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荐轩辕之悲歌未彻

“……”
“怎么联系他们?”易邨生把滕姿拉得更近,轻声贴在她耳边说。
滕姿看着易邨生的脸,感到一种极度的恐惧,“他们说,他们会联系你的……”
……
“好~真好~”易邨生一把抱起滕姿,将她重重扔到贵妃椅上。
他愤怒地撕开滕姿的衣服,撕咬她,吞噬她!他从来不相信任何人,不忠诚任何人!他只求在乱世活着,活得肆意!身体接触制造的痛感和快齤感才能让他确信一切是真实的。暴力的性爱发泄着命运无法掌控愤怒和死亡带来的压力……
滕姿痛苦地呻吟,她品尝不到任何的快齤感,只有痛苦、折磨!她的任务是完成了吧,可是,她真的成功了么?到底是谁操纵了谁?


76号刑讯室,难得的阳光挤过铁窗,照到杨慕初脸上。纤长的睫毛在阳光中微微带点金色。
他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慢慢睁开眼。
“哟~醒啦~”行动处处长安明正拍拍杨慕初的脸。
杨慕初皱皱眉,眼前一个大脑袋不停地晃着。他好容易聚焦,看清了面前的人。“老安?呵~怎么我归你管啦~”
“是啊~”安明正点点头,笑嘻嘻地倚在桌子上。

杨慕初看看自己,已经从刑架上放下,扣在一张椅子上。呵,看来自己情况还不错。
“哎呦呦~阿次,你可真找了个好老婆~”安明正咂咂嘴,“到处拉人保你。还很有眼光的搭上了老爷子。”
杨慕初愣了愣,安明正口中的老爷子就是他的师父,青帮大佬季云卿,不管是汪伪还是日本人,在上海这一方地,这么快的立住脚,季云卿出力不小。
“看看,今天就换我了~”安明正笑得一脸欠打,“要还是林沛那个变态,你小子能这么舒服地坐着么?”
“成~别废话,有酒么~”杨慕初心里微微松了口气,龇牙咧嘴。
“知道你好这口,带着呢~”安明正翻翻白眼,摸出一个随身酒瓶,给杨慕初喂了两口。
“呸~”杨慕初摇摇头,挣扎了下,“手别抖啊!弄我伤口上了~疼死了!”
“切~你小子别得寸进尺啊。”安明正没好气地收回酒瓶。
杨慕初舔了舔干得脱皮的嘴唇,“问吧,你不是来审我的么?”
安明正一抬屁股坐在桌上,“我说,你这事啊,其实也没啥。毕竟他李铭萃没有真凭实据。不过……你小子是挺可疑的~”
“呸~”
“诶诶,你急什么。我说李铭萃觉得你可疑。我就事论事,老爷子在土肥原先生面前说的话,不过是客套话,也保不了你多久。他李铭萃就能一直关着你,折磨人的方法可不止鞭子啊。”
杨慕初皱皱眉,自己不是可疑,李铭萃的怀疑全是真的。
“要我说,还是只有找老爷子!”安明正说道。“不过要老爷子亲自出面保你!”
杨慕初闭了闭眼,季云卿在土肥原次郎和整个76号面前都有分量。可是,季云卿老奸巨猾,晓江的单单凭杨慕次夫人的身份恐怕难以说动他。
阿次!杨慕初瞬间想到杨慕次快回来了!不!不行!他受过那么重的伤,恐怕……季云卿没那么好对付!
“喂~”杨慕初抬抬下巴,“再给我喝两口酒~”


杜旅宁翻看着手里的资料,看着坐在对面的俞晓江。
“易邨生同意了~看来这次我们配合得不错~”
“让易邨生放了杨慕初。”俞晓江冷声道。
“不行~”杜旅宁摇摇头,“虽然易邨生同意了,但是我们不能完全相信他。如果让他救杨慕初,就直接把杨慕初暴露了。对你们对我们都不好。”
“可是~”俞晓江皱皱眉,“杨慕初从来没有经过熬刑的训练,他恐怕撑不了多久。”
“呵~”杜旅宁笑了,“你到底是担心杨慕初还是担心他的忠诚?”
“我相信杨慕初。”
杜旅宁点点头,“我也相信他。”
“可是……我也担心他!如果杨慕初有什么事……”俞晓江突然收了口。
杜旅宁微微眯了眯眼,“如果杨慕初有事,你不知道怎么跟阿次交代吧。”
“……”俞晓江默然。
“杨慕初要回来的消息,不是你们散出去的么?”杜旅宁声音有些许颤抖,“阿次还活着?”
“是~”
“……呵,臭小子!”杜旅宁抬手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复杂的笑容,“我就知道他没那么容易死!”


