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JVPark_『170114原创』缉鬼 (刑侦\/强强\/中长)

第二案自杀派对(二)

田柾国和金泰亨赶到了傅一正的父亲,傅诚的家中。

傅家在一个非常破败的小区中,墙上斑斑勃勃,楼道里贴满了小广告牛皮鲜,老旧的门一推,嘎吱嘎吱的声音一道一道地挤进耳膜。田柾国进门的时候,傅诚正如刑警所描述的那样,畏畏缩缩地挤在一把木椅子上,身体微微后仰,一张明明四十几岁却已经布满许多褶皱了的脸毫无生气地顶在脖子上。他的嘴巴微微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金泰亨拦下了想要上前询问的田柾国,自己踩着地板走上前,砰地用力拍了桌子。

金泰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简短有力却带着森冷地问:“你儿子的耳朵呢?”

刑警们都被他这话惊住,没想到他什么铺垫也不做就直接这么开门见山,好似要鲜血淋漓地剥开心中的伤口,一鼓作气干脆地撕裂彻底。然而傅诚没有预想之中的崩溃,浑浊的眼睛里迅速有什么东西凝结了起来,没有生机的面孔上也出现了一丝表情,他直直地瞪着金泰亨,干涩地发出了几个音节:“什……什么……”

金泰亨的表情忽然变得柔和了一些:“别怕,我们会24小时保护你的。不放心的话,可以去警局先待着,直到凶手被揪出来。”

傅诚先是有些松动,微微地点了点头,然后又迅速地改主意摇了一下头。

金泰亨叹了口气,话语中是藏不住的惋惜:“您就不想为冤死的儿子讨个说法吗?死得不明不白也不愿调查清楚,一正真的会对这样的父亲毫无怨言吗?您到底,在害怕什么?”

傅诚的眼珠微微动了动。他低下头,垂着眼睛沉思了很久,好像在心里做着巨大的心理斗争。

金泰亨也不急,耐心地等待着他的下一步行动。

傅诚最终长长了呼出了一口气,缓缓起身,进屋取了一样东西出来。

傅诚摊开手掌,一个小小的白色礼物盒子安静地躺在手心,上面胡乱地扎着一个鲜红色的蝴蝶结。

田柾国接了过来,边解开蝴蝶结绑带边问:“你已经拆开过了?”

傅诚干哑的嗓子里发出了低低的声音:“是。”

打开盒子,半只带着血的耳朵赫然被放在里面。刑警虽然见多了这种血腥的场面,但一想到一位父亲是以怎样的心情收到自己儿子被残忍切下的耳朵,便纷纷默不作声,心里泛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

田柾国仔细地看了很久,接而转给一名刑警,让他先把耳朵带回警局法医室,确认是不是出自傅一正的尸体。如此看来这一定不是一场意外,有人在背后精心地策划了这一场爆炸案。

田柾国看向面容憔悴的傅诚:“你是什么时候收到的这个?”

傅诚:“今天早晨,信箱。只有这么一个东西。”

田柾国盘算着,这小区太过破旧,监控是一定没有的,伪装成快递员的凶手同伙也一定非常了解这个地方,无声无息地把这个没有快递包装袋的东西放入了信箱。他问:“你为什么这么确定这是你儿子的?”

傅诚:“我们家,只有我们俩了。”

田柾国:“不怕是有人拿别人的耳朵来威胁你什么?”

傅诚:“我一个穷光蛋,没什么能威胁的,何必这么害人性命大费周折。”

田柾国正要再问,忽然兜里的手机疯狂震动了起来。

田柾国的视线依然没有从傅诚身上转移开来,一边接听一边盯着傅诚。傅诚总在躲避着什么。他对刑警的不信任感好像已经潜藏已久,又好像在心底深深惧怕着什么,就连关系到自己的儿子都依然几乎无法扭转地无动于衷。田柾国的直觉告诉他这起案子应该不只是和他儿子有关,在一个看不见的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冒出气泡。

“田队!副局长让你这边先交给刑警,你前往萧云区的平生路和三沙路交界口,一个没有了鼻子的少年被车撞死了。司机正在接受调查,但看样子他好像确实是意外车祸。”

田柾国面无表情地听完,没有一个刑警看得出他刚才听到了什么消息。唯独金泰亨,无声地看着田柾国,心里知道一定又有更不好的消息传来了。

田柾国神色如常地说着:“你们先把傅诚带回警局保护好他,绝对不能出一点闪失。我和金泰亨有点事先去处理一下。”

“是。”刑警们应道。听到他的吩咐之后,傅诚也听出了他对“不能出闪失的”的强调,稍稍心安了一些,倒也还算配合。

直到进了车里田柾国才一字不差地转述给了金泰亨。

金泰亨似乎早有预料会是如此不好的一个消息,也大概知道田柾国心里在想什么,却还是忍不住说道:“连环案子。凶手早有准备,先是用遗书转移了我们的注意力,争取时间犯下了第二个案子,我猜接下来还有第三起。发生得这么猝不及防,一定不止这两起。第一起是怎么爆炸的还没有调查出来,而且凶手取下了他的鼻子……之前是耳朵……是想干什么?”

田柾国道:“而且,通常情况来讲,凶手不太可能是在他们活着的时候直接取下他们的身体部位。我的推测是凶手先用某种途径杀了他们,然后取下了器官。最后以一种自杀式的方式将他们抛尸,直接嫌疑人自然就成了撞死他的司机,或者像爆炸案一样根本没有……嫌疑……犯……”

田柾国说到一半忽然停住,脚下差点想踩下刹车,却及时控制住了,语气中忽然透露出了一丝寻找到合理解释难以掩饰的兴奋,他快速地说道:“排除意外爆炸的话,人为爆炸不伤及自己非常困难。我在想,会不会这个爆炸案中没有影子的嫌疑犯,就是赵宏朗。”

金泰亨一愣,也猛然转过头:“这天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加油站也不是巧合,很有可能都是计划之中的。而你刚才说的凶手有可能是先杀了傅一正再剪下他的耳朵,而赵宏朗却没有被取消身体部位的痕迹。那赵宏朗……有可能是把傅一正的尸体带到加油站去的,他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让加油站爆炸,和傅一正一起被炸死在那里。”

田柾国脚下加了一点点速度:“我们一直在被凶手引导着,被遗书误导是傅一正引爆加油站自杀,又或者是有幕后凶手在操作,却单单漏了赵宏朗。如果真如我们所想的话……”

田柾国顿了顿,把手机递给了金泰亨:“帮我打个电话给周零,让她派人再去赵宏朗家里问清楚,他生前有没有和什么人接触过。另外再调查一下赵宏朗。”

金泰亨有些迟疑地接过手机,欲言又止后迅速翻到了通话记录,拨给了周零,把田队的命令下达了下去,但又自说自话地补充了一句:“还有警局里的那个傅诚,也就是傅一正的父亲,好好审审他和赵宏朗是什么关系,也调查一下。”

说完他向田柾国说道:“你还记得加油站领班说,傅一正是通过赵宏朗介绍进加油站打工的吗?傅一正和赵宏朗要是关系普通的话,多半就是他父亲和赵宏朗认识了。你不介意我擅自加句这个吧?”

田柾国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说道:“记忆力确实不错,记仇这事儿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金泰亨两眼一翻,记仇的到底是谁?

但是该办正事儿的时候还是得办正事儿,他以非常的肯定的语气陈述道:“你也觉得傅诚有些奇怪吧。刚才接听周零的新消息的时候什么表情都没有露出来,也什么都没有说,你是担心傅诚知道了会害怕,是吗?”

田柾国抿了抿嘴唇:“虽然不确定,但是我觉得他的害怕和后面的案子多多少少会有些许的牵扯。好不容易有个关键人物,这会儿不能让他因为恐惧而不愿开口说话,我们没法冒险。”

金泰亨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脸上表情不太自然地开口问道:“那个,你很信任我吗?”

田柾国被他突如其来的问话弄得不明所以:“什么?”

金泰亨道:“不是,你连在场的刑警都没有告知,却告诉了我并且带上我去下一个现场,还用你手机直接联络周零。我才刚进警局没多久,你是很信任我吗?”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金泰亨却像是暂时忘了案子的事情,习惯性地出自本能地靠近了田柾国,却因为安全带的限制而没有办法靠太近,转而伸手探上他的肩膀。

田柾国没有躲,嘴里轻飘飘地说道:“看你脑子好使,物尽其用。”

金泰亨终于露出了出了这案子之后的第一个笑容:“我是不是该升级副队了?田队长,我们重案A组怎么只有你一个队长,连个……”

看到田柾国一瞬间的失神,金泰亨立刻闭了嘴。他试探地问道:“你没事吧?”

田柾国强颜欢笑了一下,答道:“没事。我不需要副队。”

金泰亨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一个多嘴就不小心唤起了田柾国不愿意提及的往事。重案A组到底发生过什么事?然而好奇归好奇,他也自知他没法问田柾国这个问题。以怎样的身份?一个刚进组的刑警吗?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田柾国在失神之后竟然盯着前方,对他说:“也没什么需要隐瞒的。虽然不想提及,但是……我刚成为重案A组队长的时候,我有一个副队。但是在一个案件中,他不幸殉职了。”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是金泰亨听出了异于往常的沉重。

他反应了很久。半晌,他才轻轻地拍了拍田柾国,没有说话。

田柾国扭头看着他,好像是第一次这么真挚对他说话:“所以,我没有副队。”

金泰亨在慌神间忽然想起了什么——

现在的田柾国,神情像极了那个夜晚在卫生间喝醉酒对他说胡话的人。

与此同时一丝轻微的受宠若惊在他心中划过一道涟漪,像是感受到了身边人不经意的心扉微敞,金泰亨隐隐觉得田队好像就这么有意无意地拉近了和自己的距离,让他顿时有些无所适从。


楼主 李猫菊  发布于 2017-01-28 08:31:00 +0800 CST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车祸的案发现场原封不动地保留着,周围被白色的灯光打着。肇事司机在刑警的劝慰下终于找回了一丝理智,尽管依然慌张得克制不住地发抖,但眼神终于是不再疯狂地飘忽不定了。

地上的人被车轮胎碾压得血肉模糊,一动不动地紧贴着地面。斑驳的血迹却并不那么扎眼,脸上那块平整得让人心惊的地方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并且在夜色里格外的令人作呕。一个鼻子被完整地切割了下来,一张面容没有了一丝立体感,诡异地摆放在那里,就如同是梦靥里出现的失去了五官的空荡荡的恐怖的脸,而他的眼睛紧紧闭着,但好像下一秒就会瞪大眼睛咧嘴诡异一笑一样,连刑警靠近的时候都有些瘆得慌。

田柾国看了一眼死者的死状就心下了然,直直地走到司机面前:“别担心,人不是你撞死的。能说说经过吗?”

司机幽幽地抬头,看来是被吓得不轻:“天色有点暗,加上我有点开小差,都没有发现地上躺着个人……直接……直接就碾了过去,等我意识到我就……就……”

田柾国道:“这个地区本身就人烟稀少,基本是个废弃的区域了,你撞上这样被抛在路上的尸体也是倒大霉。不过抱歉,你还是需要去警局登记一下,接受协助调查。”

司机连忙点头。

朴智旻已经提前到达,因为事发紧急又死相可怕,他带齐了工具直接进行了简单的现场验尸。调查组的效率也在重压之下变得非常之高,在田柾国和金泰亨赶来的当即就已经完成了调查工作,向他们进行了汇报:“死者名叫冯天宇,是芳平中学的初三学生,我们询问了他的家长和老师。老师方面就说他平时就是不声不响的一个人的,不怎么笑,上课总是睡觉。家访之后才从他父亲冯建国那里得知他患有遗传性嗜睡症,平时要靠吃药才能保持清醒。”

田柾国问:“他父亲也收到了他的鼻子?”

对面的刑警说:“是的,和上一起案子一样,是用一样的礼物盒包装起来的。但是快递今早才到,他父亲还没有去收。我们直接替他拆开了。”

田柾国:“他们家住什么小区?有监控吗?”

刑警道:“住在江南区的明月花园里面,是安全性比较高的小区,都有监控。”

这种安全性较强,监控设施和快递设施都比较完善的,凶手就选择了没有亲自投送快递,而是寄出。而寄件人用了假名和一个随手写上的地址,想要追溯也无法了。凶手非常谨慎,也非常了解这几片区域,因为这个车祸地点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选了这么一个偏僻而又没有监控摄像的废旧马路,只有想要绕近路的时候才会偶尔有车开过。

朴智旻说道:“死者已经死了不止一天了,但还没有腐烂,目测的话死了不足三天。关于嗜睡症这一点,调查组也告诉过我,他父亲说他最近确实越来越严重,吃药量也加大了一点。但是冯天宇有记录的习惯,他每天吃了多少药都会记录在日历上。可是唯独前天,他在日历上打了个大大的叉,之后就再也没有记录过了。他的死亡日期应该就是那天。”

金泰亨嗤笑一声:“隐晦地提示我们他是故意不吃药出来病症发作在马路上找死的吗?鼻子都被切了,这也太拿我们当猴耍了吧?想挑衅我们?”

田柾国抱着胳膊:“伪装成自杀的话,第一起可以用来误导我们,这一起却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也有可能就只是想混淆我们的思路来拖延时间以便完成下一起案子。”

“再去调一下监控,问一下冯建国最近有没有人去过他们家,学校里也调查一下和傅一正以及冯天宇最近走得近的人,另外……赵宏朗家里,也顺便问一问有没有出现过什么和平常不一样的事情。”

“把身体器官寄到家中,显然是想要刺激家长。”金泰亨接着说道,“我想了想,一种就是因为家庭原因和孩子有仇,一种是和家长孩子都有仇。只有这两种可能了。”

“而且这个身体部位都是面部器官,并不是出现次数较多的手指。”田柾国道,“如果告诉我们尸体的某一部分被切了下来,第一反应一定是手指,这也是最容易被切下来的。可是凶手为什么选择了面部器官?下一个被害者一定也是被取下了某个面部器官。耳朵,鼻子……接下来就有可能是眼睛和嘴巴,然后结束这场盛大的杀人派对。”

边上的刑警一想到这样的场景,都觉得异常恶心。

金泰亨却重复了一遍田柾国说的话:“接下来就有可能是眼睛……和嘴巴……”

话音刚落,他们俩的视线就交汇在一起,空气里像是产生了巨大的撞击爆裂,他们的脑中瞬间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很多天前疑问和现在的疑问仿佛发生了化学反应,形成了若隐若现的真相一角。只听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可能不是嘴巴,而是牙齿。”



楼主 李猫菊  发布于 2017-01-28 08:31:00 +0800 CST  
第二案 自杀派对(三)




刑警们的后背冒出了冷汗。
是了。上一个案子虽然矛头直指佟劲龙的妻子黄敏,可是第二现场依然存在疑问,假牙被取走也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只不过大家都丝毫没有头绪,只能暂且搁置一边。而这次由爆炸形成的导火索,点燃了一起死伤惨重的连环杀人案。直到这时,上一个案件遗留下的疑问才被再次牵扯进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凶手,心思实在是非常细腻而又谨慎了。


“只不过,这两桩案子之间还是有很不一样的地方。”金泰亨凝神,“第一点,第一桩案子中佟劲龙虽然被取走了假牙,但是假牙不知所踪,而现在死者的耳朵鼻子都被寄到了家中。第二点,现在的案子怎么看怎么都是凶手亲自杀人,并且亲自以血腥的方式取下了他们身体的一部分。可佟劲龙不一样,虽然也是故意杀人,但他是意外被黄敏所杀。而且令我不解的是,他被取走的只是假牙而已,尸体并没有实际意义上的“被切割”,如果按现在这位凶手的思路来做的话,应该切走他的嘴唇或者舌头才对。”


田柾国也把手指捏拢了起来:“死者的年龄也不一样。顺着你的思路来看,如果这两起案子是同一名凶手完成的话,那不切下佟劲龙的舌头的原因,我觉得是和死者有特殊关系的可能性最大,根据这两起案件的现场来看的话,绝不是因为图方便。而我们现在的重要任务就是找到下一起案件发生的地点,把凶手揪出来。”


金泰亨有些怅然,呼出了一口气:“虽然受害者……可能已经死了。”


一连串的案子发生得实在太快,导致重案组都没有时间好好整理出来。但是事不宜迟,现在一分一秒都显得格外珍贵,田柾国此刻的思路清晰得令人心惊:“这两名被害者的手机一定都在凶手那里,赵宏朗的手机在加油站被炸得面目全非。之前调查组通过手机号码查过傅一正和赵宏朗的通讯记录,两人的通讯记录里除了加油站工作人员和傅一正的父亲以外,没有重合的。但是赵宏朗生前有和一个不明电话通过话,就在爆炸前。所以有可能是有人利用对他非常重要的东西来威胁他,迫使他运输傅一正的尸体,然后让加油站爆炸。如果可以调查出来他生前在和谁通话,这几个受害者之间都有一个怎样的共同联系人,那么……”
金泰亨听着的瞬间忽然有种极度不好的预感,右眼皮跳了一下,这种感觉和记忆里的某个角落忽然重合。


