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聚一堂◇-『一触续文』上海滩初次风云 下部

第三章:针锋相对
第一回
刘云普在机场入口不远处就下了车,他不能露面,司机熟门熟路的就开到了机场仓库那里,车上有特别通行证。
“你找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停车,但要能看到仓库大门口,明白吗?”
“是,长官。”司机转了一下方向盘,将车停到了货车停放处,找了一个角落停了下来。
阿次没有下车,而是坐在车里默默的朝外看着,他要观察一下这里的进出流程。
各色货车有些凌乱的停放在仓库大门口,穿着不同制服的人在高声叫嚷着,手里都挥舞着一些单据,看架势不是来送物资的就是来领物资的,仓库门口有一队士兵看管着,大门口有两张桌子,桌子后面坐着穿着机场制服的文职人员,正在核对每个人送过来的表格,然后登记入册,再将核对过的单据交给卸货的或者领货的人,让他们去后面仓库去办理。这其中不乏像阿次一样没有穿军装或制服的人。
阿次心中默默数着交单的和领单的数量,一个小时之内,交单的十笔,领单的七笔,可是货物进去的却只有八次,而出来的却只有五次。这中间当然不排除暂时物资短缺暂时没有领到的,可是阿次并没有看见有人是垂头丧气的离开的,这中间相差的两次难道就是他猜测的直接在仓库就完成了物资转手?
再看看,或许会有其他情况出现。阿次紧紧捏了一下手中的提货单,上面是紧俏的药品,盖着监察部的放行印章。如果自己能用这张提单顺利将物品提出来,调查也就基本结束了。按照这个思路查下去,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可是是否也意味着调查结束了,这些有所收敛的行为会再次膨胀呢?今天一个小时之内就看到了两单不太正常的进出,那么往日呢?
黑市上惊人的利润是无法遏制的诱惑,人为财死。可是自己的身份不允许将这些人公布于众,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所以自己只能听从杜旅宁还有戴笠的命令,取得他们更多的信任。
抉择在阿次的生活中无时无刻不在,每一次违背自己良心的选择就如同一把刀刻过阿次的心口。只能隐忍!杨慕次上校早就明白了当初杜旅宁为什么一直强调要学会冰冷,因为只有自己学会忘记感情,才不会那么痛苦。可惜他杨慕次永远也做不到,他杜旅宁也没有做到。
又过了一个小时,快临近中午了,仓库门口的人开始减少了,阿次看了一下后视镜中的自己,吩咐道:
“将车开过去。”
“是,长官。”
“等会别叫我长官,称我为荣先生。”
“明白!荣先生。”
刘云普已经快抽掉一包烟了,越等越心急,几次想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可是终究没敢出面。万一自己坏了阿次的事,非被处座扒了皮不可。
终于看到车出来了,刘云普赶紧丢掉烟,迎了上去,司机将车停下,刘云普上车,第一时间去看阿次,只见阿次沉默不语但是脸色不太好看。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不顺利?”刘云普担心的问道,瞄了一眼司机,司机认真地开着车。
“很顺利。”阿次简短回答道。
“那为什么你脸色这么难看?我还以为失败了呢?”刘云普很不解的看着阿次。
“顺利就代表着很多人在拿前方将士的生命做交易!”阿次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他有些愤怒的拍了一下他身边的一个不大的箱子,刘云普才注意到。
“这是?”
“提货单上的药品!放到黑市上估计能换四根金条!或许还不止。”
“这么多?”刘云普吃惊了。
“这些人的良心真的让狗给吃了,我就拿着这张提货单,轻而易举的就将用来救命的药品给领了出来!这还是在调查期间,放在平时呢?”阿次恼火道。
“阿次,你先消消气,咱们是奉命调查案件的,至于其他的只能交给上面去处理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直接送我回去,我已经知道他们交易的模式了,自然也就能理出头绪来,你回去转告处座,最多两天时间,我会将有问题的进出记录整理出来交给他的。”
“阿次,你神了,我们查那么多天都没查出头绪,你几天就找到问题关键了,真让人难以置信。”刘云普有些夸张地说道。
“得了吧,刚好给我撞到而已,若不是被我留意到进出记录上的蹊跷,我也不会想到来现场观察。你少给我戴高帽子了,对了,这些年你遇见过我们当年的那些同学吗?”
“就遇见过赵雷还有周云飞,也是匆匆一面,后来也就失去联系了,好多同学听说都……”刘云普没说下去,阿次自然也明白话里的意思,他的心中忍不住的一痛,这些人可都是当年一起受训的,虽然信仰不同,但是同学情谊是真的,而且他们也是在抗日中牺牲的。
“对了,好像天颖这混小子还活着,听说在广州,隶属东南局。在毛万里的手下当差,上次还是听毛万里的秘书说的,听说这小子混的还不错,挺受重用,现在也是中校了。”
“哦,是吗?我还以为他当年毕业后,就离开军统了呢?真希望能见见他,也不知道他变成什么样了。”
“有机会的吧,因为听说最近局里要开会,到时各个分局都会上来,说不定天颖会跟着毛万里一起过来也说不定。”
“如果是那样,就太好了,真有点想他了。这小子当年没少给我找麻烦,但也没少替我受罪。”
“阿次啊,就你还念旧情,还不知道他们还记不记得你呢。”刘云普摇了摇头。
“那你还记不记得我啊?”阿次笑了。
“我怎么一样?我们毕业后就基本没有分开,在上海一起那么多年,这几年虽然不在一起了,但总是能在处座这里听到你的消息,你说我能忘记你?”
“那你那天晚上还认错我?”阿次继续调侃道。
“晕,你们俩长得有区别吗?不瞒你说,那天晚上直到你大哥坐在车上,我都在纳闷,我怎么可能认错人?可是阿次,你们俩实在是太像了,连神态都像。”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这些年我们都在互相扮演着对方!阿次心中默默的说道。
“行了,和你开玩笑的,双胞胎当然会像了,对了,荣家情况怎么样?”阿次似乎无意的问着。
“荣家?没什么情况啊,自从荣升去了上海而你们也回重庆后,处座就撤回了监视荣家的人了。怎么?有事吗?”
“没事,只是替我大哥问一下,毕竟他和荣家有一段渊源,只是他也不方便出面去看他们,没事就好。嫂子和孩子都好吧?”
“你嫂子还能有什么不好的?成天就知道在家里打打麻将,日子过得舒服的很,孩子已经上学了,对了,阿次,你什么时候当爹啊?”刘云普笑着问道。
“说你呢,扯我干什么?”阿次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
“什么叫扯你干什么?你都和俞秘书结婚了,还害羞啊?你大哥的孩子就要出生了,你得抓紧啦,我没记错的话,俞秘书还大你两岁,女人到了一定年纪生孩子困难。”刘云普一说起这些事就来劲。
“你打住吧,满嘴跑火车的,不和你胡扯了。最近局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倒没有,就是有些传言,但都不当真的。对了,阿次,你什么时候回来上班啊?有你这个上校师弟,我这个师兄也好显摆显摆。”
“我的用处就是让你显摆的?什么时候回局里,那要听处座的,我也不知道。帮我一个忙,行吗?”
“你说,什么事?”
“我们当初离开上海有些仓促了,如果你有上海荣家那里的消息,方便的话就告诉我一下,我想让我大哥放心。”
“这你放心,上海荣家一切正常,没发生什么事,这个荣升倒看不出,还是有些本事的。”刘云普很随意的回答着,阿次听了暗暗地舒了口气,荣家正常就表示着跃春、阿四他们也暂时是安全的。而且从刘云普的话里证实了一件事,荣家的确有军统暗线,很可能就是那个苏苏。
“那就好,这样我大哥就放心了。”说完阿次就扯开了话题,他不希望让刘云普脑子里对这个问题留下什么印象,就像是随口的闲话。
回到杨公馆的阿次一头扎进了书房,将前几天整理过的资料重新翻找了出来,不过这次他不用再大海捞针一般的去找,原本有些疑问的地方他早就做了标注。
阿初一看他这个架势,就知道这两天这个家伙基本会以书房为家了,能保证吃一日三餐和睡觉就不错了。阿初自己在房间里生了会闷气,可是终究还是放不下,也进了书房,帮着一起整理了起来。
阿初一边做着记录一边忍不住自嘲起来,
“我都快成你的秘书了。”
“那我可不敢,大哥,记一下,这笔有问题。”说着阿次将手中的账目递给了阿初,指了指他划过的地方,然后继续翻找其他有问题的账目。
阿初看了一眼阿次刚才指的地方,是两年前的记录了,一吨的棉纱进出。阿初抄下来时间、物品、数量还有进出领用人记录,包括当时的仓管的名字。然后看了一眼自己已经抄得密密麻麻的本子,上面的物资名称可以说是包罗万象,大到军火汽车,小到洋火针头线脑。
“这些人真的疯了,什么都倒卖。”
“那时的重庆就像孤岛,物资运送比上海更困难,陆路河道都被日本人把控,只能通过空运,可是空运的力量有限,而重庆的人口激增,所以这些物资只要进了黑市就是暴利!我了解了一下,这里黑市的价格是上海的一倍。”
“那老百姓还怎么活?”
“卖儿卖女、典妻当房,比比皆是。大哥,我都怀疑杜旅宁其实也未必真的就想查这个案子,因为我去了机场后,才发现这种交易就是光天化日之下进行的,可是为什么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却查不出来呢?”阿次的声音中透露出他心中的愤怒和不敢相信的判断。
“阿次,或许杜旅宁真的不懂,或许他其实早就清楚,只是他比你更有顾虑。”阿初也不知道说什么了,“要不你就这么想,的确他们都很愚蠢,这样想你心里会不会好过些?”
“大哥,你……”阿次语塞,他的心中其实也清楚,杜旅宁也会有投鼠忌器的时候,只是阿次的心中还是会有小小的失望,既然如此,就想想怎么好好对付杜月笙吧。

楼主 天度花园  发布于 2013-11-18 13:47:00 +0800 CST  
第二回
第二天,杜旅宁就过来了,他看着阿次交给他的资料有些不敢置信,可是心中免不了起了种后生可畏的念头。
“处座,其实这并不难,只是没有人愿意真正去查而已,阿次只是做了些对比和整理的工作而已,若是处座手下有人真正的想为前方将士做些事,这些早就不是问题了。”阿次的话中还是没有忍住,带出了些情绪,“其实阿次很矛盾,该不该这么快就把这些交给您?”
“为什么这么说?”杜旅宁翻阅着整理出来的记录,问道。
“阿次担心处座并不想这么快就有眉目。不知道阿次猜对了没有?”
杜旅宁将视线离开材料,看着阿次,犹豫了一下,说道:
“你猜对了,这么快你就给我答案的确出乎我的意料。你刚才其实说的对,这种事情原本就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的勾当,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只要有心就能找到突破口,可惜我手下的那帮人,人人避祸,只想自保,而我的确也是老了,很多事情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不,老师,您没有老,只是您比其他人看得更明白更透彻,可是您又不想面对这现实而已,这是老师您的无奈。”
“阿次,你是真的成熟了,老师让你看笑话了。”杜旅宁叹了口气。
“不,老师,我说这些并没有让老师难堪的意思,阿次该死,还是无法为老师真正的分忧。”
“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好了,我们不讨论这个话题了,只能尽量而已,希望这些材料能让某些人有所顾忌,也能让军统喘口气。”
“局里有事?”阿次略显吃惊地看着杜旅宁。
“也没什么,最近有些传言而已,对了,你大哥呢?怎么不见他?”
“哦,他陪我大嫂在花园散步,处座找他有事?”
“告诉你也一样,御灵河的别墅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就可以启程,如果没有问题,明天我会派车来接她们,随行人员都是我挑选的,包括一名护士,她可以路上照顾你大嫂。”
“处座,您等我一下,我去叫我大哥进来。”说着阿次站起身就想往外走,杜旅宁叫住了他,
“阿次,万一杜月笙真的找上门,你怎么办?要不要我派人暗中保护你?”
听了杜旅宁的话,阿次站住了脚步,
“谢谢处座,阿次当然不想将危险引到这里来,可是阿次明白军统现在的为难,更不想让处座将来难以向局座交待,杜月笙的事情只能让阿次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除非处座你现在能说可以对杜月笙动手。我倒是希望他能尽快出现,拖得越久他的杀心就越重,所以处座,阿次还需要您把风声放得更猛一点。我唯一担心的是他们会不会跟踪我大嫂她们?”
“杜月笙和我们一样,也不敢正面动手,他现在不会给军统一个向他动手的把柄的。”
“是,处座,这也是阿次唯一能和他周旋的筹码!所以我必须尽快解决。”阿次成竹在胸。
“好,我明白了,但是这几天我还是会加派人手在四周暗中保护的,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如果他杜月笙敢对你们动手,我不会对他客气的,一个黑帮头子就算对抗日做了些贡献,但是伤天害理的事也没事少做,敢动我军统的人他就必须要付出代价。”杜旅宁军人的脾气上来了。
“那阿次先谢谢处座了,你稍等,我去请我大哥过来。”说完阿次冲着杜旅宁笑了一下,走了出去。
阿初早就接到张管家的报信,知道杜旅宁和阿次在书房里谈事,他没有急着回去,还是慢悠悠的陪着雅淑散步。
“你今天表现有点奇怪啊,为什么不去听听他们说什么?”雅淑一手撑着腰一手挽着阿初,有些纳闷地问道。
“有什么好听的,还不就是那些让人烦心的事,阿次的事情让他自己去解决,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阿初看了一眼雅淑,然后伸出自己的手臂从身后托在雅淑的背上,这样可以让雅淑更舒服些。
“阿初,你变了。”
“是吗?人总是要变的,阿次身边有晓江了,我不能总是照管他的一切,再说了,我得开始学着做父亲了。你累吗?如果累,我们就回去。”阿初关切地问道。
“好,是有些累了,咱们回去吧。”雅淑怎么会不知道阿初的心思,口中虽然这么说,可心里哪里是说放下就放下的?听到张管家报信后,阿初的话就变少了,他想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可是又不想让自己觉得被冷落了,这样的心思让雅淑有些心疼。阿次已经是阿初生活中的一种习惯了,阿初得慢慢的学会放手,阿次也一样。
刚走进院门的两人差点和一头冲出来的阿次撞到一起,大家都惊了一下,阿次赶紧自责道:
“对不起,大嫂,没吓到你吧?”
“喂,我说你都多大了?怎么做事还这么毛毛躁躁的?万一撞到雅淑怎么办?”阿初忍不住埋怨起来。
“对不起大哥,是我的错,刚才我急着来找你,就没留神你们也刚好走过来,大嫂,你没事吧?”阿次也吓的不轻。
“我没事,我又不是纸娃娃,你们干吗这么大惊小怪的,阿初你也是的,阿次又没有撞到我们,你怪他干什么?”雅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阿次一眼。
“找我什么事?”
“杜旅宁说都安排好了,在书房等大哥过去商量。”
“行了,我知道了,我等会就过去,我先送你大嫂回房,以后做事小心点。”
“是,大哥,我知道了,那我在书房等你。”说完阿次让开身体,让大哥和大嫂先进屋,看着大哥扶大嫂上楼,他才返回书房。
“你刚才干嘛这样对阿次说话?你这不是让他心里更内疚吗?”雅淑坐了下来,心中有些不安地看着阿初,“这还是你第一次为这种小事怪他,你今天怎么了?”
“我?我没怎么?是他做得不对,万一今天撞到你了,出个什么意外怎么办?”
“阿初,你确定你是为这件事在埋怨阿次?如果是,我是不是应该很开心?这说明还没出世的孩子在你的心中已经比阿次重要了!你心里真是这么想的吗?”雅淑太了解阿初了。
“这原本就没什么好比的,孩子是孩子,他是他,不一样!”阿初回避着。
“是不一样,所以你今天反应这么大才奇怪?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看来我也是没什么事能瞒得了你了,我看见杜旅宁就烦!他这次来就代表了阿次提早结束了休假,这个混蛋从来就没有想过能让我多安静一会,我不想再回到以前的那种日子里去。我现在只想好好地陪着你,然后等待孩子的降临。”
“你心里有些怨他?这样你会很辛苦的。”雅淑很理解阿初的心情。
“也不是怨,早在上海我同意来重庆就没想过再去反对他,可是我有时还是会有不甘心,难道要让我们的孩子也要生在这尔虞我诈的世界吗?如果我还是当初的我,不会有任何问题,可是现在不同了,我有你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不得不为你们考虑。”即将成为父亲的阿初心态在起变化,他不能再像以前毫无顾忌的为阿次献出一切。他听到孩子的心跳,触摸到孩子在雅淑腹中的活动,阿初心中父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阿初,你不用担心我们的,我早就说过,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雅淑的天堂,我相信孩子也一样,有我们在的地方就是他们的乐园,我们会保护好他们的。”
“哎,真希望晓江也赶紧有好消息,让他也体会体会做父亲的感觉,或许就不会那么拼命了。你好好休息吧,我下去了,他们还在等我。”
“嗯,好好和阿次说话,你这样突然转变,你也不怕阿次心中有想法?”
“他?他这个家伙除了任务,还会有其他想法?”已经走到门边的阿初回了雅淑一句,然后就下楼了。难道刚才自己真的很严厉?应该没有吧?阿初边想着边进了书房。
杜月笙很快就收到了消息,有位荣先生去机场提了一箱紧缺药品,言谈之中说是为杜老板办事的。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杜月笙自然也会明白,他可不想做这个替死鬼,可是现在杨慕初杨慕次兄弟俩也不是他杜月笙想下手就下手的。
当年荣初在自己面前镇定自若侃侃而谈,上海这些年他也是尽心尽力的为自己赚钱,这次他荣初为什么要用我的名义的出面?他想告诉自己什么?杜月笙在书房中沉思着,树敌之前必须要弄清楚敌意从何而来?更何况荣初是什么样的人,他杜月笙心中有数,数这样一个敌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荣初不会无缘无故的刺激自己,惹祸上身的。
杜月笙拿起了桌上的电话,不一会管家就推门进来,毕恭毕敬的看着杜老板,问道:
“杜爷,有什么吩咐?”
“去,明天一早送张请柬到杨公馆,就说我杜月笙明晚要给荣先生接风洗尘。”
“杜爷,您这是?我没听错吧?”管家吃惊的看着杜月笙。
“没听错,人家现在是堂堂少将,我恭贺一下也是应该的,这些年人家可为我们赚了不少钱,帮我准备一份厚礼,明天晚上我要好好感谢一下这位财神爷!”杜月笙的口气听着不太像要感谢的。
“是,杜爷,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准备。”管家离开书房,杜月笙瘦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盯着管家背影,直到背影完全消失,杜月笙才慢慢转身,留下一个瘦削阴冷的影子在地面上。

楼主 天度花园  发布于 2013-11-18 13:54:00 +0800 CST  
第三回
次日一早杜旅宁就派了两辆车来接走了雅淑和晓江,还配了一个护士和四个保镖,车上都挂着军统的特别通行证。阿初让张管家也随行,他已经和她们相处了三个多月,很多习惯张管家也都了解,而且这个管家也是杜旅宁的人,有他在她们身边,很多事都会比较方便。
临行前,晓江偷偷地将阿次拉到一边,她不放心。还没等晓江说话,阿次就先开口了,
“照顾好大嫂,也照顾好自己,我这里不会有问题,你放心,杜月笙不会轻易动手的,趁这次机会我要把这个麻烦解决了。”
“那大哥这里?你不会让他出面的,对吧?”
“真拿你没办法,你能不能笨一点?面对杜月笙,荣初是我,杨慕次也是我,乖,好好去散心,我有把握。”
“你怎么说服大哥?”
“你有好办法吗?这个比对付杜月笙还难。”说着阿次挠了挠头,他看着晓江,真心希望七窍玲珑的妻子给自己个好主意。
“就看你有没有那个胆子了。”晓江轻轻笑了一下。
“你是说?”阿次瞪大眼睛看着晓江,晓江冲他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等事情结束了,我帮着你一起请大哥原谅。”
“这回看来家法要动真的了。”阿次有些心虚,“你和大嫂又都不在……”
“阿次,你真的有把握吗?杜月笙可是心狠手辣出了名的。”晓江还是不放心。
“他虽然心狠手辣,可是他不是一般的江湖莽夫,现在的情形他比我还清楚,他早已不是当年的上海王了,没有了呼风唤雨的能力,动手之前他必须好好掂量一下,他现在是否还有这个把握?我身上还有他想要的东西。你这两天就放宽心,好好陪着大嫂,这点是我对不住大哥了,没有想到会惊扰到大嫂,晓江你一定要好好地照顾她。”
“这你放心,你自己也照顾好自己。尽量和大哥好好商量,不到万不得已别来硬的。”
“知道了,那你赶紧出去吧,他们都在等你了。”说完阿次陪着晓江来到了门口,雅淑也刚刚和阿初说完话,坐上了车,兄弟俩目送她们离开,才转身回去。
没过半个小时,杜月笙请柬送到!
阿次抢先从管家手中接过请柬,翻开了看了一下,笑着说道:
“你回去转告杜老板,我荣初必定准时赴宴!”站在一旁的阿初嘴张了张,又闭上了。
“是,荣先生,那我先回去了,这是我们杜爷特定为您准备的礼物,还请您收下,我这就回去转告。”
“好,那也替我谢谢你们杜爷,就说我荣某期待和杜爷久别重逢。”
“是,那小的告退。”说着管家一鞠躬,对着阿初也鞠了一躬,这才离开客厅。
“你……”阿初刚想开口,就看见阿次竖起一根手指封住嘴唇,然后朝客厅外看了看,那个管家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这才转头看着大哥说道:
“没想到杜月笙来得这么快,不过也好,快刀斩乱麻。”阿次似乎完全忘记了他刚才冒充大哥的事。
“你少给我打岔,你刚才为什么要冒充我?”
“大哥,我不是冒充,在杜月笙这里我就是你,难道不是吗?正想和大哥商量,杜月笙的晚宴由我出面,我想单独和他聊聊。”
“不行!你又想做什么?”
“大哥你别急,听我说完,我对杜月笙的了解应该比你更多,这点大哥不否认吧?虽然我从来没有真正见过他,可是青帮的事务一直是我在管理。”
“这又怎么样?”
“是不怎么样,可是大哥,杜月笙对荣初是了解的,可是对杨慕次就未必了,我们的优势就在这里。我不是想单独去冒险,而是想利用这个优势关键时刻压制住他。”
“什么关键时刻?”阿初瞪着这个不老实的弟弟,“你当我是三岁小孩,是吗?杜月笙目前或许是不会对我们下狠手,可是他会给我们一个下马威!他可不是做善事的好人,你‘荣初’几乎分了他青帮半壁江山,然后一走了之,他会对你和颜悦色?那他真的修炼成佛了!”
“这只是假设,未必会发生,就算发生了,也是我来处理比较有把握吧?这点大哥你不能否认。如果我真的对付不了了,大哥你再出现也不迟。可是如果一开始我们就一起出现在他面前,连迷惑他的机会都没有了。大哥,你相信我,我不会乱来的。”
阿初有些犹豫不决地看着阿次,情况真的会像他说的一样吗?可是如果杜月笙真的胡来,他杨慕初又能做什么呢?这是在重庆,不是在上海,难道就凭自己这张利嘴还有一个少将的虚衔?外面这些军统派来保护的人,也不是他杨慕初可以调动的。阿初心中突然有种无力感,现在的他出了这个公馆的大门还能做什么?或许阿次的做法的确可以让杜月笙迷惑?
不对,这是阿次的托辞,杜月笙并没有说邀请兄弟俩人前往,只是说邀请‘荣初’,这原本就不存在两人同时出现的情况。
“我差点上了你的当,不行!杜月笙邀请的是我,你别想替我揽下这事,没商量余地!你给我老实在家呆着!”
“大哥……”阿次还试图说服,阿初已经转身上楼了。扔下一句话,
“别以为到了重庆我就管不了你。”
看着大哥的背影,阿次张了张嘴,就没再说什么。
杜旅宁接到消息再次亲自赶来,原本想着是杜月笙有可能上门,可是现在是要阿初单刀赴会,这有些让杜旅宁不安。在杨公馆他还能控制局势,可是进了杜府就不是他杜旅宁可以伸手的地盘了。
看来兄弟俩为谁去已经争执过了,杜旅宁也很为难,从心底讲他更关心阿次,可是杨慕初去冒险也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可拒绝杜月笙,就等于告诉这个黑帮老大,他‘荣初’心中有鬼,这会是更大的麻烦。
三人在书房中一时沉默了,最终还是阿初先开口说道:
“不用想了,无非是一场晚宴,我又不是第一次面对他,既然他不敢动手,那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只是杜处长,你打算怎么做?”
“杨先生指的是什么?”杜旅宁一时间没明白阿初所指。
“你们的调查还继续下去吗?还需要阿次继续往里面陷吗?阿次提供给你们的线索够不够你们军统自救的?”阿初说话不绕弯子。
“大哥,”阿次想制止阿初这么直接的对话。
“没事,阿次,在这里可以无话不说,”杜旅宁笑了一下,“杨先生,我能否给你个建议?”
“杜处长请讲。”
“若是你还是以前上海滩的荣初,这么说话倒是可以,可是你现在是军统少将杨慕初,即使不为自己考虑,是否也考虑一下阿次的立场?当然,我可以理解为你还不熟悉这样的身份,我想以杨先生的智慧应该能很快适应的。回答你刚才的那个问题,军统是否需要自救和你们无关,我只负责完成戴老板的命令,至于怎么处理这些结果不是我关心的问题。我现在更关心的是你晚上如何面对杜月笙?”
“那我先谢谢杜处长的关心了,既然你们不能插手,那也就不劳您费心了,我自会去解决。我只是希望杜处长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管住你的属下,杨慕次上校!我这个大哥似乎对他没有什么威慑力,只能靠你这个长官了。”说着阿初斜瞄了一眼站在一旁一脸郁闷的阿次。
“我尽力!杨慕次,你听见你大哥的话了吗?”杜旅宁也看向了阿次。
“处座,我不同意!”
“轮不到你不同意!你想在你的处座面前直接违抗你大哥的命令?”阿初一脸的严肃。
“可是大哥,我对青帮更熟悉,万一他们用青帮规矩来对付你,你怎么应对?我不会让大哥一个人去冒险的。”
“好啊,你终于说出实话了,去冒险!你还是想让我做那个胆小鬼,是吗?”
“不,不是,不是这样的,我、我……”阿次急得有些打结了。
“行了,阿次,你也别太担心了,今晚我陪你大哥走一趟,这样你总放心了吧?虽然杜月笙对我不熟,可是我一个军统情报处处长他总是会给几分薄面的。”杜旅宁话出口,自己都有些意外,这太奇怪了,他居然会为杨慕初出头。
兄弟俩也吃惊了,尤其是阿初,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杜旅宁。
“处座,这样万一局座知道了,您岂不是有麻烦?”阿次不太放心。
“我又不是去对付杜月笙,只是陪着你大哥去赴场晚宴而已。再说现在局座对你们也是器重的很,也不会希望你们有事的。放心。”杜旅宁看着阿次笑了一下。阿次看了看大哥,再看了看杜旅宁,然后心存感激地说道:
“谢谢处座,这样阿次就不争了,有处座在,我大哥一定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杨先生,晚上我会准时过来接你。怎么说,重庆还是我们的地盘,总不能让我请来的客人受到什么威胁。对了,两位夫人已经安全抵达了,来之前我刚刚接到别墅那里的消息,很快你们就能接到她们报平安的电话了。我现在还需要回局里一趟,晚上见。”
“我送处座出去。”阿次赶紧站起身,阿初也站了起来,对杜旅宁谢道:
“有劳杜处长了。”
“客气,只希望杨先生能对我们军统有所改观而已。”说完杜旅宁对着阿初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阿次赶紧送出门。

