这么不走心?”
“啊。”金泰亨忽然一拍脑门,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忘了这是约会!”
田柾国这回是连话都不想说了,直接一脚油门把车给开了出去。


金泰亨有点过意不去,小心翼翼地把脑袋探过去了一点点:“那个,我其实是记得的。”
田柾国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的道路,没做回应。
“我道歉!”金泰亨心里一横,侧过了身子。
田柾国依然专心致志地开着车。
“可别逼我来狠的啊。”金泰亨把他的鸭舌帽往下压了压,眯着眼睛说道,“你也不想车毁人亡的吧。”
只见田柾国的眉间动了动,仍旧没有做声。
金泰亨的玩心一下就上来了。天大地大,他最不怕的就是惹事儿。只听他窃窃地坏笑一声,然后坐在副驾驶上的身影一阵蠢蠢欲动之后,就钻出一只手来,直捣身边人的某个身体部位。
而田柾国反应十分迅速,在金泰亨这只想要胡作非为的手距离自己的裤裆还有一厘米的时候腾出空档抓住了他,然后把这只想要乱来的手给紧紧裹在手心里。
金泰亨只觉得手背上一阵电流穿过。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对田柾国没有抵抗力到这般地步了?他出神地盯着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有些懊恼。
田柾国勾起了嘴角,侧头对他挑起了眉:“确实不想车毁人亡。我的定力可没你想象得那么好。”
金泰亨有些发怵 ,刚想说些什么,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只见他终于老实地坐在一边,然后笑眯眯地说道:“喂妈,我在路上呢。啊没没,没在开车,你说。”
“和警局的田队长一起呢。这阵子刚忙完,正好放假就出去透透气。”
“啊?什么?”金泰亨忽然脸上一皱,五官摆出一个嫌弃的表情,“我年纪轻轻的相什么亲?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身边全是漂亮女孩子,你还用给我愁吗……诶……你干嘛……”
田柾国一把夺过金泰亨的手机,贴在自己的耳边,既客气又温柔地说道:“阿姨您好,我是重案A组队长,田柾国。是这样的,金副队在警局里其实已经有了心仪的对象,就是不好意思跟您说,我看他这么扭扭捏捏的,索性就直接冒昧用他的手机和您说话了……嗯不客气的,改天一定来拜访您。”
直至挂断电话,金泰亨才从石化状态里走出来。他一脸撞鬼一般地说道:“不是,你这怎么还替我编起来了?”
田柾国耸耸肩:“总得有个说服力强一些的理由不去相亲吧。”
“也是。我这推辞得太没有诚意了。”金泰亨点点头,又疑惑道,“不过,你之前还担心父母的问题,现在怎么这么横冲直撞的?”
田柾国偏头对着他笑:“你都不怕,我还怕什么?”
金泰亨怔住,直愣愣地盯着他看。
一万句的情话都敌不过这一句。


可是还没来得及感动太久,田柾国就眼神一凛,嘴角温暖的笑容陡然消失不见。
“以后你的身边,可不会再出现了——漂,亮,女,孩,子。”
金泰亨撇了撇嘴冷哼一声,扭头看着窗外的街景,嘴角却是忍不住地上扬。
想要看着田柾国要将他占为己有的样子。
想要再多看一点。