这时调查组的组长匆匆跑来,大口地喘着气:“田队,冯天宇的父亲说,前几天有个他的同学模样的孩子去过他们家,说是长得挺可爱的。傅一正的短信记录也出来了,里面都是他的同校同学之前也就没有注意,刚才仔细一看,里面有佟泽,也就是佟劲龙的儿子。至于赵宏朗……”
田柾国内心最深处的不安也像是被证实了一般,他沉住气问着:“赵宏朗呢?接着说。”
“我们再三询问并且不断引导,赵宏朗的小女儿才回忆起来说,事故发生那天有个哥哥和她约好去了游乐场,那个哥哥特别温柔,耳朵大大的很有亲和力。玩了半天时间就一起乘坐公交把她安全送回了家附近。”
所有人都脑子有些晕眩,胸口一闷,脑海中都同事浮现出了那张怯生生的娃娃脸,却同时万分的不敢相信心中黑暗的揣测,硬生生地想要把这张脸甩出脑海。这不可能……这么小的孩子……


田队长却不如他们所期望的那样表现出哪怕是只有一丝的否定,脸上森冷的神情像是证实了他们心里的念头。
田柾国沉声问:“佟泽的手机能追踪得到吗?”
对面叹气:“佟泽自己的手机前两个礼拜就停机了,之后用的临时号码也都销毁了,局里已经试过了,无法靠手机追踪。”
就在这时田柾国接到了来自警局的电话:“刚才接到一名女性报案,家里收到包装好了的眼珠,她的儿子是芳平中学初一学生秦飞,几天没有回家了。”


田柾国当机立断做出反应:“立刻调查秦飞最后一天在哪里,是个什么样的人,从学校附近开始,调出一切秦飞和佟泽走在一起的监控,还有务必竭尽全力找出这几天佟泽的行踪。另外……把全市没有监控的区域发给我。”
不一会儿,那边就有了消息:秦飞平时学习成绩不好,总是逃课去网吧打游戏,有时也偶尔不回家,父母管都管不住,越管越是叛逆。但是这次因为几天没有回家时间有点长,父母本身就有所猜疑,一收到眼珠,也没有料想到会是发生了这样的是事情,直接就哭得崩溃了。他妈妈是撑着一口气打电话报警的。学校里也说他很少上课,但是我们仔细问过了,最近他却时不时地回来上课,好像是有了新朋友。有同班同学还说,问他怎么忽然来上课了,他说来看看有没有哪个老师死了。




警局里,大家都忙得焦头烂额,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衣的少年接到了组里的任务之后又接到了田队长直接发送给他的完整信息,了然地看了一眼,然后放下手机一个人在电脑前飞速地敲击鼠标。他戴上耳机隔绝嘈杂的声音,眼睛像是固定在了那里一样,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屏幕上的监控画面以几倍的速度飞快地掠过,过了不知道多久,他忽然眼神一动,暂停了播放,来回倒了好几次,然后按了放大。屏幕上赫然呈现出两个少年的身影。
田柾国也仔细分析着收到的黑泽市无监控路段,进行了一一排除。“抛尸地点一定是发生在无监控路段,周边也必须是没有监控的。秦飞平时的生活轨迹就是家里、网吧和学校。我猜测佟泽是在学校里把他骗去了什么地方,而那个地方一定对秦飞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同时也有合适的环境进行杀人而且没有监控。”
“可能是一家标新立异的新开的网吧,或者是刺激的游戏地点。”金泰亨幽幽吐出一句。
手机震动了一下:“发现他们放学后去的地方了。是向中南方向,乘公交出了苏里区域路段就没有监控了,周边有一家新开的四层楼鬼屋主题密室,里面没有监控,也没有工作人员求助机会,不限时,实在出不来不想玩了可以按下进密室前带进去的遥控按钮,工作人员会领你出来。嫌疑很大,因为今天的录像里,佟泽再一次走了这个路线。”
田柾国看着地图飞快地锁定了这个地点。
金泰亨舒展了一点眉头,说道:“爆炸案之后我就开始疑惑,他一个初中生,是怎么搬运尸体的。最重要的交通工具没有,他是怎么实施抛尸行动的?所有的时间点都非常巧妙,不是他一个未成年人可以做到的。可是这第三起,也就是我们认为的最后一起,却不需要交通工具。佟泽既然再一次去了中南方向,那他事先一定是把秦飞的尸体藏在了某一间密室里,直到今天抛尸的时候再去把尸体拖出来。但是搬运也不是那么轻松的,所以……”
“所以他的抛尸地点,一定是在密室附近,而要像爆炸和车祸一样,让我们能够的注意的方式——”
“鬼屋楼顶!”金泰亨飞快地说,“前两次都是立刻会被人发现的方式,并且伪装成自杀,那么他一定不会突然换一种方式来抛尸。高楼密室附近的,只有跳楼自杀才符合这两个要求。田队,我们现在赶过去,说不定能抓到他。”


田柾国虽然赞同他的推断,但他还是直直地看着金泰亨,问道:“我们现在时间很紧,不能出一丝差错。我们只有推断,没有实际证据表明他不会突然换一种方式来处理尸体,你有几成把握他会出现在楼顶?”
金泰亨勾了勾嘴角:“田队,你信我吗?”
田柾国没想到他在关键的时候会问这样的问题,像是用了整整一秒的思考,他才让潜意识里的回答脱口而出:“信。所有A组成员,立刻前往密室大楼缉拿凶手,小心行事,必须把佟泽抓捕归案。”
跑向警车的时候田柾国才回头问道:“虽然信你,但是金泰亨,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有几成把握吗?
金泰亨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轻喘了口气说道:“佟泽有强迫症。”
不等田柾国继续问,金泰亨就说道:“在警局里的时候,他走路的时候都是卡着地砖上的格子走的,给他吃的零食不论是薯片、糖果还是别的,他每次都是拿两个。他挪动椅子的时候也是卡着线,就算坐进去的时候有些吃力,他还是让椅子保持不动,自己挤进去。走的时候椅子归位,喝完水之后水杯归位,都在同一个地方。这样的人,绝不可能让第三起案子和前两起不连贯,成功了这么多次,他一定会非常自信地完成这起案子。就算我们当场逮捕他,他也会想尽办法把受害人推下去。”
田柾国的脚步顿了顿,扭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金泰亨,然后示意他赶紧上车,一脚油门就飞驰了出去。




“A组一队已就位。”
“A组二队已就位。”
田柾国和金泰亨两人飞奔进入大楼,出示了警官证。“警察。我们需要一个小时内的客人名单。”
前台的工作人员对视了一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非常配合地把登记表出示给了他们看,只见登记表上只有三位客人刚刚进去,却没有佟泽的名字。因为是晚上的缘故,来的客人格外的少。
“这里登记名字可以随便填是吗?”田柾国问。
“额……”前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委婉地回答道,“我们不查身份证。”
不过佟泽本来就是未成年人,查身份证他也没有。
金泰亨在一边把玩着登记用的签字笔,一边看着名单上的三个名字。他的眼神忽地在某一处停留了一下。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微微地眯了眯眼。
田柾国问:“这里通关的话需要多久?”
“从一楼进去四楼出来,全部通关一般要两到三个小时。”
“如果来过一次了呢?”
“来过一次那就容易很多了,一个多小时吧。”
来得及,目前为止还没有接到消息说佟泽进入监控区域,那他应该还在这里。田柾国心里计算了一下,按照名单上的三个人进入顺序推算了一下,觉得现在上楼等一会儿时间大概刚好。
“佟泽那个小崽子。”金泰亨的声音带着笑意,用食指抵在唇上,向田柾国和前台眼神示意了一下,而他根本没有打开耳麦,却假装下达着命令,“二队刑警来前台守着,进去五个给我把他找出来!初中生能有多大能耐?一见警察,别说把尸体背出来,自己都不敢出来。”
然后他举起刚刚在登记表上写的字指给了前台看:“带我们去一下顶楼。”前台送他们进了电梯。电梯门快要启动关闭的一刹那,金泰亨弯着他那双勾人的眼睛,鼻子就要凑上前台的脸颊,附在她的耳边轻声低语道:“小美女,帮个忙,一会儿什么话都不要说,等我们下来,好吗?”
前台感觉到整个人都僵住了一般,失神地点了点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电梯已经缓缓升向二楼,前台的脸刷地通红。
田柾国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听他淡淡地说:“出卖色相,金警官这是多业务发展?”
“多谢田队长夸我有色相。”金泰亨随口应了一声,然后舔了舔嘴唇,像是一只等待捕捉猎物的小豹子:“一会儿拦住他。阻止强迫症把这起案子办完的话,他或许会在焦躁中口不择言。”
田柾国沉默了一会儿,侧过头:“发现了窃听器?”
金泰亨瘪瘪嘴:“差点被摆了一道。窃听器装在了写字笔上,我又扔回桌上了。小孩子还想跟警察斗,呵。”
田柾国闻言,像是对他的“小孩子”一词饶有兴致,挑眉看着他:“小孩子?你也还是个刚毕业的小孩儿吧?”
金泰亨:“我成年了。”
田柾国:“……”

楼主 李猫菊  发布于 2017-02-11 09:18:00 +0800 CST  
“叮”的一声。电梯停在了顶楼。
田柾国和金泰亨悄悄地潜入了顶楼的阳台,侧身躲在了一个隐蔽的地方。阳台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两个人将就着挤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凉爽的晚风也不停地想塞进这一点空间,和他们一起屏息凝神。一下又一下轻微的呼吸声交错着,田柾国看着身边因为第一次抓捕犯人而有些兴奋的人,眼睛在夜色里格外的亮晶晶,却能感觉到他因为轻微的紧张而收紧的毛孔。田柾国失笑,忍不住伸手揉了一下金泰亨的头发。发梢软软地扫着手心,本人却硬邦邦地干瞪了他一眼,眼看着就要压低声音来表达自己的不满。田柾国迅速用手掌捂住了他的嘴巴,做了个噤声的表情。指尖触碰到了细腻的皮肤,加上因为不满而睁大的眼睛,田柾国竟觉得这样的金泰亨意外的可爱。金泰亨忽然坏心眼地笑了,迅速地在遮着他嘴巴的手心上蜻蜓点水般地啄了一口。
在如此亲密的空间里,一个长得非常好看的少年对着自己做了一个具有挑逗意味的动作,况且自己前一秒还觉得他有些可爱——一股酥痒的感觉通过手上的那一点点若有若无的接触面积迅速扩散开来,渗透到了身体的每处神经。温润的唇印烙印在了手心,仿佛还留有少年温度的残余。田柾国心里一惊,立刻抽开手,面前是金泰亨得寸进尺而又毫无防备的笑容。田柾国无声地叹了口气,微微别过身子,掏出手机打下了一串字:别撩拨我,你知道我喜欢男人。
金泰亨像是知道他要写什么似的,夺过手机,飞速地打下:没事,我男女通吃。
田柾国看着他一脸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的样子,平时也就嘴上热闹,实际上却什么都不知道。他一字一句地在手机上打道:下次再这样,体罚。他在金泰亨的眼前晃了晃手机,然后收回了兜里,神情里写满了“不容违规”这四个字。
忽然飞快而又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浓浓的呼吸声——佟泽终于是上来了。
田柾国透过缝隙看见了一个少年的身影,背上还背着一个人。确定就是佟泽了,他们俩互相看了一眼,刚才发生的事已经一下子烟消云散,眼里已经装满了佟泽小心翼翼走动的样子。
抓人需要快狠准。田柾国抓住他正要放下背后人的时机,飞速冲了过去,但佟泽反应也十分迅速,发现有人袭击之后立刻就要把身后的尸体推上护栏边缘。田柾国是以身体素质和格斗技巧第一名的成绩进入的黑泽市市局,这时也爆发出了脚下的所有速度,鬼魅一般地出现在了佟泽的身后,然后一把抓住秦飞的尸体重新拖回了阳台,一边挥出有力的一拳。
眼前的少年因为尸体被田柾国拖了回来而愤怒了起来,眼神灼烧得可怕,怨怒的神情在他那张娃娃脸上显得格外的诡异而又狰狞。田柾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个挑衅的弧度,仿佛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然后在少年冲向他的时候,轻巧地避开了他的一脚,反手精准地扣住了他的胳膊,用膝盖不重不轻地击中的佟泽的腹部,但已经可以引起他剧烈的疼痛,无法控制地弯下了腰,脸上冒出了汗珠。冰冷的手铐铐在了少年的手腕处,田柾国嗤笑了一声:“玩得可开心?”
等剧痛缓过来的时候,佟泽才抬头幽幽道:“我没有杀人。”
田柾国一边通知着刑警可以收队过来了,一边问:“因为我们没有证据?”
佟泽扯出一丝微笑,默认。
金泰亨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的手机屏幕十分的晃眼——上面正播放着刚才佟泽上阳台时候的完整视频。他蹲下身子,无辜地笑着:“小朋友,好久不见。”
佟泽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金泰亨继续说道:“视频就是一项证据。再把你行凶的地点翻一翻,翻个底朝天,处处都是证据。刚才没有完成最后一件案子的抛尸过程,你现在心里是不是很难受,嗯?小,朋,友。”说完,金泰亨的笑意瞬间消失殆尽,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像是下一秒就会把他掐死一般。
佟泽被戳中了心事,手指已经在微微颤抖,就要忍不住站起来扑上去,可是他竟然控制了很久,让这即将喷涌而出的狂暴压制了回去。他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猛地睁开,脸上的表情像是之前见到他的那次一样,有些害羞又有些天真,夜色里竟还能看出若隐若现的红晕。
只见他歪着头,眼里充斥着单纯的光芒,嘴角确实控制不住地往上扬起:“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我是还没满十四岁的未成年人,我杀人了,那又怎么样呢?”
那丝甜美的笑意,被凉风吹拂着,在月色下令人心惊。

楼主 李猫菊  发布于 2017-02-11 09:18:00 +0800 CST  
第二案 自杀派对(四)


佟泽被扔进审讯室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他的脸上再也没有出现濒临崩溃的表情,一直都像个乖孩子一样坐在那儿。田柾国不让刑警进去审他,而是把他一个人晾在空空的审讯室里,什么也没有给他留,只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
“我带几个刑警去趟佟泽家里。”田柾国得到了搜查许可,转头对金泰亨说道,“你留警局里想想怎么审他。”
金泰亨目不转睛地盯着田柾国,一点也不拐弯抹角地问他:“田队,你这是在躲我?”
田柾国确实难以完全忽视天台上被他猝不及防的那一下。然而他摇了摇头:“打了一天的仗,怕你这身板吃不消。”
金泰亨这回却没有被他的挑衅给激起来,反而异常地坚定:“如果不是躲我的话,请批准我一起去。我想知道他的杀人环境,他经历过什么,看到过什么,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受到了什么人的教唆,这些,我统统都想知道。”
田柾国很少从他的脸上看到这么认真的表情。金泰亨的眼底闪过被压抑的波澜,一直平平淡淡的语气在此时却忽然拔高。自从回了警局之后他就状态有些不太对,只是默不作声地一个人站着,田柾国还以为他是累了。
你又看到过什么,经历过什么?田柾国心说。
最终他点点头,默许金泰亨跟上他一起前往调查。


佟泽家虽然住得破旧,客厅里也遗留着他爸爸生前喝空的酒瓶,但佟泽的房间里却干干净净的,一点都不是初中小男孩房间邋遢的样子,甚至每一件物品的摆放都很有讲究。田柾国不自觉地向金泰亨望过去,正好对上他的目光——强迫症这一点,推测得确实是正确的。
刑警在房间里仔细地搜寻了起来,田柾国也一眼就盯上了一个储物柜,大力地把门给拉了开来。里面是排列得很整齐的透明收纳盒,像是医院里放药品的柜子一般,透着明亮的简洁感。
他的手指在掠过第二个盒子的时候停住了。那一格的收纳盒里,放着两个小小的白色礼物盒,上面赫然系着红色的丝带,和这几起案子里受害者家属收到的盒子一模一样。
听到了动静的刑警纷纷看向了田队长手里的盒子。只见田柾国打开了这两个礼物盒,微微蹙眉。一个礼物盒里摆放着两排假牙,另一个礼物盒里摆放着一只迷你小恐龙模型。
虽然看着这牙齿感觉背后有些凉,刑警们却怎么也想象不出这两样东西有什么关联。
“田队,卫生间的浴缸里发现遗留血迹。回去就可以和受害者的DNA进行比对。”
“田队,厨房发现作案工具。”
一个一个的消息像是爆发似的汹涌而来,如果DNA结果显示一致,作案工具上的指纹也和佟泽的相符,那么证据齐全,他是凶手毋庸置疑。
金泰亨却在一旁专心翻看着佟泽的笔记本,里面记录了他平时的生活,也有压力大的时候的自言自语,却也和普通的孩子无异。在某一页,有一张他和爸爸妈妈一起的全家福。那是一张被撕过的照片。照片上三个人笑得都很灿烂,但他父母的所在之处却被他撕下过一次,事后又非常小心地粘了回去。
金泰亨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他的书桌周遭,除了文具和练习册以外什么也没有了。而当他拉开最底下的抽屉的时候,一个黑色的对讲机静静地躺在里面。他和田柾国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神色间都有了明显的了然,像是已经猜到了什么似的,而证实了这个猜想的沉重感瞬间侵袭过来,仿佛预示着一场声势浩大却无人知晓的战争即将到来。可是他们在明,敌人在暗。不知道战争什么时候会打响,持续多久,也不知道敌人是谁。不能打草惊蛇,更不能坐以待毙被那个不知真身的幽灵躲在暗处嘲笑着玩弄。