楼主 天度花园  发布于 2013-11-18 13:57:00 +0800 CST  
第四回
晚上六点,杜旅宁准时到杨公馆接走了阿初,阿次送大哥出门,很不放心地看着杜旅宁,他似乎还想在最后一刻让大哥改变主意,可是阿初只是笑了笑,说道:
“在家等我回来。”说完就和杜旅宁上了车,离开了杨公馆。阿次一脸的担忧看着他们离去。
杜月笙的公馆坐落在重庆南山植物园的大门左侧,环境清幽秀丽。一栋两层楼的中西合璧的公馆掩藏在修竹翠萝之中,若是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这是植物园的一景,可是若想靠近很可能会丢了半条命。久了,这周围的人都知道这里是不能进入的,除非得到邀请。
此刻已经过了六点半,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公馆四周的灯都亮着,但并没有听到很热闹的声音,完全不像是今晚有宴请的样子。挂着军统特别通行证的车刚刚开到大门口,仿佛里面的人早就在守候一样,几乎没有耽搁一分钟就有两个人将大门打了开来,车子缓缓的顺着石子路滑了进去。
放眼望去,公馆的门口已经有人候着了,那个早上来送请柬的管家就站在门口,车里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今晚是鸿门宴还是接风庆功宴,马上就要见分晓了。
车刚停稳,管家就上前打开了车门,很恭敬的说道:
“请,荣先生,我家杜爷已经恭候您多时了。”这个时候管家看见车里还坐着一个人,忙抱歉道:“对不起荣先生,我家杜爷只邀请了您一人,您的朋友看来只能在车里等您了,还请见谅。”
“你知道我是谁吗?”车里有些暗,管家看不清坐在里面的人的长相,但是听声音知道这个人应该也来头不小,可是在他只听杜爷的。
“对不起,我不知道,若是有得罪的地方,请见谅。若有什么事,请将来找我们杜爷说话!我只听杜爷的,荣先生,您请。”说完管家再次邀请荣初下车。
“这里是重庆,可不是你们青帮的天下。”说着车里的人也想往外走,被阿初拦住了。
“放心,到了这里就听杜老板的,辛苦你在车里等我一会。”说着阿初走下车,看着管家说道:“有劳你带路了。”
“荣先生,这边请。”管家一侧身,让开路,等荣初从身边走过,顺手将车门关上,然后一挥手,门口站着的两个保镖就一左一右的立在车边上。
阿初看了看,微微一笑,然后就四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的确是别有洞天。这个杜月笙无论到哪里都不会亏待自己。
管家走在边上,微微躬着身子一路做着请的手势,杜爷交待的,必须礼数周到。这个荣先生虽然早就听说过,可是还真不明白杜爷为何会如此看重此人?心中有些纳闷的管家再次看了一眼荣初,看这装扮哪里像一个军统少将,典型的一个公子爷。
由于是匆匆离开上海,阿初几乎所有的从英国带回来的西服都留在了上海,当初要不是阿次准备假扮大哥,让阿四取了一些大哥的衣服放在小石头胡同,估计连这几套都没可能跟着来重庆。
虽然到了重庆又去定做了几套,可是终究不如上海的制作水平,阿初不是太喜欢。这点常常被阿次打趣,大哥在服装上的要求不亚于一个爱美的女子,为这话阿次没少挨阿初的白眼。
一身黑色西服将阿初的身形拉得更加修长挺拔,同色系的小马甲里面是白色的衬衫,只是没有用领带而是用了白色领结,西服口袋也是白色的丝质手绢做的装饰,整体看上去庄重却不沉闷。
似乎阿初能感觉到管家心中的疑惑,嘴角轻轻的往上翘了翘,心中暗自开起了自己的玩笑,若非家变国仇,自己说不定还真就是一个公子爷。
进了大厅,气氛立即不一样了,灯火通明却寂静无声,可是两边明明是站满了人,只见一个瘦瘦身形不高的五十多岁的男子背着身站在大厅中央,身前就是太师椅。
“杜爷,荣先生到。”管家忙鞠躬回报道。
男子慢慢转过身,右手一个烟袋,左手还握着一根拐杖,微微歪着头,看了一眼荣初,声音不紧不慢的从有些干瘦的嘴唇中吐出:
“别来无恙啊,荣先生。”
“谢杜老板惦念,荣某一切尚好,不知杜老板近些年可好?”阿初隔着两边的站立着的人,微笑着回道。
“我杜某人好不好,倒是和你荣先生有那么几分的关系。不知荣先生是希望我好呢还是不好?”说着杜月笙坐到了太师椅上,看架势也没有想请荣初坐下的意思。
“杜老板说笑了,我荣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力影响到杜老板您?这也太抬爱了,荣某实不敢当。”
“不敢当,可是你却做了!”杜月笙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这似乎是个信号,两边齐刷刷站着的人突然都抽出了刀,指向了荣初。
“你在青帮这么多年,应该知道青帮的规矩,我不管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先把青帮的帐还了再说。”
十几把刀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照得每个人的脸上都阴晴不定的,阿初不动声色,先自笑了一下,然后镇定地看着对面太师椅上的人说道:
“杜老板,您大概是记错了吧?我荣某什么时候是你青帮的人了?记得当初我答应帮您的要求就是不管青帮的事务,也不介入青帮,难道杜老板忘记了?我荣某可不记得何时拜过您的山门、上过青帮祖师爷的香?请问我荣某入的哪一字辈?进的是哪一个堂口?这种过刀阵、三刀六洞的盟誓应该用不到我荣某身上吧?”
“你的口才一如以往,只是今天想在我这里凭你的三寸不烂之舌就想混过去,恐怕很难。别以为你有了军统做后盾,我杜月笙就会顾忌三分。”说着杜月笙重重地顿了一下手中的拐杖,两边的弟子轻轻的互相敲击了一下手中的刀,大厅里发出一片金属冷厉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杜老板,想不到我荣某看错您了,您倒是真的让荣某有些失望了。”阿初的话一出口,大厅里的人都惊了,管家看着荣初,你不要命啦?这个时候讨饶还来不及,你反倒刺激起我们杜爷,看来今天这个大厅里要见血了。
“哈哈,你胆子是真的不小!你当我杜月笙是三岁小儿,用激将法对我没有用!你真的以为你现在受军统重视,我就真的不敢动你?告诉你也无妨,就算我要那个杜旅宁的人头,他戴笠照样要给我!你以为请杜旅宁做你的靠山,你就能逃出生天?”
“我荣某从未如此想过!只是走到哪都说不过一个理字去,即使您杜老板,能号令青帮的也应该守得是规矩讲得是理,而不是欲加之罪吧?即使我今天血溅当场,也得让我荣某死个明白,也好让这些兄弟们知道我为何受罚,杜老板,您说是不是?”阿初也毫不示弱,眼睛扫过两边的人,有些不敢和阿初对视的闪躲开了。
沉默了两秒钟,杜月笙冷笑了一下,说道:
“好,我给你这个机会,让你在这个世上多活几分钟。说,上海是怎么回事?”他最忠心的属下龙涛的自立门户,实在是杜月笙最不能接受的,这个在江湖中传出去,已经是他杜月笙的一个笑话了。
“说之前,能否提个要求?”
“什么要求?”
“能否让荣某坐下说话?还有这两边的兄弟站着不累吗?荣某一介书生,有必要弄这么大的阵仗吗?再说了,若是我荣某心中有什么鬼,今晚也不会前来赴宴了。”阿初故意将赴宴两字说得重重的,杜月笙听了,微微一愣,也对,自己摆出这个架势是不是有些太过隆重了,反倒显得自己很看重这个荣初了。
他看了一眼管家,摆了摆头,管家会意,忙挥手两边人赶紧往后退了几步收起了刀,但是并没有离开大厅。两个站在杜月笙身后的人岿然不动,他们是杜爷的贴身保镖。
阿初看到人退下了,他也不等杜月笙发话,径自走到了离他最近的座位坐了下来,然后看着管家说道:
“杜府的客人难道没有茶吗?”
管家看了看杜爷,杜爷轻轻点了点头,管家忙退身出去泡茶,心中忍不住又嘀咕道:
“这个荣初怎么看都像一个泼皮混混,不对,比混混还胆大!”
“杜爷,上海究竟怎么了?我荣某三个月前匆匆离开上海,对那里的情况实在不怎么了解,但是我想杜爷也应该知道我荣某是因何离开的上海,这点就不用我解释了吧?”你青帮的人和军统的人原本就分不清楚,你过了三个月才发现我来到了重庆,这已经是让我太过意外了,看来这次杜旅宁的确是花了心思的。
“银行生意一落千丈,而且有大量的债券在你们手上,这是不是你捣的鬼?还有龙涛是怎么回事?他自立门户是不是和你有关?别想在我这里说假话,如果发现有一句是假的,你的身上就会多一个洞。”
“生意有赚有赔,这很自然,我想请问杜老板,这些年我荣某有哪一次没有及时将款汇给您?又有哪一次没有及时将杜老板急需的资金腾挪出来?你可以去调查一下,为了你杜老板的银行,我荣某几乎贴上了我自己的身家,您是在大后方不知道上海的环境,我荣某是提着脑袋和日本人的银行抢生意,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当初对杜老板的承诺,也为了保全我们兄弟俩的身家性命。至于您说的债券,为什么会在军统手中,这个您可真的问不着我了,我荣某只是代管银行,但具体操作都还是您的人,以您的消息来源,应该知道我荣某向来和军统不和,这次被逼加入也是为了保全家人。我经营银行只管图利,至于军统为什么会假借他人之手购入大量债券,我想杜老板或许比我更清楚吧?”说完阿初接过管家刚刚送过来的茶,揭起茶盖,轻轻的吹了吹,然后喝了一小口,再盖上茶碗,放到了一边,似笑非笑的看着杜月笙,你不是戴笠的结拜兄弟吗?你的兄弟早就想对你动手了,你都不知道,这个耳光应该打得不轻吧?!
山城的夜除了几处中心之外,其他的地方都安静的很早,这里的人早已养成了晚上尽量少开灯的习惯,这些年遭遇空袭,虽然最近几乎没有了,可是习惯还是一时半会改变不了的。
一辆军统的车在夜里穿行在马路上,看样子似乎是往军统总部罗家湾的方向驶去的。

楼主 天度花园  发布于 2013-11-18 14:02:00 +0800 CST  
第五回
大厅里一时安静了下来,显然荣初刚才的话触到了杜月笙的痛脚,他的把兄弟虽然表面上和他好的像穿一条裤子,可是私底下还是防着自己一手。
“恒江商会是怎么回事?”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个我想杜老板不会不知道吧?青帮这些年分出去的人还少吗?难道都和我荣某有关?杜老板心中应该比我还清楚,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更何况这种人人求自保的年代,他龙涛要做什么决定岂是我荣某人能操控的?”
“你倒是推得一干二净。你和龙涛称兄道弟,还有那个阿豹一直就是你身边的人。”杜月笙靠在太师椅上,冷冷地看着荣初。
“没什么好推的,荣某的确和龙涛称兄道弟,可这关系总比不过您和他多年帮中兄弟的情分吧?我在上海想要经营好青帮的生意,自然要和恒社老大龙涛搞好关系,至于阿豹,怎么来到我身边的,杜老板比我更清楚,不是吗?其实说句不怕您生气的话,龙涛另立门户对您杜老板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话怎么讲?”杜月笙有些好奇了,身体微微地离开了太师椅。
“我们做生意的讲究风险分摊,也就是说不要把所有的东西都搅和在一起,以现在的情形来看,杜老板您若是有一股势力是不属于青帮的,是不是更有利?”
杜月笙的眼睛一亮,然后马上又变了脸色,厉声说道:
“你的确很会狡辩,可惜有件事你无法自圆其说,为什么冒用我的名义去机场提货?这是要栽赃嫁祸,想让我做这次事件的替死鬼!如果你得逞了,也就除去了你们兄弟二人的心腹大患了,这我没说错吧?冲这一条,你今天就很难踏出这个大厅的门口了。”话音刚落,站在杜月笙身后的一个保镖就掏出怀中的枪指着阿初。大厅里的气氛一下子又紧张起来,管家看了看杜爷,不会真在自己的地盘动手吧?毕竟对方是个军统少将,杜爷可别惹祸上身。
车子已经开进了罗家湾,两边站岗的宪兵引起了车里人的怀疑,他转过头看着坐在边上的人,他的眼中已经透露出他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得到边上人的否认。
坐在边上的人感觉到了怀疑的目光,他转过头带着些许歉意看着对方。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阿次呢?”杨慕初的声音在尽量压抑自己的愤怒。
“对不起杨先生,这里是军统总部,阿次现在正在杜月笙那里!”杜旅宁冷静地回答道。
时间倒回到白天阿次送杜旅宁出门的时候。
“处座,属下求您一件事。”
“不行,我不答应。”
“处座,您自己心中也清楚,这件事由我处理要更有把握。”
“可是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难道处座到现在还认为我可以看着我大哥去冒险?请同意属下的要求,我保证我和大哥都不会有事,可是如果今晚是我大哥去,万一杜月笙真的恼羞成怒,我大哥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处座,属下不是感情用事,难道到时候您真的出面和杜月笙硬碰硬?您心中比属下更清楚,这样的后果会是什么?我求您,阿次有把握全身而退。”
“你大哥不会同意的。”
“就是因为如此,所以才需要处座协助,晚上您还是来接我大哥,但是请带他去其他地方,让刘云普来接我直接去杜公馆,等我那里解决后,您再送我大哥回来。”
“阿次,你这又是何苦?”
“老师,这原本就是阿次的事,就请老师帮学生一次,保护好我大哥,一定要等到我的消息后再送他回来。”
杜旅宁看着阿次坚持的眼神,无奈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好一个调虎离山,杨慕次,你给我等着!”阿初说着狠话,可是忍不住地担忧,杜旅宁看了一眼杨慕初不自觉握在一起的手,劝慰道:
“相信阿次,不会有事的。”
混蛋!你又一次骗了我,再不好好收拾你,看来是我这个大哥也别做了!阿初看着车外警备森严的军统总部,心中在想着杜公馆那里会是什么情形?可自己现在能做什么?闯过去只会坏事!阿次,你可一定不能有事。
阿次看了看指着他的枪,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而是慢悠悠地端起了茶盏,再次喝起茶来。保镖似乎感觉到受了轻视,忍不住向前跨了一步,将枪顶到了离阿次太阳穴不足十公分的地方。
阿次依然没有去理那枪口,还是慢条斯理地喝完了茶,轻轻的将茶盏盖重新盖上,右手托着茶盏就往桌上放,正当所有人都没留意的时候,阿次的右手突然往上一抬,手中的茶盏直接就往保镖的面前飞去,保镖下意识的往后一仰,然后就觉得手腕像裂了一样的疼,手一松,枪已经到了阿次手中,然后保镖就感觉到自己的眉心一冷,枪口正顶在自己的脑门上,保镖当场吓得不会动了。
这个时候其他人才反应过来,哗啷啷的声音一片,拔刀的拔刀,掏枪的掏枪,但是谁也没敢妄动,因为杜爷没有发话。
“杜老板,我们能不能好好说话?何必总是要动刀动枪的?若是我有任何想对付杜老板的意思,这把枪就不是指在他的脑门上了。”说完阿次收起了枪,很随意地往保镖怀中一扔,保镖一愣神,差点没接住。有些狼狈的保镖没敢看杜老板的脸色,赶紧退回到身后。
“看不出你荣先生的身手如此了得,这倒是我杜某人走眼了。可你觉得你能一下子解决我大厅里这么多兄弟?”
“这些年在道上行走,总是要学些防身技能的,我荣某也不是当年的书生了。杜老板,我从来就没有想过和您为敌,刚才这一出,只是想告诉杜老板我荣某人的诚意。”
“诚意?诚意从何而来?”
“杜老板,我荣某承认,的确是我故意冒充您的名义去提货,但绝没有嫁祸之意。如想嫁祸我根本无需这么费劲,想来您也知道我弟弟正在调查此事,若非我荣某发现这其中涉及到杜老板,想给您提个醒,我也不会出此下策,冒着有可能暴露我们兄弟俩行踪的风险插手此事。只是没想到杜老板对荣某的误会如此之深。”
“给我提醒?”杜月笙真的有些糊涂了,但是他看着阿次的眼神明显柔和了些。
“有些话似乎不适合在这里讲。”说着阿次看了看四周,杜月笙沉吟了一下,手一摆,所有的人都退到了门外。
“现在可以说了。”
“好,杜老板,我荣某虽然不是青帮之人,但毕竟受过青帮的恩惠,心中一直感念当初杜老板保全我兄弟二人之情义,虽形势所迫,不得不匆匆离开上海,未能完成对杜老板的承诺,已是我荣某心中的遗憾。此次事件,难道杜老板还没看出来,这原本就是几大势力的一场游戏,而您是这场游戏的砝码,而不是庄家。连那几大势力都不是庄家,真正的庄家只有一个!”说着阿次看了看杜月笙的表情变化,继续说道:
“调查本就是个幌子,谁也不会真的将真相公布于众的,因为谁都不干净!多你杜老板一单不多,少你杜老板一单不少,可是你杜老板如果此刻还不赶紧收手作壁上观,随时都可能被别有用心之人推到某个势力集团之中,现在的游戏是谁的势力越大,庄家就会对谁开刀。我想不用我再多说什么了吧?我荣某没别的意思,也不知道这样是否能对杜老板有用,但的确是我荣某人的一番心意。否则何必主动搅到这趟浑水当中?还请杜老板明鉴。”
这个荣初说的也有道理,这些年他杜月笙也算看明白了,有用的时候你就是‘上海皇帝’,没用的时候没把你当抹布扔一边就算不错了,这几年要不是和戴笠一起在做烟土生意,估计自己早就被老头子给处理了。黑道势力都只能是统治阶级打天下时借助的力量,但绝对不是统治天下时还能光明正大存在的!这也是这些年杜月笙一直想将青帮商业化的原因,也是他一直在政界钻营的目的。
可是就被这小子三言两语就说动了,也太便宜他了,不管怎么说,上海的损失总是存在的。而且这个人的底细还真的摸不透,万一这中间他的确有捣鬼呢?
想到这,杜月笙又恢复了冷峻的表情,说道:
“你的确很会说话,这点我在上海就领教过了,可是你给青帮带来的损失总是不争的事实,这怎么解决?”
“在商言商,杜老板大可以让银行列出是由于我荣某决策失误带来的损失,如果属实,我荣某倾家荡产也会如数奉上。”
“钱,对我意义不大,我想要你身上一样东西,如果你肯给,我就相信你今晚所说的一切,如果你不肯,那你包括你的家人就是我们青帮的敌人,后果你该清楚。”
看着杜月笙冰冷的眼神,阿次心中有种冲动,干掉这个无恶不作的黑帮头子,现在对于阿次而言这太容易了,可是接下来呢?天下之大,估计就没有‘荣初’的藏身之所了。
“不知道杜老板您要我荣某身上的什么东西?”
“不多,一根手指而已!断指立誓,今晚所说绝无虚言!”说完,杜月笙从身边茶几下摸出一把匕首,扔在了桌上,面无表情的看着阿次。
匕首的光闪得阿次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杜月笙用手中的烟锅敲了敲茶几的面,轻描淡写地说道:
“怎么样?有没有诚意现在就看你荣先生的了,我要的不多,一根手指换你荣先生一家的平安。”
“好,杜老板,我荣某相信您不是言而无信之人,我荣某愿意断指为誓!”说完阿次就将左手五指张开放在了茶几上,右手拿起匕首,语气平静地问道:
“杜老板是想要我荣某人的哪根手指?”