直至下车,金泰亨才发现,他可能对于田柾国一直有着什么误解。
“游……游乐园?”金泰亨终于舍得掀开他金贵的鸭舌帽,然后用食指对着游乐园的方向戳了戳,“看不出田队喜欢这种?”
“怎么了?”田柾国回答得理所应当,“我查过了,游乐园是约会地点的第一位。”
金泰亨扶额:“这么随便?”
田柾国微微一笑:“是啊,随便到都差点忘了今天有约会了。”
这不笑不要紧,一笑笑得金泰亨寒毛直竖。他默默地伸手把帽子压了回去,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可是他嘴里是在吐槽着,眼里却是熠熠发光。心里满满的全是愉悦,比上学的时候老师说周五不用上课还要高兴。
田柾国看着他抿唇偷乐的样子笑了。
事实上,郑号锡在着手调查了金泰亨生父母的同时,顺手把金泰亨的个人资料给发给了田柾国。重要的信息实在难以查到,可这些诸如他喜欢什么的资料却十分容易了。而田柾国又偏偏恰好十分需要。尽管在相处过程中已经掌握得八九不离十,可是到手的信息他可不会白白放过。
“走吧。”田柾国拍了拍金泰亨的脑袋,顺手把他的帽子给摘了下来。
金泰亨回头瞪了他一眼,伸手就要去抢:“快给我!”
田柾国把帽子藏在了身后,笑意盈盈地将金泰亨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然后说道:“现在你的脸是你浑身上下唯一能看的地方了,可别再给遮起来了。”
“你没有审美。”金泰亨非常不满。
“你长得真帅。”田柾国真心实意。
“你审美一流。”金泰亨迅速改口。

楼主 李猫菊  发布于 2017-04-22 11:18:00 +0800 CST  
这是黑泽市最有名的也是最大的游乐园,名叫Omelas,也就是奥米勒斯游乐园。
这个名字来源于一个短篇小说,乌苏拉·勒·吉恩著作的《从奥米勒斯城出走的人》。这个故事是关于一座神奇的城市。在这座城市里,所有的人都生活得幸福无比,人声鼎沸,彻夜狂欢。小说中是这样描写他们的生活的:
“早晨的天空晴明如镜,湛蓝的天幕下积雪未化的十八座峰顶上,白雪映着阳光,犹如燃烧的火焰,发出冲天的金光。赛马跑道上插着的彩旗在微风吹拂下呼啦啦地飘摆。置身于一片寂静的大草坪上,人们就可以听到城区街道上的鼓乐声由远及近,犹如阵阵醉人的香风迎面扑来。鼓乐声时而微弱下去,时而响亮起来,直至最后融入一片欢乐喧闹的钟声之中。”
这样的场景和游乐园简直是天作之合。
虽然这篇小说的重点在于,这样美好的生活是需要牺牲一些东西才能换来的——一个孩子,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饱受苦难。他所承受的一切苦痛,是维持这座城市充满欢乐的根本。一切的肮脏,全部都由他来承担。
所以当初建造这座游乐园的时候,有人因为这个名字而有过异议。只不过开发者坚持认为,他们以及工作人员就代表了那个受苦的孩子,而他们想要创造出一个日夜能有欢声笑语的游乐场所。而这个解释也被大家所逐渐认可。


田柾国先是跟在四处张望的金泰亨身后,然后在小孩子们吵吵嚷嚷的声音中穿梭到了金泰亨的身边,把他的手攥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金泰亨的步子慢了下来,几次想要抽出手来都没有成功。


“影响多不好。”金泰亨轻声说道,“毕竟我们两个大男……唔……”


田柾国抬起胳膊,伸手捏住了金泰亨一张一合的嘴巴。


“这么多人,没人会注意的。”田柾国一指边上的游行队伍,正是各种动画片里出现的角色,“快看那个红鼻子!”


金泰亨一下子就转移了注意力,有些兴奋:“这鼻子真是太好笑了!”


可他在转头想对田柾国说些什么的时候,左边的脸颊就猝不及防地被身边人温热的嘴唇给触碰了一秒。


他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你看,这都没有人注意到。”田柾国笑得十分灿烂,举起他们十指相扣的手晃了晃,“还能注意到牵手不成?”


金泰亨这么厚的脸皮都快有些撑不住了。只见他快速地甩开了田柾国的手,然后挥动着拳头向他气势汹汹地追打过去。田柾国转身就跑,少见地做了个鬼脸。


身边是打扮成各种各样小王子小公主的孩子们,还有手里举着气球拎着小书包的家长们。偌大的游乐园里布满了华丽的城堡,道路上是一群又一群表演着的游行队,两边是一家家拥有着正版可爱玩偶周边的商店。高高矗立的特色游乐设施自然是奥米勒斯游乐园的亮点之一,不仅外观逆天,创意也十分不错。天空中还飘洒着五颜六色的彩色丝带,处处都是孩子们的雀跃欢呼。果真像是小说里所描述的一般,整个游乐园里都锣鼓喧天,薄海腾欢。