凌晨三点,前往现场的组员收工返回警局。他们来来回回地在审讯室门口经过很多回,却一次也没有进去,也没有人窥探里面的那个孩子,就像是他不存在似的,置之不理。
田柾国看了看手表,通知大家先暂时休息几个小时,早上八点和平时上班时间一样准时开始工作。他说:“反正证据找到了,嫌疑人就不需要拘留24小时放人了。你们先养养精神,明天审他。就先关他个一晚上吧。”
金泰亨这时才忽然觉得困到虚脱,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带着无限的睡意却还强撑着露出一丝笑容,坚持不懈地口头调戏田队长:“田队,今晚可是要在警局和我共度良宵了。”
说出来的话听上去很撩人,田柾国却听出了语气中毫无波动的不走心,像是在掩饰着快要支撑不住的疲惫和搜查证据前有些反常的状态。可是究竟那样的金泰亨是反常的,还是自己以为的平常,才是他扣着面具的假象?田柾国捉摸不透眼前这个眯眼笑着的人,也无从得知。
而这个人,把自己之前说的警告当成了耳边风,不,甚至连风都没有刮起来,耳朵上的汗毛都没吹动一根。不仅不收敛,反而还变本加厉了起来。田柾国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拿着一叠资料向着金泰亨那顶毛茸茸的脑袋轻轻拍了过去:“眼睛都快耷拉得没缝了,还有精神和我闹呢。”
金泰亨稍稍挪了挪头,一只手就要伸出去抓田柾国的胳膊:“队长,陪组员睡会儿。”
“凌晨三点多,也是该做梦了。”田柾国冷笑了一声,然后把金泰亨的胳膊塞回去垫在了他的下巴下方。他伏身过去,整个人像是圈住了金泰亨一样,一手把他的脑袋按进了手肘,温热的气息喷在金泰亨的耳边,“自己好好睡,听话。”
没想到就在他起身的瞬间,金泰亨真的就这么睡着了。而金泰亨入睡的那一瞬间,恍惚间仿佛被巨大的安全感笼罩,毫无防备地就一下子睡死了过去,蜷缩着的身子伴随着均匀的呼吸微微起伏着。
田柾国看着他穿着薄薄的警服衬衣,趴在桌上睡得香甜。而还没入夏的夜风透过窗户的缝隙吹进来,依然带着凉意。田柾国杵了半晌,终于还是叹了口气,从自己的办公桌取了一件外套披在了金泰亨的身上。
好巧不巧,本来想找田柾国汇报零碎工作的周零路过了一下。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高冷的田队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那个新来的小刑警身上,惊得差点合不拢嘴。然后她迅速装作没看到的样子,硬是控制住了上扬的嘴角,绕路避了开来,在一个黑暗的角落给好朋友飞快地发起了讯息。瞬间红起来的脸颊只有在黑暗中才不会出卖她。
“我们田队好眼光。”她啪啪啪地输入着,“凌晨真好,我爱夜班。”




金泰亨醒来的时候身上的外套已经不翼而飞,他也没有察觉到什么,眼睛被阳光刺得有些不舒服,垫了一晚上的手臂已经麻得伸不了懒腰。他揉着胳膊,看了一眼时钟。正好快到八点。
他快速地去洗手间吐了两口漱口水,用冷水随意地洗了把脸,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衬衣的扣子被解开了几颗,胸口半敞着,额前的刘海被水打湿,勾勒出一副花花公子的浪荡模样。金泰亨看着镜子,十分满意。
田柾国恰好在他出洗手间的时候撞到他。他对金泰亨勾了勾手指:“去审人了。”
直到金泰亨走近,他的眼底才闪过了一丝不一样的意味,然后他上下打量了一会儿金泰亨,又看了看上空,脸上摆出的疑惑神情也掩盖不住他的微笑:“睡了一觉,怎么成了落汤鸡?”
金泰亨:“……”
“警局里也没有下雨,你是被人摁进马桶里洗头了?”
“田队,你是不是昨天没睡好?”
田柾国没有回答他,只是扔了他一句:“作为一个警察,管理好自己的形象。”
金泰亨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扣上了扣子,然后用纸巾把发丝上挂着的水滴给擦了干净,跟去了审讯室。
佟泽已然是呆滞着半睡眠状态了。等了一晚上,却一个人都没有来,警局里安安静静的,竟是都各自休息了,他不禁有种奇异的挫败感,心里堵得慌。眼下看着终于有人来了,精神一下子好转了起来。
田柾国虽然对金泰亨的形象管理略有不满,但重要任务却交给了他单独完成。这是金泰亨第一次全权负责审问嫌疑犯,田柾国在监控室里看他们对话。
金泰亨也不含糊,就像是刚才没睡醒的困意一下子灰飞烟灭一样,眼神集中了起来。他一坐下也不想着切入话题,单刀直入地问道:“为什么大费周章地再捅一刀你父亲?”
佟泽有些意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没有想到他准备了千万种说辞的杀人案眼前这个刑警只字未提,却唯独问他之前那起他并没有直接杀死父亲的案子。
金泰亨不等他作出反应,又像是懒得听他解释一样,翘着二郎腿侧坐在椅子上,一只手肘抵着他们俩之间隔着的那张桌子。他自顾自地替他解释:“你父亲不是个好人。你想杀了他,亲手杀了他,却最终没有能亲手了结。我不管你是什么原因没能亲自动手,但是你费尽心思也要自己去补上一刀——还取走了他的假牙。为什么不是眼睛,不是鼻子,不是耳朵,而是假牙?”
“因为你不舍得,你做不到。你在对他极度的憎恨之下,同时极度地爱着他。”金泰亨死死地盯着佟泽的眼睛,加重了语气强调着,“你也一直抛弃不下对他的期望,是吗?”
佟泽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答案忽然有些怔住。他的呼吸不自觉地开始急促了起来。
金泰亨从包里取出佟泽藏在柜子里的两个包装盒,捏在了手里。他打开了一个,推到了佟泽的面前:“假牙。”
接着他又打开另一个,故作不小心地差点掉下去,然后漫不经心地接住它,皱眉显示出一丝疑惑又好笑的神情,然后略带嘲讽地问佟泽:“这又是什么?这么大个人了还爱玩小孩子玩具?”
佟泽在他取出的时候眼神就有些不对劲了,在看到金泰亨这么随意对待自己的宝贝还一脸看不起的讽刺意味时,一下子控制不住,猛地站起身一个前倾,双手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眼里简直就要冒出血色,声音也有些破裂的颤抖:“你别碰它!——”
金泰亨微微后仰,把手里的东西移出了佟泽能够够到的范围,只见他松了口气一般,神色缓和了下来,用一种可怖的温柔地问着眼前身子剧烈起伏的少年,再配上温和的表情,就像是散发着催眠气息的巫师:“是你爸爸送给你的吧?你看,你爸爸对你这么好,可是你却想着杀了他……”
佟泽跌回了座位。他脑海里的片段接连不断地涌了出来,一个个细小的碎片拼凑出了一卷记忆胶带,飞速地在他的脑子里划过,却像锋利的刀片一样划得生疼。他死死抱住了脑袋,发出了低低的一声呜咽。

楼主 李猫菊  发布于 2017-02-11 09:25:00 +0800 CST  
——那是他上小学放学回家的一个午后。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看到了家里有客人,在和他父亲说话。他一直都特别怕他父亲,于是想和往常一样不声不响地进自己狭小的屋子做作业。可是他父亲却听到了动静。
“小泽,过来一下。”破天荒的,他父亲的语气却十分温柔。
他想了想,慢慢地挪动了过去。
“叫叔叔。”佟劲龙慈爱地看着他,一边向旁人介绍着,“这是我儿子佟泽,特别乖的一孩子,学习也很自觉。”
“叔叔。”佟泽的眼睛都瞬间睁大了,平时对他横眉冷对还时不时抽他耳刮子的父亲怎么今天忽然在外人面前夸起了自己。他有些害羞,又有些无措,心里是巨大的不敢置信之后的窃喜。
“来,刚才和叔叔回家的路上给你买了个小礼物。”佟劲龙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放到了佟泽的手心里,“去做作业吧,看看喜不喜欢这个礼物。”
佟泽不知所措地接过那个漂亮的小盒子,然后慌慌张张地躲进了自己的房间。他捧着那个白色的漂亮小盒子,非常小心地解开了上面系着的红色丝带。盒子里是一只他之前很想要的一只小恐龙模型。
——父亲竟然还记得上次他渴望得到一只小恐龙的时候!他竟然还记得!佟泽欣喜若狂,这个念头的诞生简直要让他高兴得发疯。果然上次打他一巴掌也不是不在乎他吧……他真的还记得的……
自从那一天起,佟泽开始对父亲有了隐隐的期望,而这种期望,却再也没有被实现过。
金泰亨听着他断断续续只字片语的自言自语,这个场景在脑海中也差不多成了形,他说道:“后来他赌博,酗酒,家暴,愈演愈烈。你的期望像是一场自欺欺人的幻想,自己把自己给溺死了。话说回来,你对你母亲,也是又爱又恨吧?”金泰亨的表情沉了下来,“你愤怒于她将你当借口来任凭自己的懦弱横行,心里知道她确实关心你却又忍不住地对她一次次失望,对不对?”
听到这句话的田柾国忽然蹙了蹙眉,深深地看着镜头里的金泰亨。心里莫名地有一丝紧张和不安。
佟泽缓了很久,才抬起了头,像是要马上遮掩刚才过于不谨慎的失态,他很勉强地扯了下嘴角,强撑着那股傲劲,说道:“反正我也不受刑法处罚是吧。实话说吧,是我怂恿逼迫我妈杀了他的。”
“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我遭了多大罪她知道吗?”佟泽冷笑,“每天被家暴却毫不反抗,那副样子我看了都来气。那天晚上我出门之后打电话给她威胁说不杀了佟劲龙我就自杀,她还真信了,可能是一时被吓到了吧。可是你怎么知道……”
“知道我是怎么看出来的吗?因为——”金泰亨挥了挥从佟泽日记本里翻出来的重新拼贴好的一家人照片,眼睛却看着摄像头。忽然他勾起一丝欠揍的坏笑。
“因为我是心理学专业啊。”
虽然隔着冰冷的屏幕,但田柾国还是感觉被噎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审讯室里,金泰亨扭头接着问:“所以,你让我看到你的这个不在场证明你是预先设计好的?”
佟泽没有说话。
金泰亨把他寄给受害人家属包装盒一个一个放在了桌面上,打开盖子满眼都是血淋淋的死亡记录。金泰亨一边按顺序排着,一边说道:“为什么要伤害他们?”
佟泽依然没有说话,显然已经是从刚才的失控中恢复了过来。
金泰亨像是料到了一般,继续取出一只黑色的对讲机,发现佟泽涣散的瞳孔顿时收缩,他咄咄逼人地快速问道:“你房间里有个对讲机,上面的有你的指纹。你一个初中生,搬运尸体包括你父亲的尸体,交通工具用的是什么?怎么会对整个城市都这么熟悉?哪里有监控哪里没有,什么时候可以在高氏集团的会所里撞上我一个刚刚入职的刑警,这些你都知道。怎么威胁赵宏朗炸掉加油站,又是怎么偷偷换掉傅一正的辞职信的?你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办到。说,谁在背后指示你?”
佟泽有些困难地咽了咽喉咙:“没有人指示我。”
“那你为什么要无缘无故杀了这几个无辜的孩子?还把眼睛鼻子耳朵寄给他们的父母?”
像是受到了“无缘无故”这四个字的刺激,佟泽反驳:“无缘无故?怎么会是无缘无故。他们的父母都对他们非常不好,我都知道的……”
他抬起眼乖巧地笑着:“让这些恶心的父母品尝一下苦果,有什么不好的呢?”
金泰亨嗤笑一声:“可真是个好理由。”
佟泽像是说累了一样,再也不愿开口多说一个字。金泰亨歇息片刻之后用脚狠狠蹬了一下桌子,巨大的弹力使他的二郎腿落在了地面。他拍了拍衣服,眼里划过的一丝凶狠如豺狼的气息让佟泽莫名地一抖:“你背后的那只鬼,我一定揪出来。”
看到他这个动作的刑警吓得赶紧往田柾国所在的方位瞄去。意料之外的,田柾国并没有对金泰亨踢桌子的动作有所不满,只是眼神不知道定格在了什么地方。


这是一场可怕的宣战。有人在暗处蔑视着正义的威严,而又通过某些手段借他人之手来完成。极度自私极度懦弱,而与此同时,还傲慢得不可一世。尽管不知道背后操控着的是何方人物,但他们不过是些肮脏得见不得人的蛆虫。而黑暗中的那些幽灵,一个一个,都要揪出来。

楼主 李猫菊  发布于 2017-02-11 09:25:00 +0800 CST  
第三案 鬼娃娃(一)




佟泽案的后续,李局长交给了重案B组。虽然未成年的案子确实难办,出来的结果也一定不尽如人意,可是以他们现在的职位来看,根本无法插手。


而田柾国对暗中帮助佟泽的那只无影无踪的幽灵感起了兴趣。周零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愣是找不出一点有关这个人的信息,缺少了情报,连他是男是女,年龄多少,个人还是团伙,有多少人参与,统统不知道。别的案子好歹还有蛛丝马迹,而这个人像是主导着情景剧的幕后导演,台面上的演出全都交给了他们抓得到的人,最后像是扔给了他们一个犯人用来结案,可这些案子却的的确确是由这个犯人亲自实施的。而这个被他扔出来的犯人还是的未成年人,判不了什么重刑,这个计划仔细而又周密。他的侦查能力和反侦察能力都登峰造顶,不知道这个时候抛给市局难题又意欲为何。单靠这一个案子,根本不可能牵出后面的人,只能被动地等待他的下一步行动。然而如此被动又如此束手无策,实在也不是田柾国的作风。


李局长亲自表彰了把这次案件顺利破获的重案A组,还说要给他们奖金。


田柾国虽然敬重局长,但单独说话的时候却不由自主地把办公室当成了自己家。他忍不住地冷笑一声:“李局啊,每次说给我们奖金可都从来没有落实过,贵局是快破产了吗?”


李局长对他的冷笑声很有意见,却对他说的话无法反驳。自己确实说过好几次要给他们发奖金,也确实是一次都没有发。






他自知理亏地咳了咳:“年纪轻轻油腔滑调,查案子查得都快精神压力过大了。给你们放会儿假吧,接下来的案子让B组跟进,你们把之前B组没能结的案子再去查查。”


田柾国不干了:“不是,李局,这案子现在是我们在查,这起案件也是我们侦破的。佟泽后面肯定有人,接下来也肯定还会有所行动,我们没道理就这么撂担子不干吧?”


“一个对讲机,是有可能。”李局长的表情有些严肃了起来,“佟泽一个人也确实难以办到。可是说这不是针对佟泽这个案子而是持续性的,有证据吗?证据呢?”


田柾国有些语塞。


李局长接着说道:“况且下一起案件什么时候发生?是明天还是五年之后?被牵着鼻子走,所有案件都往这方向想,连别的案子都破不了。”


田柾国刚想辩驳,就被李局长挡了下来:“就当放个小假,这几天熬夜也辛苦了,该水落石出的,随着时间总会水落石出的,你也别多想了。你不关心你自己身体,总得关心组员的身体吧?我还得像个老长辈一样照顾你,真不省心。”


田柾国呛道:“那真是让您费心了,老长辈。”


看他又恢复了这不说两句不舒服的样子,李局长觉得他大概是接受了这个安排。他顺带一提地问道:“对了,我听说新来的那个小金表现很出色啊。不准备让他当你的副队长吗?多个左右手,好过单枪匹马吧。”


田柾国脸色迅速一沉,他认真地直视着李局长:“局长。”


李局长心里也是有数,点点头就叹了口气离开了。


“副队长”这三个字在他心里有如被针扎过一般。一年前的冬天,重案A组接到了一个重要任务,作为刚刚上任队长的他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决心要把这起案子快速侦破。那时的副队长是一个比他年龄要大一些的小伙子,做事非常认真,有时甚至过度执着了一些,但是这样的性格天生就是当刑警的料,在警局是非常合适的,遇到大大小小的案子全都刨根问底。他和田柾国一拍即合,作为刑警队友非常默契。可是好景不长,就在那个案件里,这名副队长遇难光荣牺牲。在追击嫌疑犯的时候出了车祸,直接当场毙命。而追击的这个命令,是田柾国下达的。


虽然在当时无论是从时间距离还是能力智力上来讲,让副队长执行这个任务都是最合适的,但田柾国还是很难过去这个坎。就算所有人都告诉他这不是他的错误不需要他来承担,他依然如鲠在喉。


而金泰亨……


田柾国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却忽然发现金泰亨已经没影儿好一阵,不知道上哪儿去了。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微妙感觉,既希望他能离自己远一些,却又希望总能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这样的心情,似乎不是一个好兆头。


田柾国微微摇头,把自己的这种念头甩出去,重新思考起了这起案子。事实上,他根本没有要停手的意思,凶手都已经得意洋洋地向警局挑衅成功,他也不会善罢甘休就此认输。局长说得不无道理,可是他无法接受,也不愿妥协。听局长的意思,现在分给他们的案子虽然要去查,但相当于是放小假——那么是不是说明他依然有足够的时间去追踪那个不知名凶手?