楼主 烟火星辰  发布于 2013-03-30 21:56:00 +0800 CST  
“处座~”俞晓江叹了口气。
杜旅宁手指摩挲着酒杯,“既然杨慕初回来了,那么就让他用杨氏大老板和金龙帮老大的身份去找季云卿。杨慕次夫人做不了主的事情,杨慕初可做的了主!”
“只是不知道阿次的状况好不好,能不能……”俞晓江微微叹息。


“嘟……”
汽笛声隆隆。
今天的和平码头异常忙碌。
俞晓江静静坐在车里。从来都被称赞冷静的俞晓江,有些难以平静。

“阿初学长~马上就要靠岸了。”谢知秋看着人头攒动的码头说道,“我以为沦陷的上海会萧条凋敝,谁知道她依旧这么热闹。”
杨慕次没有说话,微微笑了笑。这个女孩应该大哥的学妹吧,把自己错认成大哥。不过正好,反正自己也是以杨慕初的身份回来的。
“你应该毕业很久了吧~怎么现在回来了?”
“我……”谢知秋微微叹了口气,“我已经在英国中央医院工作了几年了。本来我也不想回来的,可是奶奶病了,我必须回来。估计……也回不去了吧。”
杨慕次皱皱眉,他直觉谢知秋怕不是普通人家。

“嘟嘟……”船靠岸了。
杨慕次慢慢带上帽子,拿起一根文明棍,一副英伦绅士打扮。提着一个皮箱,慢慢站起来。
“再会了~”杨慕次对谢知秋点点头。
“阿初学长~”谢知秋喊竹杨慕次,“这还没上岸呢,你就这么着急甩掉我啊~一起啊。”
谢知秋一脸自然地上前挽过杨慕次,不动声色地扶着杨慕次走上甲板。
杨慕次心底有些感动。
“学长,回上海后,我会留在一家私人医院当医生,这是我的地址。你抽空来看看我。”谢知秋递给杨慕次一张名片。
“您……”谢知秋欲言又止,“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您的状况真的不太好,你自己也是医生,您……”
“谢谢,我会的。”

“阿次~”俞晓江透过车窗看着站在码头的清俊男子。
俞晓江抬手捂住嘴,拼命收回眼泪。
她从来没有杨慕初的执着,站在湄公河岸的时候,她以为从此已是天上人间。她以为没有说的话,永远埋在心底。
犹恐相逢是梦中,俞晓江恍然地推开车门。她多想放纵地奔过去,紧紧地拥抱他。
可是,不可以。俞晓江是杨慕次的妻,但是杨慕次却成了杨慕初。

“大哥~”俞晓江的声音还是有一丝藏不住地颤抖。
杨慕次看着俞晓江,露出一抹轻轻浅浅的微笑。他声音低哑,他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
“晓江~”
俞晓江快步走过去。
杨慕初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拥了拥俞晓江。“我回来了。”
俞晓江眼角的泪瞬间滚落。
“大……阿次呢?”杨慕次皱眉,大哥怎么没来?
“大哥~先上车吧~”俞晓江握住杨慕次的手,“我慢慢告诉你。”
杨慕次点点头,抬步先前。
“你……”俞晓江看着杨慕次不太自然的左腿。
“没事,我有带这个~”杨慕次摇了摇文明棍。
俞晓江觉得喉咙被哽住一般。她深吸一口气,扶着杨慕次上了车。

“阿次~”俞晓江看着杨慕次一脸倦容,有些不忍心,“阿初被抓了~”
“什么!什么时候?”杨慕次不敢置信地瞪着俞晓江,“为什么先前不告诉我!”
俞晓江摇摇头,“就是这两天,你在船上,和我断了联系。”
杨慕次胸口一起一伏,胸口一阵闷痛,他抬手攥紧了领口。76号!他不敢想象大哥要怎么熬过76号的酷刑,要忍受如何的折磨!大哥,对不起,如果,不是阿次……您何至于此!