田柾国和金泰亨极少置身在这样的环境之中。见多了让人痛心疲惫的情景,偶尔这么徜徉在这么热烈的气氛中,倒也像是变得幼稚了起来,互相斗嘴的水平都降低到了小学时代,肢体上也是你戳我一下我拍你一掌。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这么放松过自己了,他俩是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久违的痛快。




“田队,你……”金泰亨叫到一半忽然看到了田柾国审视的眼神,然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咧嘴一笑,打着哈哈过去了,“田柾国,敢不敢玩雪国飞车?”
田柾国不语,只是挑衅般地挑眉。


于是两个人在空中孩子气地比赛着谁可以一动不动地坐完全程,然后在经过上上下下翻翻滚滚的一片晕眩之后,又看着自动相机的抓拍摇头叹息——原本帅气的脸颊被扭曲得仿佛不用说话就能表演一出二人转。


“这天可真热。”金泰亨抖了抖衣服下摆以此用来扇风,“夏天的中午真是不得了。”


田柾国先是不动声色地制止了金泰亨撩衣服的动作,然后凑到他眼前笑道:“给你买冰激凌。”


金泰亨看着田柾国额前挂着的晶莹的汗珠竟觉得格外性感。


他点点头,然后拽着田柾国就到了一家路边卖着米老鼠冰激凌的摊子。


摊主是个带着米妮发箍的小美女,每天都笑容满面地哄着小朋友们,好不容易见到了两个帅哥,立刻神采奕奕了起来。


“一个草莓味,一个香草味。”田柾国根本没有询问金泰亨的意思。


“两位男生过来玩可不常见啊。”小美女热情地打开冰柜的盖子,“一共五十。”


金泰亨清了清嗓子,把身子给凑过去了一点,二十年的习惯也不是说没就能没的。他眨了眨眼睛,又咬了咬嘴唇,比了个手势说道:“五十块太贵,帅哥没有打折吗?”


田柾国无奈地摇摇头,把他拉到了自己的身后,一边掏钱一边说道:“要不是去过你家,我总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富二代。”


小美女抓住了重点:“两位帅哥关系这么好哦?”


金泰亨不屈不挠地从背后探出一个脑袋,抛了个媚眼:“那买冰激凌能送店主吗?”


小美女有些不知所措。可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张整钞就落在眼前,手里的冰激凌也被那个看上去霸道一些的帅哥给取走了,而眼前的两个人就在这么一瞬间不翼而飞。




田柾国拎着金泰亨到了周围一个稍微僻静一些的地方。


他的脸色有些沉,把金泰亨堵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我刚才还说过的吧,以后你的身边不会再有漂亮的女孩子了。”


金泰亨干笑了两声,见好就收地乖乖点头。然后他伸手点了点田柾国的鼻子:“但是实话说,我可真爱看你吃醋的样子。”


“下回不准再这样了。”田柾国缓和了一些,声音却依旧低得可怕,“发现一次惩罚一次。”


金泰亨“哦?”了一声,揪起田柾国的领子就贴到了他的耳边,缓缓说道:“那看来我得多越界几次了。”


这么的具有暗示性,这么的暧昧挑逗。


田柾国眼里一暗,嗓子有些干哑:“别玩火啊。”


刚刚才经历了一场抛掉所有负担的酣畅淋漓,在彻彻底底的释放自我之后,雄性的本能也格外地容易被激发起来。


金泰亨笑了起来,揪着衣领的手作势下滑:“如果玩了呢?”


田柾国的眼神忽明忽灭,像是在克制着什么,然后向前抵了一步。他的低语像是有着某种磁力,吐出的话语却是混杂着原始气息的辞藻:“信不信把你扔进卫生间,干到你再也不想来游乐园。”


金泰亨噎住,脸刷地一红,然后一下子就收回了手。


“咳……”他咳嗽了一声,往边上稍稍挪动了一步。可心里却不如明面上那样听话。


——呵,谁干谁还不一定呢。


田柾国也向后退了一步,定了会儿神才想起手里还有冰激凌拿着。他轻轻松松地撕开了包装,然后递给了金泰亨。


“降火。”田柾国言简意赅。


金泰亨也是心跳恢复正常了一大半,接过快要融化的冰激凌咬了一大口,然后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草莓味的?”