然而现在的情况好似无头苍蝇。田柾国思考了很久,决定去找警局里的那位电脑高手帮忙。这个出现在他脑海里的人,或许能够给他帮助,而这个人,就是给了他佟泽去向线索的那个男人。




市局里的技术部门在另一个房间。而这个名叫郑号锡的人是其中翘楚,考核的时候就惊艳众人。而除了计算机技术以外,只有田柾国深知他的记忆力和身体机能运转速度都超乎常人想象,而田柾国意外注意到了之后屡次观察试探,终究让郑号锡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别的某些方面也天赋秉异。可是问起他为什么要隐藏的时候,他又笑得特别不正经:“突出点是需要的,但不能特别突出。我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枪打出头鸟知道不?我要保持低调,继续赖在技术部门,而且一线太累了。”


田柾国早已习惯他工作时冷酷得一个人都不敢接近他,聊起天来时却又满脸灿烂笑容偶尔还手舞足蹈表情丰富的样子。田柾国听着这话有点道理,却又有种歪理的感觉,不禁损道:“俗话还有伸手不打笑脸人呢,你这笑得,成为出头鸟也没人打你。”


郑号锡闻言夸张地一笑:“也是,会笑的孩子运气总不会太差。”


“因为运气差就笑不出来了。”田柾国冷冰冰地丢还给他这个梗,“这么看来你的运气的确不差。”




而此时的技术部门里安静得很,大家像是一起结伴吃午饭去了。只有郑号锡的位置上还有人,大概又是在摆弄着电脑废寝忘食了。


田柾国走近,看着他一身黑衣服还戴着个黑帽子埋在那里,轻咳一声:“郑号锡,能请你帮我个忙吗?”


坐着的人没有动。田柾国暗道该不会在关键时刻打扰人家了吧,却在看向电脑屏幕的时候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屏幕上是被关闭页面的痕迹。


田柾国一把将这个人拽了起来。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却下意识地松了手——


是金泰亨。


田柾国皱着眉头:“你在这里用他的电脑干什么?”


金泰亨朝他挤眉弄眼:“这不是想看点儿小电影嘛,自己的电脑上看浏览痕迹太明显了人家不好意思……”


还在睁眼说瞎话的他,没有想到下一步田柾国就一把揪住他的领口,狠狠地把他抵到了墙上,眼睛里是从未见过的寒意:“不要跟我扯谎。如此拙劣,你是觉得我好骗到这般地步?”


金泰亨背部被撞得生疼,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田柾国轻喘了两口气:“郑号锡的电脑有好几道锁,你是怎么登陆的?为什么是郑号锡的电脑?你在找些什么?你想干什么?你家境如此富裕却偏偏上我们这个警局来做刑警,金泰亨,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金泰亨和他对视了很久。他有些艰难地呼出一口气:“你先松手。”


田柾国的指尖微微发力之后,终于是松开了。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手指关节都发白了。他的面部肌肉紧绷,僵硬而又笔直地站在那里和金泰亨对峙着。


金泰亨从一瞬间的惊愕与心悸中恢复如常,却终于少了那一戳就破假意调笑的表情,他不自觉得避开了田柾国如钉一般的审视目光,低声道:“田队,对不起,我不该这样。我是想用他的电脑调查一下家里的事,但具体我不想多说。”


田柾国依然看着他,脸上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你信我吗?”金泰亨忽然抬头。


恍然间田柾国想起了之前金泰亨已经这么问过他,而他当时的回答是,信。就算当时对他的背景有所怀疑,就算他身处何方都可以轻而易举地信口开河,可田柾国依然愿意信他。田柾国一手撑在了墙上,身子前倾离金泰亨更近了一些,这样低气压的氛围下这样的距离让金泰亨感到惶恐。只听他缓缓说道:“这是你第二次这么问我了。我本愿意信你,可是直到今天,直到刚才,我才忽然觉得可怕,我还该不该相信你?你又凭什么来让我相信你?金泰亨,是不是从开始到现在,我所看到的你的样子全都是假象,你从来都没有过一分一秒真诚对待过别人,对待过我?”


换在平常,金泰亨一定会揪住“别人”和“我”的这一点来调侃他们队长,可是这一刻他却丝毫没有心情这么做了,甚至没有兴致来关注到一点。田柾国眼神里压抑不住的失望他无法视而不见。就算他再怎么没心没肺,他也做不到看着平日里器宇轩昂从容不迫的队长露出这样失落的神情。这个人,自己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却有一点好感的人,在很多天前喝酒说着“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吗”的人,因为自己,眼看着再次即将跌入无法信任他人的深渊。


金泰亨没有再回避,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因为是富二代,所以我经商才是正途,来市局就必须图谋不轨。可是你呢?你头脑这么厉害,为什么偏偏不听父母的建议,而是来了市局做刑警?副队长殉职,这和需不需要新的副队长又有多大的关联?田柾国,你又真诚对待过我吗?”


这是金泰亨第一次没有叫他田队长,而是叫了田柾国。田柾国心中微微一动,撑着的手也跟着指尖的收缩挪动了一点。时钟走动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的清晰,而这每一秒都在无形中造成了质问完队长之后的金泰亨的心理压力。


田柾国垂下眼睑,苦笑了一声,像是结束了对自己的审判:“那就敞开心扉吧。”


金泰亨一愣。


田柾国仿佛卸下了心防一般,挤出一丝微笑:“那我们就真心地谈一次吧。不想说的,也不必勉强。”

楼主 李猫菊  发布于 2017-02-11 09:33:00 +0800 CST  
两人的午餐地点定在了市局附近的一家餐馆。还是一家高档西餐厅。


金泰亨微微诧异:“需要这么有情调吗?”——感觉,不像是来对峙谈心,而是来约会的。


田柾国耸肩:“吃着大锅水煮鱼,还说得出来深藏在心里的东西吗?最后一定是欢乐地吃完然后什么都没说出来吧。”


“……”


“两位,这边请。”


菜都上齐之后,田柾国开口,内容却让金泰亨猝不及防地放下了叉子:“我这人挺丧的。”


看到金泰亨疑惑的表情,田柾国拉扯出了一丝转瞬即逝的苦笑:“我可是从小就被人叫着扫把星长大的,没有亲近的人。”


——读书的时候,田柾国本来有两个玩得挺好的朋友。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只是没想到他们俩成了一对。可是就算是当电灯泡,田柾国也并没有什么所谓,毕竟时间久了该怎么玩照样怎么玩,这两个朋友也挺上道,虽然谈了恋爱却也没有忘记过田柾国,有什么事也都叫上他。可是在某一天,他走进班里的时候气氛就十分不对。悲伤的气息没有那么浓,冷漠和排斥的气氛却充斥了整间教室,向着田柾国压了过去。


“就你和他们关系那么好,你是不是喜欢小琴所以把他们俩都给杀了?”


“一定是你克死的他俩!”


“为什么他们死了你没有死?”


“全都是因为你!”


小孩子的话不讲逻辑,矛头指向一个人的时候也不需要充分的证据支撑。田柾国在那一刻才知道,他的两个最好朋友,在意外中命丧黄泉。虽然年纪还小,可他却第一次感受到了绝望。不仅仅是因为挚友的死讯,更是因为这么一整个教室,几乎没有人在真情实意地为逝者悲痛,却将恶意肆意地洒向另一个人,就像是寻找到了一个发泄口一般,争着抢着要去打一拳。


好在田柾国一直都是那个脾气,不至于被人欺凌。他冷着小小的脸在讲台上一字一句地说道:“说我的话没有关系,谁再把他们的死这么挂嘴边,我一个一个克死你们。”


这话从田柾国嘴里说出来不知为何就特别有威慑力,也许也是真的怕他克死自己,吓得再也没人敢多说一句,只是暗地里偷偷地称他为“扫把星”。田柾国是知道的,但是他不想管,也不在乎。他只在乎自己的两个朋友是怎么死的。


自此田柾国就没再交过什么朋友,更别说什么知心朋友。虽然心里明白和他没有关系,却下意识地不敢让任何人靠近他。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也渐渐没有那么抗拒别人的靠近了,保持一定距离的亲近,他慢慢地开始接受。然而直到他的副队长牺牲,他才真真切切地警告自己:不能再有人和他走这么近了。


可是金泰亨是个例外。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和他靠近,却又因为潜藏在心中的害怕理智地告诉自己,他不能。不想让金泰亨受到任何伤害,却无法停下向他走近的步伐。他们之间的距离,他只要控制自己每天走近零点一毫米,那么是不是就无法真实地接近金泰亨了?而他同时也期望金泰亨可以在他忍不住靠近一厘米的时候,向后退两厘米,直至越走越远,再也没有相交的轨迹。


然而在计算机房里揪出金泰亨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金泰亨从来没有用真心对待过他的这件事本身,竟让他如此的难以接受。这本该是一件好事,可是那一刹那,感性的本能竟然超越了理智喷薄而出。




金泰亨认真地听完了他“扫把星”的故事,又认真地说道:“他们说得对,这和你根本没有关系。如果你是害怕我成为副队长会因为你而遭遇什么不幸之事,那我觉得你也不可理喻。”


田柾国被这么直白的话语说得一怔。


金泰亨一边叉着牛肉往嘴里送,一边说道:“田队长,身为警官怎么能这么迷信?你什么都知道,你就是过不去自己这一关,可是人民警察的职责是你教我的。警察难道不应该百无禁忌,只追溯事件的真相吗?”


说到一半,金泰亨忽然停住,小心翼翼地问:“这么说来,你成为警察是想查你两个发小的死因?”


被说中了的田柾国不想隐瞒:“我觉得死得蹊跷。”


看得出来在死因这一块,田柾国并不想多谈。金泰亨了然地点点头:“那我是不是也该说出我来警局的原因了?”


田柾国失笑,举起盛着饮料的高脚玻璃杯晃了晃:“我说了我的故事,不就是想换你的吗?”


金泰亨看着对着似笑非笑的田柾国的,忽然失神了片刻,心里不知为何痒痒的。他举起杯子碰了一下,清脆的声音像是敲定了他们之间好不容易连接起来的裂痕,杯子里的液体像是透过玻璃杯壁一般缠绕着交换,千丝万缕在这一刻被连接在了一起。


——是啊,该我了。




————————TBC ————————

楼主 李猫菊  发布于 2017-02-11 09:34:00 +0800 CST  
第三案 鬼娃娃(二)




朴智旻非常的不舒服。


法医室是个让他身心得到修养的地方,可是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让他不得不每时每刻都举着手术刀,无声地警告“不要靠近我”,身体的每一处都在试图让他喊出“快滚吧”这三个字。


刚才想去寻求田柾国的帮助,却看到他和金泰亨两个人心无旁骛地径直往警局外面走,根本连叫住他们的机会都没有。


这会儿头发终于染回黑色的闵刑警专注地看着朴智旻收藏的宝贵法医书籍,丝毫没有被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朴法医的气场给影响,一个人专心致志地阅读着。


可恨太可恨。朴智旻心道。这个人美其名曰是来“学习”,而看他的样子也确实像是在认真学习。朴智旻顿时有一种在意的人其实只有他一个的错觉,放下刀冷着脸开始做起了笔记。


朴智旻一看到医学相关就容易太过投入,导致早已放下书本,隔着空气用胳膊圈着他的闵玧其抬起一只原本撑在书桌上的手开始不安分地揉他的头发时他才有所惊觉,下意识地抓起一把手术用剪刀就飞速转身顶上闵玧其的下颚。


闵玧其却丝毫不害怕,得寸进尺地握住了捏着剪刀的那只手,一边皱着眉头说道:“别这么冲动,真见了血不吉利。”说完还稍稍把剪刀往自己的皮肉里又顶得紧了些,“不过如果能博小法医一笑,也值了。”


朴智旻被他的动作有些吓到,用力把剪刀抽了回来,冷笑一声:“我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闵玧其却像是一瞬间又做回了正直的刑警,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那我接着学习了。”


朴智旻眼神一晃,忽然问道:“死亡鉴定中的死亡时间怎么推测?”


“根据尸体现象,蝇蛆状况,眼部变化,食物消化,超生反应来推测。”闵玧其带着笑意对答如流。


朴智旻眼睛一眯:“还真的在看。”


闵玧其挑了挑眉:“我确实手边是有案子需要运用到法医知识,不过——”


朴智旻一个眼刀,闵玧其立刻识相地噤声。






而在另一边的西餐厅里,金泰亨也终于开了口,这是他第一次对人打开他心底的那扇铁门。即使时日不长,可他不知怎么的愿意去相信坐在对面的这个人。他所带来的可靠,心安,甚至是不可说的一丁点心动,已经足够让金泰亨愿意尝试着提及他尘封已久的过往。独自一人太累了,即使两个人坦诚分享之后的秘密成了两份,但一起分担总比一个人面对要踏实许多。


和田柾国同样的,金泰亨第一句话说出口就分量十足:“我现在的有钱父母,是我的养父母。”


没等田柾国做出反应,金泰亨就不留一丝空隙,言简意赅地地紧接道:“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因为事故去世了。我有个哥哥,当时被指控杀了父母,但是我不信。我知道他不可能。虽然记忆有些模糊,但我总是隐隐觉得那场事故有不对劲的地方。”看着田柾国依然有些无所适从的表情,金泰亨笑开了:“别这么看着我,也别心疼我。”


“笑得夸张了一点。”田柾国无奈道,“下回假笑至少别露牙。”他顿了顿,还是把真正想说出口的一句话给咽了回去。


金泰亨听见田柾国这么损他反而放心了一点,同时也把笑容收了回去:“其他的信息我也没有掌握多少,所以我想方设法地想去郑号锡的电脑上找一找有没有关于那起案子的资料,可惜也没找到。”


“要找资料的话,怎么不翻我电脑?”


“你的电脑里没有我想要的。”金泰亨坦然道。


田柾国一滞。虽说是真诚地谈心,可他这个真诚的程度有些超出了田柾国的预期。


“你又是怎么知道郑号锡的电脑里可能有?”


“他不是市局的第一计算机高手吗。”


田柾国点点头算是赞同。金泰亨说的可信度有几分,他并不知道,可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至少在这件事上金泰亨说的应该是实话。金泰亨太过习惯于给自己套个假壳子了,就连触及心底伤疤的时候都好像非得笑着才能说下去,浑身都散发着“不要关心我”,“不用可怜我”的强烈气息。田柾国有种伸手触碰他的冲动,却深知这个时候必须得装作满不在乎,对他的遭遇没有多大的同情的样子。他克制住了自己。他能以什么身份去如此安慰他呢?关心组员的队长?这听上去就十分可笑。


眼看着午饭时间差不多就要到点,田柾国对着金泰亨扬了扬下巴:“去买单吧。”


金泰亨挑眉:“怎么,队长不想买单?”


田柾国反唇相讥:“怎么,富二代不愿意买单?”


金泰亨的脑子有片刻的当机——田柾国依然损着他富二代。他在来的路上已经预演过很多次他们的对话。在听完他身世之后的田柾国有可能会无法反应而一句话不说,有可能会嗤之以鼻地不信,有可能会下意识地说出安慰的话语,却唯独没有想过这一种。田柾国相信了他的话,却依旧云淡风轻地叫着他富二代。在这一瞬间,金泰亨有着一股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的难以启齿的感动。


田柾国却在他呆滞的瞬间起身走向收营台,留下了一句话:“开玩笑的,哪有让队员买单的道理。”


金泰亨无言地坐在那里,定定地看着某个虚无的点,胸口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一般,无处发泄,也无法斩断。连带着喉咙也有些干涩,他扯了扯嘴角,拿过玻璃杯一口气把里面的饮料都给灌了下去,闭了闭眼,强制地把这不该出现的情绪用力地压了下去。这种感觉来临得猝不及防,简简单单的“感动”二字,他却像是从未体验过一般,手足无措地扑腾着要挣扎出来。这么多年来缺失的情感,缺失的真心,好像就在这一刻,开始有了蠢蠢欲动的痕迹。


田柾国虽然表现得毫不在意,但心里还是觉得有一丝抱歉。像是强迫他把最不愿掏出来的东西呈现在他眼前一样,田柾国觉得自己有几分不近人情。而他在和父母联络的时候也有意识地想要避开金泰亨,虽然他知道金泰亨一定不会介意。所以母亲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当机立断地摁断,回了一个“晚上打给你”的讯息。


回到警局之后,他们俩之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刚才的一切好似过眼云烟,已经被吹散了。只有他们的心里知道,这像是一场无声的契约,从此以后一些密密麻麻理不清的隐形的线就将他们束缚在一起,无论是以什么关系来束缚。而他们的心知肚明,旁人却无法察言观色出来。


田柾国看着桌子上堆积的一大叠资料。仿佛等了他很久似的,一见到他人回来了,重案B组的刘队长就立即走上前,在给他解释文件前先打打嘴炮:“田队长好久不见。上个案子可真是辛苦你了,但是啊也别太辛苦了,哪天超负荷了,重任不就拱手让给我们B组了吗。”


田柾国抬眼瞥了他一眼:“哦?小心哪天吃多了,把以前的都给吐出来。对了,之前的闹鬼案子查出来了几个?”


刘曾星欲言又止的样子被田柾国尽收眼底,他接着嘲讽道:“一个?不是吧,一个都没查出来?”然后他起身用食指点了点刘队长胸口的警徽:“就这样也好意思佩戴这个?”


刘曾星嘴硬:“这些无头案子谁能查得出来?这不交给你了吗,李局长让我给你解释一下这些资料。”


田柾国绅士地笑了笑:“谁知道被你一解释,是不是方向就弄错了?你就是愿意说我也不敢听。我会亲自整理这些资料的,倒是你,接了重大案子的话可得好好办事,别连个线头也找不出来让人笑话。”


刘曾星找茬不成反被将几军,额前都冒汗了,只见他冷笑一声,一挥手,屹立不倒地装出十分有气势的样子:“走着瞧!”


田柾国看着他的背影收起了微笑,正襟危坐地开始看起了遗留的案子。这些案子出现的时候这么巧合,会不会也有所关联呢……而这一干无足轻重的像是有鬼作祟一般的小案子也不涉及杀人,那么这会不会是凶手给市局下的战书,而当时没有一个人知道?