“阿次~”俞晓江担心地看着杨慕次。
“我们怎么救他?”杨慕次了解俞晓江,也相信俞晓江一定有一些安排。
“需要杨慕初,杨氏大老板的身份去和季云卿谈。请他出面保人。”俞晓江说道,“只是……你,你能坚持么?你的身体……”
“我可以……”杨慕次打断俞晓江的话,“备上礼物,我们现在就去找季云卿。”
俞晓江点点头,“礼物已经备好了。”

“谢谢~”杨慕次知道俞晓江办事向来妥帖,“晓江,你现在杨氏和金龙帮的一些情况告诉我,还有资料你带来么?咳咳咳~”杨慕次有些急,不住的呛咳起来。

“阿次~阿次~”俞晓江有些无奈的叹口气,她握住杨慕次冰凉的手,极力放软了声音,“你歇一歇。先歇一歇,好不好?”
俞晓江轻轻揽过杨慕次,让他倚在自己怀里,以尽可能舒服的姿势。
“阿次~歇一歇,到季公馆还有一段路。你脸色不好,先睡一觉,我再告诉你。好不好~”
杨慕次愣了愣,还是顺从地靠在俞晓江肩上。杨慕次轻轻阖上眼,他知道季云卿没那么好对付,自己的确需要精神好一点。
“晓江~记得快到了,叫我~”杨慕次声音慢慢低下来,一路劳顿,他的确很倦很倦了。
“好~”

楼主 烟火星辰  发布于 2013-03-30 21:56:00 +0800 CST  
第十五章

上海季公馆
季云卿微眯着眼,斜倚在黄木椅子上,听着小兰春唱着苏州小曲。
“干爹~杨慕初来了。”季云卿的干儿子钟春煜恭敬道。
“恩~”季云卿随意应了一声。
“彩霞映绿波哪啊春风湖面吹呀,啊水是丰收酒湖是碧玉杯……”小兰春眼波流转,分外妖娆。
钟春煜点点头,对站在一旁的洪三宝挥挥手。
季云卿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等等!”季云卿挑挑眉,“你刚才说谁?杨慕初?”
“是的,干爹。”
“哈~”季云卿脸上的肉往中间一挤,笑出声来。“啧啧,真是兄弟情深啊。这杨慕初不是去英国了么?为救兄弟,回来啦?不对啊,来得也太快了!告诉他,我不在~”

“杨先生,请回吧~先生不在。”洪三宝说道。
“哈……”杨慕次冷笑一声,朗声道,“青帮开门收弟子,在下是来拜师的!”

季云卿闻声,站在窗前的看着楼下的那个人,心中不禁升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杨慕初,年纪轻轻,但在上海滩也算是人人皆知。以前他也和杨慕初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便觉得此人绝非池中之物。
“让他走,我季云卿不敢收这样的徒弟。”

几个身穿黑色褂衫的人拦在杨慕次和俞晓江面前,“杨先生请回~”
杨慕次没动,慢慢抬眼看向二楼。
季云卿微微退了一步,随即又懊恼地站定,自己刀山火海这么多年,怎么还怕了一个毛头小子。

洪三宝的眼睛在俞晓江身上上下瞟了瞟,俞晓江一身贵妇装扮,极具风韵。
“请回~两位”洪三宝边说还把粗黑的大手向晓江伸去,趁着推攘揩油。可是他的手还没碰到俞晓江的衣角,就被一根手杖重重打下。
“啪~啪”
杨慕次冷着脸,就着手杖,一棍打在脏手上,一棍敲上了洪三宝的脑袋。
“放肆!”杨慕次呵斥道。

“你……你……”洪三宝捂住额头上的大包,“妈的,给我轰出去!”
一群人正想动手,又听杨慕次看着二楼道,“季先生如今在上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是还是比不得当年杜月笙的一半风光~”
“放屁!”洪三宝和周围的青帮弟子听到杨慕次这话都着跳了起来,污言秽语的喝骂起来。
“妈的,你一个瘸子还敢到这里撒野!”
俞晓江微微眯了眯眼,咬了咬唇,杨慕次知道这是晓江生气的表情。他一把按住俞晓江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俞晓江微微皱了眉,转脸就红了眼眶,不禁哭出声来,“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俞晓江一副娇滴滴的样子,洪三宝舔了舔嘴唇,抬手就想去拉俞晓江。