楼主 天度花园  发布于 2013-11-18 14:06:00 +0800 CST  
第六回
杜旅宁的办公室算是简单的,几乎没有任何装饰,阿初默不作声地坐在有些硬的沙发上,他不想说话,一个字都不想说,无力挫败加担忧,久违了感觉又回来了。
他杨慕初走到哪里,只要一有危险冲到前面的一定是弟弟,而不是他这个大哥!
杜旅宁似乎能理解阿初的心情,也没有开口说话,他只是时不时的看向桌上的电话,如果阿次那里结束了,刘云普会立即打电话回来报信。
大厅里的气氛凝重的像是要窒息了,管家站在门口忍不住往里面张望了一下,这个荣初可真够硬的。
“留根小手指下来吧。”杜月笙再次轻轻敲了敲烟管。
“好,虽然我不是青帮中人,但是我给您这个面子,算是我荣某对您杜老板的尊重!”说完阿次就将匕首立在了左手掌的外侧,看了一眼自己修长的手指,右手一用力,匕首就往自己的小手指剁了下去。
门口的管家吓得眼睛一闭,就等着听惨叫声,奇怪,没有喊叫声,管家睁开眼一看,茶几上并没有手指,这是怎么回事?
阿次心一横用力往下时,就听到‘叮’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挡了一下,手中的匕首往外一滑,割伤了自己手掌的外侧,但是手指并没有受伤。定神一看,居然是杜月笙用他的烟管挡的,
“杜老板,您这是什么意思?”阿次也不管手掌边渗出的血迹,不解地看着杜月笙。杜月笙心中也吓了一跳,这个荣初真够狠的,刚才他用烟管挡的时候,自己的手明显的被震了一下,可见他是真的没打算要这根小手指了。
“我刚才只是试探你一下而已,要你荣初一根手指对我有何用?但是倒是让我见识到了荣先生的勇气,好,我杜月笙相信荣先生的诚意,过去就当是一场误会,以后还需要好好合作。”杜月笙不是傻子,既然要不了荣初的命,他何必要他一根手指,接下梁子?江湖上混,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仇人好。
“杜老板,这个试探还真是惊出我荣某一身汗!若荣某因此被吓出个好歹,您杜老板可否负责啊?”阿次笑着说道,心中暗暗舒了口气。大哥虽然说是和黑道上的人物打过交道,可是真正的帮派谈判大哥没有经历过,理上要不输人,同时武力上也要震得住对方。这就是阿次坚持由自己出面的原因,对方认为的文弱书生,才有出其不意的时刻。
“荣先生说笑了,你虽不是我帮派中人,可是胆量却在很多人之上。我杜某还是那句话,荣先生若有意,青帮随时欢迎。”
“那谢谢杜老板抬爱了,只是我现在也是身不由己了,顶一个少将的虚衔,还不知道被多少人记恨呢?如果没什么其他事,我想先告辞了,舍弟还在家中等我。”
“好,有时间带令弟过来一叙,一直想见见他,一直也没有机会。”
“好,有时间我一定带舍弟前来拜访杜老板。”
“管家,送荣先生离开。”
“杜老板,后会有期,杨慕初告辞。”说着阿次对着杜月笙拱了拱手,笑了一下。杜月笙一愣,然后明白了,
“好,杨将军,后会有期。管家,送杨将军离开,今晚我请的是杨将军过府一聚,听清楚了吗?”
“是,杜爷,小的明白。杨将军,请。”管家心里无数个疑问,可是他在杜爷身边早就学会了,疑问再多也得烂在肚子里,否则就是你自己烂在了嘉陵江里。
“谢杜老板。”说完阿次转身跟着管家离去。‘荣初’这个名字或许将来都不会再出现了,起码在日本人还没离开之前,是不能再出现了。
刘云普在车里忐忑不安,今天他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心中就七上八下的,可是处座的命令不能不执行,处座还命令他到了杜府要做得强势些,这让刘云普先吓掉半条命。刚才在车里控制着自己声音的颤抖说出的两句话,已经是很难得了。车边上始终站着两个彪形大汉,好像随时听号令要对自己动手似的,这让刘云普心中不由得开始埋怨起阿次来,我说你小子逞什么英雄不好?偏偏要来惹青帮老大?如果是处座陪你大哥来,肯定不会出任何事的,万一你出个意外我怎么向处座交待?说不定还搭上我的命。呸、呸、呸,大吉大利,什么叫搭上我的命?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阿次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就在刘云普念念叨叨的时候,管家陪着阿次走了出来,帮阿次开了车门,恭敬地说道:
“杨将军,您请走好。”
杨将军?阿次这又是唱的哪出?就听见阿次说道:
“回去转告杜老板,谢谢他今晚的招待,至于今天送到杨公馆的厚礼明日我会派人如数奉还,算是我杨某人借花献佛,不成敬意了。”
“是,我一定转告。”这个杨慕初可真会做人,杜爷这礼原本就不是真心要送的,只是试探,现在人家给足面子送还回来了。管家心中暗赞道,然后帮着阿次关上了车门。
“阿……”刘云普的‘次’还没喊出,已经被阿次的眼神给制止了,
“开车,回杨公馆。”阿次命令司机道。
“是!”司机发动车子,缓缓开出了杜公馆。
“你没事吧?”刘云普上下打量着阿次。
“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如果刚才让人知道我是杨慕次,那可真的有事了。这么多年了,也不长个心眼。”说着阿次掏出西装上的手帕,将手掌的伤口包扎了一下。
“这是怎么弄的?人家刚才不是因为担心你吗?”
“谢谢你的关心。没什么,被匕首划了一下。”
“怎么?你们动手了?你真的没事?”说着刘云普就开始要检查一下,被阿次挡开了。
“你看我不是好好的,真的没事。也没动手,只是小意外。对了,你赶紧想办法通知处座,我估计他们快急坏了,我若真有事,也是我大哥那的事。”说完阿次忍不住的头大,对付杜月笙阿次倒没这么心烦,可是一想到马上要面对大哥,阿次心虚。
“阿次,我和你这么多年了,还真是第一次发现你也有这么怕的人,连处座你也敢顶撞。”
“他是我大哥!行了,你别说风凉话了,有办法通知处座吗?”
“再过两分钟,转过这条街就有电话亭了,我去打电话。”
等阿初被杜旅宁派车送回来时,阿次已经回来一会了,一直就坐在客厅里等着大哥。
看见大哥走了进来,阿次赶紧站起身迎了上去,阿初上下打量了一下阿次,见手上包着手帕,眉头皱了一下,阿次赶紧解释道:
“不小心划伤的,只是擦破了点皮,其他地方没有任何问题。”
“把手伸出来。”阿初不多话。
“是。”阿次乖乖地伸出手,阿初小心地拆开手帕,是真的像阿次所说是划伤,没什么大碍。
“你跟我过来。”说完阿初就往平常放药箱的地方走去,阿次赶紧跟上。
阿初给伤口做了消毒后,用纱布重新包扎。弄好后,关上药箱,也不理阿次,直接就往楼上走去,
“大哥,对不起,你听我解释。”阿次急了,大哥如果痛骂他一顿,他倒不担心,可是这样子让阿次心慌。
“解释我听够了,你也没必要向我解释,你当我不存在就是了。”说完,阿初进了自己的房间,直接将房门关上,留下阿次一人在客厅发愣。
大嫂、晓江,你们快回来吧!大哥这回是真生气了。
就在阿次心中没着落的时候,客厅的电话响了,接起来居然是晓江打来的,真是心有灵犀,阿次忍不住一乐。
“阿次,你还好吧?”电话那头的晓江不放心,等安顿完大嫂后,还是往家里打了电话。
“你放心,一切顺利,你们怎么样?大嫂呢?”
“大嫂已经睡下了,我不放心你,事情解决了?”
“嗯……,解决了一半。”阿次说着忍不住看了看大哥的房间,大问题在这里呢。
“是大哥?”听到阿次有些迟疑的声音,晓江就明白了。
“好像这回真生气了,我该怎么办?”阿次像个孩子似的向晓江求救,这些年都是大哥顺着自己,这还是第一次大哥不打算搭理自己了,阿次有些慌了。没人敢相信这就是刚才面对杜月笙的杨慕次
“要我和大嫂赶回来吗?”
“不、不、不用,你和大嫂难得出去散散心,别让大嫂操心了,我会处理好的。”
“阿次,大哥不会真的生你的气的,只是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了再一次让你替他冒险的事实,你试着体谅大哥的心情,这些年他心中不好受。”晓江在电话里柔声地安慰道。
“我明白,你放心,我会好好向大哥解释的。
“今天按时吃药了吗?别我不在,你就不听话。”电话那端传来了晓江轻轻的笑声。
“说的我像个孩子似的,你放心,我现在一天不闻那个中药味都难受,这样总行了吧?”
“你还说你不像个孩子?说这话赌气给谁听呢?这两天好好表现,说不定大哥看你这么听话,气就自然消了。”
“喂,真当我是孩子啊?!”阿次抗议道。
“好啦,和你说着玩的,已经很晚了,你也该休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好好和大哥说,我挂电话了。”
“嗯,你也早点休息。”说完阿次等着对面传来了轻轻地挂断的声音,才慢慢地放下话筒。
走上楼的阿次忍不住走到了大哥的房门前,举起手想敲门,可是没敢敲下去,呆了一会,听了听里面没有动静,过了一会房里的灯灭了,看来大哥是睡下了。阿次只好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
不一会二楼的灯都灭了,好像今天晚上什么特别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杜公馆和军统总部都没有出现过一样,若不是手掌上的划伤还有些刺痛,阿次都要怀疑今天晚上他出去过没有?
阿初并没有睡着,他听见阿次在他门口徘徊的声音,虽然心中不忍,可是阿初胸口那股气就是不顺,擅作主张的家伙从来就没有体谅过自己的心情。想到这,阿初狠下心拉灭了灯。

楼主 天度花园  发布于 2013-11-18 14:11:00 +0800 CST  
第七回
兄弟俩都是睡睡醒醒的到了天亮,等阿次下楼的时候,大哥已经坐在餐桌边上,正在边吃早饭边翻看着报纸。
一旁的李嫂看见杨上校也下楼了,赶紧又端了一份早餐上来,阿次看了一眼,都是自己平时喜欢吃的,再看了一眼大哥面前的,和自己的一样。
阿次看了看李嫂,李嫂轻声说道:
“是杨先生吩咐的。”
阿初翻着报纸,好像没听见有人在说话,他根本就没抬头看过阿次。
“大哥,报上有什么新闻吗?”阿次坐了下来,陪着笑脸问道,阿初还是没理他。
“大哥,还在生我气啊?”
“食不言睡不语,这句话没听说过?吃个早饭哪来的这么多话!”说完阿初就将报纸扔在桌上,瞪了阿次一眼,阿次被噎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低头吃早餐,食不知味。
吃完早饭,阿初也没搭理阿次,直接进了书房,看样子大哥是要和自己冷战了。这让阿次没招了,和对手玩心眼,阿次从没怕过谁,可现在是自己最亲的大哥
阿次犹豫了一下,还是来到书房,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没回话,阿次慢慢地推开门,大哥就坐在书桌后,正在翻着一本医学书,阿次走了进去,站在书桌前,小声地说道:
“大哥,能和你聊聊吗?”
“想和我说什么?”阿初没看他,但是也没看医书。
“昨天晚上的事……”
“昨晚?昨晚什么事?昨晚有什么事是和我有关系吗?”阿初合上了书本,一脸疑问地看着阿次。
“大哥,你别这样,是我做法欠妥,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大哥同意由我出面,所以才出此下策的。求大哥,你别生气了,你这样我很担心。”阿次真急了。
“我为什么要生气?有人替我出头解决难题,我感激还来不及,为什么要生气?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又不是我面对杜月笙,有你这样一个弟弟在,我安全的不能再安全了。昨晚都把我送进军统总部去了,我还有什么地方让你担心的?”阿初的怒气不自觉的渐渐地带了出来。
“大哥,原谅我这回吧,你这样说,我心中不好受。”阿次有些无助又有些委屈地看着阿初,这还是大哥第一次这样对他说话,话语中的讥讽让阿次有些尴尬。
“你懂什么叫心里不好受?杨慕次上校!如果今天我让你心里不好受了,那我对不住了,因为有人已经让我这样过了八年了!没其他事,我要看书了,你出去的时候把门给我带上。”
看着阿次慢慢地转身离去,阿初也颓然地倒在了椅子上,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干嘛要说出刚才那些话?可是就是忍不住地说了出来,原以为发过牢骚心中会舒服些,可是怎么感觉更难受呢?
昨天晚上一定很凶险,阿次到底是怎么从杜月笙那里脱身的?他手掌上的伤真的只是划伤?阿初很想站起身冲出去,好好问问弟弟,可是怎么也动不了这个脚步,有时候一个人的自尊和骄傲真的会打败自己的内心。
这八年来,大哥还是头一次这样对自己,阿次一下子懵了。离开书房的阿次站在客厅里发着呆,接下来他该做什么?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他还是会选择自己去面对杜月笙!可是大哥心中的怒气该怎么消除呢?
阿次觉得有些烦闷,就往花园走去,刚走到门口就遇见了李嫂,张管家不在,李嫂就兼管起家中的大小事务。
看见是杨上校走了过来,李嫂就站住了,恭敬地问道:
“杨上校,中午想吃点什么?我好吩咐厨房准备。”
“哦,我随便,问问我大哥吧。”
“是,我也正准备去问杨先生,您的药要怎么调整呢?”
“什么意思?”阿次忍不住问道。
“早上杨先生吩咐的,说是今天煎药之前要给他看一下,说是要调整一下药量。”李嫂笑着看着杨上校,这个家谁都清楚杨先生有多重视这个弟弟。
阿次心中一热,大哥表面上对他不理不睬的,可是暗地里还是无微不至地关心着自己。
“李嫂,你会做芙蓉鲫鱼吗?”阿次突然想起这是大哥最爱吃的菜,也是自己喜欢的。
“会,夫人教过我。”李嫂口中的夫人指的是晓江,不能叫‘二先生’,自然也不方便叫‘二夫人’,不过因为现在雅淑基本不管家务事,所以下人们口中的夫人基本上都是指晓江。
“那李嫂麻烦你教我做吧?但是别告诉我大哥。”阿次的话意外的李嫂嘴张得可以吞一个包子了,这个杨上校从来就没有见过他进厨房,若说杨先生做,人人都相信,因为见过杨先生的厨艺。可是这个杨上校估计会把厨房掀翻天的。
“您、您不是开玩笑吧?”
“没开玩笑,就今天中午。”阿次跃跃欲试。
“您真的确定要自己做?”李嫂心中暗暗叫苦。
“怎么?不相信我?”
“那倒不是,哎,那好吧,只是到时如果您觉得不喜欢,可别勉强。”李嫂打着预防针。
“李嫂,你放心,我不相信我搞不定一条鱼。”阿次笑着看着李嫂,信心满满。
“那可不一定。”李嫂心中暗暗嘀咕道。
大哥不是一直说没有吃过我烧的菜吗?今天我就烧给他吃,这样大哥就应该会原谅我了吧?阿次突然有些期待起来了,这样的家庭生活对他而言很新鲜,基本上饭来张口的他,厨房对他来说算是陌生领域了。
这小子去哪里了?真的被我的话给吓住了?阿初有些气闷,你再多求我几句会怎么样啊?坐在书房里的阿初郁闷了,又想知道阿次昨天晚上到底是怎样的情况,又不想这么快就给阿次好脸色看。偏偏这个榆木脑袋的弟弟,还真听话,让他出去就出去了。
阿初扔掉手中的书,站起身也走出了书房,客厅没人,进了花园也没人,这个家伙跑哪里去了?难道回房睡觉去了?也有可能,昨天晚上他肯定没睡好。
自己也有些困意的阿初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这个榆木脑袋的弟弟正在厨房和两条鱼战斗呢。
李嫂提心吊胆地站在边上看着杨上校手中的菜刀,一看就是基本没有任何经验的新手,握菜刀的手跟拿匕首似的,可是他又坚持要自己从头到尾的来。这可真愁坏了李嫂,两条活蹦乱跳的鲫鱼过了五分钟了,还是活蹦乱跳的。
阿次握着菜刀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的两条鲫鱼,李嫂说要先把鱼鳞刮下来然后剁下鱼头,可是这鱼鳞怎么这么难刮?滑溜溜的鱼还老是跳,弄得自己身上都是腥味。这个菜刀太不好用了,若是有把匕首就好了。
“李嫂,你这里有匕首吗?这菜刀太难用了。”阿次用手小心地按着已经遍体鳞伤的鲫鱼,有些懊恼地问道。
“厨房里怎么会有匕首啊?杨上校,要不还是我来吧,等会你来烧就是了。”李嫂看着水池边乱七八糟的一摊,很想接手过来。
“不用,我说了自己来,啊……”说话间,一不小心刀割到了手指,血流了出来。
“您没事吧?伤口深吗?让我看一下。”李嫂吓了一跳,赶紧走上前,还好,只是划破了一点点,“您赶紧用水冲洗一下,这鱼就让我来杀吧,等我洗干净了您再弄,成吗?否则这鱼就没法用了。”李嫂终于说实话了,再弄下去,鱼肉都没办法取了,都给这位杨上校浪费了。
阿次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再看了看两条可怜的鲫鱼,终于不坚持了,将手中的菜刀交给了李嫂。
等阿次把伤口简单处理了一下后,再看李嫂已经将两条鲫鱼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漂亮的躺在盘子中。
“我们先要将鱼蒸熟,然后再把鱼身上的肉取下来备用,蒸鱼之前得用调料先腌制一下,还有要放葱姜去腥。”
“可是我每次吃的时候都没有看见葱姜啊?”阿次一边按照李嫂的提点忙活着,一边好奇地问道。
“嗯……,那个,那个提前拿走了。”李嫂好不容易憋着笑。
“真麻烦,这个要蒸多长时间?”阿次已经准备好了,端着盘子问道。
“大概十分钟。”说着李嫂揭开早已经在那里翻滚好久的蒸锅盖,一阵白气扑了出来,冲得阿次往后退了一步,等白气散了,阿次小心的将鱼盘放进蒸锅,然后盖上锅盖,看了看手表,计时开始。
趁着这会功夫,李嫂赶紧收拾残局,水池边上到处都是鱼鳞还有乱七八糟的水渍。中午还得准备其他的菜,总不能只端个还不知道怎么样的芙蓉鲫鱼上桌吧?
看着李嫂手脚麻利地做着这一切,阿次突然想起了晓江,这些日子晓江在厨房也是如此吗?自己怎么从来都没有想过进厨房陪晓江做顿饭?真的很难想象晓江围着围裙是什么样子?留给阿次印象最多的还是晓江穿着旗袍或者军装的样子。
大哥大嫂以前也是这样忙碌的在照顾自己,自己除了任务还是任务,真的没有好好的停下来去看看周围的生活。
李嫂忙碌的身影好真实,一日三餐的生活简单又踏实。
此刻阿初正在自己的房间里,迷迷糊糊地睡着。

楼主 天度花园  发布于 2013-11-18 14:32:00 +0800 CST  
第八回
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揭开锅盖,鱼眼睛已经成珍珠白色了,原本碧绿的葱也都黄了,软塌塌地趴在鱼身上。
“李嫂,接下来做什么?”看着两条已经熟了的鱼,阿次有些茫然地问道。
“等会我们把鱼肉从鱼身上取下来,要把刺挑干净,然后打两个鸡蛋,只用蛋清和鱼肉搅和在一起,再重新去蒸,熟了就基本好了。”
阿次快听晕了,一个常常能吃到的芙蓉鲫鱼居然是这么复杂的,还要先挑出鱼刺,还得再去蒸。
“李嫂,做菜要这么复杂吗?”
“这还不算复杂的,有些复杂的菜光准备材料估计就得好两天呢。没事,等会我来弄鱼肉就是了,您在边上帮忙打蛋清吧。”
“不行,说了我自己来的,我来挑刺。”说着阿次伸手就去端锅里的鱼盘,李嫂的‘小心烫’还没来得及喊出口,阿次已经被烫到了。好在鱼盘还在锅里,没有掉在地上。
“您没事吧?烫到哪了?”李嫂瞟了一眼锅里的鱼,还好,两条命运多舛的鱼还在盘子上。
阿次吹了吹被烫到的手指,说道:
“还好,没事,是不是只要把鱼肉从上面取下来就可以了?”
“是的,鱼头和鱼尾要留着等会摆盘用的,您真的可以吗?”一路状况的阿次真的让李嫂的信任降到了最低点。
“我可以的。”阿次取过一双筷子,开始认真地挑起鱼刺来,他现在倒觉得这事有些好玩了。李嫂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发现这个杨上校挑刺挑的还真仔细,她也就放心的去做其他事情去了。
挑到眼睛都快花了,终于把鱼刺都挑干净了,阿次直起腰抬抬了有些酸的脖子,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说说容易,做起来还真难。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把两个蛋清打好,然后把鱼肉放进去搅匀,再放到盘子里,把鱼头鱼尾装回去,再次去蒸,蒸好后洒上用于点缀的香菜,淋上麻油。
阿次自己闻了闻,还真香。用筷子蘸了点汤汁尝了一下,居然味道还不错,看来自己也有做菜的天赋嘛。有些小得意的阿次心想,这下大哥总应该会原谅自己了吧?
“李嫂,千万别告诉我大哥这是我做的,看看他能否尝出来不同。”厨房里的阿次像个既贪玩又想显摆的孩子,李嫂看着忍不住乐了,她早上也看出来了,杨先生在生弟弟的气,这个弟弟为了讨好大哥也够用心的。
“好,我一定不说。”
阿次有些迫不及待地等到中午开饭的时间,可上楼去请大哥下来吃饭的李嫂,带下来的话让阿次从头凉到脚。杨先生说他不饿,想要休息,让您自己先吃,别等他了,等会他睡醒了再说。
阿次咚咚咚地跑上楼,想敲大哥的房门,可是手悬在半空又停住了,万一大哥是真的累了要休息呢?阿次贴着房门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很安静。犹豫了一下,阿次收回了想要拍门的手,悄悄地走下楼,看了看桌上的菜,自己也没胃口了。
“李嫂,我也不饿,你们吃吧,等我大哥醒了,你再重新给他做好了。”刚才还兴致高涨的杨上校现在像是被霜打过了一样,李嫂看着心中也不落忍,忍不住劝道:
“杨先生不知道今天是您下厨,否则一定会下楼的。您自己还是多少吃一点吧,忙了一上午了,再说了等会您还得喝中药,总不能空腹喝吧?别让李嫂我为难,这可是夫人离开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的。这芙蓉鲫鱼我给您放到锅里温着,等会杨先生起来一样能吃到。”
“谢谢你,李嫂。”
没情没绪的阿次吃了顿没滋没味的中饭,一边吃着一边不停地看向楼上,真希望听见大哥开门下楼的声音。
看着杨上校吃好了,李嫂走上前来收拾,顺口问道:
“等会把中药给您送到哪?”
听到问话,阿次一愣,然后看着李嫂,嘴角露出了笑意,轻声说道:
“李嫂,再帮我一个忙,等我大哥醒了,再把药给我送到书房,成吗?得让我大哥看见,如果大哥问为什么这么晚才送,你就说是我吩咐的。”
“这……”李嫂有些犹豫,可是看着眼前这双含着笑又带着些恳求的眼睛,想不答应很难,李嫂点了点头。
阿次看了看楼梯口,脸上偷偷地露出了笑容,对不起了,大哥,不是阿次要和你玩心眼,只是真的不愿意看见大哥这么闷着,就原谅阿次这一回吧。
阿初醒来已经是下午一点,下了楼的阿初看到客厅里还是静静的,这个家伙真奇怪,今天怎么这么安静?也不知道他中饭吃了没?还有药喝了没?自己可是答应晓江好好照顾他的。
想到这,阿初拉了一下通往佣人房的铃,不一会李嫂就走了进来,
“杨先生,您醒啦,我现在马上去给您热一下饭菜。”
“不用急,李嫂,我还不饿,我弟弟他吃过了吗?药喝了吗?他现在人在哪?”
“哦,杨上校啊,他吃过,好像现在在书房,药还没喝,说是不想喝,让我晚点端给他。”李嫂低着头回道。
“什么叫不想喝?赶紧端给他,我倒要看看他喝还是不喝?”阿初没来由的又上火了。
“是,我这就去。”说完李嫂赶紧往厨房走去,这兄弟俩要别扭到什么时候?
推开书房门,就看见阿次捧着一本字典在看,阿初瞄了一眼,俄文字典。这小子还真的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看到大哥走了进来,阿次赶紧放下字典,站了起来,
“大哥,你睡醒了?中饭还没吃吧?我让厨房去准备。”说完阿次就要往外走。
“你给我站住,这些事不用你操心,为什么不喝药?”
“我没说不喝,只是说晚点喝。”阿次低眉顺眼地解释道。
“晚点?是晚到几点?饭后半小时到一小时服药,这规矩你不知道?”
“知道。”阿次回答的也干脆。
“知道你还……”正说着,李嫂敲门进来了,手中端着一碗药,阿初将后面的话给咽了下去。
“杨上校,您的药熬好了,有些烫,给您放在这里了,再放一会您再喝吧。杨先生,您看什么时候把饭菜给您热上?”
“等会吧,你先出去吧。”
“是。”李嫂出了书房。
阿初看了一眼阿次,懒得教训他了,顺手拿起桌上的杂志翻看起来。阿次看到大哥又不理自己了,也重新捧起了字典看了起来。
药味很快就在书房弥漫开去,热气从碗面上升腾而起,阿次似乎忘记了还有碗药要喝,埋头在俄文字典当中,口中喃喃有词的。眼见着药要凉了,阿初几次想开口提醒他喝药,可是都硬忍了下来,这小子在和我玩心眼,我偏不上当。
渐渐的药碗上的热气散光了。看来这招又失败了,阿次有些泄气,偷偷瞄了一眼大哥,杂志挡着,完全看不到大哥的表情。
俄文字典早就看得阿次想打哈欠了,现在这个房间里沉闷得更是让阿次有些压抑,他有些赌气地起身,端起药碗咕咚咕咚几大口喝了下去,阿初都没来得及制止,等阿初从阿次手中抢下药碗的时候,阿次已经快喝完了。
“见鬼,你不知道凉药伤胃吗?冷了还喝?”阿初瞪着阿次,这个弟弟怎么回事?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
“大哥,你舍得理我啦?我还以为大哥当我不存在了。”
“怎么?在埋怨我?”
“不、不,阿次不是这个意思,只求大哥你别生气了。”
“你就用这种方法来求我?”阿初看着手中空掉的药碗,哭笑不得。
“我真的没招了,和你说话你又不理我,如果大哥你想罚我就尽管罚,就是别这样不理我。”
“你说的?”
“是,阿次领罚!”
“我是罚你跪啊还是罚你打啊?跪,你膝盖有伤;打,我打还得我治!你是吃定我了,是吧?”阿初恨恨地放下药碗。
“不是,我真没这么想过,就是不想让大哥在把气闷在心里,阿次不忍心。”
“你这是第几次了?”
“不记得了。”
“你倒老实,知道自己也记不清了,是吧?”阿初差点被阿次的回答给气笑了。
“嗯,大哥面前,阿次不敢撒谎。”晓江说的,听话,让大哥心软,就一定有用。
‘噗呲’,看着阿次这幅受气模样,阿初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和这个弟弟冷战宣告失败。
“你手指是怎么回事?昨天没有这个伤口。”
“中午烧菜划伤的。”
“你再说一遍?你中午做什么了?”阿初觉得是不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他烧菜?
“今天中午原本想烧菜给大哥吃的,结果大哥连楼都没下,我白忙活了一上午。”
“阿次,你没发烧吧?”阿初伸出手摸了摸阿次的额头,再摸了摸自己的,温度正常啊。
“大哥,你什么意思啊?就算阿次不擅长,可是也是很认真的和李嫂学的,芙蓉鲫鱼,大哥你最爱吃的菜。”
“结果?”
“结果就是你弟弟我流了血,烫了个泡,可是鱼烧熟了,只是大哥不肯吃。”阿次有些郁闷地抱怨着。
“鱼呢?”
“我让李嫂端回厨房了,也不知道现在……”阿次话没说完,阿初就快步走出了书房,拉响了铃。
李嫂赶紧跑了进来,
“李嫂,那鱼还在吗?”
“鱼?什么鱼?哦,杨先生,您是问杨上校为您准备的芙蓉鲫鱼是吧?在,我一直在锅里温着呢,我这就给您端去。”
阿初这顿饭,其他菜一概没碰,只是把这盘芙蓉鲫鱼吃个精光。
看着大哥这样,阿次不知为何,心中反而有些酸酸的,连一旁的李嫂都没来由的心中有些难受。