田柾国按照时间顺序整理了一下,却也没什么思绪。不是谁看见有鬼之后留下遗书自杀,就是哪个死者的身上莫名其妙出现一些东西,还有就是家里发生了好多无法解释的灵异现象然后忽然起火。除了自杀、起火一些字眼以外,别的是一样都没有重合的地方。


直到下班田柾国依然没有找到闹鬼事件和那只幽灵有关的直接线索。他安排好了调查组的工作,不出意外他们的队伍过几天就能去现场采集调查了。


在他吩咐好所有事情之后,金泰亨看到了揉着眉心的田队长。彼此坦诚了一次却并没有造成他的尴尬和不适,他依然如同往日一样非常自然地走去了田柾国那里。


“田队,再皱眉长纹了啊。”金泰亨调侃道,“晚上和我一起逍遥去吗?”


没想到田柾国非但不领情,反而真真实实地白了他一眼:“我可不像你,有钱没处花。”


金泰亨傻眼,答案和预想中的不一样,太不一样了。田柾国一点不忌讳提到他的身份固然是好事,可怎么富二代这事儿像是停息了一阵子之后被重新挖掘出来,愈演愈烈地用来损他了?


金泰亨耐心地解释:“田队,我是想带你放松一下散散心,约会,约会总成吧?”最后一句纯属管不住自己的嘴。


这回田柾国干脆没理他。


金泰亨没办法,只得举手投降:“算了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这时候田柾国却把整理好的资料往抽屉里一锁,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转身对着金泰亨说道:“我说我不去了吗?”

楼主 李猫菊  发布于 2017-02-18 10:05:00 +0800 CST  



这虽然不是田柾国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却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排场。他已经想象出了金泰亨平时有事没事就沉浸在这纸醉金迷生活中的样子,看他一副驾轻就熟和人打招呼的架势,田柾国就知道这才是他所熟悉的主场。


金泰亨在来时的路上已经告诉了田柾国,这是大集团老板王辉底下的会所,他的儿子王文光今天邀请了各方有钱人家的小年轻前来做客,同时也邀请了不少知名明星捧场。他的目的却是只有一个,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他心头的白月光——萧逸展开追求。


金泰亨对此的评价是:“神经病。”


田柾国也不知道这帮人是怎么想的,觉得金泰亨的总结无比到位且精准。


金泰亨告诉他,萧逸是个当红小生,主演了好几部青春偶像剧,收获了一票女粉丝的心。王文光见过他一次之后就念念不忘,苦追不舍却从来没有得手——因为萧逸是个直的。他有个在一起了挺久的女朋友,也是个女演员,长得十分标致,名叫沈蓝。虽然并没有公开过情侣关系,但是一部分粉丝已经心里有数。




金泰亨和这个萧逸有过几面之缘。没想到这次在会场里,萧逸竟然认出了金泰亨。


金泰亨在看到他的瞬间却悄悄皱了下眉,因为他的身边站着他的女朋友,沈蓝。王文光再怎么蠢,也不可能把他女朋友给一起邀请来的地步,一会儿可得尴尬了吧。他在萧逸走过来的时候迅速换好了表情:“大明星好久不见。”


萧逸精致的脸庞上浮现着笑意:“好久不见。这位是?”


金泰亨立刻一只胳膊挂上了田柾国的脖子,介绍到:“这是我们警队的队长,田柾国队长。”


“你好。”


“哦,警官啊……你好你好。”萧逸的面部有轻微的不自然,眼神也闪烁了几下,但依然风度翩翩地同他握了手,“这位是我的女朋友,沈蓝。”


沈蓝笑意盈盈的,清秀的眉目十分好看,伸出手时却又没有矫揉造作之态,反而还颇有几分英姿飒爽的感觉:“你们好。”她时时刻刻都勾着萧逸胳膊的手宣誓着主权。


金泰亨叫住了路过的服务生:“喝点吗?”


服务生走近的时候,沈蓝不着痕迹地侧身挪了一些。田柾国将这个小动作看在了眼里。


沈蓝道:“水就可以,谢谢。”


聊天的间隙,只见沈蓝又看似无意地把水往地上泼了一些。田柾国觉得有些奇怪。


直到寒暄结束,田柾国才向金泰亨看去,先是示意他把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拿下去,然后眼神扫了扫沈蓝的方向。


金泰亨不情不愿地把手抽了回来,一下就明白了田柾国的意思。他示意田柾国凑近。


他附在了田柾国的耳边轻声说道:“我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在养小鬼。不少明星为了走红都想方设法,像她这种可能就是从泰国领养了夭折婴孩的魂魄,用来助她一臂之力。不过这事儿挺邪门,我听说刚开始的时候是要滴血供奉一阵子,之后还要给他们供给零食和玩具。而沈蓝的这个举动,因为她害怕有人和小鬼争抢位置所以挪开,而泼水在地上是因为小鬼可能会渴,自己喝的同时也得分一点给他。要是冷落了小鬼,他是会报复的。严重的可能会丧命也不一定,这个时候,主人就被‘反噬’了。虽说养小鬼相当于行善积德,救助夭折婴儿,通过让小鬼帮助自己做好事来积累公德,让他们早日轮回,可也有传言说,是把下几辈子的好运提前拿到这一世来享用,下辈子就依然得吃苦。”


田柾国也在金泰亨耳边嗤笑:“谁说我迷信来的?作为警察要百无禁忌只追溯真相?你难道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吗?”


金泰亨的鼻息喷在田柾国的耳廓上:“田队长不是好奇嘛,我只是科普一下,可没有说我信这个啊。况且……我很享受这么架在你的肩膀上对着你的耳朵说话……”说完,他悄无声息地在一片嘈杂声中探出舌尖,灵巧地舔了一下田柾国的耳钉,顺带着触碰到了一点点的敏感肌肤。


田柾国一个踉跄地后退一步。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出现了一些状况,眼神却在一丝慌乱后迅速冷静下来,他看着意犹未尽舔着嘴唇的金泰亨,脸上温和的表情尽失。


“我警告过你。”


金泰亨看着面色阴沉的田柾国,意识到自己大概确实是过火了一些。


“我明明说过的,不要对我来这一套。”田柾国低沉的声音透过金泰亨的鼓膜疯狂震动,“你应该离我远一些的。”


金泰亨却听出了除此以外的另一层意思,他抬眼:“田队长是仍然觉得自己能克死人是吗?那好,我明天就给局长申请成为副队长。我够不够资格是一回事,申不申请是另一回事。”


田柾国沉声:“我不同意。”


“要是局长同意了,你不同意也没有用。”金泰亨勾起略显邪气的一笑,“我们已经在无形中连结在一起了,你又何必拘泥于形式呢?副队长不过一个名号,不是吗?田队长。”


田柾国的嘴唇动了动,这时忽如其来的人声穿过话筒响彻了整个会所:


“我,王文光,当着大家的面正式宣布萧逸是我的人了。我要开始正式追求萧逸——”


霎时间起哄声响彻楼顶。灯光打在萧逸西装笔挺的身上。


田柾国和金泰亨同时向那个方向望去。


只见沈蓝像是不信他真的会在自己也在场的情况下仍然这么大张旗鼓地表白似的,一直勾着萧逸的手颤抖着抽了出来,她微微睁大了眼睛,向后连退几步才勉强支撑住了自己的身体。


空气里是狂欢的彩条和泡沫,一浪高过一浪的嬉笑声把沈蓝深深地埋在了里面。只有两双眼睛,看见了沈蓝对着空气惊恐而又绝望地自言自语。





—————————— TBC ——————————

楼主 李猫菊  发布于 2017-02-18 10:05:00 +0800 CST  
第三案 鬼娃娃(三)




金泰亨真的向李局长申请了成为副队长。田柾国惴惴不安的心在李局长告知他“从此以后金泰亨就是你的副队长了”的时候直直地跌到了谷底。他是真的有些害怕。
——哪怕在调查中他们俩配合得无比默契,只有彼此可以相互跟上。
而此刻在调查旧案现场的过程中,金泰亨还兴高采烈地对着大家说:“作为新一任副队长,我会努力的,也请大家多多关照。”言行举止之间已俨然一副官腔,这个副队长当得倒是美滋滋的。
田柾国的表情虽然不太好,但是面子还是要给的:“副队长的命令一定要好好执行。”组员看着田柾国严肃的样子纷纷点头,以为他是在警告他们不准对金副队长的命令置若罔闻。
而金泰亨是唯一一个深知田柾国在想些什么的人。他戴着手套从泥地里伸出手来,然后走到田柾国的面前站定。
“我这人从小就鸿运当头照。”金泰亨一开口就是大手笔,“神鬼惧我,祥瑞御免,您尽管放心。与其担心我的安危,不如多操心操心怎么给死者家属一个交代。”
他制止了田柾国开口,接着说道:“况且我一直认为,所有的意外死亡大部分是人为,没有天命,也没有不吉利的说法。田队长您要是再这样,我可要质疑您的专业素养了。”
一口一个“您”,田柾国被他的一番苦口说得头疼,心下却也知道是这个道理。
他无奈地摆摆手:“行了行了,干活吧。”
金泰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觉得他是真的被自己说动了一点,才继续用他那被橡胶手套保护着的双手翻搅泥土。




远处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嘈杂声响。
“有人在这里干什么?这儿不是因为闹鬼传言闹了人命都没人敢来了吗?”
一个刑警跑过去看了会儿状况之后又返回报告:“田队,这是个剧组。说是要拍什么鬼片。”
听到“鬼片”两个字,金泰亨从泥里一头钻出来:“这什么剧组?胆子倒挺大。”
正说着,那些人就已经走过来打招呼了。看上去像是一个中型制作规模的剧组,参与的演员还挺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为首的一个满肚子油水的样子,模样倒是和蔼可亲,他客客气气地对着刑警们说道:“警察同志好,真是抱歉打扰到你们公务了,我们想借用这边一个场景,一定不会影响你们办案。”
“因为在拍一部恐怖片,大家一致觉得用真实闹鬼的场景效果更为惊悚。”他脸上的表情有些神神秘秘的,“能透露一点这到底是个什么案子吗?”
田柾国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抱歉。祝你们拍摄顺利。”
一听就是在赶他们走的意思。导演倒是也对这个答案略有准备,没有再多纠缠。


田柾国望过去的时候目光却顿住了——站在导演身后的女明星他见过。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就是上回金泰亨带他去的那个宴会上,以萧逸女朋友名义跟去的行为举止十分古怪的那个沈蓝。这回见她却也没有那么的失魂落魄了,虽然定完妆的她两个黑眼圈非常明显,脸色也是惨白,但精神看上去却还不错,像是从亲眼目睹的那个沉重打击中走出来了一样,又或许,萧逸根本就没有理睬那个王文光的追求,而王文光那天的告白只是他们爱情中的一点点小瑕疵,转瞬即逝。
田柾国和她的目光对上,对面的沈蓝也像是认出了田柾国一般微微一震。
“你好,警官。”沈蓝得体地微微一笑。
导演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的女主角,沈蓝。”
金泰亨也走了过来,对于恰好遇上沈蓝略显吃惊。但是从她养小鬼这一点来看,让她来主演恐怖片倒也合适,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此时她脸上的粉底似有千斤重,眼睛还凹陷下去了一些,看上去的确像是个被鬼折磨得无法正常生活的女孩子,漂亮的脸蛋却依然美艳动人,金泰亨的心里蠢蠢欲动,差点就想使上赞美之词夸赞她一番。
他虽然是改不了爱逗美人的这个习惯,但他还是保留着不对有主的人下随便手的品德。他张到一半的嘴又闭合了起来。
沈蓝看到了金泰亨欲言又止的样子,却显然是会错了意:“萧逸也在这个剧组,他的戏份在夜晚,晚上会来。”
一听到沈蓝嘴里蹦出“萧逸”两个字,田柾国愣了愣。
虽然两个人的方向弄错了,但金泰亨立刻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没事,就不耽误你们拍戏了,有时间再找他聊吧。”
田柾国和金泰亨对视了一眼。沈蓝的表现显然有一些出乎他们的预料。和上次十分狼狈的人仿佛不是同一个人,她甚至主动提起了萧逸。如果不是刻意演出来的话,那这就说明了她和萧逸之间的关系依旧很好,而如果用迷信的说法来看,可能就是靠小鬼来“降”住了萧逸。而最可怕的猜想就是,她和萧逸的关系已经破裂,却需要彼此用伪装来证明他们关系良好。这样的情况下必定危机四伏,谁也不知道对方怀了什么鬼胎。
金泰亨心里祝愿他们百年好合,可是却又隐隐地有些不安。一切都发生得有些巧合,再加上小鬼、鬼片等字眼在脑中盘旋,金泰亨在大白天底下都感觉周遭有那么一些阴森森的。




与前几日一样,A组调查得非常困难。一是案发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二是该查出来的也都查出来了,新鲜的东西凤毛麟角,要想在遗留现场有点进展实在是举步维艰。
夜晚很快降临,重案组也着手着即将收工。然而好巧不巧,萧逸这个时候倒是来了。
应该是听沈蓝说了什么,他一个人跑过来特意和金泰亨打了招呼。还没有定妆的他看上去有几分疲惫,相比之下竟比沈蓝憔悴不少。金泰亨不禁蹙眉,却也没有多问,只是寒暄了几句。
萧逸此刻的精神状态倒是还不错:“剧组晚上有个聚会,不如你们一起住下来,和我们吃个晚饭聊聊案子,食宿我都包了。反正你们明天还是要继续搜查的吧?附近住一宿也方便。”
田柾国刚想拒绝,金泰亨却立马插话道:“食宿你全包?”
然后在“盛情难却”之下,替他们重案组答应了下来。
直到萧逸走后,田柾国才看了他一眼,眼底是一抹惊异的神色:“你是我见过的最抠门的富二代了。”
金泰亨不恼,笑意盈盈地看着田柾国:“有免费吃喝你不要,是不是脑子里有浆糊。”
田柾国发现金泰亨最近的顶嘴现象越来越严重了。他刚来的时候,还是一个对自己客客气气顾忌他队长身份说话还稍有分寸的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自己面前就越来越口无遮拦,像是料定了他不会生气一样。
见田柾国沉默不语,金泰亨叹了口气,认真说道:“我心里有点不踏实。总觉得这荒郊野岭的拍鬼片,演员还这么的……不稳定,总还是有点隐隐的担心。”
田柾国理解地点点头,随后紧接着问道:“担心萧逸?”
话刚说出口,他们都同时感受到了一瞬间的不自然。显然田柾国的真实意思是询问金泰亨是不是因为沈蓝的异常而担心萧逸遭遇不测,可说出来的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像是假装漫不经心,却带着一股扑鼻而来的淡淡醋味。田柾国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金泰亨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一边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人,一边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样,连语调都有些微妙的上扬:“田队长难不成吃醋我担心别人?”
把萧逸划分到了“别人”的类别里,田柾国莫名地感到有些畅快。然而心中隐藏的小心思被金泰亨如此直白地提出,他也有些不知如何回答。但是这种轻微的情绪是必定不能让它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也是不能被金泰亨知道的。就连他自己,都开始分不清是害怕金泰亨因此而讨厌他,还是害怕金泰亨有可能会因此而加深他们之间的关系。
田柾国轻笑一声:“醒醒,你可别天一黑就睡着。”
金泰亨明白他是在损他别做梦了的意思。他意味不明地挑挑眉,没有说话。


最后他们只留了两个刑警一起住下,其余的把警车开回警局,还有很多要回家和家里人吃饭。而田柾国和金泰亨本来就不常回家,住哪儿其实都一样。




走出这一小片区域之后就看得到一些灯火通明的店了。虽说这一块儿荒地已经鲜有人来,可毕竟原本是比较旧的住宅区,只不过传成凶宅就几乎再也没有人住了,当时房客还公开抗议,然而就算抗议也没有用,一心想搬走的直接就搬走了,胆子大的留下来的却也没几个。后来干脆就决定把这房子拆迁,所有房客都被分到了新的住所,倒也太平。而这个剧组大概也是想趁着还没有开始动工拆迁,提前来这房子里拍戏。而一开始导演还真真实实地想过要不要为了节省费用以及培养氛围,干脆就住在里面。但是他这提议一出口就遭到了一致反对,毕竟是所凶宅,谁也不想睡这玩意儿里面。导演也只得作罢。
但是出了这一块儿地方,该开的店都依旧开着,像是从一个可怕的幻境中走到了一个真实世界,一切都感觉格外的通明而又美好。他们被扔在这无聊的案子里太久,这一顿饭吃得倒也还不错。金泰亨在大家期待的眼神中真假参半地说了几个稍显诡异的案子,导演和编剧还真的仔细地听着,甚至还在手机上记下了某些瞬间迸发出的创作灵感。而职业病迫使他和田柾国都不时地观察着一切,像身在其中的同时却又更像旁观者。
卸完剧妆的沈蓝看上去气色好了许多,她的身边留有一个空位,她喝茶的时候又偷偷往地上倒了一点。萧逸还是文质彬彬地和大家谈着话,眼睛笑得弯弯的,语调也很温柔。上了年纪的演员都非常的能说会道,一些小演员也是非常活泼,时不时地蹦出一些有趣的字句。有个叫安书寒的姑娘是女二号,看上去和他们的关系不错,长相是和沈蓝不同风格的好看。她整个人都非常的瘦,动作也流露出一些病怏怏的感觉,眉宇间是江南少女的温婉感觉,说话轻声细语的,非常柔软。精致的小脸像一个瓷娃娃一般。
金泰亨只看她一眼就发现了这是个气质独特的美人,立刻诚恳地开腔:“不知道姑娘的父母是做什么的?”
安书寒指了指自己以确认他是在跟自己说话,然后疑惑地答道:“都是普通白领,怎么了?”
金泰亨歪着头笑了,十分的好看:“不是明星的话,那肯定是上辈子积了不少德,生出了这么漂亮的女儿。”
安书寒一愣,然后被他这番话说得抿嘴一笑,礼貌地回答:“谢谢,你也是。”
金泰亨像是生平第一次被女孩子这么反过来直白地夸奖,作为老手一时间竟也有些反应不过来,干笑了两声。
田柾国弄了一堆菜放在了金泰亨的碗里:“多吃点。”
金泰亨条件反射地扭头看着他。
“不客气。”田柾国一脸冷漠,“猪脑和鸡腿,让你长长脑子和堵住你的嘴。”
金泰亨坏笑着凑近:“要想堵住我的嘴,用菜可不行啊。”
田柾国定定地看了他半晌,然后猝不及防地夹起一把金泰亨不爱吃的葱,一筷子塞进了他的嘴巴里。
金泰亨有生以来头一次这么后悔自己乱说话。