“住手!”一个威严的声音从里面传过来。
钟春煜小跑出来,抬手就扇了洪三宝一耳光。“没眼的东西!滚~”
钟春煜笑着对杨慕次点点头,“杨老板,先生请您进去。”
杨慕次松了口气,揉了揉心口,和俞晓江往内堂走去。

“诶~夫人请留步。”钟春煜笑得灿烂,“男人之间的事情,女人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杨慕次对钟春煜笑了笑,从怀里取出一把枪,放在俞晓江手里,“晓江,回车上等我。谁敢欺负你,扣扳机就好。”
钟春煜微微变了变脸色,“啊~这个杨先生放心。,他们不敢乱来。”
俞晓江点点头,担忧地看了杨慕次一眼,转身回到车上。她明白这是杨慕次留给她的暗示,季云卿的路如果走不通,他就要鱼死网破!
杨慕次对钟春煜摊了摊手,示意身上没有武器。
钟春煜眼珠转了转,对杨慕次做出有请的手势。

季云卿坐在酸枝木的椅子上,手里端着一盏茶,看着眼前这个人。
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身体显得颇为清瘦,脸色青白,毫无血色,而且似乎腿不太好使,走路拄着一根紫檀木的手杖。这么一个看着病怏怏的男人,却有一种凛冽清冷的傲气。自己一向得意的义子钟春煜也完全被他压了下去。
季云卿微皱一下眉头,放下手里的茶碗,“杨老板?”
杨慕次微微一躬身,“在下杨慕初。前来拜访先生。”
“哈~听说杨老板去年就去了英国发财,怎么又回来了?”


楼主 烟火星辰  发布于 2013-03-31 21:53:00 +0800 CST  
“阿初说了,前来拜师~”杨慕次笑了笑。
“哈哈~拜师?”季云卿大笑,“杨老板,真会说笑。您是金龙帮的老大,要拜倒我的门下?”季云卿不要猜都知道,杨慕初想让自己作为他的师傅,去当杨慕次的保人。

“呵~现在上海的局势不好,各帮各会都没有以前的风光,只有您季先生门下的弟子才能谋一条财路。”
“哈~”季云卿皱皱眉,“可我刚才可听杨老板说季某比不得他杜月笙当年的一半风光啊~”
“难道不是么~”杨慕次笑了笑,
季云卿挑挑眉,点头承认,他盯着杨慕次苍白的脸色,没有说话。

杨慕次觉得疲倦和疼痛正在一点一点,慢慢蔓延到四肢百骸。他微微踉跄了一下,深深吸了几口气,暗暗掐着手心,竭力保持着清醒。
季云卿慢悠悠地说道,“怎么,杨先生可有良策?”
杨慕次勉力扯出笑容,“先生比不得当年杜月笙‘上海皇帝’的名望和地位,主要有几点。一、先生不如杜月笙得人心。”
季云卿暗了脸色,他和日本人合作,支持76号,当然得不到多好的赞誉,不光如此,还因为这个,多次被所谓的锄奸队暗杀。
“二、先生的生意做得太小了。”杨慕次说道。
“怎么讲?”
“盛世古董,乱世黄金。先生明智,炒金也是大赚了一笔,哦,还有烟土生意也是得利。可是,先生要养这么大帮子人。这些收入也有些紧张吧。”
季云卿,敛了眼神,这个杨慕初倒是把自己摸得清楚。
杨慕次咳了两声,“先生比一比其他人,不觉得凭您的地位,赚得太少了么?说句自大的话,您一年的收入还比不得在下。”

季云卿挑挑眉,“杨老板会做生意,上海滩人人皆知。”
杨慕次笑了笑,“战事爆发后,上海受到重创,近五千家工厂、作坊的设备被毁坏,七成的工业瘫痪。可是,如今的上海,您看,苏州河一水之隔,一边是炮声震天,一边是笙歌达旦。租界内是电炬彻夜通明,而闸北却是火光映天!在下说先生生意做得小,是指您的范围太小,现在上海滩赚钱的生意可全在租界那一小块地皮上!”
“哈~杨先生远见。可是……”季云卿笑了笑
“杨氏在租界还算有几处生意和关系,阿初愿给先生搭线架桥。”杨慕次一躬身,“只求先生救一个人。”