“我还知道你在家不爱穿裤子。”田柾国面不改色。


金泰亨手中的冰激凌僵在了空中,缺了一个耳朵的米奇看上去十分好笑。


“你真的调查我??”金泰亨瞪大了眼睛,“太变态了吧。”


田柾国忍不住笑了。


他看着金泰亨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低下头轻声说道:“我还能更变态一点。”


然后他的舌尖在金泰亨的嘴角迅速扫过。


“冰激凌粘在嘴角了。”田柾国的眼角透出一丝玩味,“草莓味还不错。”


金泰亨差点想用吃剩的半根米奇直捣眼前这张帅脸。








就在他想要有所行动之时,游乐园里忽然发出一声惊天巨响。


紧接着,是人们惊恐的叫声接连响起。


金泰亨下意识地朝着声音所在的那个方向看过去,却只隐约看到空中似乎划过了什么东西,然后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田柾国和金泰亨迅速默契地对视了一眼,敏锐的嗅觉让他们立刻感觉到了巨大的不安。而这股不安,不仅仅来自于这声巨响,而是对于或许即将接踵而至的新一轮案件的预感。


——而代表着欢乐天堂的奥米勒斯游乐园出事,可能是个开端。




——TBC——

楼主 李猫菊  发布于 2017-04-22 11:19:00 +0800 CST  
Omelas游乐园的名字来自于春日!
你们都懂的owo
所以这个案子是和春日里的某几个场景有那么一点相关了w

楼主 李猫菊  发布于 2017-04-22 11:20:00 +0800 CST  
【高亮】
咳咳。。然后下周吧。。是这样的。。
大学这几年最重要的毕业设计展,在下周更文的前一天。。
最近忙死忙活也都是为了这玩意儿orz
但是我。。。很不幸地,已经没有囤货了。。。
所以,准时更文的几率百分之五十(抱头


因为这章案情还没有怎么理清,所以写前还需要规划斟酌一下orz
然后那天应该还会在一片喜气洋洋中喝酒,所以orz
但是我会尽量在一天里写完的!写完就差不多同一时间更!写不完就推迟一天!
感谢大家!!
【高亮】

楼主 李猫菊  发布于 2017-04-22 11:20:00 +0800 CST  
第四案 未亡人(三)





从天堂到地狱之间或许只有短短几秒。


从阳光之中坠入黑暗沼泽只需一瞬。谁的名字都有可能寥寥草草就被从生死簿中划去。


奥米勒斯游乐园里像是经历了一场接一场的盛宴,在乐此不疲的尖叫声之后是短暂的突如其来令人恐惧的死寂,而后又是从某一个方位开始惊叫——像是从一个圆的中心点上发生了骚乱,由内向外一波又一波地暗流涌动,四散奔逃。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被人群推搡着就往外送,新买的水晶鞋上被一道一道地踩出了鞋印。


天空中依然飘着炫目的彩色气球,人群的声音依然轰隆作响。


只不过,一场欢声如雷的盛宴演变成了一场命染黄沙的庆典。





田柾国循声扭头,和金泰亨两人迎着人群向着源头奔去。


除了捂住耳朵迅速逃开的人,还有一些在原地被吓得无法动弹的人。这个源头,是一个游乐园的经典项目,空中飞椅。此刻它已经被及时喊停关闭,而上面的乘客还在半空中缓慢转动,一脸惊恐地等待着设施下降,直至安全落地。


田柾国转头寻找金泰亨。


而他的目光却在片刻的游移之后锁住了一个目标,然后他的眉头缓缓皱了起来——周零和一个面熟的刑警,正从这边匆忙离去。周零的脸色不太好看,想要挣脱身边人的胳膊回身查看,而身边的刑警用力地安抚着她,揽着她的肩头,在她的耳边说着什么。


——周零怎么会在这里?