楼主 李猫菊  发布于 2017-02-25 13:38:00 +0800 CST  
剧组找的酒店离这边非常近。虽然远远算不上豪华,不过整体却非常的干净清爽。大堂里是明黄的色调,大理石地砖反射着顶上水晶吊灯的光影。前台忙着给住客登记房间,虽然整个酒店的空间面积不大,价格也很便宜,但设施和服务都算非常不错的了。
而剧组里分房也都已经安排好了,只剩下边上的四个刑警不知该如何分房。
两个小刑警对视一眼之后立刻知趣地开口道:“咱俩睡一间,队长和副队长一起好了。”和副队长一间的话倒是还行,谁要是被分到和队长一间,那真是一夜都睡不了好觉了。
说完他们就受到了来自队长的压迫性目光,顿时有些紧张。
金泰亨倒是大咧咧地赞成了这个想法:“行,那就这么来吧。”
“我和他各开一间。”田柾国对着前台说道。
“不,两个人一间。”金泰亨理直气壮,“萧逸请客,能不能别给他破费?”
田柾国顿住了,像是消化了好一会儿他的话,才说道:“我付。”
“我一个人睡不着。”继续地理直气壮。
田柾国挑眉看着他,半晌之后才道:“你可别后悔。”


酒店的房间装修得很是简洁,灯光也昏暗得很有情调,可惜这些都没有什么用处,他们只是过来暂住一宿。
田柾国看着金泰亨在房间里放置东西的身影,忽然幽幽地说道:“先是白白接受了萧逸的请客,现在倒是又给他省起钱来了,如此前后矛盾,你不想给我个解释?”
金泰亨头也不抬:“前一个理由你已经知道了。至于后一个……我一个人住没什么安全感,借你一用。”
田柾国依然抱着胳膊:“你平时不也一个人睡得好好的?”
金泰亨却忽然顿住,然后转过身来,脸上是浅浅的嗤笑:“谁说我一个人睡得好的?”
田柾国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竟发现区分不出这话的真假。金泰亨说这话的时候吊儿郎当的,明显的笑容挂在脸上,让人觉得他根本就是在信口拈来。可是正因为他的这副样子,而他是金泰亨,让田柾国不得不怀疑起这话的真实性。金泰亨说得越是漫不经心,就越证明着他是在说着真话。而如果这是真话,那金泰亨……
许久,田柾国才叹了口气,问道:“和我一间房你不怕?”
金泰亨像是十分好笑的样子:“我为什么要怕?”
“因为……”田柾国心下思量了许久该如何措辞,最终还是摆了摆手,“算了。”
金泰亨知道这回和他能克死人没有关系。因为在这么一个密室一般的独处空间里,没有人能对他下手。他看着田柾国欲言又止的样子觉得十分有趣,不禁勾起嘴角,然后帮他把没说完的话说了出来:“因为你喜欢男人,怕你对我图谋不轨?”
金泰亨接着靠近了一些田柾国,大言不惭道:“我这么有魅力,对我图谋不轨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倒是你……想和我分开来住,是怕我对你动手动脚?”
田柾国不语,周遭的气压却是低了下来。
金泰亨不可控制的玩心忽然涌上心头,舔了舔嘴唇,一只手抚上田柾国的肩头,一只手轻轻点了点他的腹肌,问道:“比如说这样?”
还没等田柾国制止,他就得寸进尺地埋头在田柾国的脖颈处呼出一口热气,然后用手指在自己的嘴唇上轻轻一点,再触上田柾国的脸颊轮廓:“这样?田队长,我都不怕,你怕什……唔……”
猝不及防地,金泰亨被用力推到了身边的墙上,嘴唇上被一股蛮力给侵入,他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已经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紧接着双脚就离了地,再然后就被大力扔到了床上。而从来没有被这么对待过,并且是被一个男人这么对待过的金泰亨瞬间就慌了。
平时一向冷静的田柾国在此刻眼神发狠,用一只手制住金泰亨的双手高举到头顶,嘴上依然用力顶着金泰亨那口出狂言的嘴巴,舌头却没有探入,只是不顾身下人的拼命挣扎而加重了力道。
“放开……”金泰亨吃力地想要说话却是徒劳,他的身体扭动着,双腿也胡乱地踢着,却被田柾国的膝盖给顶住,浑身上下都被制服得动弹不得,顿时就想认怂举手投降写一千字检讨。
“给老子放开!”金泰亨用尽了力气把头偏向了一边,嘴唇都出了血,却一点痛感都没有,他大声吼道,“你发什么神经!”
田柾国的脸上却是阴沉到了极致,乃至没有一点情欲的气息。
他依然死死地扣着金泰亨的双手,声音低到可怕:“头转过来。”
金泰亨不由地一抖,缓缓地对上田柾国的双眼,里面的冰冷气息让他的气焰瞬间灭了下去,这回他是真怕了。
只听田柾国用着危险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金泰亨,你给我好好记住,这是个什么感觉。我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警告你不要招我,不要离我太近,更不要对我动手动脚?”
“我不是什么圣人。而你,给我收起你那堆花招。我已经说过无数遍我喜欢男人了,而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有趣的事。”
“恐惧吗?恐惧的话,就好好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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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李猫菊  发布于 2017-02-25 13:39:00 +0800 CST  
第三案 鬼娃娃(四)




浴室里的水声哗哗。轻盈的女声在里面哼唱着歌,十分动听。身旁大声开着的蓝牙音响认真地播放着节奏感鲜明的歌曲,连落下的水珠都像是欢乐的符号。


哗啦哗啦的水声,像是给这首曲子的伴奏。


浴室的门被打开,她哼唱着的歌停了下来,嘴里有些不满:“不是跟你说过了吗,等我洗完再进来……”


浴帘却在瞬间被拉了开来,一把刺刀直直地冲着这具身材姣好的酮体刺了过来。


“啊!!!!!”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堙没在了音响的节点里,她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眼前的这个黑色的身影,身子却无力地跌了下去发出咚的一声,想要伸手反抗,双手却不受控制地掉了下去,眼睁睁地看着一刀又一刀捅在自己的胸前,喷薄而出的血迹让她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还不敢相信自己就要死了。疼痛,无边无际的疼痛。她的嗓子里干哑地发出了几个音节,然后再也无法动弹,嘴里没有发出的呜咽堙没在了声带里。


水声哗啦哗啦。伴随着别的一些诡异的声响,把她封在了雪白的浴缸里。


鲜红色的血不停地涌出后再被花洒冲走,她死不瞑目的眼睛恐怖地睁开着。


音乐声依旧轰隆作响。蓝牙音响不知疲倦地继续播放着快乐的歌曲,像在庆祝她的死亡。











金泰亨在床边一言不发地坐了很久。田柾国说完就放开他,转身就去浴室洗澡。


而他在起身的时候,淡淡说了一句:“体罚。”


金泰亨的手腕被抓得通红。他和田柾国之间仅仅隔着一道墙的距离,墙的背后是淋浴的水声。金泰亨自诩身经百战,撩人无数,却被田柾国的这一出弄得心神恍惚,怂得自己都不想承认。


田柾国只是吓唬他而已,并没有动真格——至少他的亲吻更像是一种碰撞,而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吻。虽然他至今都没有对别人动手动脚到这一地步过,可他觉得,在刚才那样的情况下,自己至少不应该那么的慌张。他应该在一开始的惊讶之后就镇定自若地调笑田柾国,像往常一样。但是他没能做到。整个人慌乱得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嚣张气焰一扑就灭,还掺杂了自己主观上试图忽略的一次心跳漏拍。田柾国的气息就像是一股巨大的漩涡向他扑来,要把他活生生地卷入其中,而他在漩涡中挣扎着脱离的时候,竟然还掺杂了一丝微妙的异样情绪。


而田柾国也在用凉水扑灭着心中不明的一团火。这么近距离地和金泰亨进行着肢体接触甚至是接吻,没有感觉是绝对不可能,更何况自己还对他存有着不可告人的心动的感觉。虽然这份心动令他极度矛盾。就算再怎么镇定,田柾国还是无法完全克制心中咆哮着的本能。他一向是个理智到让人害怕的人,可是在金泰亨这里,他几度都有了破功的前兆。而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这回金泰亨好像终于是听进去了,大概也被他给吓到了,神情都变得有些恍惚。这个人平时小动作多到令人发指,调戏人的话也是无需打稿张嘴就来,看上去无所畏惧,百花丛中过的样子,却仍旧被他一下就给弄懵了,乖乖地听话点头。


田柾国不由地叹了一口气,心是定了下来,却莫名地感觉胸口有些闷。


希望你离我远一点,越远越好。


这样,才应该是对的吧。






田柾国甩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出来,腰间围了块大浴巾就让金泰亨进去洗。他没有矫情地把全身都包裹住,而是坦坦荡荡地赤裸着肌肉性感的上身。


金泰亨含糊地应了一声,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起身绕过了田柾国走近浴室,动作有些刻意而又僵硬。


而此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空气里的尴尬气氛。


“我是萧逸!”门外的声音夹带着喘息,还有掩饰不住的慌张和恐惧。


金泰亨从浴室折返出来开了门。


萧逸的脸色发青,嘴唇在那里直哆嗦,看向金泰亨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他的绅士形象荡然无存,惊恐的表情让他俊朗的脸庞看上去如同鬼魅一般,整个人摇摇欲坠,然后他一把抓住金泰亨的肩膀,两眼直直地望向他:“沈……沈蓝死了!”


金泰亨定住了。身后田柾国擦着头发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看向门外。


萧逸的声音颤抖:“我……我就出去这么一会儿……她……她就……”


金泰亨扶住了他,安抚道:“你先别慌。报警了吗?”


“报了……”萧逸讷讷,“报完才忽然想起你们就在这儿,就赶紧找来了……”


田柾国也插嘴问道:“她死在哪里了?”


萧逸像是不愿回忆起一样,使劲用手抓了抓头发才回答道:“浴缸。浴缸里……全是血……沈蓝她……被捅了好多刀……”


田柾国立刻就穿好了衣服,金泰亨也顾不上别的了,飞快地跟随萧逸前往他们的屋子。一路上萧逸都像失了魂一般,脚下也轻飘飘的,像是随时都能两腿一软摔下去。




田柾国顺便通知了另外两名刑警一起前往案发现场。


抵达房间的时候,不知怎么回事已经有一群人聚在那里了。萧逸出来的时候太过匆忙也无心顾及别的,就将门开在了那儿。结果有人听到里面大声播放着的音乐,想去提醒住客关门,然而进来看了一眼就吓得大惊失色,连滚带爬地出来找人帮忙。


“太残忍了……”站在边上的众人忍不住捂着嘴,“这真是太残忍了……”


田柾国的脸色不太好看,吼了一声:“保护现场!一个人都不准进入警戒线之内!”


“这么多人围观,现场不可避免一定已经受到了轻微破坏。”金泰亨说道。虽然语气相比之前变得生疏冷淡了很多,思路却一点没受刚才那件事的影响,大脑一下就开始启动运转。


他们疏散开了人群,进入了这个血腥的卫生间 。


浴缸里躺着一个姿势扭曲的人,披头散发地倒在那里,皮肤上已经全无血色。她赤身裸体地瞪大着眼睛,即使没有了生气却依旧能看出她的极度不可置信与极度惊恐万分。胸口是几个被刀给深深捅出来的血窟窿,淌出来的血水掺杂着淋浴用水,而萧逸唯一记得做的就只有赶紧把还开着的花洒给关了。


血液还没有完全凝固,可最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她的身上竟散落着很多小孩子玩的玩具。五颜六色的积木块以及别的小东西零散地分布在她满身是血的身上,这个情景荒诞而又讽刺。


金泰亨眉间一动。怪不得刚刚隐约听到有人在小声说着“反噬”之类的,他还以为他听错了。


田柾国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转头向金泰亨看了一眼,等着他说些什么。


金泰亨摇了摇头:“养小鬼的人还有一个特点,明明自己没有孩子,但是会在家里摆上一堆玩具供小鬼玩,一旦有人靠近那就得明令禁止。这恐怕是沈蓝随身带过来的玩具,被凶手给倾倒在了她的身上。”


可是为什么呢……就算是想造成她被小鬼“反噬”的模样,凶手应该心里清楚警方是不会相信的。而用这一思路来扰乱警方的破案也是行不通的。那么,到底是为什么……


而最大的问题是, 凶手又是怎么成功进来的——这间屋子的房卡应该除了沈蓝就只有萧逸才有,最多最多就只有酒店打扫的员工能够进入了。


田柾国接过刑警递给他的手套,仔细而又小心地检查起了尸体。


蓦地,他的眼神一变,从下水道口的缝隙中捡出了一样东西。而在他拎出来的瞬间几个人的表情就都变了。


——是一个使用过了的安全套。


而能和沈蓝使用它的……大家的眼光落在了萧逸的身上。


萧逸一下子张大了嘴:“不……不可能是我的……这和我没关系!”


然而在这种时候,就算说和他没关系也是口说无凭。如果比对结果确定了DNA相符,萧逸可能就是百口也莫辩了。田柾国把它放进了证物袋里,交给了身边的刑警。


金泰亨先是草草安慰了萧逸两句,然后问道:“你刚才出门的那段时间干什么去了?”


“我下楼想买饮料,但是一掏兜发现……”


“行了别说了。”金泰亨无奈地呼出了一口气,“萧逸你听我说,现在嫌疑最大的只有你。不在场证明你没有,和她关系亲近知道她带了玩具的只有你,物证也留了一个,不管你是真凶还是被陷害的,你必须得接受调查。”


萧逸像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浑身一下子就脱力了。


“接受调查也是为了能洗脱嫌疑。”金泰亨宽慰道,可在这种关头萧逸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田柾国也忙完了现场查看,转头对着一名刑警说道:“去酒店监控室查一查,有没有监控录像。”


而萧逸刚才报的警,市局里的警方也出动了。好巧不巧,竟然就是重案B组,走在最前面的就是那个摇摇晃晃走过来的刘曾星。




田柾国微微眯了眯眼睛。


刘曾星见到他们也是大吃一惊,接着竟兀自笑了起来:“我说田队长,抢功劳也没有你这样的吧?”


田柾国站得笔直:“我们恰好在这里。”


“哎哟瞧您说得。”刘曾星一脸的不信,“您恰好来这儿,这儿就恰好死人啦?可真巧。”


闻言田柾国忽然心下一怔。然而还没来得及思考出什么来,金泰亨却语气十分不好地插嘴呛了回去。他站得离田柾国依然有些远,也没有任何看向田柾国的意思,只是脸色也跟着语调变得阴沉:“刘队长,您不怕您一来,再死两个?”


刘曾星有些意外。他印象里的金泰亨是个骂人也会拐弯抹角不给个痛快的不正经的公子哥。而他此时阴鸷的眼神就像一只在黑夜里藏在林间的猫头鹰可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就算和田柾国对话的时候刘曾星都没有过这么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隔着空气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般,几乎无法呼吸。


他定了定神,努力把这种不好的感觉甩出去,才规规矩矩地开口:“局长已经派我们来管这个案子了。”


田柾国耸了耸肩:“你们查你们的,我们查我们的。我们正在跟进你之前破不了的案子,而恰好我们就是案发现场的第一警力,没有任何理由不让我们查。而我们也大方得很,见者有份,你想查就查吧,请。”


这一番话说得刘曾星也没什么脾气,招了招手就指挥起手下收集证据了。


“哦对。”田柾国从他身边擦身而过,“浴缸里有个使用过了的安全套,我们带回去验了会告诉你结果。”


刘曾星被他这乐于分享坦坦荡荡的态度给激得浑身一凛,显然反倒还不如藏藏掖掖地不告诉他来得让人舒服。

楼主 李猫菊  发布于 2017-03-04 15:24:00 +0800 CST  
而田柾国在出门的时候,去调监控的刑警也匆忙赶了过来。


“田队。”刑警的神色有些不太对劲,“监控没有了。”


“什么叫没有了?”田柾国心下一紧。


“中间案发那段时间的监控,被人给剪切掉取走了。”刑警的经验非常丰富,“我仔细地看过了,里面有非常不自然的拼接痕迹,而当中少掉了五分钟,没有拍到萧逸的身影。”


田柾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金泰亨,却发现金泰亨并没有如同往常一般和他对视,而是面无表情地刻意没有看他。金泰亨的眼睛不知看着什么地方,嘴里却自顾自地开始分析了起来,像是说给田柾国听却又不像是:“我推测那个安全套里百分之九十九是和萧逸DNA一致的体液,而恰好那段时间他没有不在场证明,就连监控也全部被剪掉,看上去就像是准备好了所有证据指向了萧逸一样,以此来指控诬陷他杀死了沈蓝。不过所幸最直接的作案工具不在现场,那就说明凶手有很大几率并没有机会在刀柄上印上萧逸的指纹。而安全套虽然遗落在现场,但是和杀人没有直接关联,也就是说,依然缺少直接证据。”


田柾国忽然有些五味杂陈。这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却有些矫情地在此刻有些许的黯然。但他的理性依然占据着大脑的绝大部分空间,这种黯然只停留了一秒,他就紧接着说道:“可以把监控调走的人,不是酒店内部的就是外来的有经验又胆大心细的高手。而显然,酒店内部的人更有嫌疑。”


金泰亨点头:“确实,如果想要栽赃萧逸的话无需这么的大费周折。而什么人和萧逸有着深仇大恨要以此方式来栽赃他?把剧组的人和酒店的人全部排查一遍的话,包括萧逸的仇家。这些关系理出来要多久?”