季云卿沉默半响,“那李铭萃一口咬定令弟是军统特务,季某怕有心无力。”
“其实在下实为先生计!”杨慕次说,“特工总部主任易邨生是先生堂下弟子,先生如今地位,怕也离不开您这位高徒的周旋。而李铭萃和易邨生争权已久,舍弟一向和易邨生联系密切,李铭萃囚禁舍弟,怕也是为了打压易邨生。如果真的让李铭萃得了势,把易邨生搞下了台……”杨慕次看着季云卿,露出一抹笑容,“先生恐怕连现在的钱权也要大打折扣!”

季云卿蹙起了眉头,却没有说话,慢慢端起茶盏,啜饮,不动声色。
杨慕次咬了咬唇,汗水从额际大滴大滴地滚落。不管是自己还是大哥都没有精力和时间跟季云卿这样耗着!

“呵~您比不得杜月笙,还有个原因就是您的胆子和他差得太远!”杨慕次激到。
“放肆!”季云卿一拍桌子,冷哼道,“你不是要拜师么?得有点拜师的样子吧!”

杨慕次愣了愣,深深吸了口气,松开手杖,慢慢将右腿屈下去,然后将左膝轻轻虚贴着地面。
季云卿看了杨慕次一眼,慢慢喝茶。
大理石的地面冰凉如铁,受过伤的腿如同跪在钉板上一般疼痛。豆大的汗水爬满了杨慕次苍白的额头。他紧紧咬着牙关,不再多说一个字。

季云卿喝完了茶,慢悠悠地说,“茶喝完了~”
钟春煜点点头,把一盏茶递给杨慕次,轻声说道,“拜师茶~”
杨慕次咬了咬嘴唇,将茶盏奉在头顶,“弟子杨慕初恭请师傅喝茶。”

“哈哈哈~”季云卿很得意,这般桀骜之人屈膝一跪,他觉得有种驯服骏马的成就感。
季云卿接过杨慕次的茶,“有你这么个兄弟真是杨处长的福气。”
杨慕次扯出一抹苍白的笑容,微微松了口气,这一关是过了!


楼主 烟火星辰  发布于 2013-03-31 21:53:00 +0800 CST  
季云卿一口饮尽杯中茶,振衣而起,拍了拍杨慕次的手,“走吧,去保你兄弟出来!”

“杨先生~”钟春煜赶紧上前,架起杨慕次。钟春煜感觉手心所触,一片濡湿。
“您还好吧~”钟春煜皱了皱眉。
“没事~”杨慕次感激地笑了笑。



土肥原次郎站在窗口,看着一脸黑色轿车缓缓驶出署长府。
他认可李铭萃的怀疑,但是偏偏他们找不到理由再拘禁杨慕次。杨慕初回来了,还请动了季云卿作保。呵,看来这两兄弟都不是好相与的。至于,越南那边,佐藤云子昨天还发来一切如常的电文。只是……这杨慕初回来得有点太及时了吧,而且杨慕初的身体像是出了大状况,一个在英国的医生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呢?
土肥原次郎用拇指轻轻摩挲着嘴唇,陷入思考。完全没有注意到隔壁房间,有个美丽的女人同他一样,注视着离开的车辆,玲珑有致的身体贴着玻璃窗,两手撑在身边,眼神一往情深……


“阿次~我先让人送你去医院,我去接阿初。好不好?”俞晓江帮他擦拭额上的冷汗。
杨慕次微微阖着眼,养神,一只手死死攥成拳头。他固执地摇摇头,“不行,我得亲自去接大哥出来。这里是76号,我怕有变数。”
“有我在,不会有事的~”俞晓江温言安慰道。
杨慕次虚弱地笑笑,“如果不是因为我,大哥怎么会受这些苦,他早该和嫂子他们避乱英国。我必须亲自看着大哥平安出来,要不然……我……”
“阿次~”俞晓江叹了口气,拉过杨慕次的手,一根根展开他的手指,让他握住自己的手。
“你知道么?阿初他决心替你潜伏,是因为他觉得你的被捕是他一手造成的错误。”
“怎么会?”杨慕次回头看着俞晓江。
俞晓江心痛地看着杨慕次瘦削惨白的脸,“阿次啊~你们为什么都要把所有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呢?这样太沉重了。”
……