而她身边的刑警,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周零手下一个比较难对付的警察,叫做林修。


田柾国疑虑的这会儿金泰亨就赶到了他的身边,有些气喘:“怎么了?”


“看到了周零和她下属。”田柾国道,转而指了指前方,“先问一下这边的情况吧。”


金泰亨会意,立刻亮出警察证,询问起了附近遗留人员以及工作人员。而田柾国则是两手一撑栏杆,修长的双腿扫过顶部,直接从铁栏杆上一跃而入,拦下了所有准备从游戏设施的座椅上起身的人。








“今日午时,本市著名的奥米勒斯游乐园发生命案,据警方调查,一名少女从空中飞椅上坠落,原因是支撑缆绳断裂,从在空中最高处飞出,不幸当场死亡。游乐园暂时已经关闭,正在调查相关负责人。黑泽新闻报道。”



少女坠落的地点早已被搜寻出来,所幸没有无关人员受伤。可现场却是惨不忍睹得令人作呕。


警方火速拉起了黄色警戒线,刘曾星带领着B队赶往现场,还有随同法医进行现场勘查。


田柾国和金泰亨把同一班游客交接给负责此案的刑警登记的时候才从赶来死亡现场,而法医已经确认了死亡原因为高空坠落。


水泥地上是一滩不知为何物的血肉模糊的身体。由于速度极快,地上被拉出了一条长长的血迹,少女的脸颊已经看不清楚,身体也被绑在一起飞出的座椅给几乎顶穿,以诡异的姿势扭曲变形。而这个地点又离游乐园有一些距离——因为离心力的作用,以一个特定的角度飞离了出去。


田柾国上前,直视着少女浸透在猩红之中的尸体。她凌乱的头发飞散在身侧,脑袋里汩汩地流出血液。就算是见多了死亡现场的他,也难免感到有些不适。


刘曾星这才注意到他。他从警戒线里走了出来,吸了吸鼻子道:“我劝田队长别再多看了,刚才一个美女法医都差点吐了。”


田柾国看了他一眼,穿的是崭新的警服:“吐你身上的话,不亏。”


刘曾星翻了一个白眼,并不觉得好笑:“没这功夫开玩笑。我说田队长,这案子百分百我接了。你不会又是,恰好,在这里吧?”


田柾国诚恳地点了点头。


“……”刘曾星说不出话来,“我来处理就行,这回可是我们先勘查的,李局交给我们的任务我也不会白白拱手让人。况且你们A组还在休假。”


田柾国耸了耸肩,不置可否:“这次速度挺快,有长进。”


刘曾星嗤了一声。


“原因已经查明?”田柾国的手指微微摩挲着,“听说新闻已经出来了。”


“死者身份也已经确定,从储物柜里找出了她的手机,已经联系上了家属。”刘曾星感觉像是胜了田柾国一筹,渐渐也有些飘飘然起来,“至于死亡原因嘛……锁链断裂,应该是没有定期维修。”


田柾国眯起了眼睛:“这么草率就下定论?”


“推测而已。”刘曾星道,“至于结果如何,我们会有交代的。过程就不劳田队操心了。”


田柾国的嘴角微微扯了扯,拉着在一边一言不发的金泰亨转身离开。





而在他转身的瞬间,他脸上开玩笑的神色迅速消失,用只有金泰亨听得到的声音说道:“这次市局动作快得有点不正常。”


金泰亨的视线微微向下,动了动喉咙:“嗯。”


“现在还不能确定这起案子是否和那个幽灵有关。”田柾国道,“但是巧合的地方未免有些多。先是撞见周零和林修,再是刚出事就立刻赶到的警方。”


从心里知道警方有内鬼的时候,怀疑与猜测就没有停止过。


没有停止过,所以越来越敏感,只要嗅到有一丝不同寻常的东西就会注意到。就像一颗惴惴不安的肿瘤,在时间的消磨中一点一点地胀大,存在感愈发强烈又清晰。除非进行手术把它永久切除,才能够斩草除根。