“不会短。”田柾国非常肯定地说道,然后话锋一转,“不过萧逸再怎么被栽赃,死的人是沈蓝。首先要查的是沈蓝的仇家。什么样的人可能会对沈蓝下手,这是我们首先要排查的重中之重。”


金泰亨沉默不语。


“而最可怕的,虽然我不想这么假设,”田柾国说道,“萧逸不是没有可能自导自演一出栽赃自己的戏码。”


金泰亨终于在此刻刷地抬头。


“金泰亨,我想告诉你的是,作为一个带领下属的人,一点点都不能被自己的主观意识所影响。萧逸是你的朋友,你相信他,这是可以理解的。可是在逻辑分析的时候,一切主观因素全部都要排除。以栽赃这条线索来开始调查,我不赞同。而这是我第一次不赞同你的观点。”


眼前的人像是思考了很久,才终于对上了田柾国的眼睛:“队长,是我的失误。但是你说错了一点,我并不是因为他是我的朋友才这么分析的。你知道我没有什么真心朋友,萧逸也依然是我的嫌疑人名单的首位。因为陷害的表象太过夺目,我反而疏忽了沈蓝方向,而她的背景以及仇家是最先应该调查的。这种疏忽……”


——让我心神不宁的源头,是你啊。


金泰亨没有说出来,只是抿了抿嘴,低声说道:“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第二天一早田柾国就和手下的刑警一道带着证物半夜回了警局。四个人坐在一辆车上,无声一路,车里充斥着紧张而又尴尬的气氛。金泰亨坐在副驾驶上,却是他第一次如此的心不在焉。


局里已经全部知晓了这一事件,而由于是明星意外死亡,新闻里网页上也已经都是铺天盖地的新闻了。整个故事传得神乎其神,连带着沈蓝养小鬼,别的什么明星养小鬼拜狐仙的事情全部都被拉上了台面,也不管是真是假,群众都煞有介事地叹息评论一番,就算是假的也当真,感叹着现在的明星世风日下已经开始相信这些灵异的东西了,甚至长篇大论地抨击探讨起了娱乐园里的文化素养,就好像自己亲身见到了这些“没有文化”的明星一般,也丝毫不觉得自己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资格来对别人评头论足指点江山,不过就是游手好闲的市井之徒罢了。


而金硕珍副局长也对此很是上心。因为这个案件的社会影响力实在是过大,他一大早就赶来了市局,亲自下达给了田柾国任务:“你们A组全权负责这个案子。既然是先行发现的案发现场,理应由你们来调查。而这个案子是必须要解决的,交给B组来办实在还是放心不下。”


田柾国道谢之后又问道:“李局不是让B组负责的吗?他那边怎么说?”


“我和李局打过招呼了。”金副局长示意他放心,“B组被安排去做别的工作了,因为必须尽快抓捕凶手归案,李局也松口同意让你们来查了。”


田柾国终于微微扬起了嘴角。




而在此时,他听见了身后的周零在和女同事说着话。


“他们也太八卦了……这都能扒出来……”


“是啊,不过安书寒这个倒是很久以前就有所耳闻了……”


田柾国听到了关键字眼,立刻转过头来问道:“安书寒怎么了?”


周零茫然地从电脑前抬起头来:“啊?田队你们都不知道吗?这都很早之前的八卦了。”


“什么八卦?”


周零依旧一脸“你们竟然不知道”的表情说道:“萧逸、沈蓝和安书寒之间,是三角关系啊。”




“她和萧逸单独吃饭的照片被狗仔拍到过。早在几年前,安书寒就插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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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李猫菊  发布于 2017-03-04 15:25:00 +0800 CST  
没错终于正文案件又开始了!悄悄给大家笔芯!!

楼主 李猫菊  发布于 2017-03-04 15:25:00 +0800 CST  
第三案 鬼娃娃(五)


金泰亨经过了一夜的沉淀已经慢慢咀嚼消化完了田柾国昨天晚上突如其来的举动。虽然心里别扭,见到田柾国的时候也有些尴尬,可是他终于仔细地回想了那几句警告并且牢记在心,而对待田柾国的态度也终于恢复如初——就像他刚进警局时候的样子。假装他和自己毫无瓜葛,只是简简单单的同组合作关系。他从来都没有过这种忸怩的姿态,而这份别扭又好像说明了一些什么,他觉得自己胸腔里藏着的感觉有些难以言喻。


害怕吗?的确是有一些。可是却好像不是来自于田柾国的举动,而更像是对于陌生体验的本能反应。而大概是对他做出这番动作的人是田柾国,所以事实上,他对这种陌生体验的惊慌已经被削减了不少。他自己无法悟出对于田柾国到底怀着怎样一种感情,只知道那种如同锅里的水开始升温一般的心情非常的危险。


但坦然面对田柾国是十分有必要的,从各个方面来说。不仅仅是出于对他们俩之间关系的考虑,更是出于对案子负责的该有的职业素养。他定了定神,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


一大早他就听完了三角恋的重大八卦,然后又听到田柾国难得的训话。


只听他语气有些冲地教育着手下一个新来的刑警:“上班时间发消息,你这是上班破案子还是上班谈恋爱?要谈恋爱就去好好谈,别在这儿伸手多领一份工资了成吗?就业率这么低不如让给认真的人来干!”


听训的人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只是唯唯诺诺地接连点头。


金泰亨有些懒洋洋地走过去,隐隐找茬的感觉让田柾国觉得又亲切又陌生:“田队,你也太不人性化了吧,偶尔发个信息也情有可原。办案的时候全神贯注就够了。”


田柾国对于他的态度再次转变没有多大的反应,不知道是在他的意料之中,还是虽在意料之外却掩饰了自己的真实情绪,他没有看金泰亨,只是说道:“这是工作时间。”


“还有效率问题。”金泰亨不等他说完,“就算工作时间干了点别的事情,效率高依然是最重要的。比如我刚才虽然玩了会儿手机游戏,但是查出了一些东西了。”


田柾国不自觉地挑眉:“哦?查出什么了?”


金泰亨像是不需要喘气一般,一口气说道:“安书寒三年前插足萧逸和沈蓝,被拍到后只简单地做了个回应就此了结,而她和沈蓝却依旧维持着表面上的好友关系。安书寒平时朋友不多,家里没什么背景,长得不错演技也不错却没有大红大紫。这个剧组的导演对沈蓝有一些非分之想却被拒绝了,同组有个男演员很欣赏沈蓝,同组有个女演员看她不顺眼。”


田柾国勾起了嘴角:“小道消息倒是查得挺快。”


金泰亨挥了挥手机:“联系了娱乐圈里的朋友,还有些是问的萧逸。”


然后他转过身对着小刑警说道,还眨了眨眼睛:“但是希望你做到像我一样,上班时间发信息尽量发在点子上。”




这个案子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回到了重案A组的手上。而这个案件的表象看上去迷雾重重一团糟,谁都有嫌疑,谁也脱不了干系。单是对沈蓝抱有敌意的人,就有好几个:安书寒、王文光、导演、同组两名演员,萧逸也算一个。可是要是说有杀心的话,怎么想同剧组的演员和导演都不至于。而王文光名号响当当,犯不着来这么一出“斩草除根以绝后患”,真要把萧逸弄到自己身边的话其实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绑都能绑过去。而这么一排除,最大的嫌疑人竟还是萧逸和安书寒。


田柾国带着金泰亨前往法医室。


田柾国说完排除下来的嫌疑人之后,金泰亨说道:“但是所有人依然需要彻底清查一遍。而我最困惑的一点是,酒店的监控怎么说没就没,像是事先通过气一样,有种只要萧逸一出门就开始行动的感觉。而剧组的所有人,我认为都需要查一遍是否和酒店内部有联系,哪怕是一点点的联系也要搜出来。”


田柾国一边点头一边打开法医室的门:“进度怎么样?”


穿着一身白大褂的朴智旻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温文尔雅地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眼神却是不同于皮相的闪着精光的小小的兴奋:“死者胸口的刀伤位置不固定,深浅不同,力度也控制得很一般,不是专业的,或者可以说,很不专业。我检测了一下死者下体情况,你们猜怎么着?”


“也被刀刺了?”田柾国危险地一眯眼。


朴智旻差点当场翻白眼,他无力地摆了摆手:“总这么血腥干什么。”


他取出了检测报告:“测过余留精斑痕迹了。和死者生前发生过关系的,不是萧逸。”


田柾国蹙眉:“不是萧逸?那安全套内的呢?”


朴智旻的神色也是略有不解:“和萧逸DNA相符。”


一旁的金泰亨脚掌在地面微微摩挲着,一手不由托住了下巴:“如果说这名和沈蓝发生了关系的人是真凶,那么拿萧逸作挡箭牌确实合理。然而奇怪的是,他是从哪里弄到的留有萧逸DNA的安全套?而沈蓝对萧逸有着极强的占有欲,按理来说应该是非常爱他,应该会拒绝或者反抗,所以一定不是自愿的。但显然凶手是在萧逸出门短短的那段时间里痛下杀手,而不是在发生关系的过程中意外杀人。为什么……”


“沈蓝很有可能是受到了威胁。”田柾国开口道,“线索太多反而更乱。刑警正在问话剧组人员,萧逸是唯一一个有间接证据的,安书寒是动机比较大的,而另一个,我们需要尽快比对出DNA来确定是谁。”


“先把萧逸找过来了解一下剧组情况吧。”金泰亨一转身,恰好直直地撞上了正好调转方向准备离开的田柾国。尽管只是一个不经意间的正常触碰,金泰亨却在那一刻想倒退一步。好在他控制住了,笑了一笑装作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曾经隔三差五就摸几下田队的金泰亨,一夜之间竟连这么普通的碰撞都不太适应,身体相撞的部分都感觉有些温度上涨。


田柾国也不是没有看到他的一脸无措与不自然。


心脏在那一秒有了前所未有的隐隐揪痛。明明金泰亨对自己开始有所顾忌,明明这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金泰亨和他之间的千丝万缕,好像只是凭空的臆想,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他脸上的那抹慌乱的神色,刻意笑着和自己拉开的距离,应该是无比正确的才对。可是田柾国却不受控制地生出了心慌的不真实感,害怕金泰亨和自己再无瓜葛。明知道产生这种情绪非常的不应该,可仔细一想,从头到尾自己都矛盾得不可理喻。




萧逸来警局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憔悴得不像话。


金泰亨定定地看了他许久,却发现只看出了无边的恐慌,而并无几分悲伤。平时注重的形象管理也丝毫没有在意,眼睛里依然布满血丝。也不知道是因为女友的死亡还是因为她的死相太过狰狞。


萧逸面无血色,只病怏怏地勉强一笑:“直接把我关起来吧。”


金泰亨扯了扯嘴角:“可别这么说。之前的信息谢谢了,当面谈是希望能获得一些更加具体的信息。”


萧逸点点头:“知无不言。”




田柾国思忖片刻还是决定不使用审讯室,而是招呼他俩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厅。


这样他们的气氛不会像往常一样有着那么明确的审讯感,而更像是与落魄朋友的对话。以萧逸现在这种魂不守舍的状态来说,显然这样舒缓神经、轻松一些的方式更为合适,能问出来的更多。


“我们感到非常抱歉。”田柾国一边说着,一边时刻观察着萧逸脸上的表情,“在你女朋友发生这样的事情之后,第一时间竟然还要找你来问话。”


“没关系,应该的。”萧逸摆摆手,“我也希望警方可以尽快找出凶手。”


金泰亨试着以一种平和的方式切入:“能和我们讲讲你们的关系吗?什么时候开始恋爱的呢?”


萧逸像是凝神陷入了回忆,而后苦笑着开口道:“在她出道后的几个月吧。我比她大一些,也比她早出道,觉得小姑娘一个人怪不容易的,还总装作特别坚强的样子,就忍不住会想保护她一下。恋爱就是自然而然吧,这种事情谁也说不清。”


金泰亨点了点头,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不对劲的神色,接着问道:“之前王文光追你的事情,没有影响你们之间的关系吗?”


“并没有。”萧逸摇摇头,“虽然她当时很难接受,但我也私底下明确拒绝了王文光。我不是同性恋,将来也不可能是,仅此而已。”


田柾国像是觉得缓和的问题问得差不多了,开始慢慢深入:“传言说沈蓝养小鬼,虽然作为警察我们不信这种荒谬的东西,但是她平时的行为有什么异常吗?”


萧逸皱了皱眉,然后像是不愿意说一般,轻微叹了口气:“这事儿我说过她不少次。她就是一时兴起,不过我认为,至少这案子的发生与此无关。”


“你和安书寒之间,是怎么回事?”田柾国紧接着又问了一句,“你觉得她有作案动机吗?”


萧逸霎时间抬起了头。显然,相比关于沈蓝的问题,他对有关安书寒的问题要上心得多。


他有一些焦虑却又有些笃定:“不可能是安书寒的。不可能的。”


“有什么依据吗?”


“她非常的善良。”萧逸急忙解释道,“她对剧组的每一个人都非常好,非常的照顾。”


田柾国微微一挑眉:“尤其是你?”


萧逸僵住了。


答案显而易见。田柾国不是很在意他的沉默不语:“你们剧组里面除了安书寒可能会对沈蓝抱有杀意之外,还有谁?我们听说导演很喜欢她,还有另一个男演员也对她心怀叵测。”


萧逸喝了口咖啡,定了定神才从方才的僵硬中缓和过来:“那个男演员和沈蓝告白确实被我抓到过一次。我已经警告过他了。至于导演……她倒没有和我抱怨过多少,虽然有所传闻,但她只是一开始说过两次,后来就没怎么提过。所以我想,应该也只是最开始的时候吧。”


“你在她被害的时候,”金泰亨先是轻语,而后突然地加重了语调,连同眼神都变冷了几分,“到底去哪里了?”


萧逸被他突如其来的态度吓得椅子都向后滑动了一寸,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才眼睛一闭,缓缓吐出了几个字:“我去找了安书寒。”


金泰亨一怔。随后他才清了清嗓子道:“所以你有不在场证明?之前为什么不说?掩盖你和安书寒之间的这段关系就这么重要?重要到甚至是你被我们怀疑你都一直没有说?”


萧逸摇了摇头,无奈地叹息:“因为我没能和她见面。”


“萧大明星。”田柾国说得慢条斯理,“不配合警方瞎说可是要付法律责任的。你觉得这无关紧要,可对于我们来说是一条线索。重则,包庇罪。”


萧逸的眼睛在瞬间瞪大:“不是的,绝对不可能是她。”


田柾国起身,冲他笑了笑:“现在你还认为你的话,可信度很高是吗?”