极斯菲尔路 76号

昏黄的走廊,杜旅宁习惯性地皱着眉。
“哒哒哒~”
前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三个人。
女人高跟鞋的声音,士兵军靴的声音,男士皮鞋的声音,等等,还有木棍杵地的声音,那个男人的腿脚不方便。杜旅宁阴沉着脸,转过走廊。
忽然间,他有一种恍然的熟悉感。

……
俞晓江微微扶着杨慕次向自己走来。
“老师~”笑容绽放在杨慕次脸上。
杜旅宁皱皱眉,看着杨慕次因为任务受伤,还不太利索的左腿,“看你一天到晚还活蹦乱跳的!”
那时候他才二十一岁,一个半大孩子,犟头犟脑。偏偏自己最喜欢他那一股子劲儿,喜欢他的干净。可是,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开始骗他了吧,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和自己站在不同的船上。
……

“哒哒哒~”
杜旅宁看着杨慕次,一步步走过来。
“哒~”杜旅宁沉默地站在杨慕次和俞晓江面前。

“杜顾问!”士兵向他行礼,“这是来接杨处长出去的。”

杜旅宁点点头,一直注视着杨慕次的眼睛,呵~十年~过了十年,明明他心底藏了那么多隐秘,他的眼睛还是那么干净。

杜旅宁轻声笑了,伸出手,“杨先生,好久不见。”
杨慕次似乎微微愣了愣,上前握住杜旅宁的手。
“好久不见~”他的声音有点抖,他的手很凉。
杨慕次躲开杜旅宁鹰隼一般的目光,微微抿了抿唇。

“你下去吧。”杜旅宁对士兵挥挥手,“哈~我和杨先生是旧识,我带他们去接阿次。”
“那有劳杜顾问了~”俞晓江微笑,一如既往地优雅得体。
呵,看看,阿次,在这方面,你比俞晓江差远了。杜旅宁没有说话,笑了笑,扭身带他们往前走去。

“阿次~”易邨生一脸笑容地推开牢房的门。
杨慕初坐在地上厚厚地草甸上,抬头看着易邨生,“怎么又换你了?”
“嘿~说什么呢?”易邨生挥了挥拳头。“我是来放你出去的!怎么,这牢饭真好吃得你流连忘返了啊!”
杨慕初翻翻白眼,站起身来,扯到了伤口,咧了咧嘴,“走吧,审讯室说话。喂,带酒没啊?”
“嘿~”易邨生无语,“你是被打傻了吧~”
易邨生绕着杨慕初转了两圈,“我看这下手还不够狠啊~怎么就傻了~”
“真的要放我?”杨慕初皱了眉,“为什么?”
“哈,我大师傅季云卿要保的人还没有保不出来的!”易邨生笑道。
“季云卿?”杨慕初愣了愣,是他?不对,没有自己命令,他不会枉动。难道……
“季云卿为什么保我?”杨慕初声音发颤。
易邨生笑了笑,“你大哥杨慕初去找了老爷子,现在你大哥可是我师弟了!”
阿次!阿次!
“打开!快给我打开!”杨慕初一把将易邨生拉过来,把带着手齤铐的双手凑到他跟前。
“嘿嘿嘿~这会子急了。”
“快点!”

杨慕初根本顾不得易邨生为他准备地干净衣物和伤药,他草草擦了把脸,套上外套挡住自己被皮鞭撕烂的衬衫。飞快地走向会客厅。

“阿次~你看谁来了。”杜旅宁迎上去。

楼主 烟火星辰  发布于 2013-03-31 21:53:00 +0800 CST  
杨慕初完全没有听到。他怔怔地看着坐在沙发上那个自己有着一样面容的男子。他瘦了许多,苍白了许多,他的状况不好,他的手臂似乎因为忍痛而轻微颤抖。
杨慕次慢慢地撑着手杖站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大哥,看着他从来姿容整洁的大哥,被鞭子撕裂的衣衫沾染血污。大哥!
杨慕次微微动了动嘴唇,但哽住了喉,根本发不出声音。
但是杨慕初读出了他的话,他看到杨慕初的眼睛慢慢渗出泪水。