楼主 天度花园  发布于 2013-11-19 19:21:00 +0800 CST  
第九回
平平、安安满月后的一周,日本人宣布投降了!
整个国家沸腾了,所有的人都像发了疯一样的又哭又笑,只要是能传到消息的地方就是欢乐和泪水的世界。
杨公馆的客厅里反而是一阵死寂,正在听广播的兄弟俩似乎没有听见广播里的消息,只是痴痴的坐在那里,互相好像在对视,可又好像什么都没看见。
唯一在流动的只有眼中不受控制的泪水,八年了,阿初没有自由,阿次没有自我的八年!茶室爆炸早已远去,可是似乎直到今天,那声巨响才会从兄弟俩人的心中隐去。
“阿次,真的胜利了。”阿初喃喃地说道,嘴角有一丝咸涩的滋味。
“是,大哥,我们赢了。”阿次的泪水从眼眶中终于滚落下来,他终于可以做回杨慕次了,他终于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亲切地喊一声大哥了!
“阿次……”
“大哥……”兄弟俩默默地看着对方,突然同时起身,紧紧地拥抱着对方,用尽全身力气的拥抱着对方,即使被弄疼了也不松手,疼痛的感觉真好!
“阿次,你做到了!”阿初的声音在阿次的耳边微微颤抖着。
“不,大哥,是我们一起做到了。”阿次的眼泪再次控制不住的落在了大哥的肩头,这八年来的愧疚和隐忍,还有对大哥这八年来始终没有放弃自己的感念,都在这一刻释放了。
阿初感受到了弟弟想要控制住的颤抖,他的心一阵酸痛,忍不住轻轻地拍了拍阿次的背,温言道:
“想哭就哭出来吧,我是你大哥,难道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八年所有的人都活得不容易,可是最苦的还是阿次!
听了大哥的话,阿次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慢慢松开了双手离开大哥的肩头,眼中含泪地看着大哥,嘴角已经隐隐的有些笑意了,说道:
“我又不是平平、安安,在你这里哭到时候还不知道大哥怎么在他们面前损我呢?”
“你心眼可真多,我可没这么想过,你放心,我一定在他们面前将你这个叔叔的形象维持得既完美又高大。”阿初忍不住打趣道。
“大哥,我们是不是该把大嫂她们接回来啊?都在荣家住了五天了,你不想他们,我还想呢。最好今天就接回来,我们一起好好庆祝一下。”
“你想平平安安,还是想晓江啊?”阿初歪着头看着弟弟。
“都想!行了吧?”阿次带些赌气的语气逗乐了阿初。
“哈,我们的大英雄也开始儿女情长啦。”
“大哥,你有完没完?你不去接,我去!那个荣家大太太还真奇怪,平时没见她对你有什么感情,怎么会这么喜欢平平安安?”
这点阿初也很意外,平平安安两个小家伙的满月,家里并没有邀请什么人,但是大太太是受荣升之托,前来道贺并探望,可是不曾想大太太一见到这对双胞胎宝宝,居然都不舍得放手了,亲个没够。临走时,再三要求阿初送她们母子到荣家住几天,看着大太太近乎有些恳求的眼神,阿初不忍心了,只好答应。他心中明白,这些年大太太也是寂寞的很,加上大少爷这半年都在上海,更是孤独。虽然自己和大太太并没有血缘之亲,但是毕竟也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总的来说大太太对自己还算不偏不倚。
不放心大嫂和宝宝,晓江也就跟了过去了,结果家中就留下兄弟俩。已经习惯了听宝宝哭声和看家中忙乱的兄弟俩,能熬这五天真的已经不容易了,从昨天开始阿次就开始埋怨大哥了,怎么还不把宝宝接回来?好像他这个叔叔要比那个做爸爸的还要想他们。
“想晓江了就是想晓江了,拿我家宝宝做挡箭牌,行了,我这就去打电话,让管家去接,也是,雅淑和晓江也不知道自己向大太太提议早点回来,明知道我不方便去催的。”阿初心中何尝不想?当阿初从护士手中接过软软小小的两个小人时,整个心都要酥了,一个医学博士第一次不知道怎么对待怀中的小家伙了,阿初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幸福得手足无措。
每天给小家伙换尿布喂奶,阿初都不舍得假手保姆去做,都是自己亲力亲为,有时阿次在边上想帮忙,都给阿初挡着,生怕这个拿惯枪的弟弟手势太重,弄疼了宝宝。气得阿次干瞪眼,这个时刻阿初还不忘损弟弟一句:
“想玩,赶紧自己生一个去。”
每到这个时刻,雅淑就忍不住数落阿初,
“有你这么当父亲的吗?给叔叔抱抱怎么了?你可真够大方的!将来阿次的孩子不让你碰,看你什么滋味?”数落完,雅淑就会将宝宝放到阿次怀中,让叔叔抱抱。
阿次看着怀中的小人,真的好小好柔软,在自己的怀里就像一个小玩具,可是这个玩具却能让人的心这么疼这么爱,生命真的太神奇了。不知道自己和晓江会不会也有这么可爱的宝宝?
看到阿次这种表情,阿初的心也软得像棉花糖了,早将这个弟弟是格斗高手的事忘得精光,主动送上另一个宝宝,并得意地问起刚刚被他欺负过的弟弟,宝宝长得是不是更像自己而不是雅淑?
抱着小宝宝的阿次装模作样地仔细看了看,然后也很认真地看了看大哥,最后有些迟疑地回答道:
“大哥,宝宝好像长得和你不太像。”
“怎么会?你看这鼻子,这嘴巴,还有这眼睛,都是和我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啊?”阿初凑上前来,很认真地指着宝宝的眉眼争辩道。
“大哥,是真的,宝宝和你不太像。”阿次死咬着嘴唇忍着笑,心中暗暗说道,谁让大哥你刚才欺负我的?
“那你说,宝宝更像谁?”阿初有些气馁道。
“嗯,我再看看,“说着阿次走到窗户边上,好像要借着亮看得更仔细些,镶有镜子的大衣柜就在斜对面。阿初等着弟弟给答案,看样子这个叔叔是真的很认真的在对比。抱着宝宝的阿次左看看右看看,然后一抬头看到了镜子,似乎愣了一下,然后很意外地发现新大陆似的,惊奇道:
“大哥,你快看,宝宝好像长得很像镜子里的这张脸哎。”
阿初听了先是一愣,然后气得想把手中的奶瓶扔到阿次脸上可是又怕打到宝宝,只能恶狠狠地瞪着阿次说道:
“镜子里的这张脸和我有区别吗?!”说完故意扬起手,做了一个要揍人的姿势,阿次当没看见,只管低头看着怀中的宝宝嘀咕道:
“你爸爸不讲理,还是叔叔比较讲理。”
一旁的雅淑早笑得肚子都疼了,笑完忍不住悲叹一句:
“完了,我和晓江要照顾四个小孩了,两对双胞胎!”
平平、安安的到来让这个家每天都充满了欢乐,有时温暖的都让人忘记了除了父亲、母亲、叔叔和婶婶的身份外,他们还有着其他的身份和责任。
阿初打电话的时候,阿次就在站在边上,可是已经快听不见近在咫尺的大哥说话的声音了,因为外面庆祝的鞭炮已经震耳欲聋。
阿初几乎是用喊的打完了电话,放下电话时阿初的嗓子都快冒烟了,阿次赶紧送上茶,然后满怀期待地看着大哥。
“看来今天晚上就我们俩庆祝了,大太太说现在街上太乱,不安全,最快也得明天送回来,而且现在外面都在放鞭炮,出门怕吓着宝宝。”说完,阿初看了看失望的阿次,既像劝解又像是自我安慰道:
“再忍一天,就一天,明天就可以见到他们了。今晚咱们趁她们不在,好好的喝一杯。”
那个荣大太太说得有理,阿次心中虽然失望,可是也只能如大哥所言,再忍一天了。
只是晚上并不是两个人的庆祝,是三个人的,加上了一个杜旅宁。
“处座,今天您来是有什么新的安排了吗?”坐在餐桌边上的阿次看着杜旅宁,心中大概已经猜到了他的来意。这个时候杜旅宁亲自登门,绝不会为了一起来庆祝的,军统局现在一定是忙得四脚朝天了,一定是有重要事情。
“阿次,你要准备随时返回上海了,还有杨先生,你也要做好准备,随时准备前往上海或南京上任。”
“你等等,杜处长,阿次去上海,我就绝无可能去南京!”阿初毫不含糊地瞪着杜旅宁,这个绝不能答应。
“这个我真的不能保证,要看陆军医院总部最后设立在哪里?你是陆军医院的副院长,自然要在医院所在地任职。”
“这没得商量,否则我立即辞职,继续去做一个普通医生或者商人。”阿初满不在乎的就要把少将军衔给还回去,杜旅宁心中不禁暗自担忧了一下,若是给戴老板知道这个杨慕初也是如此不在乎官位,不知道心中会做何感想?他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杨慕初多做纠缠。
“好,我尽力安排。阿次,我已经被任命为江浙区区长兼上海站站长,而你是上海站副站长,以后我们师徒俩又要在一起战斗了。日本人刚刚宣布投降,国共即将和谈,为了在和谈中占得主动,局座命令我们立即接管各大城市的情报网络,上海乃兵家必争之地。明天你就回局里复职,过两天各个新任命的负责人会到总部开会,然后我们就需要赶赴上海,前去接收日伪留下来的情报资料。”
“是,处座,属下随时待命!”阿次站起身,敬了个军礼,新的战斗开始了,国民党现在的种种举措都表明了并没有诚意真正地坐下来和谈,他和杜旅宁之间的战争也将重新拉开序幕了。

楼主 天度花园  发布于 2013-11-19 19:24:00 +0800 CST  
第四章 风云再起
第一回
重新迈入军统总部的杨慕次上校,感觉有些陌生。的确,罗家湾总部还是他第一次踏进来,除了杜旅宁和刘云普,自己也没什么人是认识的。
刘云普领着阿次直接去了处座的办公室,今早他奉命去接的杨慕次上校。
看着四周都是穿着和自己一样军装的人忙忙碌碌的,阿次有种不真实感,八年的时间已经让他快要忘记以往的生活了,甚至当有人向他敬礼的时候,他都会一愣神,然后再回礼。
当杨慕次上校走进处座办公室的时候,身后也留下了一片的揣测声还有几个女同僚的好奇目光,他是谁?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可是他穿军装的样子怎么能这么酷?!看到这些女同胞有些花痴的眼神,刘云普忍不住要小小报复一下这些平时不怎么待见他的人,说道:
“他是我师弟,杨慕次上校!当然你们也不用做梦了,我师弟已经成家了,他妻子可是当年的军统女诸葛俞晓江。”说完刘云普仿佛看到了好几颗心碎了一地,他得意的笑了。
“阿次,你跟我来,局座要见你。”看到阿次走进来,杜旅宁没多做寒暄,赶紧说道。
“局座?什么事?”阿次有些意外了,戴笠他只见过一次,还是当年大比武的时候,他给自己颁的奖状,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了。很多人在军统直到死,都未必能见到戴老板的面。他为什么要见我?
“具体的我们路上说,你跟我来。”说着杜旅宁就往办公室外走去,阿次赶紧跟着,刘云普吃惊地看着,这又是要去哪?
“备车,去一号公馆。”杜旅宁也不废话,直接命令道。
“是,处座。”刘云普心中有些羡慕,一号公馆,戴老板的居所,这是要带阿次去见局座啊。
一号公馆离总部不远,也就十分钟左右的车程,这里是戴笠为电影明星胡蝶准备的居所,所有人都知道戴老板爱慕这位电影明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当初戴老板还在上海四处寻找机会的时候,就对她一见倾心了。
“处座,到底什么事?”
“局座很早就想接见你,但是当时你不适合露面,加上重伤未愈,所以就拖到了现在。阿次,局座对你寄予厚望,此次回上海,你的任务会很重,千万不要让局座失望。”杜旅宁看了看前面的司机和刘云普,将有些话给隐了下来。
“是,处座,属下定当不负所托。”阿次从杜旅宁的眼睛中看出了,他有些话连刘云普都不想让他知道,看来此事非同小可,可是为什么又是选中了自己呢?
一号公馆的大门无声无息的打开了,好像知道他们要来似的。阿次看似不经意的往外张望了一下,这里的戒备森严可是却让你看不出异常,楼顶和树上都布了暗哨。
车在公馆门口停了下来,刘云普赶紧下车给处座打开车门,杜旅宁走下车,阿次随后下来,两人整理了一下军服,跟着已经等候在外面的侍从官进了公馆,直接被引起了二楼的会议室。
会议室的光线有些暗,没有开灯,只有一些光从放下的纱窗帘后面透了进来,加上室内放着的是暗红色的家具,屋子里显得有些冷暗,倒符合了戴老板做事神秘的风格。
阿次安静地站在杜旅宁的身后,他需要尽快找回那种感觉,面对面的和既是敌人又是朝夕相处的同伴周旋的分寸并不好把握,一个不留神就会露出破绽。这些年一直在潜伏,但是身边并没有像杜旅宁这样的人需要自己随时提防,相对而言心理压力可能更轻些。
会议室外传来了脚步声,杜旅宁赶紧站起身,看向门口,侍从官推开了大门,走进来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今天戴笠没有戴他那副用于伪装的眼镜,目光有时对于他而言也是一种武器。
“局座,杨慕次上校带到。”杜旅宁像戴笠敬了个礼,然后汇报道。
‘啪’的一声,杨慕次上校向戴笠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说道:
“报告局座,杨慕次奉命前来。请局座指示!”
戴笠看了看阿次,摆了摆手,说道:
“别那么拘束,旅宁,让你的学生放松点,你们都坐下说话。”说着他自己先坐到了中间的位置。
“谢谢局座。”
“谢局座。”杜旅宁和阿次谢过后,在边上坐了下来。
“你的伤都恢复了?”戴笠看着杨慕次,阿次赶紧再次站起身,立正回道:
“谢局座关心,都好了。”
“坐下,坐下,放松些。”戴笠冲着杨慕次笑了笑。
“是。”阿次规规矩矩的坐在椅子上。
“你在上海的事我都听旅宁说过了,的确很不容易,辛苦了。”
“不,局座,属下不辛苦。为党国尽忠原本就是属下应尽的职责。”阿次刻板地回道。
“很好,有这样的想法就好。让你大哥的军衔高过你,你心里没有什么不舒服吧?”戴笠说完看了一眼杜旅宁,不知为何杜旅宁心中一紧,戴老板怎么会问阿次这样的问题?
“报告局座,属下没有,一切听局座安排。”阿次快速回答着。
“哦,是吗?那就好,我还怕会引起你们兄弟之间的误会呢。”说完戴笠将身体靠向了椅背,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杨慕次。
他什么意思?这是在试探我?和大哥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再返回上海之前要见我?阿次心中快速盘算着,然后略显迟疑地说道:
“局座,属下大胆,起初的确有些不解,但事后也就释然了,想来是属下做得还不够好,局座还需要考验属下。属下相信假以时日,我必定不会落于大哥之后的。”
“哈哈,好,这样的人我才欣赏,一个没有野心的人是成不了大事的,旅宁,你的学生并不像你说的那样毫无野心啊,看来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戴笠似乎在开玩笑,可是他的玩笑让杜旅宁心中忍不住咯噔了一下,阿次什么时候变的?他今天说这些话的意思是什么?杜旅宁忍不住看了一眼坐在边上的杨慕次,阿次似乎没有留意到杜旅宁的眼神,只是看向局座。
戴笠的确够狡猾,居然在我和杜旅宁之间玩起了心理游戏,一个江浙区区长兼上海站站长,一个是上海站副站长,若是这两个人之间没有一点猜忌,那他戴笠就有可能对上海的控制会脱缰。
处座,看来你在戴笠这里也并不是被完全信任的人。阿次心中暗暗的替杜旅宁不值。这八年在青帮在商场的摸爬滚打,阿次对人性的洞悉早就不输于杜旅宁,他知道戴笠想要什么,那就给你。
“杨慕次,如果让你回上海暗中接管整个荣氏并掌握恒江商会,你有把握吗?”
“接管荣氏?局座,属下不明白,荣氏并不是杨家产业。而且属下是军人,进出商界恐怕不合适吧?”杨慕次不解地看着戴笠。
“身份问题无需你操心,我只是问你是否有把握?”
“局座,对于荣氏,属下不知该以何名义接管?”
“可是你大哥曾经姓荣!而且上海的荣氏一直也是你大哥在经营,现在的荣升不过是傀儡。至于恒江商会,原本就是你的人,龙涛和刘阿四应该算是你的家臣了吧?”
“局座,属下不敢隐瞒,恒江商会的确是属下在离开上海之前安排的,为的就是将来重返上海时,如果有需要可以为我们所用,所以这个要控制它并不难,可是荣氏?”杨慕次露出了为难的神情。
“怎么?你忌惮你大哥?”戴笠的目光没有刚才那么柔和了。
“回局座,不全是。属下并不认为我是最适合接管荣氏之人,我大哥比我更合适。”
“怎么讲?”
“局座,荣升虽然不足为患,可是我想局座之所以要掌控荣氏,也是为了军统的将来做准备。我大哥和荣家原本就有名义上的亲属关系,接手名正言顺,加上我大哥以前在上海就是以商界人士活跃着,而我的背景会让商场上的人先存戒心,不利荣氏经营。而恒江商会不同,我可以以收编帮派势力为名,直接为我们所用。”说完阿次似乎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杜旅宁,然后再看向戴笠,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戴笠的眼睛。他的嘴角忍不住翘了翘,这个杨慕次远没有杜旅宁所说的那么简单,布局能力不输于他的老师,上海会有一番龙争虎斗了,不怕属下争权夺利,只怕属下抱成一团。
“你大哥会接管荣氏吗?听说他对荣升言听计从。”
“这点请局座放心,我大哥虽然敬重荣升,但我才是他的亲弟弟。”说这话时,阿次忍不在笑了一下,最后这句话中的得意是真实的,不管你荣升再怎么得大哥的敬重,但是论亲疏关系你没法和我争!
“很好,明晚局里有个宴会,邀请你大哥一起过来参加,上次在医院还未见你大哥真面目,我一直很想见见。”戴笠眼前不由浮现出那个戴着口罩不卑不亢的一双眼睛,和眼前这个杨慕次还真像,只是眼神有些不同。
“怎么?局座见过杨慕初?”杜旅宁有些意外了,忍不住好奇问道。
“哦,也不算见,只是碰巧。”戴笠意识到自己刚才失言了,何必让杜旅宁知道杨慕初是他的救命恩人?“你,以前见过我吗?”戴笠看着杨慕次,他刚才没注意,现在仔细看了看,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
“局座,属下上次见您应该是在十年前了。”阿次笑着回道。
“十年前?”戴笠愣了一下,十年前杨慕次应该才二十出头,他是在什么地方见的?
“是,局座,当年军统中统青训营大比武,就是您给优胜者颁的奖状,那年参加大比武的就是杨慕次。”杜旅宁赶紧提醒道。
“原来是你?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呢。旅宁,看来我们是真的老了,记性都不行了。”戴笠自嘲了一下。
“局座,您说笑了,局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局座过目不忘,十年前匆匆一见的无名小卒,局座还有印象,这实在太惊人了。”杜旅宁笑着说道。
“哈哈,旅宁,你也开始学会说好听的话了。”话虽这么说,可是戴笠心中是高兴的。一边笑着一边站起身,另外两人也赶紧起身,
“好了,今天只是为了见见我们军统的精英,明晚等庆功宴后,党国还需要你们继续努力!”
“是,局座!属下自当尽心尽力!”两人同时回答道。