可是他们并不清楚凶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警方又为何会有内鬼存在。如果说一开始他们以为这是凶手向警方的挑衅,那么经历了这接连的案件之后,更像是另一种更深层次的原因。如此的大费周折,如此的擦边灵异,如此的穷凶极恶又如此的谨慎周密,如此矛盾却又如此合理。一种可能,是心理变态却拥有着异常清晰敏锐神经的鬼才,他享受着蔑视一切的无与伦比的快感;一种可能,是类似于某种仪式祭奠一般的信仰,出自某种原因而不得不做;另一种可能,如果结合沈蓝十年前可能犯过罪的猜测来说的话,是出于对某个人,或是某些行径,亦或是某种肮脏现象的诉讼与报复,从而陷入救世枭雄的幻想中无法抽身。


可是不论如何,他们都会狠狠切除这颗蠢蠢欲动的肿瘤。疑问越多,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的线索也就越多。





“我重新回游乐园再看一眼。”金泰亨的鸭舌帽把他脸上的表情全数遮住。


田柾国伸手捏了捏他的掌心,他知道金泰亨在心里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的时候整个身体都会有所反应。如果不去仔细查证,证明自己心中所想正确的话,他会不安。田柾国不想打扰他思考,也不想在这种时候过度地关心他。他太懂金泰亨了——只要轻轻握住他的手,就已经足够了。


刘曾星的一句“应该没有定期维修”说得太过轻盈,就算是猜测也过于草率。田柾国的直觉告诉他,这不应该仅仅是一个没有按时检查维修就能概括的。而此刻他们正在放假,尽管还有一天就要回警局上班,可刘曾星确实是已经接手了这个案子,他也无法自说自话地参与调查。


他思考了半晌才按下了通话键,然而李局并没有批准他参与这起案件。他转而又打了一个电话给金副局,得到的也是相同的答案,尽管这也是在意料之中。





重新站在空中飞椅下方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有些发暗。风声窸窸窣窣地在耳边吹动着,只有昆虫的叫声和着风声奏着没有旋律的乐曲。一直扑腾着翅膀的蜜蜂一头撞上铁柱,啪地一声掉了下去,被身旁叼着烟的工作人员不留神地一脚踩在了鞋底。


警局人员已经拍完了现场照片离开,工作人员看了眼他们的警员证,努了努嘴示意放他们可以进入。


锁链断裂的地方像是一场恶作剧的印记。


金泰亨伸手摸了一下断裂的地方,又仔细地看了许久,“人为的。”


田柾国双手插在裤兜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虽然断裂的形状很像是被拉扯开的,”金泰亨的声音低低的,“但是有切口的痕迹。不过要是没有切口的话,我也认为这根本不会断裂。”


“是。”田柾国应道,“奥米勒斯一向是个口碑非常好的游乐园,不至于出现这种疏忽。”


他的眼神有些闪烁,然后在忽明忽灭之间突兀地开口道:“这个高度,未成年人够不到。”


金泰亨一愣。他这才发觉自己是以抬头的姿势看着这个断裂口的。他张了张嘴:“而且……切割也不会这么专业。这个切口大小和角度都是仔细计算好的,以确保飞到什么程度会脱落。”


田柾国有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不知是庆幸还是失望:“所以,这可能和之前的案件无关。或者说,凶手知道他提供的线索已经足够让我们推断出他是利用未成年人作案了,而改变了策略。”


“也许吧。”金泰亨扭头对着田柾国露出一个宽慰的微笑,“还是先等他们的结果吧。”


“嗯。”田柾国抬手拍拍他的脑袋,“辛苦了。第一次约会就这么失败。”


金泰亨摆摆手:“这样才像是我们俩的约会不是吗?”


田柾国失笑。

楼主 李猫菊  发布于 2017-04-30 12:24:00 +0800 CST  

楼主:李猫菊

字数:231054

发表时间:2017-01-14 21:2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4-27 15:49:10 +0800 CST

评论数:1750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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