杜旅宁皱了皱眉,上前拍拍杨慕初的肩,压低了声音,“提醒你一下!这里是76号!”
杨慕初猛然回头,血红的眼睛看了看杜旅宁,心中一跳。
他慢慢走到杨慕次身边,努力平息地呼吸。他轻轻像杨慕次点点头,像每一个恭敬乖顺的弟弟一样,轻轻唤了声大哥。

俞晓江上前,挽住他的胳膊,泪水噗噗落下,“阿次~看他们把你打成什么样子。”
俞晓江又转脸看向杨慕次,“大哥,我们赶紧走吧!这个地方,我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杨慕次模糊地应了一声。他们没有说话,他们也没敢说话。

三人慢慢走出76号。
杨慕次走在前面,俞晓江挽着杨慕初跟在后面。杨慕初看着杨慕次清瘦的背影,看着他艰难的步伐。
阿次啊~你到底受过多少痛苦和折磨!
“唔~”杨慕初死死咬住自己的拳头,他害怕自己直接哭出声音来。
杨慕次回头,看着自己大哥通红的眼。
俞晓江轻轻握了握杨慕初的手,微微垂下头,任眼泪滴落手背。

然后,他们沉默地走出76号。
阿福赶紧上前,扶着杨慕次坐进车里。
杨慕次有些喘,他快要撑不住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大哥坐到自己身边。
“阿福~开车!”俞晓江急道。
“阿次~”杨慕初握住杨慕次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看着豆大的汗水顺着杨慕次尖削的下颔滚落。
杨慕次努力露出一抹笑容,他的声音很轻。

“大哥~我回来了!”

杨慕初一把将阿次揽进怀里,兄弟两人紧紧拥抱着。

这个拥抱他们等了太久了!杨慕初想起,分离前的那个拥抱。
那是39年的冬天,他们在香江边告别。
“阿次~答应我,千万要活着回来!”
“大哥,我答应你。”
他知道,阿次不会骗他的!他就知道阿次总会回来的!

“阿次~”杨慕初声音发哽,“大哥带你回家~”

杨慕次感觉有东西不断不断流下来的从眼睛里流下。
“大哥,阿次说过永远不会骗您,我答应过你的,我会回家的!”杨慕次轻轻地说着,他的眼睛疲倦地合起来,好久没有的一种放松。

是!是!我知道,你不会骗我,你会回来的。就算一路怎么辛苦,怎么疼痛,怎么兜兜转转……
杨慕初觉得畅快极了,重重压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被阿次亲手搬开。会好的!一起都会好起来了!

可是,他感觉到脖子有微微地濡湿,那是什么呢?是阿次的泪么?可是为什么,泪有这么疼痛的味道,像极了血的腥味。
他看到俞晓江睁大的双眼。听到俞晓江的呼喊。
阿次!
阿次!
……

楼主 烟火星辰  发布于 2013-03-31 21:53:00 +0800 CST  
第十六章

“啪~”
无影灯打开发出声音。
丛峰看着这张熟悉的脸由于灯光而显得更加青白。他有一肚子的疑惑,但是他完全没有时间去弄弄清楚。

“情况怎么样?”丛峰问。
“咯血的情况已经停止,但是气道阻塞、呼吸异常、大动脉搏动消失,心跳微弱!”
丛峰眉峰紧蹙,“马上清除气道异物,切开气管,马上给氧,进行心肺复苏!准备监视器,呼吸机!准备进入抢救!”
丛峰收回听诊器,急忙对护士说道:“准备病危通知书,马上签字!”