楼主 天度花园  发布于 2013-11-19 19:28:00 +0800 CST  
第二回
回到杨公馆的阿次第一时间就听见了平平、安安的咿呀声,心中一乐,赶紧往楼上冲,大哥已经把她们接回来了。
看到阿次一头撞进来,阿初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这个弟弟是不是永远有一个地方是长不大的?
“我说你能不能沉稳点?别吓着他们。”阿初做了父亲后,的确要比以前更稳重了。
“哦,对不起,我实在太想他们了。”说着阿次也顾不上去和晓江她们说话,就去看躺在床上的两个小家伙,伸手就想抱。
“喂!”阿初赶紧阻止,“你洗手了没啊?还有把身上的衣服给换掉。别把你那什么军统总部味道弄到我两个儿子身上。”阿初护着两个宝贝,瞪着阿次。
“你们做医生的真麻烦!”可是阿次埋怨归埋怨,可是还是老老实实的照大哥的要求去做了。
雅淑和晓江看着阿次风风火火的在房间里进进出出的,都找不到机会说话,雅淑几次欲言又止。终于等阿次消停了,在逗弄两个小家伙的时候,雅淑开口了。
“阿次,你真的喜欢孩子吗?”
“当然,大嫂你看他们多可爱?真好玩。”阿次头也不抬,只管用手指轻轻地去捅小家伙的小手。逗得平平、安安时不时地挥动着小手小脚,吚吚呜呜的。
“喂,你这个叔叔是把我儿子当玩具啊?”阿初不干了。
“大哥,你这么小气干嘛?我会小心的。”说着阿次抱起安安,看着小家伙粉红的小嘴唇,白嫩嫩的小脸,真想咬一口。
雅淑看了晓江一眼,目光中似乎在说,阿次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父亲。晓江抿着嘴偷偷地乐了。
雅淑清了清喉咙,然后轻轻说道:
“阿初,你要准备做大伯了。”
“雅淑,你说的是真的吗?”阿初既意外又惊喜地看着晓江,晓江微红了脸,点了点头。可是那个后知后觉的阿次还不在状况中,低头逗着安安的阿次顺口问道:
“谁?大哥,你要做谁的大伯啊?”差点把雅淑给气乐了,晓江也狠狠地瞪了阿次一眼。
阿初要求饶了,他走上前去轻轻拍了一下阿次的脑袋,说道:
“见鬼了,我有几个弟弟啊?你说我准备做谁的大伯?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白痴弟弟?”
阿次愣住了,阿初赶紧从他怀里接过安安,生怕阿次一个兴奋过度,把自己儿子给摔了。
“晓江,这、这、这是真的吗?”阿次不敢相信地看着晓江。
“嗯,在荣家的时候发现的,已经快两个月了。”晓江满脸都是笑意,看着大嫂有了双胞胎,而自己迟迟没有动静,晓江心中也是着急的,而且阿次又是这么喜欢孩子。
阿次一步冲到晓江身前,伸手就紧紧地抱住了晓江,也不顾大哥大嫂就在边上,吓的雅淑赶紧说道:
“阿次,你轻点,现在晓江可得重点保护。”
听了大嫂的话,吓得阿次赶紧松开手,
“晓江,你没事吧,都怪我,太莽撞了,没感觉不舒服吧?”看着阿次紧张的样子,晓江的眼眶慢慢的湿润了,轻声说道:
“我没事,你放心。”
“谢谢你,晓江,谢谢你。”说完阿次轻轻地将晓江揽入怀中,幸福的胸口都要胀满了,可是眼泪却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屋内安静极了,只有平平、安安稚嫩的咿呀声,好像也知道了自己会有弟弟或者妹妹要来了。
杯筹交错中,大多数的人脸上都浮现出在阿初看来连敷衍都算不上的假笑,这里他除了认识杜旅宁和刘云普外,就剩下身边这个杨慕次上校了。
第一次穿着少将军装出席军统的庆功宴,阿初浑身不自在。当兄弟俩迈进宴会大厅的时候,引起一片议论,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加上杨慕次的故事在军统内部已经快被渲染成传奇了。虽然阿初高调惯了,可是在这种环境下这样被人注视还是第一次,阿次感觉到了大哥的不习惯,整个晚宴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大哥一步。
“你们军统还玩这些虚的?”阿初不耐烦地拉了拉军服的领口,这比西装难受多了。
“大哥,再忍一会吧,马上就好了。”阿次小心地劝着,要不是为了他,大哥也不会趟进这趟浑水里来。
“那个在说话的就是我在医院见过的人。”阿初看了一眼正在四处应酬的戴笠,小声说道。
“嗯,他就是戴老板。”说着阿次四处看了一下,杜旅宁正在另外一个角落,正和什么人说话,大厅里有好些是从其他区赶过来开会的同僚,没见刘云普躲到哪个角落去了。
“看不出,他的酒量还真好。”这个戴笠已经连续喝了十几杯了,居然一点事都没有。
“听说他酒量惊人,两瓶白酒不在话下。”阿次边说着边留意着和杜旅宁说话的人,怎么看着像毛万里?难道这次东南局也来人了?杜旅宁和毛家兄弟的关系应该很一般啊。
“班长!”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然后就是一双手从身后猛地抱住了阿次,阿次手中的酒杯差点掉地上,站在边上的阿初惊了一下,转头一看,一个陌生的脸孔正满脸惊喜地看着自己的弟弟。
“天颖?!”阿次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家伙,居然还是那么瘦瘦的,可是脸上已经没有了当年那股天真机灵劲了,倒多了些老练世故,只是看着自己的眼神中还是充满了惊喜。
“班长,你没有忘记天颖啊!”杜天颖的眼睛一红,赶紧低下头去,有些不好意思了。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杨慕初,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然后眼睛在两人脸上转来转去,直看得阿初心中发毛。
“喂,我说你小子,别这么盯着我大哥看!小心我揍你!这些年你小子死哪里去了?大哥,这是我青训营的同窗,叫杜天颖,当年整天给我闯祸。”
“杨将军,好!”天颖赶紧给杨慕初敬礼。
“难道青训营里还有比你还会闯祸的?”阿初笑着对着杜天颖点了点头,他能看出天颖对阿次的感情是真的。
“大哥,你说什么呢?”
“报告杨将军,当年我们班长是闯祸大王,我只能算是小鬼。”见到班长,杜天颖这些年的老练算是白积累了,原形毕露。
“你小子,不想活了?!”说着阿次做了一个威胁的手势,然后笑着问道:“你是跟毛主任来的?我听刘云普说的。”
“是,和杜长官说话的就是我们主任,刘云普在哪?”杜天颖四处看了一下,然后马上又盯着班长,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不知为什么,突然就觉得一阵心酸,鼻子有些堵堵地说道:
“班长,这些年真的苦了你了,我都听说了,我是真没想到还能见到你,真的想死天颖了。”
看着天颖真情流露,阿次心中也有些不好受,忙清了清嗓子说道:
“得了,你小子,见到我就哭,是咒我啊?不过看来你比刘云普有良心,没把我和我大哥认错。”
“我怎么可能认错班长?老远我就能看见班长你了。”杜天颖一脸的意外,这个刘云普脑子有问题吧?怎么能认错?
“哦,你怎么看出来的?”这倒轮到阿次有些意外了。
“你们的背影完全不一样啊,青训营训练出来的人不论在哪里,站姿都是最标准的。”说完杜天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阿初,“对不起长官,我不是说您的站姿不标准,只是我太熟悉班长了。”
“看来你的确比刘云普细心。”阿次夸了一句天颖,心中暗暗庆幸,幸亏当初在上海没有因为这个被识破。
“嗯,我听说今天晚上有可能见到班长,昨天兴奋了一天,今天因为毛主任有事来晚了,急死我了,一进大厅就急着找你。班长,你是不是要回上海了?”
“你怎么知道?”阿次有些意外地看了一个天颖,他的消息也够灵通的。
“阿次,要不你们俩在这里聊,我到其他地方转转?”阿初觉得老站在他们俩边上听着也不是回事,就想着先离开一下。
“不,大哥,你等我一下,马上就好了。”阿次忙拦着,这里全部是军统的人,他可不放心让大哥一个人四处转悠。
“我是看到总部发给东南局的电报知道的,上面提到了你还有杜长官的任命。”天颖竹筒倒豆子,阿次心中一愣,我和杜旅宁的任命为什么要通报东南局?
“天颖,你在重庆呆几天?”
“三天后返回福建,班长你呢?”
“我不知道,我听处座安排,可能很快也要离开重庆了。如果明天没什么事,我们找刘云普一起聚聚。”
“好啊,班长,那我明天直接去局里找你?”天颖一看这架势,知道他不能再缠着班长了,那个杨将军有些无聊了。
“好,明天见。”
“嗯,那班长,我去主任那里了,看看有什么吩咐。”说完杜天颖对着阿初敬了个礼,赶紧离开。
看着天颖瘦削的背影,阿次恍了一下神,真是太久远的人和太久远的记忆了,可是当跳到眼前时,却又好像就发生在昨天。
“阿次,陪我出去站一会吧,这里有些闷。”阿初自然明白阿次心中在想什么。
“好,大哥。”阿次笑了一下,转身领着大哥就往大门口走,还未走到门口,戴笠的侍从官跑了过来,低声说道:
“杨上校,杨将军请留步,局座请你们过去一下。”兄弟俩站住脚步,转头往戴笠站立的位置看过去,正看见戴笠也看向他们的方向,冲着他们举了举酒杯。杜旅宁和毛万里也已经站在了戴笠的身边。

楼主 天度花园  发布于 2013-11-19 19:37:00 +0800 CST  
第三回
兄弟俩对视了一眼,只好转身跟着侍从官往大厅中间走去。离戴笠还有五米远的时候,就听见戴笠正笑着对毛万里说道:
“万里,我今天给你介绍一对人中之龙,也是我们军统的未来之星。来,杨慕次,见过毛主任。”说着戴笠冲着杨慕次招了招手,阿次赶紧上前给毛万里敬礼,
“毛主任好,属下杨慕次。”
身材不高长着一张国字脸的毛万里上下打量了一下杨慕次,然后笑道:
“果然一表人才,杜处长,你有个好学生啊。”声音中透出些许调侃。
阿初冷眼打量了一下这个毛万里,这个人的眼神凌厉,一看就是杀气十足的人。
“你就是杨慕初?”戴笠的话听起来好像从来没有见过杨慕初似的。阿初微微一笑,回道:
“在下正是。久闻戴局长大名,今天得以相见,深感荣幸。”
“哈哈,还是一副书生口吻啊。”戴笠今天似乎特别高兴,有些酒意了,“杨先生还习惯自己现在的身份吗?”
“正在慢慢习惯当中。”
“对不起,局座,我大哥不知军中规矩,如果有冒犯之处,还望局座海涵。”阿次赶紧从旁解释。
“哎,这样很好啊,有什么说什么。”戴笠摆了摆手,顺手从边上的侍从的托盘中取过一杯白酒,“初次见面,我们喝一杯。”
“谢谢戴局长美意,慕初敬您。”说着阿初也取过一杯,冲着戴笠举了举,然后一饮而尽。
“痛快,想不到你一个书生倒也这么爽气,来,杨慕次,你也陪你大哥喝一杯。”
“是,局座。”说着阿次也从盘中取过一杯白酒,正要喝,被阿初拦了下来,取过弟弟手中的酒杯,笑着说道:
“还请戴局长见谅,舍弟的胃不好,不能喝酒,能否让慕初代替,再敬您一杯?”说着,阿初举着杯子看着戴笠。
“好,好一个兄弟相助,冲着这,我自然要喝下这杯的。”说完两人又干了一杯白酒。这个戴笠只喜欢喝白酒,阿次在一边看着忍不住担心起来,大哥酒量原本就一般,喝白酒更是不擅长。果然两杯下去后,阿初的脸已经开始泛红了。
四周的人把目光再次集中到了这里,这对兄弟俩居然可以得到戴局长的接见不说,还让戴局长亲自敬酒,这实在让人有些意外。连毛万里心中都忍不住有些吃味起来,看着杨慕初两杯下去后,毛万里也端过一杯,说道:
“那是不是该轮到我敬杨将军了?欢迎杨将军加入。”
“谢谢,毛主任,以后还请多多指教。”说完阿初再次饮下一杯,整个身体都觉得热热的。
“杨慕次,我听说过你的事情,了不起,为我们军统争光了,来,我也敬你一杯。”毛万里有些故意了,阿次再次从阿次手中抢过酒杯,
“大哥,你不能再喝了,我没事,毛主任敬的酒我自己喝。”阿次急了,忙拦着。
“我是你大哥,这里哪轮到你做主了?”阿初有些微醺地看了一眼阿次,然后笑着说道:“毛主任,如果这杯不让慕初代劳,那可是对戴局长不敬了,舍弟是真的不能喝酒,还请见谅,我先干为敬了。”说完阿初又是一饮而尽,四杯白酒下去,胃里像着火一下,脸色越来越红。
“痛快!杨将军,既然喝得这么爽快,要不咱们共同敬一杯给局座?”
“好,那是自然要敬的,请!”阿初有些头晕了,可是他无论如何不能让阿次沾这个白酒。
五杯白酒下肚的阿初身体已经轻微摇晃了,若是慢慢喝可能还好些,这么急的灌下去,的确够呛。
阿次赶紧扶住大哥,求救的眼光看向了杜旅宁,杜旅宁也觉得毛万里有些故意刁难了,怎么说杨慕次和杨慕初都是自己的人。
“局座,看样子杨慕初是真的不能再喝了,要不先让杨慕次送他到客房休息一下?”
戴笠看了看,的确这个书生已经醉了,毛万里是有些为难这对兄弟了,戴笠心中对这兄弟俩还是挺欣赏的。
“你,陪着杨慕次送他大哥去客房休息。”戴笠吩咐侍从官。
“是。”侍从官连忙答应了,“杨上校,请跟我来。”
阿初勉强维持着清醒在阿次的扶持下,走到了客房。等侍从官一出门,阿初就冲进洗手间,翻江倒海地吐了起来,吓得阿次不停地轻拍着大哥的背,看到大哥涨得满脸通红,额头都是汗,既心疼又愧疚,要不是替自己挡酒,大哥也不会醉成这样。
双手撑在水池边的阿初,吐完了胃里舒服了些,可是头疼的厉害,接过阿次送上来的温水,漱了漱口,有些踉跄地走出洗手间,倒在了沙发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弟弟,口齿有些含糊地说道:
“你大哥酒量还行吧?”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说这个?觉得怎么样?”阿次看着这样的大哥,突然有些不习惯了。
“什么什么时候?你喝醉的时候怎么不说?你醉了还满嘴胡话呢。我头疼,你还怪我?”阿初突然有些委屈地埋怨道,身体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阿次心中一愣,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真的不应该,这些年一直都是大哥在照顾他,都快忘记大哥也会有需要被照顾的时候,醉酒的大哥和自己有什么区别?
“对不起大哥,我不是埋怨你,我是心疼你,都怪阿次不好,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喝醉了。”说着阿次赶紧从床上取过毯子,给阿初盖上。
“这还差不多,算你有点良心。”阿初含含糊糊地说道。这白酒的后劲真大,阿初的两侧太阳穴跳个不停,头疼欲裂。
“阿次,给我喝水,我要尽量把酒给吐出来。”还没有完全醉的阿初,头脑还保持着一丝清明。
听了大哥的话,阿次赶紧又倒了杯温水,送到大哥嘴边,阿初一口气喝完,然后摇摇晃晃的再次进了洗手间,阿次赶紧跟了过去,又是一番折腾,直到胃里都吐空了,阿初才觉得头没那么疼了,身体倦怠的只想睡。
“大哥,我扶你到床上睡一会吧。”说着阿次将阿初扶到床上躺下,帮大哥脱去鞋子,盖好被子,轻声问道:
“头还疼吗?要不要再喝点水?”
听着阿次的声音,阿初笑了笑,摇了摇头,闭上眼睛,不一会就睡着了。静静地守在床边的阿次,仔细地看着大哥这张熟睡的脸,好奇怪,怎么会有陌生感?不是和自己长得一样吗?阿次突然意识到,似乎自己从来就没有这样好好地看过大哥的脸,一直都是大哥在注视着自己。
刚才还涨红的脸,现在已经微微有些青白,这样喝酒非常伤身体,大哥是医生,自然比自己更清楚。
阿次看见大哥额头有一缕头发被汗湿了,耷在额头上,轻轻的将它撩了上去,一向注重仪表的大哥,估计不会喜欢看见自己的头发乱了的。
守在床边的阿次心中的感觉有些异样,如果我是哥哥呢?我会不会像大哥一样这样对我?我们俩的命运会是什么?大哥,这个称呼好像是他生拉硬拽的要往他自己脑袋上扣的,可是认下我这个弟弟后,他就没有一天安生过。
床上的阿初嘴里不知在嘟囔什么,阿次忙低下头想听听大哥在说什么,可惜太含糊了。
阿初似乎觉得有什么东西勒着自己了,手不用自主的抓了抓胸口,有些难受的晃了晃脑袋。
“大哥,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阿次赶忙轻声地问道,可是阿初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喉咙口发出了一声咕哝。阿次看了看,明白了,大哥是不习惯军装领口的风纪扣,他赶紧小心地解开了大哥领口的扣子,果然,阿初安静下来了。看到这样的大哥,阿次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心微微刺痛。那个率性霸气的大哥,居然不得不穿上了他完全不喜欢的军装。
门口传来了脚步声,似乎是朝着这个房间来的,阿次赶紧站起身,走到门边,门口的人刚敲了一下门,房门就打开了,把杜旅宁惊了一下。
“处座,您怎么来了?”阿次压低了嗓门问道,回头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大哥。
“有些不放心,来看看,你大哥怎么样?”杜旅宁站在门口往里张望了一下。
“处座,我大哥醉了,刚睡下。阿次真没用,又连累大哥了,毛主任的那两杯酒就不应该让大哥替我喝的。”阿次有些懊恼地看着杜旅宁。
“臭小子,你是怪我没及时帮你解围吗?”杜旅宁笑骂道。
“处座,属下不敢。”阿次冲着杜旅宁狡黠的笑了一下,“庆功宴结束了?”
“还没,来了这么些人,哪里是一时半会能结束的,我就是不放心过来看看。等你大哥醒了,我再派车送你们回去。局座那里我会帮你解释的。”爱屋及乌的杜旅宁。
“是,谢谢处座。”
“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照顾你……”杜旅宁的话没说完,就被屋里阿初的声音打断了,
“谢谢杜处长关心,阿次,你怎么一直让杜处长站在门口说话?”
“大哥,你醒了?”阿次有些意外地看向屋内,正看见阿初从床上坐起,看上去人还是有些无力,阿次赶紧走过去扶起大哥。杜旅宁也走进了屋子,的确还是有一股很浓的酒味。
“我若再不醒,估计会被渴死了。”说完阿初瞪着阿次,眼神中写满了疑问。你就是这样照顾人的?你自己生病那么多回,难道一点都没学会?我没指望你能久病成良医,可是你总该能学会点怎么照顾病人吧?
看到大哥发干的嘴唇,阿次意识到自己疏忽了,肯定是刚才在门口和杜旅宁说话,没有听到大哥的声音,结果把大哥给渴醒了。阿次赶紧去掺了杯温水,阿初接过一口气喝完,然后将杯子递给阿次,
“还要。”
“是。”阿次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又赶紧去倒了杯,端给大哥。这回阿初没有喝的那么急了,一口一口地慢慢喝着,喝了大半杯后,不喝了,阿次赶紧接过水杯,放到桌上。小心翼翼地问道:
“大哥,现在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以后少参加这些无聊的酒会,我就死不了。”
杜旅宁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杨慕初是借题发挥,说话给自己听的。

楼主 天度花园  发布于 2013-11-19 19:42:00 +0800 CST  
第四回
太白酒楼。
重庆最好的酒楼,雅座包厢里坐着杨慕次、刘云普和杜天颖。满满一桌的菜,可是似乎这三个人的情绪都有些低落,包厢里的气氛有些沉闷。
阿次默默地打开酒瓶,把酒盅倒满,然后站起身,双手捧着酒盅小心的将酒满满的洒在了地上。刘云普和杜天颖见了,也倒了两盅酒洒在了地面上,他们是在敬死去的同窗好友。
从杜天颖的口中得知,赵雷、李健还有周云飞都已经牺牲了,赵雷是牺牲在南京沦陷的时候,而李健和周云飞都是潜伏的时候被日本人发现,被俘牺牲的。其他的同窗有些至今都下落不明,估计很多也凶多吉少了。
敬完以后,阿次不声不响的又倒了一杯,一仰脖子喝了下去,一股热流立即从胃里涌了上来,好久没有碰酒了。
“阿次,你的胃不好,就这一杯,不能再喝了。“刘云普赶紧拦着。
阿次放下酒盅,苦笑了一下,十年,人生似乎有好几个十年,可是又有多少个十年是可以供自己肆意张扬的?二十岁的风华正茂到现在三十出头的正当年,可是为什么心境会是如此的沧桑?比起那些同学,是不是自己消失的八年算不上什么呢?
“班长,你怎么了?”天颖很少看见班长有这样的表情。
“天颖,我早就不是什么班长了。”阿次把玩着手中的酒盅,看了看身边的这两个同窗,心中忍不住有些波动,将来我们会持枪相向吗?
“刘云普,再让我喝一杯吧,就一杯,以后我们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这样聚在一起了。”阿次的语气莫名的有些凄凉,若非信仰不同,他们会是最好的兄弟。那些牺牲的同窗哪一个不是铮铮铁骨的好男儿?为什么总是有人为了权力游戏,让无辜的人受到伤害?
刘云普看了看阿次,并没有给阿次的酒盅倒满,只是浅浅的一小盅,轻声劝道:
“最后一杯,阿次,别忘了昨晚你大哥替你挡酒,今天你要是把自己给喝醉了,让你大哥怎么想?”
“谢谢,最后一杯。”阿次朝着这两人举了下酒盅,一饮而尽,砸了砸嘴,浓烈而苦涩。
“班长,你永远是天颖的班长,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天颖动情了,“除非班长认为现在天颖已经不配叫你班长了。”
“嘴上抹了蜜了?这么会说话?是不是就是靠这张嘴混到现在的?”刘云普忍不住打趣道。
“我去你的,刘云普!我可是凭真本事才升到中校的,哪像你,成天跟在杜长官后面,坐坐办公室就好了。”杜天颖立即反击道。
“你?你有什么真本事?说来听听?吹牛吧你。”刘云普一脸的不相信,阿次笑着看着他们俩,好像时光能短暂倒回去也不错。
“告诉你怕吓坏你!知道当年是怎么破解偷袭珍珠港的密电的吗?”杜天颖有些急了,怎么能在班长面前丢脸。
“你少吓唬人,不要告诉我是你小子破解的!你做梦没醒吧?”刘云普作势要去检查杜天颖,被天颖伸手挡开。
“我是没那个本事,可是破解密码的人可是我奉命去接的,而且一路秘密护送到了重庆。知道有多惊险吗?”杜天颖得意地看着刘云普。
“好小子,来了重庆也不见我?”
“都说了,是绝密任务,我怎么来见你啊?”杜天颖回瞪着刘云普。
“对了,班长,你猜那次行动我见到谁了?”天颖好像献宝一样,转头看向了阿次。
“你见到谁了?”阿次夹起一筷子韭芽炒蛋,顺口问道。
“就是当年差点把你折磨死的‘噩梦’!”
“咳、咳、咳……”阿次刚塞进嘴巴的菜给呛了出来,“你、你说什么?你见到他了?”
“是啊,他奉命从美国一路护送那个密码专家到了我们东南局,我不会认错的。”天颖赶紧给阿次倒水,让班长定定神。
“那后来呢?”阿次实在太意外了,没想到过了十年还能听到他的消息。
“后来我们接手后,他就消失了,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真是个怪人。”想起‘噩梦’那张冰冷的脸,天颖还是有些不自在。
凌风怎么会为军统做事?难道他又回到军统了?怎么没有听杜旅宁说起过?阿次的心中忍不住打了个问号。
“这实在是让我没想到,呵呵,只是不知道如果他再看见我,还能不能认出是我了。”
“当然能,你们俩都没怎么变。”天颖没心没肺地说道。
“对了,刘云普,你的任命下来了吗?”阿次岔开了关于‘噩梦’的话题。
“嗯,还是跟着处座,兼上海南京站联络官,以后要常常向你这个杨副站长汇报了。”
“哈,就是一个跑腿传话的。”杜天颖的嘴也够损的。
“我去你的!”说着刘云普抓起筷子要敲天颖的头,天颖头一歪,躲到了阿次的身后,讨饶道:
“刘班副,小的说错话了,看在班长的面上,饶我这一回吧。”看着死乞白赖的天颖,刘云普不气反笑。
真的要准备返回上海了,问题也就来了。
平平、安安还这么小,怎么经得起长途跋涉?而且日本人刚刚宣布投降,很多地方还有残余势力在顽抗。加上晓江现在又刚刚怀孕,头几个月是千万不能大意的。
一家人商量来商量去,阿初和远在上海的荣升也是沟通了好几回,最后决定兄弟两人先行随任命返回上海,而雅淑、孩子还有晓江暂时送往荣家,等上海都安顿好了,连大太太一起接过去。
明天要随杜旅宁坐专机返回南京,然后他们从南京赶回上海。千般不舍万般不愿的和平平、安安分开后,兄弟俩看着空落落的杨公馆,心中不是滋味。
远在上海的阿四兴奋得成天合不拢嘴,他命人赶紧去将松雪街打扫干净,龙涛原本想把自己的别院腾出来的,可是阿四没同意,他相信老板和杨先生一定想回松雪街的。
荣升已经快被阿四问的烦死了,他一天无数遍的确认老板和杨先生回来的具体日期,最后荣升求饶了,写了一张纸交给阿四,阿四一看,上面就是用很粗的笔写着九月一日!
“阿四,你别再问了,想问就看看这个日期,这个就是阿初告诉我的时间。”荣升很无奈地看着和他相处了半年的阿四。
“呵呵,对不起,荣大少爷,阿四是太兴奋了,您别往心里去。”阿四有些不好意思了,可是手却紧紧地捏着那张纸。
荣升看到他这样,心中倒有些羡慕起阿初了,自己身边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人?忍不住调侃起了阿四:
“看你这样子,以后应该不会再来我荣公馆了?”
“不,荣大少爷,只要你需要,阿四一样随时会听从您吩咐的,您是老板的大哥,自然阿四也是要尊敬您的。”
这话让荣升微微动容,原本以为江湖上的汉子都有些粗莽,可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这个阿四不仅细心而且还有勇有谋,那个龙涛也是,虽粗豪但不失智谋。阿初能有这样的人在身边辅佐,的确是让人放心不少。
“谢谢你阿四,这半年来也真辛苦你了,这几天你也不用两头跑了,安心安排那边的事情吧。等阿初回来,我得好好表扬表扬你。”
“呵呵,谢谢荣大少爷,这都是阿四应该做的。那阿四先告辞了。”
“嗯,去吧。”
看着阿四轻快的背影,荣升也忍不住露出了笑意,两个弟弟就要回来了,而且阿初电话里说,回来后他会继续经营荣氏,这让荣升长长的松了口气,这半年他也是真是勉力为之,的确发现自己不擅长经商。
从南京军统站走出来的阿次,一眼就看见大哥正坐在车里等他,阿初摇下车窗,冲着阿次笑了一下,说道:
“上车,我有事找你。”
阿次恍了一下神,这个场景怎么这么熟悉?阿次突然笑了,坏坏地说道:
“对不起,杨将军,我很累。”
“你再不上车,小心我打穿你的肺!”阿初笑得更坏。
“带我去哪?大哥,你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坐上车的阿次不开玩笑了,原本大哥是真的可能要留在南京的,因为陆军医院设立在南京,但是由于自己在戴笠面前说大哥更适合掌管荣氏,于是戴笠考虑改任杨慕初为陆军医院上海分院院长。
“我能有什么事?无非过去寒暄几句。既然到了南京,自然是要去祭拜一下我们的父母,然后再回上海吧。”阿初斜了一眼弟弟,阿次有些讪讪地说道:
“嗯,还是大哥考虑的周详,是阿次不孝了。”
“阿次,我在考虑要不要把父母的灵位迁回上海,和姐姐的放在一起,毕竟我们兄弟俩都在上海,将来重回南京定居的可能性很小。可是这里又是我们杨家的祖宅,不知道父母会不会同意我们让他们离开故土。”阿初有些纠结,他很想让姐姐和父母在一起,自己和阿次也能常常的祭扫。可是落叶归根故土难离又是传统。
“嗯,大哥,这个全凭大哥做主,我想不论大哥做什么决定,父母都会赞同的。”
“就知道问你等于白问,将来若是父母怪罪,你也可以一股脑儿的推到我的头上,是吧?”
“大哥,你想的也太多太远了吧?”阿次一副受了冤枉的样子看着大哥。
“真想知道那个大水缸还在不在?”阿初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这是他梦里见过的。
“大水缸?大哥,你在说什么呢?”阿次一头雾水。
“嗯,大水缸,还有一个小笨蛋。”说完,阿初看着阿次笑了,阿次被笑得心里有点发毛。难道自己又做了什么被大哥抓住把柄了?