楼主 李猫菊  发布于 2017-03-11 15:13:00 +0800 CST  
田柾国一出门就通知了刑警,随时随地跟着萧逸,有什么异常举动要及时汇报。


而金泰亨则是让人把剧组的人,尤其是安书寒马上带回警局问话。


一路走回去的时候他们俩都相对无言,幸亏是离市局离得很近,尴尬的时间也就没有那么长了。可是金泰亨依旧觉得无法忍受,而他们之间这种队长和副队长的关系才刚刚建立,案件过程中的交流显然必不可少。


他打破了沉默的气氛:“田队,这家咖啡店不太好喝。”


田柾国走路走得更快,头也不回地回答道:“哦?那你是很渴?全喝完了。”


金泰亨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用刻意寻找话题。”田柾国低着头看着方圆几米内的地面,“有效交流就够了。”


金泰亨忽然顿住了脚步,转身停住:“田柾国。”


他的眉间不可见地动了一下,眼底浮出一丝不寻常的神色。只听他说道:“田柾国,如果我在你身边让你这么难受的话,那我可以先不做副队长。”


“什么意思?”田柾国一怔,被他这么忽如其来的话语说得神色一僵。


“我承认,我之前确实觉得尴尬,有些刻意避开你,但是我已经努力调整好了。但是现在,是你在刻意避开我。”金泰亨很笃定,眼睛睁得有些大,长长的睫毛在眨眼的瞬间打在下眼睑上,“不管是我被警告之前也好,还是现在被警告之后,你一直都是相反于对案件真相的寻根究底,而对我们之间的关系抱着躲避的态度。”


“你让我注意,让我不要靠近你。可是你从头到尾都很矛盾得让我看不清。既然不想和我扯上关系,那一开始就不要让我加入你的队伍就是。你为什么一次一次地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却又自私地只让我来远离你?”金泰亨提高了一分音量, “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而我,我试着拉开我们的距离,可是这不可行。我们是一个团队,是连结在一起的,无法分割。我们是要一起剥开事件外衣来揭露真相的人,我们是警察。”


田柾国握了握拳头,又松了开来,低低地应到:“嗯。”


金泰亨直直地望进田柾国的眼底:“现在你告诉我,田队,什么样的人才能成为真正的警察?私人情感影响到办案效率应该吗?这两天来,我质问了自己很多次,我一直以为,像田队长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刑警。可是我觉得我错了,扪心自问,这个案子发生到现在,我们因为这种暧昧不明的关系而受到了多少牵连?虽然是我错在先,可是作为队长,我认为你也有责任。”


“……”田柾国说不出话来,只是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好不容易才苦笑了一下,“嗯,作为队长,我确实不够格。”


——因为自己的那么一点心思,扰乱了本该十分迅速的反应。


金泰亨的身影占据了他本该全身心投入案件的思维,像毒品一样侵入,渗透,每一根神经都因为他而开始摇摆不定。因为害怕,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只是不停地在逃跑,却连金泰亨的二分之一都没有做到。还能算是个可靠的队长吗?他不知道。


他紧紧皱着眉头,指尖因为用力而变得通红。


“我会好好调整的。”田柾国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一直都是我在要求你,却忽略了自己才是最该做出调整的那个人。”


金泰亨忽然隐隐有些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这种感觉像是某种预兆,他们之间的关系,大概是再也无法回到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时候了。 彼此暗存的那一份心思,危险得可怕,却又像是轻轻一捅就会全部倾泻而出,万劫不复。


两个面对面的直立的身影就这么静止在阳光底下,身边是穿梭着的人群,只有他们两人之间像是静止一般。


直至田柾国的手机铃声响起。




“田队,找到和沈蓝发生关系的匹配DNA了。”

楼主 李猫菊  发布于 2017-03-11 15:13:00 +0800 CST  
第三案 鬼娃娃(六)




田柾国在知道沈蓝体内的遗留液体DNA匹配者是剧组导演王尧的时候,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好在他和金泰亨就在警局附近,两人迈开腿就迅速跑回了警局,就连刚才金泰亨直白而又令人难以回答的问题都只能暂时抛之脑后。


“怎么会是他?”田柾国撞上了正在警局里晃悠的朴智旻,“百分百确定?”


朴智旻一个斜眼:“我你还不放心?”


田柾国站稳呼气,手指却依然紧缩着握成拳状:“所以……实际上,无论是沈蓝自愿还是被迫,她确实很有可能没有表面上的那样对萧逸的忠贞不渝,那么她为什么要表现出一副没了萧逸不能活的样子?就算是报复也好,她在王文光向萧逸告白的时候,根本不应该做出那样惊恐的表情才是……”


“演艺圈里难免鱼龙混杂,沈蓝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也不清楚,深爱着萧逸却做出无法抗拒的选择也不是没有可能。”朴智旻接话道。


金泰亨从知道导演和沈蓝发生过关系之后神经就一直十分紧绷,那种熟悉的因为违和感而无法放松下来的情绪再一次涌现了出来,一定是有哪里不对,他紧盯着地面,指尖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大腿肌肉:“关键就在于她之前的传闻以及我们的亲眼所见。她对萧逸的占有欲强到让人害怕,哪怕威胁性并不算太大的王文光弄了这么一出她就已经魂不守舍了,让人不得不以为她是很有可能用小鬼来降住萧逸的。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安书寒插足这么久,她难道还没有摆平吗?萧逸从当时劈腿到现在依然和安书寒有往来,沈蓝这么强的性子怎么可能任由他俩这么明目张胆?”


“我的直觉也是如此,沈蓝和萧逸之间说不定早已名存实亡。”田柾国的指腹间不自觉地摩挲着,“只是他们为何要维持着这层关系,装作没有裂缝的样子?”




“田队,人都带来了。”


正在冥思之间,田柾国转头就看到了一干剧组的人员,带头的是导演和安书寒,只是导演像是强装镇定一般地抿着嘴,却依旧透着不安与无措。安书寒则是脸色白得可怕,看上去疲惫无比,两个眼窝深深陷了进去,黑眼圈如同画错了地方的烟熏妆一样。这般模样,像极了当时剧组里化了定妆照的沈蓝。


打过招呼之后田柾国和金泰亨就带着导演首先进入了审讯室。


之前意气风发的导演在此刻如同丢了脾性的低阶小卒一般,也像是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低着头态度十分良好地全部交代了。


他确实是对沈蓝有所企图。当时定她成为女主除了是投资方推荐,另一方面也是私下同沈蓝隐晦地提过一些事。沈蓝答应得非常快,只是表面上很热情,实际却冷淡地一拖再拖。直到电视剧开机,他才再次威逼利诱沈蓝。可是再怎么说,这虽然不道德,但算不上违法。只是没有想到,沈蓝在那之后竟是死了,而生前同她发生过关系的自己也是脱不了干系了。


“你威胁了她什么?”金泰亨问道。


“撤下她的女主的位置。”导演轻声说道,像是十分懊悔一般,“以及……撤掉萧逸。”


“我告诉她,她当不成女主,有的是人可以当。长得好演得好的人有很多,安书寒可以,别人也可以。”


金泰亨沉默了。


权力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它能够让一个人为此奉上自己的心血拼搏,同时又可以让人堕入无边黑暗从此问心有愧。而屈服于权力之下的人,选择了与内心想法背道而驰的选项。在这种会牺牲掉自己或是爱人利益的时候,就算是有千百个不情愿,也会咬着牙冲上前,咬着牙做出不该做出的选择。于是离着正义越来越远,或许习惯了这种见不得光的潜规则之后,对一切的一切都习以为常麻木不仁,甚至最终自己也成为了这样的人。


人心可以是一样令人恐惧的东西。更可怖的是,它有着巨大的影响力,甚至可以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产生连锁反应。


金泰亨这么想着。


欲望可以是一样非常可怕的东西。更可怕的是,迫于权力的遵从,往往让人产生自我牺牲之后自我感动的巨大错觉。


田柾国这么想着。


而单靠他们的力量,可以做到把颠倒了的是非黑白给扭转回来吗?他们不知道。如果说要根除这世上的所有扭曲的想法,他们自知无法做到,甚至无法撼动大部分犯罪分子的思想。那些在时间的推动下扭曲变形,根深蒂固了的黑暗神经,只有在入狱的那一刻才会真实地体会到一丝后悔的情绪,而令人扼腕叹息的是,这些情绪并不是出于对被害者的忏悔,而是对自己留下了线索、不够谨慎导致锒铛入狱的懊悔。田柾国干了这行这么多年,早已深有体会,从一开始的彻心冰凉到如今无可奈何的隐隐心寒,他也在时刻告诫着自己,就算现实如此,自己的心寒也不能消失,不允许消失。


沉默无言地让导演出了审讯室之后,他们又要面对嫌疑极其重大的安书寒。一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漂亮女孩子,当然谁也不希望她是犯下如此凶残罪行的凶手。


然而周零在此刻发了消息给田柾国。


“我们查完了萧逸和导演王尧的住所,没有发现可疑物品,现在在安书寒家里调查。有一件事引起了我的注意,昨天剧组去沈蓝父母家拜访的时候,只有安书寒没有去。”


田柾国握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方停留了一会儿才落下,屏幕骤然变暗。


坐在他们对面的安书寒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等着他们询问,眼睛也没有看过来的意思。


“安书寒。”金泰亨开口道,“谢谢你之前夸我长得好看。”


安书寒的眼里微微有了讶异之色,然后她扯了下嘴角,这抹笑容在她惨白的脸上竟有着病弱的美感,同时又藏着悲伤,让人几乎无法移开视线。她微微动了动嘴唇:“谢谢你还记得。”


田柾国轻咳一声,然后紧盯着她问道:“你应该很讨厌沈蓝?”


“是啊,很讨厌。”安书寒平静地说着,“讨厌到想要把她撕碎。”


田柾国和金泰亨同时一愣,没有想到她会忽然说出如此直白的一句话。


沉默了半晌田柾国才接着问道:“你和萧逸是像八卦说的那种关系吗?”


安书寒点了点头,而这一点小小的动作她都好像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完成。


“萧逸之前说了谎。”金泰亨叹了口气,“案发当时,他说他是去找你的,却没有见到。你当时在哪里?”


安书寒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又好像不是。她低头看着桌面,眨了好几次的眼睛才抬头,第一次露出了诡异而又凛冽的表情。她说得沉重而又缓慢:“我去了沈蓝的房间。”


金泰亨的脚趾瞬间绷紧。


“你是说……”


“是,我把萧逸骗了出来。”安书寒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眼睛望着前方,“这几天来,说实话我一直良心不安。现在说出来了,其实也不过如此。”


“——是我,杀了沈蓝。”




安书寒被暂时关押起来的时候,田柾国和金泰亨还是回不过神来。


在说完是她是夺走沈蓝生命的杀人凶手之后,安书寒脸上浮现出的释然而又悲伤的笑容在他们的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直觉告诉他们,这绝不是这起案子的结束,而是另一个开始。有什么东西在这案子的底下汹涌流动着,影响着它的走向,谁也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下一步有人会说些什么,下一步他们又会查出些什么。


“田队,你觉不觉得……”


“安书寒在说谎?”田柾国打断了金泰亨的话,凝神思索着,“虽然她自首了,但是没有证据,如果她本人也提供不了的话,那……”


“她的状态,看上去不像是痛恨沈蓝而杀人之后的状态。”金泰亨喝了口水,“常见的状态是,杀之后快而毫无悔意,或是因为害怕而胆战心惊,或是装作冷静的坚持称自己没有杀人。”


“她的身上却是只有浓重的低沉悲凉的气息。不像是强装镇定,也不像是有报复的快感。”田柾国的心里不知为何似乎有了那么一点微妙的感知,“反而更像是……强装自己杀了人的释然。”


金泰亨皱眉,喉咙有些发紧:“难道她想给萧逸顶罪?”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田柾国微闭着眼睛,安静地坐了一会儿之后转身出门。金泰亨也跟着一起出去。




剧组人员都在接受着刑警的问话,所有人都被一个个地问了很多问题,都是些有过一面之缘的脸庞。田柾国和金泰亨两人的记忆力都十分出色,一下就基本都能认出来。他们这回是卯足了劲,就连参与拍戏的老人和孩子都不放过,全部登记了一遍,个个底朝天地盘问了很久。


田柾国看了看那个方向,决定不去干扰正在认真询问的刑警。


金泰亨路过的时候,却不知为何右眼皮又轻轻跳了一下。这个感觉似曾相识,他一下子就想起了当时在高明奇的会所里,佟泽摔碎东西之后他也是忽然的眼皮一跳。这种不安的感觉再次浮现上来,他不由地攥紧了拳头,下意识地朝那边看了许久。




周零带着一干人马风风火火地从警局门口进来,表情有些严肃。她正好撞上田柾国,赶紧把最新的消息报告给了他:“田队,安书寒的家里也没有可疑物品,她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平时管教很严,也是坚决不相信自己女儿会杀人。不过有个消息我觉得会有用——安书寒的妈妈说,她在出发去剧组的前一天,手机被偷了,换了一个手机号。”


田柾国的眼睛倏然睁大。


“手机被偷……换手机号……”


“有必要问一下萧逸,他是怎么和安书寒联络的了。”金泰亨有些紧张,手心都隐隐冒汗,“如果是常用社交软件的话,那可能无妨。但如果是手机信息的话,那么……”


“那么就是有人事先做足了准备,冒充了安书寒联系萧逸让他去找她。”田柾国紧接道,“这个可能性确实很大。从刚才安书寒的神情来看,她好像对萧逸去找她这件事有些茫然,尽管她看上去反应十分迅速地利用了这个消息来自首,可是仔细回忆一下她的举动,确实不像是事先知道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好像有了一线转机。原本全然杂乱无章的案子好像从这一刻起开始逐渐明朗了起来。


只要从萧逸这里得到了确认,案子就能有新的方向。


他们在心中暗自祈祷着如他们所想,却谁也不敢把这想法说出口。作为警察,谁也不该抱着凭运气,凭侥幸破案的心态。然而此时,好不容易有可能有用的一条线索却不得不成为他们依靠着的一根也许可以通往真相的重要连线。

楼主 李猫菊  发布于 2017-03-11 15:33:00 +0800 CST  
萧逸在这种时候倒是不请自来,却也正合了他们的意。他从王文光那里得了消息,听说安书寒自首了。


然而金泰亨脱口而出的一句“萧逸,你当时在酒店是怎么和安书寒联系的”被萧逸的一声悲鸣一般的话语给堵了回去,只见他的眼睛血红,跌跌撞撞狼狈地跑了过来,像是靠着意念迈着两条腿,已然没有了意识。他扑通一下跪了下去,两手死死抓住了金泰亨的裤脚管,衣物在瞬间褶皱了起来,勒得金泰亨的小腿皮肤有些疼痛。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任由萧逸死死拽着他。田柾国几欲阻止,却看着他最终还是没有动。


萧逸哆嗦着嘴唇,贵公子的形象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他的声音沙哑而又断断续续地颤抖着:“我……是我杀了沈蓝……我自首,安书寒是无辜的……是我杀了沈蓝……是我……”


金泰亨把头别到了一边,叹了口气:“萧逸,你知道说了这话的后果是什么吗?”


“我知道。”萧逸努力定了定神,才直直地看向了金泰亨,“杀人偿命,或是享一辈子牢狱之苦。可这本就是天经地义,我犯下的罪,我来背负。”


金泰亨动了动唇,然后蹲下身子把他扶了起来,认真地看着他:“萧逸,没有罪证的话,我们依然会继续彻查。你和安书寒都会被暂时拘留,但是如果不是你杀的人,我们也绝不会让你来承担这份罪名。”


萧逸的表情有些绝望。


田柾国扯了扯嘴角,终于对他说了话:“所以,你心里也认为是安书寒,是吗?”


萧逸刚想否认,就被田柾国打断:“所以你害怕,你紧张,你恐惧,你觉得是她杀的,你怕就是她杀的。你要替她顶罪,甚至可以亲自去伪造物证,是不是?因为你喜欢她,你太爱她了,就算她犯下了滔天罪行,你也要这么做。”


萧逸不可控制地张了张嘴巴,想反驳却又像是被猜中了所有心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根本没有那么爱她。”田柾国看着他的眼睛,说出的话语冰冷得让他感到脊背发凉,“你被自己这惊天动地的壮举给感动到了。多惊天动地啊,都赌上了自己的性命。这样安书寒一辈子都记得你,都觉得亏欠你。可是你从来都没有想过她没有杀人这一点。你一点也不相信她。连我们都在不停地怀疑凶手到底是不是她,她的自首是不是在说谎。可是你,认定了她就是杀人凶手。”


“我……我……”萧逸僵了很久,连“我没有”三个字都说不出口,他低下了头,轻声说道,“是我杀的人。”


田柾国和金泰亨就这么无声地看着他许久,最后同时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给他戴上了手铐。


“在此之前,有个问题想要问你。”田柾国面无表情, “你说你当时去找了安书寒,是通过什么联络的?短信还是社交软件?”


萧逸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转而很仔细地回想了一遍,然后笃定地说道:“短信。”


田柾国顿时觉得心头一块石头落到一半:“你确定吗?”


“确定。”萧逸回答得十分肯定,“因为我们平时是用社交软件聊天的,虽然聊得不多,但是忽然用短信我也挺疑惑……的……”


说到一半他却有些顿住,像是有了某种可怕的设想。


“知道了。”田柾国说道,“跟我走吧。”


“我……可以见安书寒一面吗?”萧逸有些犹豫。


“我说不可以的话,会觉得我太不善解人意吗?”田柾国轻笑一声,“无妨,见一面也可以,不过我和金副队会旁听。”




萧逸见到安书寒的时候,眼睛立刻就有些湿润。


他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是定定地看着安书寒。安书寒却是比他冷静很多,只听她轻声说道:“你不需要做到这个份上的。”


“是我杀的人,你别替我揽罪。”萧逸努力维持着语调的正常。


安书寒莞尔,脸上的表情却是说不出的难过,还掺杂着一丝歉意:“萧逸,对不起。”


周零在监控室里看着这些画面。


她原本算是萧逸的粉丝,这一刻却觉得说不出的不舒服。她冷笑了一声:“真恶心。”


——明明是和沈蓝在一起,却为了一个插足者上演这么一出看似感天动地的戏码。既拖着沈蓝不放又情深意切地深爱着另一个人,他们此刻的主题思想还是争着不让对方因为杀沈蓝的罪名而获刑。沈蓝要是活着看到这一幕,恐怕是比如今还要死不瞑目吧。




而田柾国和金泰亨一向对别人的私事毫无兴趣,只是捕捉着关键点,观察着他们的一言一行。


他们两个人心里都有数。恐怕萧逸和安书寒在很大的可能性上来说,都不是凶手。


那么,接下来就得由他们来齐心协力一步一步侦破了。


田柾国在此刻想起了金泰亨的质问。


“我们是要一起剥开事件外衣来揭露真相的人,我们是警察。”


——是,我们要并肩作战,才是啊。


“现在你告诉我,田队,什么样的人才能成为真正的警察?”


——不让私人情绪影响破案效率,全心全意一起投入案件中,才是啊。


“我们是一个团队,是连结在一起的,无法分割。”


——无法分割,才是啊。

楼主 李猫菊  发布于 2017-03-11 15:34:00 +0800 CST  
——————TBC———————
这周多肝了一点更新两章www!

楼主 李猫菊  发布于 2017-03-11 15:34:00 +0800 CST  

楼主:李猫菊

字数:231054

发表时间:2017-01-14 21:2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4-27 15:49:10 +0800 CST

评论数:1750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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