楼主 天度花园  发布于 2013-11-19 19:45:00 +0800 CST  
第五回
一切都没变,可是似乎一切又都变了。
兄弟俩站在杨家老宅的门口,都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门口的铁环已经锈迹斑斑了,阿初和阿次几乎同时伸出手轻轻地推开了院门,榫头之间发出有些阻涩的‘吱呀’声,梧桐树上扑棱棱的飞出一只黑色的鸟,发出有些刺耳的声音。
九月的南京有些闷热,院落四处都是残破的景象,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阿初的心中忍不住一酸,这些年真的是让父母的在天之灵也不安心了,想着阿初就往供放灵牌的房间走去,刚跨上台阶,就被阿次拉住了。
阿次将大哥拉到了自己的身后,然后掏出了枪悄悄地靠近了房门,阿初吃惊地看着弟弟,他发现了什么?
阿次贴着房门听了听,然后突然推开房门,用枪指着里面,就看见一个白乎乎的影子突然串了出来,吓了阿初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再看那个影子已经跑到影壁那里去了,是一只猫。
阿次仔细看了看房内,没有人,看来自己刚才听到的响声就是这只猫发出来的。
“我说杨慕次上校,我没被猫吓死,会被你吓死的。”阿初看着弟弟摇了摇头,职业病。
阿次没回嘴,笑了笑收起了枪,上次他来南京的时候,这个屋子里可藏着雅淑和老王。当然他不会向大哥提起。
兄弟俩从院子里找来清扫工具,仔细的将屋内的蜘蛛网和尘土扫去,而后双双跪下给父母上香,阿初还未开口就觉得喉咙有些干涩,阿次安静地跪在一旁听着。
“父母大人在上,阿初带阿次来看你们了,是孩儿们不孝,让父母大人受委屈了。还望父母大人原谅。阿初生为长子,未能恪守孝道,且屡次让兄弟以身犯险,惊扰父母大人的在天之灵,阿初实在无颜以对。幸得上天垂怜及父母大人在天之灵保佑,慕初与慕次得以在乱世中苟活,并为杨家延续香火。慕初得子诺安、诺平,而慕次也即将为人父。本应让诺安、诺平前来拜祭祖父母,但因世道未平,还望父母大人见谅。待世间清平之后,慕初慕次必定携子前来拜祭谢罪。”说完阿初深深地给父母磕了三个头,阿次也磕了三个。
八年煎熬、短短数语,阿初的语调平静如常,内心再大的波澜又何必让已故的父母忧心呢?
走出房间的阿初心意已决,等回到上海安定下来后,一定将父母的牌位请回上海,不能让他们二老在这里孤单寂寞。
再往里走就是后花园了,这里对兄弟俩来说都是陌生的,可是阿初却突然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直到笑出了眼泪,阿次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大哥,不停地问道:
“大哥,你怎么了?在笑什么?”
阿初终于渐渐止住了笑声,笑出来的眼泪还没有干,他定定地看着阿次,问道:
“我是你什么人?”
“大哥,你到底怎么了?”阿次有些慌神了,大哥受什么刺激了?
“那你是我什么人?”阿初的问题快把阿次弄疯了。
“大哥,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我是你弟弟阿次啊。”
“可是曾经有个人问过我这样一个问题,‘大哥,你知道我是谁吗?’,想知道是谁问的吗?”阿初盯着阿次,阿次有些不敢相信的用手指了指自己,迟疑道:
“难道是我?”不会吧,自己有过这么笨的时候?
阿初笑了笑,指着院子角落里已经堆满垃圾的一个水缸,悠悠说道:
“就是问这个问题的小笨蛋死命地拉着他大哥的手,才没让他大哥因为贪玩淹死在那水缸里。”
八年战争,不是一句投降就能结束的,有太多的事情要面对,有太多的生离死别要弥合。整个国家千疮百孔,即使是身为大城市的上海,也一样百废待兴。
短短半年,似乎上海滩又褪色了不少,日军最后的疯狂给这个城市刻上了更多的伤痕。
让阿初始料不及的是返回上海后,他和阿次一样忙碌,大量的伤兵从医疗条件相对较差的各个战区涌入,这其中还包括不少战俘,他这个新上任的陆军医院院长,根本都没有时间好好休整,甚至都没来得及去见见荣升,就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
而阿次更是千头万绪,不仅要负责重建军统站,还需要将这半年的真空给补上。很多情况都变化了,仁济医院和中汇银行都因为杜月笙的返回,已经不能再成为地下活动的一个据点,阿次需要想办法将春和医院很自然的归还到跃春手里。
上海地下党到底被破坏到什么程度?组织上需要自己怎么配合?这些问题都需要他找机会和跃春好好商量。
还有一个重要的地方,就是恒江商会,这几天阿次需要尽快掌握商会的一切事务,包括荣氏企业,虽然表面上是大哥会接管,可是看样子大哥近期都不会有什么时间了,况且这荣氏将来也是要和恒江商会暗中互动的,自己必须完全掌握情况才行。
阿四这几天也不顾老板的反对,反正还是像以前那样天天接送,阿初告诉他,现在他应该多花点时间在恒江商会上,而且自己也有军统专门配备的司机和车接送他,别那么辛苦了。可是说什么阿四都不同意,只说都半年了,就让自己好好跟几天吧,过了这段时间他再回恒江商会,阿初拿他也没有办法,只能由着他每天接送自己去陆军医院。
兄弟俩回到上海,反而几乎没有了照面的时间,作为军统站的副站长,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剿灭残余的日伪势力,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就是暗地里要严密监控地下党,现在虽然说是和谈,不能明面上动手,可是一旦和谈破裂,双方就会争得你死我活。
杜旅宁因为留在了南京,他和阿次每天都要通大量的电话交换信息,现在最让大家头疼的就是治安问题。虽然军统并不需要负责地方治安,可是现在这个时间鱼龙混杂,前日伪残存势力、地下党、各个帮派、前地方政府的官员及军统人员自身的甄别工作,林林总总,混乱不堪。
韩正齐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阿次留在了警局,他通报给杜旅宁的理由是:韩正齐在自己潜伏期间一直暗中相助,并未真正的站到日本人那里,而且作为前副局长,也并未参与过多的对军统破坏的行动,更重要的是韩正齐的家人现在都还在重庆,若是韩正齐有异心,他也不会将家人送往重庆。现在不可能将所有的前政府官员都撤换,否则势必大乱,只能先留用可用之人,待局势稳定后,再慢慢的调整不迟。
杜旅宁对这个韩副局还是很有印象的,俞晓江在潜伏期间基本就是住在他家,从这点来看,这个韩正齐还是值得信任的,他同意了阿次的建议,并提议上海市市政府,升韩正齐为局长。光复后的第一任吴市长曾担任过重庆市市长,他对杜旅宁有所了解,知道该人对党国的忠心,于是接受了他的提议。
很多人包括大特务丁默村都摇身一变成为了抗日有功人员,所有的派系都希望趁着这个真空时间掌握更多的权力。
阿次给跃春出了个主意,让他请荣升出面,去和上海市政府交涉一下,尽快将春和医院归还给夏家。理由就是春和医院原本就是夏家产业,这些年被日本人强占理应归还,荣升之所以出面,一是和夏家原本就有交情,二是夏跃春一直是荣家的私人医生,荣家有义务为他出头。
荣氏的影响力和荣升的好名声,还是能够帮到夏跃春的,没用多久市政府就通知跃春去办理接收手续。
事情如潮水涌来,阿次只能一件件的去处理,有时连吃饭睡觉都顾不上,但是每天给晓江的电话是雷打不动的,阿次永远是报一声平安后,就会忙不迭地问晓江一大堆问题,睡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身体感觉怎么样?宝宝有动静吗?平平安安好吗?……突然变成十万个为什么的阿次让晓江开始还觉得甜蜜,后来真的有些招架不住了,有时不得不说自己累了,要睡了,阿次才舍得放下电话。
今天又是连台做了六个手术,等阿初走下手术台的时候,腰都快断了。边上的助手满怀敬意地看着院长,短短十天时间,新任院长快成为陆军医院的传奇了。
“你们把病人送回监护室,密切观察,他的伤拖得太久了,想要痊愈非常难,能保住命已经万幸,有什么情况找外科主任处理,如果情况严重立即通知我,我先回去了。”阿初真的累极了,每天连轴转的大手术,不仅考验你的体力还考验你的神经。
“是,院长,您赶紧回去休息吧,这些天您真的太辛苦了。”
“嗯,你们也辛苦。”
走出手术室的阿初第一眼就看见了阿四,这种感觉真好,好像回到了从前。原本陆军医院里是不允许阿四这样长期呆着的,可是既然是院长的保镖,保安部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老板,今天应该结束了吧?可以回家了吗?”阿四看到老板一脸的疲倦。
“现在几点了?也不知道阿次回家没?”
“晚上七点了,您晚饭还没吃呢。这样下去您的身体怎么受得了?干嘛这么拼命啊?”阿四忍不住有些心疼的埋怨起来。
“不是拼命,是救命。”阿初笑了笑,用手揉了揉眼睛,想了一下,走到护士台,拿起电话往家里打,没人接,这不认人省心的家伙,不知道又在哪里瞎忙呢?
“阿四,等我换套衣服,然后送我去荣公馆吧,回来都十多天了,都没有时间去拜见大少爷,这说不过去了,今天还算早,我去荣公馆蹭顿饭。”
“老板,你,哎,好吧,我送您过去。”阿四虽然不愿,可是他从来就没有违背过老板的命令,即使自己现在是恒江商会的二当家。
阿初口中的家伙现在正在带人捣毁隐藏在静安区一个破庙里的虹口道场的余孽,据线报说这些人自从日本宣布投降后,就隐姓埋名鬼鬼祟祟的躲藏在破庙中,非常可疑。
虹口道场原本就是日本人打着武馆旗号隐身在上海的特务组织,自从黑龙会当年被荣初重创之后,虹口道场就成了地下最大的日本间谍组织,身为上海军统的负责人,自然是有责任要抓捕这些余党的。

楼主 天度花园  发布于 2013-11-19 19:59:00 +0800 CST  
第六回
破庙漆黑一片,似乎想在这里找到活物都很难,怎么可能会有十几个特务隐藏在里面?
“二少爷,您看是不是线报有问题?”韩局还是按照老规矩称呼着身边的杨慕次。
“应该不会,我收到的情况非常详实,这些人非常狡猾,韩局通知下去,让弟兄们都小心了,说不定里面机关重重。”阿次微微皱了皱眉头,军统站的人员现在严重不足,只能让韩局抽调警力过来协助,可是这些警员平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哪有什么战斗力?也就是充充人数而已。
“长官,您看我们该怎么办?”站在阿次身边的是他的副官,展翔,是个年轻少校,杜旅宁特意挑选出来配给阿次。展翔身高和阿次只差了几公分,身手敏捷还很机灵,杜旅宁就是担心阿次一人到上海,身边没有一个好用的人会累趴下,他身边的刘云普就已经让自己深深体会到了。
展翔是用一种近乎崇拜的心情来到杨慕次上校身边的,他在学校里早就听说过这个传奇人物,后来进了军统又听了不少关于杨慕次上校的事情,这次能成为他的副官,让展翔兴奋莫名。
刚开始报到的时候,他是话都有些不敢讲,倒是阿次看他这样,想着法子让展翔放松下来。
“你去车上拿两个照明弹过来,另外派几个人去查看一下是否还有其他出口,如果有派人守住。”
“是,长官。”展翔赶紧去安排,趁着这会功夫,阿次再次观察了一下破庙四周的情形,方圆五十米之内倒是没有民居,这让阿次稍微放下了点心思,起码等会打起来不会误伤百姓。破庙前面孤零零的有棵梧桐树,因为是九月里,枝叶倒是很茂盛,有两根树枝已经斜斜伸进了破庙里。
阿次心中一动,忙转头说道:
“韩局,能让兄弟们弄几串鞭炮来吗?”
“鞭炮?”韩正齐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这个向来不按常理出牌的二少爷。
“是,最好是那种百子鞭,听上去和枪声差不多。”阿次的嘴角微微的翘了起来。
“哦……”韩局似乎明白点了什么,忙让手下去找。
一身戎装的阿次静静地站立在黑夜中,没人能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杨长官的眼睛在黑夜中闪闪发亮,但是看不到任何一点情绪,展翔突然感觉杨长官的平静让自己感到一丝寒意。
荣升看见阿初来了,意外惊喜加有些小小的埋怨,阿初是何等人物,一眼就看出了大少爷的心思,忙笑着请罪道:
“大少爷,阿初真该死,回来这么久了才来看望您,实在是医院里病人太多了,阿初总想着大少爷也是希望阿初多救些人的,所以就只好怠慢了大少爷了,阿初任大少爷处罚。”
“我还以为你忘记自己是谁了呢?居然这么长时间都不回荣公馆,是不是改回杨姓,就心中没有我了?”荣升似乎是真的有些在意了,一旁的阿四听了心中一惊,不会吧?荣大少爷真要罚老板?他有些担心的看了看老板,自己忍不住往前迈了一步。
“不过我现在想罚你也不行了,”荣升瞄了一眼阿四,“我得问问这位四哥才行了。”说完荣升忍不住笑了,阿四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赶紧又退了回去。
“大少爷……”阿初看着荣升,突然不知为何有些哽咽起来,眼眶忍不住红了。看到阿初这样,荣升也是心中一酸,然后走上前去,伸手抱住了阿初,轻轻拍着阿初的后背,说道:
“我的好弟弟,这些年辛苦你们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阿初,都过去了。”
“是,大少爷。”被大少爷突然抱住的阿初有些愣了,从小到大他都没有敢这样和大少爷相处过,大少爷也不是一个热情的人,很少会这样感情外露,阿初只看见他拥抱过姐姐荣华。
“不,阿初,以后叫我大哥,别叫我大少爷。虽然你改姓回杨,可是我觉得这样你更适合叫我大哥。”荣升放开拥抱的双手,扶着阿初的双肩,认真地说道。
“大、大、大少爷,我,我……”阿初似乎有些叫不出口,对于荣升心中的敬畏并没有消失。
“阿次都叫我一声大哥了,难道你都不肯?”荣升似乎有些伤感,“看来以前真的是对你关心太少,对你太严厉了。”
“不,不是的,大、大哥。”阿初有些不好意思的改口。
“哈哈,这才对,我们本来就是兄弟,叫了那么多年的大少爷,你不别扭我都别扭了。晚饭还没吃吧?听说你最近忙得不可开交,看你,黑眼圈都出来了,来,今天我让陈伯做你从小就爱吃的菜,好好的给你补一补。”说着荣升搭着阿初的肩膀就往餐厅走去,突如其来的亲近温暖让阿初有些措手不及,他有些愣愣的跟着大少爷进了餐厅。心中不免疑惑,大少爷这是怎么了?一下子变得开朗了很多。
“二少爷,只找到一串百子鞭,还有几个大花炮,前阵子庆祝日本人投降,都给放光了。”韩正齐手中拿着属下跑了两条街搜刮来的鞭炮,有些为难地看着阿次。阿次看了一眼,虽然少了点,但是也够用了。
“展翔,你等会看我手势,先让兄弟们埋伏在庙门两侧,千万别贸然闯入,我们现在不知道敌人藏身位置,别做枪靶子。”阿次检查了一下枪里的子弹,满膛。
“看我手势,点鞭炮,先点百子鞭,然后将这几个花炮往庙里扔,扔的高点,明白了吗?”
“是,长官。”展翔还没有完全明白这是为什么,可是既然是长官说的就一定有道理。
“韩局,你们的人到时候跟在我们的兄弟后面进去,还有等庙门打开后,把车灯打开冲着里面,记住了吗?”
“记住了,二少爷。”
“展翔,让埋伏在两侧的兄弟别站在灯光下。”
“是,长官。”这回展翔明白了。
叮嘱完,阿次就往梧桐树跑去,韩正齐想拉没来得及,这个二少爷,怎么就不想想自己现在可是军统站副站长,怎么还事事身先士卒的?
展翔一看长官已经行动,忙指挥着兄弟们靠近庙门,他的心跳得很厉害,虽然他也参加了不少行动,可这还是第一次和杨长官一起行动,展翔莫名的兴奋。
阿次跑到树下,观察了一下四周,依然安静着。他将枪放回枪套,伸手抱住了树干,蹭蹭蹭的几下就到了与庙墙齐平的位置,阿次停顿了一下,小心的探头看了看,庙里没有动静,阿次再次往上窜了一下,站在了树干上,庙里一览无余。
破庙不大,是个两进的院子,前面应该是正殿,后面的看上去低矮一些,不知道是供了什么菩萨。兵荒马乱的,庙里破败的景象和外面斑驳的墙一样,正殿的右侧还有一排矮房,或许以前是师父们休息的地方,现在也是漆黑一片。
里面依然毫无动静,就这三个地方是可用藏人的,他们会躲在哪间屋子里?还是情报真的有误?如果有十几个人躲在这里,无论如何会有些动静的,怎么会这么安静?
阿次看了看展翔他们,都已经埋伏好了,他对着展翔挥了挥手,展翔赶紧点起百子鞭,噼里啪啦的声音很快就在夜空中四处震荡起来,站在韩正齐身边的几个警员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耳朵,这些天他们听鞭炮声已经听到要疯了。
阿次紧紧地盯着里面,居然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阿次忍不住蹙眉,感觉有点不对,正常来讲听到外面突然的响声,里面若是有人都会惊一下的,想要查看一二,可是没有任何动静。只有两种可能,情报有误或者就是里面的敌人非常冷静,后者会非常可怕。
展翔看了看树上的长官,没有新指示,他将手中的花炮点燃,用力的往庙的上方扔去,‘嘭’的一声,烟火在空中炸开,所有的人都下意识的往空中看去,只有阿次死死地盯着庙里,展翔的第三个花炮放上去的时候,阿次的嘴角露出了笑意,你再狡猾也会露出马脚的。
就在刚才,一个黑影在正殿的门后一闪而过,好像是刚起身就被按倒在地了。阿次冲着展翔做着手势,意思是让几个兄弟从后面翻墙进入,用照明弹吸引敌人的注意力,给后面的人打掩护。
展翔赶紧传令下去,阿次依然站在树上,好像那里就是他的指挥中心。很快就看见军统的人翻墙而入,大殿里的人显然没有注意到偏殿后面发生的情况,依然没有动静。
阿次冲着展翔一翘大拇指,展翔立即向空中发了两枚照明弹,同时埋伏在庙门两侧的人,一用力踹开了庙门,然后立即闪到墙两侧,韩正齐已经将两辆车的大灯都打亮,冲着里面。
正殿里的敌人似乎慌乱了,终于有几个人影按捺不住在门前晃动,被灯光照个正着,阿次抬手就是一枪,一个人影应声倒下,里面终于传来了喊叫声,是日本人!阿次居高临下,瞄准因为慌乱而开始逃窜的影子,枪枪命中,而此刻已经从后墙翻入的行动人员,也已经加入战斗,几颗烟雾弹扔进,大殿的门终于打开了,有人拿着枪四处乱射着,可是因为被车灯照着,根本看不清前面的情况,冲出来的人立即做了活靶子。
展翔从来没有执行过这么轻松痛快的行动,自己和几个弟兄站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等着敌人往枪口上撞。
几分钟后,枪声就渐渐的消失了,传来一阵阵的哀嚎求饶的声音。
“展翔,命人居高监视,以防还有漏网的敌人,同时仔细检查,看还有没有隐藏的敌人,一定要小心。”
“是,长官。”展翔小跑着去执行命令了。阿次和韩正齐慢慢地走进了庙里,地上已经躺着五具尸体,还有几个人在呻吟,阿次看了一下,走到一个中年男子身边,看他的装束应该是这些人的头,他的腿上中了一枪,正在那里挣扎。
“说,你们隐藏在这里有什么目的?”
听到眼前军官的问话,地上的人一愣,抬起头看着阿次,
“你、你会说日语?”
“回答我的问题。”阿次冷冷地看着这个留着小胡子的男人。
“我们只是日本侨民,因为来不及回国,害怕被你们伤害,所以才躲在这里,你们是没有人性的屠夫,我们只是平民!”中年男子气愤地说道。
“人性?哈哈,既然是平民,为什么有枪!?”阿次突然蹲下身,拎起那人的衣袖,露出了一双精干的手,
“平民?你可以解释一下什么样的平民才会有这样的 老茧?”这个人的掌心和虎口处都有厚厚的老茧,一看就是长年练习刀剑造成的,还有他的食指关节也要比其他关节来的粗些,指关节上也有老茧,这是长期用枪造成的。
“但这并不能证明什么?”
“是吗?”阿次放开他的手,突然伸手撕开了这个男人肩膀上的衣服,一朵鲜艳的樱花刻在肩膀上,这是虹口道场最出名的武士世家相原家族的标志。
“现在还有什么话说?”阿次不屑地松开手,站起来身。
相原凉低头不语,既然已经被识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阿次也不再继续问了,他了解这些人都是抱着狂热的武士道精神,基本不会轻易招供的。
“韩局,你派人清理一下这里,把这几个受伤的带回去严加看管,想办法查明身份。”
“是。”韩正齐一挥手,警员赶紧上来善后。
“长官,您看,这里有张地图。”展翔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手中拿着一张纸,上面画着一张简单的地图。阿次接过一看,愣了一下,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再仔细一看,心中大惊,居然是荣公馆的地形图。

楼主 天度花园  发布于 2013-11-19 20:07:00 +0800 CST  
第七回
荣公馆的客厅,荣升和阿初正舒服的品着英国红茶,这习惯还是阿初在英国的时候就让大少爷养成的,吃完晚饭不适合喝绿茶,影响睡眠还可能伤胃。
“阿初,你还习惯现在的生活吗?”荣升有些心疼的看着一脸倦容的弟弟。
“嗯,大、大哥,阿初正在慢慢适应,治病救人总是没有错的。”阿初还是有些不习惯叫荣升为大哥。
“那也对,即使是我们的敌人,他们也是条生命。对了,我这里还准备了两份见面礼给我的两个侄儿呢。”
“那阿初先代平平、安安谢谢大哥了。对了,阿次也快要做父亲了。”说到这,阿初忍不住笑了。
“哦?是吗?那真是太好了,那看来我这个做大伯的应该再去准备一份礼物了。”
“谢谢大哥。”阿初从内心发出的感谢,荣升看了看阿初,喝了口茶,慢慢地说道:
“其实要说谢,可能我要先谢谢阿次,是他这个弟弟让我对很多事情有了另外的看法,不瞒你阿初,我曾经很替荣华惋惜,惋惜她没有和阿次最终走到一起。这是荣华的遗憾,也是我的遗憾。”想起妹妹,荣升还是有些激动。
“大哥,都过去那么久了,你……”阿初也不知道该从何劝起,荣升笑了笑,说道:
“是啊,该过去的总要过去的,不过如果荣华真的和阿次走到一起了,你就尴尬了。”荣升有些捉狭地看着阿初。阿初先是一愣,然后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
“是,我是他大哥,他是我姐夫。”
站在门边的阿四差点喷了,好不容易忍住没让笑声从喉咙里跑出来,只是憋得内伤。
“说!你们为什么要画荣公馆的地图?”阿次一手捏紧手中的图,一手掐住了相原的脖子,这还是展翔第一次看见长官有些慌乱的神色,这个荣公馆和长官有什么关系?
“再不说,我立即杀了你!”阿次的心中的确有些乱,线报中说这里藏着十几个人,可是现在连死带伤的也不过八个,那其他人呢?
“有本事自己去查。我们武士从不怕死。”相原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阿次看着怒火中烧,手指一用力,就看见相原翻了一下白眼,然后就倒了下去。
“长官,这?”展翔有些吃惊了,怎么杀了俘虏?
“放心,他只是昏过去了,展翔,立即和我去荣公馆,快!”
“是,长官。”展翔赶紧点了两个人,跑上车,发动车子赶往荣公馆。
难道这些日本人是要对付荣升?为什么?阿次坐在车里,心里莫名的慌乱。
“大哥,我该回去了,阿次估计也该回家了,他最近也忙,否则也一定过来看望大哥了,我代他向您陪个不是。”阿初说着站起身,准备告辞,他有两天没看见阿次了,想着今晚自己回家的早,说不定能等到他回来。
“行,你早点回去休息吧。陈伯,送二少爷出去。阿初,你要多保重身体,等你忙完这阵子 ,我再把荣氏交给你打理。”荣升早已经从跃春的口中得知了阿次的安排。
“谢谢大哥,那我先告辞了。”阿初和阿四走了出去,陈伯跟着送了出来。
“陈伯,你回去吧,不用送了。”阿初心中对陈伯总是特别亲切。
“没事,初少爷,陈伯好久都没见你了,就让陈伯多和你说几句话吧。”陈伯慈爱地看着初少爷,终于他和大少爷和好如初了,不对,比以前更好了,陈伯打心眼里高兴。
“阿四,你去把车开过来,我再陪陈伯说几句话。”阿初有些不忍拒绝陈伯。
“是,老板。”阿四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陈伯,你老身体还好吗?哪天有空我帮你看看?”
“谢谢初少爷的关心,我的身体就这样了,只要看到你和大少爷和好如初,陈伯我比什么都高兴。”
“放心,陈伯,我和大少爷原本就没事,以后也不会有事的。天要凉了,你自己要注意身体,过些日子等空了,我再回来看你。”眼前这个老人家也是阿初心中的一位亲人。
阿四已经发动了车子,慢慢地开到了门口,正要下车给老板开门,就听见轻轻的‘嘭’的一声,阿四心中知道不好,阿初吃惊地看着陈伯倒在了地上,鲜血从陈伯的口中溢出,阿初觉得自己的脸上有些凉凉的,一股血腥味弥漫开去,他蹲下身来不及擦去脸上的血,就去检查陈伯的伤势。
有几个黑影从墙角树丛窜了出来,都蒙着面,阿四掏出枪冲向老板,可是距离有些远,一个蒙面人已经将匕首架到了阿初的脖子上,冷冷地说道:
“你如果再往前一步,我立即杀了他!”口气生硬。
阿四瞬间僵住当场,就感觉后脑一阵风,然后就往地上倒了下去,昏迷前阿四只看见两个蒙面人拖着老板离开了。
“老板……”又气又急的阿四,最后嘀咕了一句,然后就昏了过去,陈伯的血还在流。
阿次没有等车停稳,就跳下了车,眼前的情景让他心跳都要停止了,因为他看见了阿四,阿四昏倒在车旁,车子还没有熄火,那大哥呢?难道他今天晚上在荣公馆?陈伯倒在血泊中,而荣家人似乎才刚刚发现这里的情况,乱成了一团,苏苏似乎正在给陈伯包扎。
“阿四、阿四,你醒醒,快醒醒。“阿次蹲在地上,轻轻的扶起阿四,拍着他的脸,尽量控制着心中的慌乱,命令道:
“展翔,立即搜查一下附近,看看有没有可疑的情况。”
“是,长官!”展翔也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到了,是什么人会对一个老管家下手,这个阿四又是什么人?怎么长官这么害怕?
阿四慢慢的醒了过来,眼前是一张熟悉的脸,
“老板!”阿四一骨碌的坐起身,然后就发现不是,内疚的看着阿次,“杨先生,阿四该死,没有保护好老板。”
“阿四,到底出了什么事?”阿次没时间听这些,他只想知道大哥的情况。
“老板被人带走了。”阿四的话像炸雷一样在阿次的耳边回响着,震得他连荣升叫他都没听见。
“阿次,阿次,我已经通知医院了,救护车马上到,你先起来和我进屋,咱们好好商量一下,会是谁要绑架阿初。”荣升轻轻地推了推阿次,他自己的心也慌乱着,就一会儿功夫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对,自己不能慌张,看情形事情刚刚发生。阿次赶紧站起身,走到陈伯身边,看样子苏苏学过一些急救,血暂时止住了,苏苏泪眼婆娑的看了一眼走过来的人,愣了一下,怎么有两个荣先生?不过她现在也没时间关心这个了,叔公是最疼她的人。
阿次四下看了一下,在陈伯倒下的身后看到一枚弹壳,是半自动军用手枪,俗称王八盒子,日本军队配枪。看来和今天破庙里的人的确是一伙的。
“展翔!”
“到!”
“立即联系韩局,让他把那三个活口给我送到局里,我马上要审讯!”
“是!”
“阿四,你留在这里,保护荣大少爷,通知龙涛,让兄弟们打探消息,我这就赶回军统局,今晚抓的几个日本人很可能跟绑架大哥有关系。荣少爷,这里就拜托你善后了,等会韩局会亲自过来。”听到阿次称自己为‘荣少爷’,荣升愣了一下,然后看到阿次身后跟着的展翔,明白了,阿次是不想让军统的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很亲密。
说完阿次也不多耽搁,立即驱车赶回局里。展翔才明白长官为什么这么紧张,是杨少将被绑架了。这不知道要惹多大的风暴出来呢。
阿初眼睛被蒙上了,嘴巴也被堵上了,只感觉到车子越开越颠簸,似乎来到了郊区,耳边传来的是叽里咕噜的日语,自己被小日本给绑架了。不知道陈伯怎么样了?还有阿四,他们不会伤害大少爷吧?阿次,阿次会不会有危险?如果这些人是针对自己的,那会不会也要针对阿次?想到这,阿初忍不住挣扎了一下,手被紧紧的绑着。
后肩上一阵钝痛,然后就传来一声生硬的中国话:
“老实点,再动杀了你。”小日本用枪把在阿初的肩膀上重重的敲了一下。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还是他们知道我是荣初?报复?可是武田、小野都已经不在了,还会有谁惦记自己?不知道阿次会急成什么样子?阿初有点不敢想阿次现在的情况。
审讯室里,相原感觉自己看见了死亡,眼前的人和破庙里是同一个人,可是眼神冷得可怕,展翔站在一旁都感觉到了恐惧。
阿次一直不喜欢刑讯室的感觉,虽然以前也常常要审问犯人,可是他很少真的会动刑,也很难做到冷酷。虽然凌风教过自己,如何让自己在审问的时候,变成冰块,可是阿次从来没有做到过。但是今天不同,大哥在他们手上!原来凌风说的,敌人会是你最好的教官,指的是这个。
“我不想对你动刑,因为这样会让你找到骄傲感还有你们所谓的献身精神。杀了你对你是种成全,所以你放心,在我手里你死不了。”阿次声音中毫无情感,平稳的如一根钢丝慢慢的穿过相原的耳朵,相原忍不住心沉了一下,他不怕死,可是这个人会怎么对付他?
“你们抓了我的大哥,无非两个目的,一是求财,二是报复。我原本还想加一个目的,就是威胁我,可是我认为这样实在太高估你们了,我不相信你们这种人渣真的会有为自己国家献身的勇气,所以我想连报复都算不上,堂堂的相原武士家族居然沦落到为财抢劫,这朵樱花开得可真美。”阿次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展翔恍惚中好像看见了杜长官在审讯犯人。
相原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阿次,这个细微动作没有逃过阿次的眼睛,
“想回日本吗?”阿次突然问的这个问题,让相原整个身体震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着这个冷峻的长官,嗫嚅道:
“想。”展翔虽然听不懂日语,可是他能看出这个相原的变化。
“告诉我,我大哥现在在哪里?否则我会让你害怕踏上回家的路。”阿次努力控制着自己内心的着急和紧张,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他有可能无法及时保护大哥的恐惧。这些年虽然大哥也遇到过凶险,可是从来没有像这次,突然的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中。
“我不会告诉你的,你杀了我吧。”相原脖子一梗,重新恢复了开始的倨傲。
“展翔,通知报社赶到码头,然后带着这三个人过去,脱光他们的衣服,在他们每个人的胸前挂上一个牌子,用日语写上,他们因为绑架及偷盗,将与一个月后处决。”说完阿次转过身,看着相原,慢慢地说道:
“需要我翻译吗?”

楼主 天度花园  发布于 2013-11-19 20:14:00 +0800 CST  
第八回
阿初感觉到车子停了一下,好像又上来了一个人,然后车子又继续往前开了,上来的人有些气急败坏的说着什么,然后就听见身旁的人大骂了一句,然后又恶狠狠的在自己的肩膀上敲了一下,阿初痛得闷哼了一声。
“你,你想做什么?”相原结结巴巴的中文,透露出慌乱。
“不想做什么,现在码头都是你们陆续返回日本的俘虏还有侨民,我想让他们帮你们带个口信给你的家人,当然也会让所有人都知道赫赫有名的武士相原家族出了你这么个败类。一个月时间,够你的家人为你哀悼了吗?”
“你、你不能这么做!”相原额头的冷汗下来了,这远比杀了他更让他痛苦。
“是吗?告诉我,我为什么不能?”阿次叫住了正要准备去通知报社的展翔,“我只给你一分钟时间回答我的问题。”
“我、我们只是要回家。”相原知道眼前这个人真的会说到做到,原本他已经做好准备接受严刑拷打了,可是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兴趣去拷打他,直接就将他用武士最耻辱的方式展示在自己的同胞面前,他应该自杀的,可是他渴望回家,因为家中还有父母妻儿等着他。
“说!你回家和我大哥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那个是你大哥,我们只是接到任务说绑架荣家少爷之后,收取赎金,然后雇我们的人就能想办法安排我们回日本。”
“是谁雇的你们?”阿次心中虽然骇异,不过倒略微放心了,因为绑匪还要等赎金。
“不知道,我没有见过,我们只是接收指令。”
“今晚是谁去荣公馆的?你们汇合的地点在哪里?”
“是青木君带人去的,他是我们道场的头领,原本是要回破庙汇合的,现在就……”相原没有说完的话,阿次自然很明白,现在绑匪肯定知道据点被破了,大哥会更危险了。
“怎么才能找到青木?”
“只有他找我们。”相原微微发抖,人如果一旦存了生的希望,那害怕就不可避免的汹涌而出。
“他们有多少人?武器装备?”
“七个人,每人都配有手枪还有匕首。因为给我们任务的人说荣公馆的防卫并不严密,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任何保护的,所以我们才没有都参加行动。”
听到相原的话,阿次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你见过被绑架的目标吗?”
“没有,荣家少爷不是只有一位吗?”相原有些奇怪地看着阿次。
见鬼!他们要绑架的是荣升,而不是大哥!大哥误打误撞的刚好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荣公馆,而陈伯口口声声的‘初少爷’让绑匪误会了。
“把人带下去,跟我去荣公馆。”
“是!”展翔赶紧吩咐审讯室门口的人,然后一路小跑的跟着阿次来到了车边,上车发动,再次返回荣公馆。
陈伯已经被救护车接走了,韩局、阿四和荣升坐立不安的在屋内打转,看到阿次返回,都围了上来。
“杨先生,龙哥已经将人都派了出去,一有消息就会打到这里。”
“二少爷,我也让警局所有的人都出动了,一旦发现可疑立即抓捕。”韩局和阿四赶紧汇报着情况。
“绑匪会联系我们的,荣少爷,绑匪的目标是你而不是我大哥。”阿次的话让屋内的人都愣了,荣升慢慢反应过来,说道:
“你是说阿初做了我的替身?”荣升心中很愧疚。
“是,绑匪只知道荣家只有一位少爷,而陈伯口中的‘初少爷’让绑匪误会了我大哥就是你,所以绑匪的电话一定会打到这里要赎金。”阿次毫不隐瞒。
“要多少我都给!哪怕整个荣氏。”荣升没有一秒犹豫。
“问题不在赎金,而是绑匪拿到赎金后很可能会撕票!”阿次的话让客厅陷入死寂。
阿四突然就往外跑,被阿次一把拉住,
“杨先生,我要去找老板,都怪阿四没用,没有保护好老板,如果老板真的出事了,我阿四也不会独活的。”阿四急红了眼,是他眼睁睁的看着老板被绑走的。
“你给我冷静点!就算要陪大哥死,也轮不上你!”阿次厉声喝止着,展翔听了心中一震,杨长官这是什么意思?
阿四看到杨先生这个架势,突然意识到这里的人最担心着急的应该是杨先生,现在还要让杨先生担心自己,这不是添乱吗?
“对不起,杨先生,是阿四莽撞了。”
“没事,阿四,我知道你对大哥的感情,现在我们不能乱,看看绑匪下一步做什么。”
“长官,您看要不要向警备司令部还有杜长官汇报?”展翔小声地提醒着,一个少将被绑架,非同小可。
阿次沉吟了一下,说道:
“暂时不要,如果动静弄得太大,很可能逼绑匪狗急跳墙,而且他们现在还不知道绑错人了,所以我大哥的身份绝不能暴露。韩局,让你的手下立即停止。阿四,让龙涛暗中打听。”阿次突然意识到了,如果让绑匪知道绑错了人了,大哥处境更危险。
“明白。”两个人赶紧再去安排。
阿次走到电话边上,似乎突然失去了重心,人一下子就坐到了椅子上,双眼紧紧地盯着电话,仿佛大哥会从里面走出来一样。真该死,这几天只顾着忙自己的事情,没有好好的保护好大哥,上海现在这么乱,原本就应该多加小心的,自己怎么会这么大意?!万一?不会的,一定不会的!阿次用手支着自己的下巴,愣愣地看着电话。荣升想说话,可是想了一想,也走到一边安静地坐了下来,和阿次一起守着电话。
车子终于停下来了,然后听见很重的开门声,好像是什么仓库大门,嘎叽嘎叽的声音,缓慢的门被推开了,然后车子又开了进去,车后的大门又慢慢地关上了。
车门被打开了,阿初被人从车上拎了下来,手被捆着的阿初有些踉跄的被人推着走着,差点被门槛绊倒,看样子是进了房间,然后就觉得身后人用力推了一下自己,一个没站稳,阿初倒在了地上,然后就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好像有几个人都站在自己的四周,阿初挣扎着坐起身,可是无法发出声音。
“该死的,你们绑错人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可是中文和刚才这些人完全不一样,是中国人?
“怎么会?我们听见那个老家伙称他为‘少爷’的,你不是告诉我们荣家只有一位少爷?”生硬的中国话有些不满意了。
“荣家少爷起码四十几岁了,你们看他像吗?他不是荣家少爷,他是……”那人突然住口。难道这个人认识我?那会是谁?阿初侧耳用力听着,可是声音很陌生啊。
“那他是谁?”生硬的声音问道。
“这个你们不需要知道,但是你们的任务失败了,我们先前说的交易也就取消了。”那人好像想走。
“不行,我们已经死了几个人了,你这是在欺骗我们!”生硬的声音愤怒道。
“你的人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们的交易是荣家少爷,可是你们绑错了人,自然交易失败。让开!”好像那人也很不耐烦。
‘啊’一声惨叫,阿初就觉得脸上有点凉,然后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去。
“想要一走了之,那我就让你走得彻底!”生硬的声音穿过阿初的耳膜,刺得生疼。
“头领,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既然没人帮我们,我们就自己想办法,看他的样子,应该也是荣家很重要的人,打电话给荣家,要赎金。”
原来我做了大少爷的替身,运气可真够好的。阿初心中忍不住自嘲了一下,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起码大少爷是安全的。只是不知道阿次现在知不知道情况?
荣家电话响了,阿次惊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荣升,慢慢地伸手拿下电话,屋内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到。
对方的电话里先是一阵沉默,阿次也没有开口,终于对方传来了说话声,口音和那个相原差不多。
“我找荣家少爷。”
“我就是。”怎么会?绑匪这么快就已经发现绑错人了?
“你有个朋友在我们手上。”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阿次脑子快速地转着。
“那很好,我们只为求财。”
“要多少?”
“五十根金条,明天准备好,等我通知。”
“没问题,可是我需要确认我朋友还活着。”
“少啰嗦,明天再联系。”电话里传来了一阵忙音,被挂断了。阿次怔怔地放下电话,什么事不太对劲,对方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绑错人了?
“阿次,对方怎么说?”荣升不解地看着阿次。
“阿四,通知龙哥准备五十根金条,明天就要。荣少爷,他们已经知道绑的不是你。”
“这赎金我来出。”
“不,荣少爷,荣氏企业的东西不能动,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阿四,快去。”
“是。”阿四赶紧去联系龙涛。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韩局看着二少爷,他早已经习惯了,听从二少爷的命令。
“展翔,你通知陆军医院,就说杨将军身体不适,明天休息一天,如果有什么事让他们直接来找我。”
“是,长官。”
“韩局,辛苦你一趟,你立即回警局,调查一下虹口道场的资料,尤其是注意他们名下的产业是不是还有没有被收缴的?他们总是需要找一个藏身地点的。”
“好,我这就回去,有消息立即通知您。”韩局赶紧起身离开。
看到阿次这么费心,荣升心中的愧疚就更深了,他倒了被热茶递给了阿次,说道:
“阿次,对不起。”
“不,荣少爷,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原本就应该多加防护的,我明天就安排几个人过来,对荣公馆进行保护。”阿次接过杯子,努力地冲着荣升笑了笑。
“夜都深了,你忙了一个晚上了,要不要休息一下,吃点东西?”荣升有些心疼地看着阿次。
“不用了,荣少爷,我不饿,现在几点了?”
“长官,现在已经凌晨一点了。”展翔赶紧小声回道。
“你们去休息吧,再过几个小时天就亮了。”
“长官,我也不困,我陪您一起等消息吧。“展翔基本上已经明白了大概,虽然早就听说长官有个孪生哥哥,感情很好,可是一直也没机会见过,没想到第一次这么频繁的听说杨将军的时候,居然是杨将军被绑架了。
阿次正要说什么,就见阿四已经打完电话了,
“杨先生,龙哥说明天一早就亲自把金条送过来。”
“那好,阿四,你挑几个人到荣公馆,这里的安全有问题,现在还很乱,以防以后再出问题。”
“明白,我这就去安排。”
大哥,你等我。这天怎么还没有亮?阿次锁紧了眉头望着外面黑沉沉的夜。

楼主 天度花园  发布于 2013-11-19 20:18:00 +0800 CST  
第九回
九月份,已经入了秋,虽然白天还是很热,可是早晚已经了凉意,阿初被绑在屋子里,地上的寒意渐渐的透了上来,单薄的衣衫让阿初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嘴巴一直被堵着,腮帮子又酸又疼,喉咙也干的有些疼。长这么大,还没遭过这种罪,阿初觉得头有些晕,肩膀被敲打的地方也很疼,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
现在几点了?陈伯的伤怎么样了?阿初忍不住的担心,陈伯这么大的年纪,能扛过去吗?万一陈伯有事?阿初有些不敢想了,陈伯是阿初在荣家的温暖之一。
有人进来了,阿初赶紧装着沉睡,腿上就感觉被人踢了两下,
“醒醒。”说着有人就把阿初口中的布给取了下来,阿初赶紧长长的呼吸了几口,感觉真好,好像身上的疼痛都减轻了不少。可是眼罩他们还没有拿下来,阿初也不希望他们取下眼罩,取下了就意味着他会被撕票。正这么想着,蒙在眼睛上的布被揭了下来,阿初的心一沉,他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躲避那人手中的烛火。
“你到底是谁?”这个是那个说话生硬的家伙,阿初慢慢地睁开双眼,眼前的人年纪也就四十上下,原本应该长得还算周正,可是他的右边脸颊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看着狰狞。
“荣家少爷。”阿初的声音有些嘶哑,既然他们要绑架大少爷,我就得让他们糊涂。
“你不是,敢撒谎我杀了你!”那人拿出匕首,放在了阿初的喉咙上。
“我是,你们不是也听见管家叫我少爷了吗?”阿初似乎有些害怕地看了一眼匕首。
“可是荣少爷好好的在家中。”那人的匕首微微用了用力,阿初觉得下一秒匕首就会划破自己的喉管。
“你、你别杀我。”阿初惊慌着,“我、我的确是荣家少爷,我是荣家二少爷。”他们已经和荣家联系过了?那阿次是不是也在荣家?阿初心中盘算着。
“荣家只有一位少爷!”那人突然用手抓住了阿初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
“不、不是,我的确是荣家二少爷,只是这些年一直不住在荣家,最近才回来,不信你去查,荣升是不是有个叫荣初的弟弟?”阿初眼神慌乱地看着那人,真是个文弱书生,看他这样也的确像个公子哥。那人松开了手,忍不住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看来真的抓到条大鱼。
那人将布重新塞回阿初的口中,起身离开,听着门被‘嘭’的一声给关上,阿初长出了一口气,怎么办?这些人摆明了没想放自己回去。先别慌,他们还需要赎金,或许还有机会。荣初,如果这些人听说过这个名字,就一定会知道自己手中握着一条大鱼,说不定能帮阿次争取些时间。
阿初四下打量着,可是让他失望之极,屋内空空如也,连一块小石头都找不到,更别说什么刀片之类的东西了。唯一的出口就是那扇门,可自己手脚都被捆着,怎么逃?
眼见着天色渐渐地亮了,阿初心中的担忧也越来越深了,因为他听见门外的绑匪似乎正在激烈的讨论着什么?只可惜是日语,他听不懂,要是阿次在就好了。不、不!自己昏头了,这种地方怎么能让阿次来?阿初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让昏昏沉沉的脑袋清醒了一下。在地上坐了一个晚上,身体一阵阵的发寒。
龙涛天蒙蒙亮的时候就把金条送了过来,昨晚他就没有睡过,自己的账房里有现成的四十根金条,缺的十根龙涛连夜去找老哥们商借的,龙涛出面借自然也不会有人拒绝。龙涛吩咐管家,等次日一早开市后,再去筹措一些,备用。
展翔有些好奇地看着龙涛,真没想到杨长官和道上的兄弟关系都这么好。
守着电话一晚上的阿次,也没有和龙涛多交谈,只是简单的问了几句查访的情况,就再次陷入了沉默。所有的人也不去打搅他,都静静的陪着。
电话铃终于再次刺耳的响起,阿次等了两秒钟,慢慢地拿起电话,还是昨天晚上的那个人。
“金条我准备好了,怎么赎人?”
“我改主意了,因为你不老实。”那头的人很得意。
“为什么?”
“上海滩鼎鼎大名的荣初,怎么会只值五十根金条。”对面传来了一阵狂笑。阿次的心猛地坠了一下,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没什么,赎金翻倍,这要求应该不过分吧?荣大少爷!”
“不过分,什么时候要?我弟弟还活着吗?”阿次拼命稳住自己的声音。
“现在还活着,等会就不知道了,就看你是否有诚意了?”对方得意的声音让阿次感觉到恶心。
“别绕弯子,说!地点、时间。”
“好,果然痛快!今天晚上八点,具体地点我会再联络你,你别想耍花样,如果被我们发现,你就永远见不到你弟弟了!”
“让我听听他的声音,否则你们一根金条也别想拿到!”阿次指关节发白,似乎要把电话给捏碎了。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说着那人就要挂电话,
“你若挂电话,我就当我弟弟已经死了!”阿次冲着电话冷冰冰的说着,“让我听他说话,否则你一毛钱也没有,可是我会把一百根金条作为悬赏,要你们的人头!”
对方一阵沉默,阿次紧张的胃在收缩,兵行险招,他必须要知道大哥是否还安好?阿四瞠目结舌的看着杨先生,手心不自觉的都是汗。
“好,算你狠,等着!”阿次隐约听见那人用日语吩咐其他人,他们去带大哥过来了。阿次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发抖,大哥,你千万不能有事!
阿初有些迷迷糊糊的睡着,身上很冷,脑袋有些沉,他知道自己是着凉了。门突然又被打开了,进来两个人,解开了阿初腿上的绳索,不由分说的拉起阿初就往屋外带,阿初跌跌撞撞的跟着他们,等站定后,口中的布被取了下来,刀疤脸正拿着电话看着他。
“你最好放老实点,你大哥说要听听你的声音,快,说话。”说着刀疤脸将话筒举动阿初口边。
我大哥?是大少爷?阿初咽了咽唾沫,试图让嗓音正常些,可是一开口还是嘶哑的不行,阿次听了就知道大哥这一晚过得很辛苦。电话里传来的声音让阿初差点习惯性地叫出来,好在控制住了。
“弟弟,你还好吗?”
“嗯,大、大哥,我、我还好。”怎么这么别扭,冲着阿次喊大哥。
“你能看见东西吗?”阿次抓紧时间问道。
“能……”阿初刚说出一个字,电话就被拿开了,就听见刀疤脸说道:
“怎么样?荣大少爷,这回相信我们了吧?晚上八点,如果耍花招,刚才就是你和你弟弟最后的通话!”说完刀疤脸挂了电话,又命人将阿初带回小屋。
阿次拿着电话在那里发呆,连站在一旁的人都能听见里面传出的‘嘟嘟嘟’的忙音,可是阿次还是愣在那里。阿四担心地走过来,轻轻的从阿次手中拿下听筒放了回去。阿次这才好像清醒过来,看了看四周的人,缓缓地开口道:
“晚上八点,赎金加倍,他们没有想留活口,因为大哥可以看见他们的脸。”
“混蛋!王八蛋!我掀了他家的祖坟!”龙涛破口大骂,黑道也讲究个守信用,这帮人渣!
“龙哥,你安静一下,让杨先生好好想想。”阿四也是气得牙痒痒,可是这些年跟着杨先生,他早已经不是火爆脾气的阿四了,杨先生一定有办法的,老板一定不会有事的。
“韩局那里有消息吗?”阿次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些疲倦。
“没有,说是虹口道场的资料大部分都被烧毁了,很难查出来,而且战败后,收监的收监,遣返的遣返。”阿四轻声回道。
“龙哥,你今天能再凑齐五十根金条吗?”阿次看着龙涛,恒江商会虽然发展不错,可是要一下子拿出一百根金条的确有问题,就算你用钱去兑换,也要市面上有这么多让你换才行。
“我已经让账房去筹措了,只是五十根,可能会有点问题。”龙涛皱了皱眉头,这个时候不是拍胸脯说大话的时候,可是关系到老弟大哥生死的问题。
“阿次,荣氏这里还能凑出三十根。”荣升插话道。
“好,荣少爷,那请你立即去准备,龙哥,二十根有问题吗?”
“行,我龙涛一定在今天下午凑齐这二十根,你放心!”
“阿四,你陪龙哥一起去。展翔,你到韩局那里,对照一下我们抓的人在警局还有没有资料,尤其是那个相原口中的青木,如果有立即给我送过来。”
“是,长官。”
“明白,杨先生。”三人马上行动,屋内只剩下荣升和阿次,荣升刚想开口,阿次就说道:
“荣少爷,你不用担心我,让厨房准备点早餐吧,我饿了。”说着阿次冲着荣升笑了一下,点了点头。荣升看了一眼阿次,转身走出去让下人们去准备了。
再回过来的时候,就见阿次正站着打电话,听口气对方应该就是杜旅宁。
荣升没有猜错,和阿次打电话的就是杜旅宁,身在南京的杜旅宁听到阿次的汇报,大吃一惊,顾不上问细节,先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阿次,责怪他怎么到现在才汇报?
“处座,不是属下要隐瞒,实在是事发突然,而且很蹊跷,属下担心过早泄露大哥身份,反而对大哥不利、可是现在情况是绑匪已经清楚大哥身份,所以属下立即向您汇报。”阿次解释着,荣升皱了皱眉头,走到了一边。
“那现在情况怎么样?”杜旅宁终于熄了怒火。
“得手之后杀人灭口。”
“有对策吗?”
“有,可是属下有一事不敢妄自做主。”
“什么事?”
“属下的行动会不会破坏局座的计划!”
“阿次,你什么意思?”电话那头的杜旅宁吃惊了。
“处座,或许是属下多虑了,可是属下实在不得不有此疑虑。”
“讲!”
“是,这些人原本是冲着荣升荣大少爷而来,并不是我大哥。属下抓到的日本特务并不清楚荣升和我大哥的区别,所以误将大哥绑走,可是奇怪的是他们立即就知道了我大哥不是荣升,更让属下疑心的是,是谁提供了荣公馆地图?又是谁能承诺事成之后可以安排这些人返回日本?而偏偏在绑架这天,属下收到线报前去剿灭破庙里的日本特务?”
“你想说什么?”杜旅宁心中也开始起了疑心,难道有人背着他这个江浙区区长搞事情?
“属下不得不想,这是否会是我和大哥之间的旧事重演?”电话那头的杜旅宁一愣,旧事重演?‘杀其兄助其弟?’杀了荣升,让荣氏真正的落入杨慕初手里,最后得益的是军统。
“阿次,这只是你的猜想。”杜旅宁的心中隐隐有些相信阿次的分析了,现在有谁能有能力帮助这些特务脱罪?除了上面还会有谁?
“是,处座,属下妄断了。阿次只想请求处座,为救我大哥,请暂缓灭口行动。”阿次的话听得荣升心惊肉跳的,这中间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阿次,你是说?”
“处座,希望是属下多虑了,但是阿次不得不防,甚至昨晚收到的线报也是有人故意为之,分而歼灭。如果的确是有预谋的行动,一旦发现计划有误,势必杀人灭口。”
“我明白了,如果真是如此,我会尽力拖延。”阿次分析的如果是真的,那军统要实行灭口必定要从他这里调人,杜旅宁慢慢地放下电话,心中说不出的滋味,好像是惊异于阿次的冷静,又好像是失望于戴老板的手腕。
同样放下电话的阿次,也是五味杂陈,他这是在冒险,可是不这样做,否则如何争取时间?苏苏虽然去了医院,可能还没有来得及发报给重庆,可是重庆方面还是会很快收到消息的,到那时等杜旅宁反过来查问,反而不利。虽然这些疑点还待考证,可是阿次没有这么多时间去查证,万一真的如他所想,那大哥真正的危险不是来自于绑匪,而是来自于幕后之人。
青木不会想到,他愤怒之下杀了联络人,无意之中救了自己也让阿次争取到了时间。
现在只能第一时间争取到杜旅宁的支持和信任,才能暂时将绑架案还是当做绑架案处理。
阿次再一次感受到了刀尖上行走的决绝,每一步只要行差踏错,就将是最后一步!

楼主 天度花园  发布于 2013-11-19 20:20:00 +0800 CST  
第五章 暗夜惊魂
第一回
荣升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阿次,这件绑架案后面会隐藏着这么深的内幕?听阿次的口气,似乎这起绑架案背后是他们军统自己人指使的,这是为什么?
看着荣升质疑的目光,阿次突然有些不自在了,这或许是他给荣升种下的祸根,可是如果戴笠坚持要自己来接管荣氏,又有谁能说不?
昨晚和绑匪的再次通话后,阿次就一直在梳理整件事,从接到线报到绑匪要赎金,如果说两者有联系,就是那张地图,可是绑匪为什么会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大哥是无意中闯进来的,他们的目标是荣升,这样的话就有一点解释不通了,绑匪如何要赎金?荣氏的当家人就是荣升,绑了他就没有其他人可以做主了,那么所谓的绑架就是个幌子。
迷雾慢慢地在阿次面前散开,既然绑架目的不是为了钱,那现在绑架荣升对谁有好处?谁想要荣升死?阿次的思路越来越清晰,可是想清楚之后,他的担心也就越来越深,因为对方随时会撕票!或者幕后之人会随时杀人灭口。
绑匪两次打电话来要赎金,并加码,这让阿次有些意外,一定是有什么情况变化了,但是到底是什么?阿次不得而知。好在他听到了大哥的声音,暂时安了安心,那么接下来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得到杜旅宁的支持,给他时间从中周旋。如果真的是军统在幕后策划了整件事,他们不会想要杀大哥,可是被逼急的绑匪则会用大哥做人质。
“阿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荣升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
“荣少爷,这件事等事后我会向您详细解释的,现在我还需要打个电话。”阿次的微笑让荣升压下了追问的念头。
阿次这个电话是打到重庆的,昨晚这么忙乱,都没有时间给晓江去电话,以晓江的机敏一定会担心的,果真,电话一接通晓江就接起了电话,好像她是一直等在电话边上的。
“对不起,晓江,你昨晚没有睡好吧?我出任务回来晚了,就没给你打电话,怕吵醒你们。”阿次语气平静又带着些道歉的味道。
“阿次,没发生什么事吧?昨天往家里打电话,大哥也不在。”
“哦,大哥啊,他这两天也是忙的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我都快见不到他了,每天都是手术排得满满的,他今天一大早又被叫回医院了,所以还留了条让我问候一下大嫂还有平平、安安。”阿次故作轻松。
“阿次,你还好吗?”电话那头的晓江有些迟疑。
“不好。”
“怎么了?”
“想你们了。”说完阿次轻声笑了一下,站在一旁的荣升悄悄地退了出去,暗自叹了口气,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我也是,真想快点回到上海。”
“嗯,现在实在太忙了,等稍微安定了,我就安排接你们过来,再耐心等一些日子。晚上如果大哥回来的早,我让他给大嫂打电话,如果晚的话,只能看明天了,告诉大嫂,放心,我们都很好。”是的,我们一定都会很好的。阿次心中肯定着自己的回答。
“知道了,你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大哥,现在不同以前,大哥他不喜欢军人的生活和规矩,如果大哥不开心了,你迁就着点。”晓江细心地关照着。
“你放心,我会的,那我挂了,车子在外面等着我呢。”说完,阿次慢慢地挂下电话,疲累瞬间将自己给包裹了起来。
虹口道场的资料真的被销毁得所剩无几,韩正齐费了一个晚上也没有找到多少资料,尤其是那个青木,展翔有些不安地向杨长官回报。
听了展翔的汇报,阿次皱起了眉头,按照相原的招供,这个青木既是空手道又是剑道高手,在虹口道场的威望很高,是个难缠的对手。
“长官,要不要再去提审那个相原?”展翔小声地建议着。
“不用了,相原能说的都说了,青木或许是他最后的一丝希望,所以他不会暴露青木的弱点,我们现在没有时间和他耗。”阿次微微摇了摇头,交赎金的时候是救大哥的唯一机会,可是绑匪一定会设置很多障碍,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分散敌人的注意力?
“展翔,你先回军统站,把昨天晚上的行动做好报告交上去,至于我大哥的事一个字也别说,如果有人问起我,就说我累了,今天想休息。”
“长官,还是让我留在你身边吧?”展翔不想离开。
“听命令!军统站现在正是忙乱之际,你我必须尽心尽力才行。我不在你就要担起责任,快去!”阿次口气突然严厉起来,展翔不敢耽搁了,忙敬礼离开,返回军统站。
阿初迷迷糊糊地醒来,一看外面的天已经亮了,昨晚光线差,看不真切,现在仔细打量起屋子,觉得这屋子有些奇怪,没有窗不说,连墙壁也是铁皮做的,油漆斑驳,原来这不是间屋子,只是个大货柜,有人给它开了个门,就当成间屋子使用了。那这里应该就是仓库,昨天听着感觉车是开进了仓库,应该没错。
双手在身后已经麻木了,阿初试着活动自己的手指,尽量让血液保持循环,在地上躺了一夜,都快僵了,阿初试着活动了一下双腿,然后费力的用肩膀作为支撑点,坐了起来,头有些晕,阿初定了定神,尝试着慢慢地站起身,然后悄悄地靠向门边,侧耳听了听,外面似乎没有动静。
阿初用肩膀轻轻地顶了一下门,反锁上了,正琢磨着要不要踢一下看看的时候,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一声怒骂:
“老实点!否则你死了!”生硬的中国话听得阿初气不打一处来,小日本都投降了,自己居然被他们抓了!阿初用脚狠狠地踢了一下门,铁皮门发出‘哗啷啷’的一阵响,就听见门外那个人好像在掏钥匙,阿初赶紧往后退了两步。
一个嘴唇上留着小胡子的男人恶狠狠地走了进来,伸手就抓住了阿初的领口,扬起手就想打。
“住手,原川君。”门口突然传来了阻止声,这个叫原川的忍了忍,将扬起的手收了回来,刀疤脸走了进来。
“把他嘴里的布取出来,我和他谈谈。”
“是,头领。”原川对这个刀疤脸很尊敬。
“你想逃跑?”刀疤脸看着阿初,嘴角噙着一丝轻视的冷笑。
“当然想,如果是你,难道不想跑?”阿初似乎很不解地看着刀疤脸。
“我没想到鼎鼎大名的荣初居然是这样弱智的一个人。不过这已经和我无关了,我只要赎金。”
“向我哥哥去要啊,他会给的。”阿初接口道,阿次,就让你做一次哥哥。
“看来你很怕死。”
“当然怕,能活着为什么不活着?”阿初再一次奇怪地看着刀疤脸。
“想活,就别耍花样。”
“我只是想喝水。如果我渴死了,我大哥应该不会赎我了。”阿初的嗓子真的要冒烟了,从昨晚到现在一口水未进,身上还发着烧,更加渴。
刀疤脸看了看阿初,听声音的确哑的厉害,他对着原川点了点头,说道:
“给他水喝。”
“是,头领。”原川走了出去,不一会端来了一碗水,送到了阿初的嘴边,阿初一低头,一口气将水喝个精光,感觉重新捡回了半条命。
“你还记得小野将军吗?”刀疤脸突然的问题让阿初惊了一下,他犹豫了一下,回道:
“我记得,他在哪里?”
“为天皇效忠了,只是小野将军临死之前还惦记着荣初先生。”刀疤脸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你想为他报仇?”虽然有些头晕,可是阿初的神智非常清醒,他突然的镇静让刀疤脸愣了一下,刚才不是还说自己很怕死吗?
“仇早晚要报,只是不是现在。”
“是吗?是在收到赎金之后吧。”
“看来我低估你了,你的软弱是装出来的,这才是我听说过的荣初。”刀疤脸鼻子里轻轻地冷哼了一声。
“高估、低估结果都一样,你敢让我看到你的脸,我就知道我回不去了。”
“你很聪明,可惜你大哥没有你这么聪明,他还是愿意用一百根金条来赎你。”刀疤脸得意的笑了。
“那是你们这种人不懂得什么叫兄弟情深!”
“好一个兄弟情深,那就让我看看今晚你们如何情深吧?”说完刀疤脸得意的哈哈大笑,离开了屋子,原川将布重新塞回阿初的口中,也锁门离去。
阿初双腿一软,跪坐在了地上,阿次,大哥求你,今天晚上你不要来,他们没有想放过任何前来交保的人。
中午时分,龙涛已经将另外的二十个金条也凑齐了,只是同时也带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似乎外面已经开始有流言了,说荣公馆出事了,但是具体出了什么事还不清楚。只知道荣公馆的老管家中了一枪,现在正在医院里抢救。
消息就像长了脚,没过多久,就有新闻记者堵在了荣公馆的门口,吵着要见荣大少爷。听着外面的喧闹声,阿次有些压不住了,原本就在极力控制自己情绪的他,在等电话的这段时间有如在火上煎熬,现在如果让外面的消息再满天飞,只会乱上加乱。
阿四看见杨先生紧锁的眉头,也是气愤难平,这帮记者从来就没有做过好事,只会添乱。他腾地站起身,对着龙涛说道:
“龙哥,咱们出去将这帮不长眼的给教训一顿。”
“好,我和你去。”龙涛也早就不耐烦了。两人正准备往外走,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摔杯子的声音,两人转头一看,是阿次将一个杯子砸向了地面,屋内的人都安静了,看着他。
“你们是不是嫌还不够乱?!”阿次的眼神中有怒气也有怨气,荣升走上前去,轻轻地拍了拍了阿次的肩膀,轻声说道:
“阿次,他们不是故意的,如果你不能冷静下来,我们怎么救阿初?能不能先放过自己,然后再好好想想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荣升的话像一盆凉水浇醒了阿次。

楼主 天度花园  发布于 2013-11-20 12:00:00 +0800 CST  
第二回
挤在门口的记者们没有等到荣家人出来,而是等到了警局的韩局长,阿次通知他立即前来处理此事。此时荣升不宜出面,自己也不方便出面,阿次让韩局以有人意图入室抢劫误伤管家,荣大少爷受惊不宜受访为由,驱散这些记者。
记者虽然心中多有不甘,但是不敢和警察正面冲突,骂骂咧咧的渐渐地散了。
此刻已经是下午三点了,绑匪的电话还是没有来,阿次已经不知道除了等待还能做什么了。
“杨先生,您看要不要通知一下夏院长?”阿四悄悄地在阿次的耳边说道。
“不行,这件事跃春他们不适合插手,对了,阿四,你回家一趟,帮我取一套衣服过来,晚上我不能穿军装出现。”阿次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衣服还是昨天身上那套。
“不行,杨先生,晚上交赎金我去!”阿四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惊动了坐在一旁的荣升和龙涛,两人也都看向了这里。
“这事没商量,必须我去。”阿次的口气不容置疑。
“不行就是不行!老板在我手里被绑走的,无论如何我要去救老板,我不能让您冒这个险!”阿四也是急了,他的声音也没有比阿次弱。
“阿四,你怎么回事?是不是半年不见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阿次瞪着阿四。
“我听!可是这件事不行,如果老板在,也一定不会答应您去的。”阿四毫不退让。荣升和龙涛一时都插不上话。
“现在大哥不在,你是不是不听我的?!好,我杨慕次既然请不动你四爷,那我也就不偏劳了!龙哥,麻烦你帮我回一趟松雪街,帮我取些东西过来。”阿次火冒三丈。
“杨先生,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看到阿次突然这么说,阿四不知道怎么解释了,这真是冤枉他了。
“老弟,阿四不是那个意思,他也是怕你冒险,你先别生气了。”龙涛赶紧劝道,荣升将阿四拉开,轻轻地说道:
“照阿次的吩咐去做,他不是冲你,快去,别让他再为你担心了。难道他的心思你还不明白?”
“大少爷,我就是怕杨先生出事,那老板怎么办?”阿四怎么会不知道阿次的心思?
“他们俩谁也不会出事的,放心,赶紧去吧。”荣升温言道。阿四看了看似乎还在生气的杨先生,一跺脚,转身走了出去,前往松雪街。
“谢谢你,荣大哥。”阿次看着阿四离去的背影,冲着荣升笑了笑。
“阿次,我知道无法阻止你晚上去交赎金,可是你是不是该让自己休息一下了?从昨晚到现在,你不吃不睡的,晚上还有体力应付那些绑匪吗?”荣升的语气心疼中也有责备。
“是,荣大哥,那我就在这沙发上睡一会吧。”
“吃点东西再休息,厨房里一直热着呢,早上说饿了让我准备的早饭还原封不动的放在那里,要支开我打电话也不用浪费食物吧。”
阿次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荣升回了一个微笑,然后自己去了厨房,让下人们赶紧准备。
“老弟,这个荣大少爷人还真不错。”龙涛忍不住在阿次耳边嘀咕道。
“嗯,所以我大哥才敬重他的。”阿次说到大哥,忍不住心中一痛,还不知道大哥有没有吃过东西?
阿初倒也没觉得饿,只是觉得渴,早上喝的那碗水早就不知道挥发到哪里去了,体温有点高,阿初觉得浑身肌肉有些酸痛,无力地躺在地上的阿初忍不住自嘲了一下,看来自己的确缺乏锻炼,一个晚上都扛不住。
不知道那个家伙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和家里说的?回去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个混蛋,居然敢让我叫他大哥,真是造反了!但这也不能怪阿次,他是用大少爷的身份,那我是要叫他大哥的,可是怎么这么别扭呢?不行,还是得教训他。又累又乏的阿初,迷迷糊糊的转着念头,完全没有注意到天色开始晚了下来。
电话铃刚响起,就将靠在沙发上的阿次惊起,他赶紧走到电话边上,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是晚上六点半了,阿次将听筒慢慢地放到耳边,说道:
“已经准备好了,怎么交给你?”
“原宪兵队那里有个电话亭,知道吗?”
“知道。”
“给你半个小时,赶到那里,到时我再给你电话,只准你一个人来,如果被我发现有人跟踪,立即杀了你弟弟。”
“我明白!”放下电话的阿次看了一眼也早已整装待发的龙涛和阿四,说道:
“原宪兵总部那里的电话亭,我去那里接收下一步指令,龙哥,让兄弟们别跟太近,万一被发现了,大哥就危险了,阿四,你绝对不能冲动,做好我的接应,明白了吗?”
“明白,杨先生,您可千万小心。”
“大家都一样,行动。”早已经换好装束的阿次抢先冲出门,发动车子就往指定地点赶。龙涛赶紧给一直在四处布线的兄弟打电话,让离宪兵司令部最近的人赶紧赶过去。然后龙涛和阿四从边门悄悄离开,上了一直在路边等候的车子,换了一条路线,也往指定地点开去。
九月的上海,此时天还未全黑,街灯已经亮了,反而要比夜晚看上去昏黄些,阿次的车快速地行驶在路上,不时地看一眼手表,离指定时间还有十分钟,再过一个路口就到了。
阿四和龙涛从另一个方向也快速地靠近指定地点,这可千万不能跟丢了,两个人都有些紧张。
到了!阿次一脚刹车,将车停靠在路边,跑下车冲进了电话亭,还好,还有三分钟时间。阿次就站在电话亭里,向外观察着,那个打电话的人一定也布了眼线在附近,希望龙涛的人机灵点,远远地阿次看见阿四的车停在了街对角,龙涛好像装着下车买东西,阿次笑了一下,这两个人配合的还真不错。
身旁的电话刺耳地响了起来,阿次赶紧接起,电话里还是那个生硬的声音说道:
“你不守信用。”冰冷的声音让阿次心仿佛停跳了一下。
“不,我没有,我准时到的。”
“你带了人来。我说过,如果你耍花招,你弟弟立即就得死!”
“不!你误会了,我没有带人,我是一个人过来的,不信我可以打开车门让你看。”对方说不定在诈我,不能上当。
对方似乎愣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我能够看见你?”
“很简单,你让我到这里来接收指令,一定是你就在附近观察我,如果这点我都想不到,我还怎么经营荣氏企业?既然我能想到这点,又怎么愚蠢到带人过来,害了自己弟弟的命?”
对方再次沉默,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说道:
“开着你的车去百乐门转两圈,然后停在门口,不准下车,会有人给你消息的,记住,那里我也安排了人监视,你的车再快应该也不会有电话快吧?”
“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不守信用的。”
“那就好,半个小时后百乐门见。”
咯哒一声,对方挂了电话,阿次停顿了一下,然后推开电话亭的门,再次发动车子开了出去。龙涛赶紧也上车,阿四开着车远远地跟着,杨先生这是要去哪?前面就是极斯菲尔路了,这里的车辆相对会多一些,阿四不敢怠慢,忍不住微微提速,生怕跟丢了。
前面的杨先生好像放慢车速了,和一辆有轨电车交错而行,突然前面的车一个右转弯,车子消失在有轨电车的尾部,阿四急了,赶紧加大油门往前追,有轨电车慢悠悠的从阿四的车边上经过,可是杨先生的车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杨先生居然故意把自己给甩了,为什么?阿四有些慌乱地看着龙涛,龙涛也是一头雾水,不过毕竟是老大,马上镇定下来,让阿四赶紧找电话亭。
阿次刚才一个急转弯后,将车打了个掉头,然后立即加速开到了有轨电车的前面,这个时候阿四的视线刚好被并行的有轨电车给挡住,阿次的车开向了愚园路。从刚才的电话里,阿次知道已经不能让阿四他们再跟着了,势必会暴露的,百乐门让自己绕两圈,而且不让自己下车,就是敌人在近距离的观察。现在只能是自己见机行事了。
虽然是刚刚战争结束,很多百姓们还都处于流离失所的生活状态,可是夜上海的灯红酒绿生活似乎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一天,那些从四面八方再次涌入上海的达官贵人,将这种纸醉金迷的生活推到了一个更高的峰顶。百乐门门口已经是喧闹一片,灯光闪烁,从里面传来的歌舞声混合着外面各式的叫卖声,仿佛这里的空气都被搅热了。
阿次开着车小心避让着行人,绕着百乐门慢慢地转着,自己把阿四给甩了,也相当于把自己的保护网给拆了,阿次心中很清楚,自己这样的做法是冒险,甚至是违反纪律的,他的命不仅仅属于自己。可是今天阿次只想单纯的做一次弟弟,他要救大哥,这八年的生活早就让阿次懂得了,他和大哥之间的感情原本就无需掺杂任何附加条件。
阿次将车窗摇下,初秋的晚风立即灌满了车厢,空气中漂着食物的香气,是从街道两边的人家还有摊贩那里传过来的。阿次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些许笑意,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可以和大哥一起走在马路上,四处游荡,喝喝茶吃吃东西,偶尔也像其他兄弟们那样打闹一二,想想都开心。
前面有辆黄包车始终慢悠悠地走在自己的车前面,阿次试了几次都没有绕过去,有些生气的阿次忍不住按了几下喇叭,可黄包车大概是跑惯了,也油了,居然还是没有让开,阿次急了,将喇叭长按了下去,然后将车头尽量朝外打了打,硬挤了上去,四周的人听见这么刺耳的喇叭声,都有些不高兴的看着这辆车,然后就看见那辆黄包车似乎要被这车给碰到了,有几个胆小的路人忍不住发出了惊呼。
汽车几乎是擦着黄包车过去的,惊呼的路人没有看见黄包车车夫将一个东西扔进了汽车的车窗里,车子绝尘而去,黄包车车夫停下脚步,似乎在检查自己的车子有没有受损,脸上的刀疤使得他的笑容有些诡异。

楼主 天度花园  发布于 2013-11-20 12:05:00 +0800 CST  

楼主:天度花园

字数:514538

发表时间:2013-10-30 21:4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04-09 13:00:17 +0800 CST

评论数:4819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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