“滚开!”
杨慕初一把打落护士递给他的病危通知书,他根本没来得及处理身上的鞭伤,衣衫破烂,满身血垢,赤红着双目,显得异常凶神恶煞。
“阿初!”俞晓江上前拉住杨慕初,“阿初!你别激动!这是医院程序而已。你要相信丛峰!相信阿次!”
杨慕初靠着墙壁,身体不断发抖。他狠狠地瞪着手术室的门。然后无力地滑坐到地上,死死抱住自己的头。
“阿初~阿初~”俞晓江根本架不住杨慕初,跟着他滑坐到地上,她安抚地拍着杨慕初的肩,“别怕,别怕。不会有事的~”
“不!不行!”杨慕初猛然抬起头来,“我要进去!”
杨慕初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想推开手术室的门。
“阿初!”俞晓江吓得一把抱住杨慕初,“阿初!你冷静一点~丛峰在里面,你帮不上什么忙的。”
“我也是医生!”杨慕初吼道,双目欲裂。
“……”俞晓江咬了咬牙,冷下声来,“你忘了刚才丛峰说什么了吗?你喝酒那么厉害,现在还拿得稳手术刀么?”
“……”
杨慕初瞬间无言以对。长期酗酒,他能感觉到他的手灵敏度大大下降,何况其实他又怎么敢给阿次动手术?怎么敢用手术刀平静地划开自己弟弟的皮肉?


手术室很安静,按压声及监视器的声音突出得让人觉得恐怖。
丛峰的双手掌根重叠,手心贴着杨慕次的胸骨,快速按压,做着心脏复苏。
“肾上腺素8毫克静滴,准备吊瓶!”丛峰吩咐道,一边不停做心脏复苏。
阿次!阿次!坚持住!坚持住!

“你快点啊!”丛峰见护士手忙脚乱还没有开始,怒吼道。
“可是……丛医生你看~”护士拿着吊针急得一头汗,“推不进去~”
丛峰眼皮一跳,杨慕次的手臂上有密密实实的针眼,这是长时间注射毒品,导致静脉血管的内膜瓣出现了问题。
“快!大静脉血管进行静脉推注1毫克!”丛峰果断道。
“是!”
药水被推入血管,可是毫无起色。杨慕次安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
“打完心三联,呼三联!”
“气管插管……”
丛峰的脸上已滴下了汗水。

“嘟~”
仪器发出啸叫,心电监护仪一阵激烈的波动,然后划出一道恐怖的直线。
“没有心跳了!”助手惊叫道。
“丛医生!病人没有心跳了!”
不!不要!丛峰瞪大了眼。

“砰!”
手术室的门被人大力推开,杨慕初红着眼,死死地瞪着监视器上的直线,不停的喘着粗气。杨慕初的手死死握着手术室的门,手指因为极度用力而发白,指甲盖一个个断裂。
“阿次~”俞晓江看着手术台上苍白的、毫无生气的杨慕次,踉踉跄跄地走到手术室门口。

“强心针!电击!”杨慕初的声音嘶哑,像是被人扯烂的嗓子。

丛峰一怔,立刻喝道,“肾上腺素,心内注射1毫克!”
护士飞快地进行注射。
丛峰拿起电除颤,喝道“让开!”

杨慕初木然地站在一侧,死死地把住门框,支撑自己的身体。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术台上那个有着和自己一样面孔的人。
为了方便手术,杨慕次的衣服被褪去。他脸色煞白,身上伤痕斑驳,陈旧的鞭痕交错,肩头有一个狰狞的子弹旧坑,手臂上有一道深深的子弹疤痕。几处关节有些许凹陷,丑陋的疤痕,应该是被硬物创伤或者强行掰断然后接上的。

“嘭!”
像是打在杨慕初的心里。疼得发木,疼得呼吸都不敢用力。原来,我的失误让他受了这么多苦……


楼主 烟火星辰  发布于 2013-04-04 19:16:00 +0800 CST  
杨慕次现在很瘦了,单薄的身体在电力的作用下一个大幅度的起落,像是一片枯落的树叶被风激起,然后无力地落下。
“嘭!”
与大幅度起落的身体相反的是监视器上些许波动的线条。

“丛医生……不行了。”助理轻声说道。
丛峰抬起眼,看了杨慕初一眼。
杨慕初身体开始发抖。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张惨白的脸。
老天,你是在惩罚我么?让我以为已经被救赎的时候,又这样彻底地拿走我所有的希望。

“继续抢救!”丛峰回过头,继续按压。
“再打一次心三联!肾上腺素、阿托品各1毫克!利多卡因5毫升。”丛峰吩咐道,他不能放弃,如果他放弃,会彻底击溃杨慕初。

杨慕初怔怔地站着,手术室里除了丛峰的按压声,只有监视器单调的声音。
嘟……嘟……
汗水从丛峰额头滑落,抢救是件非常非体力的活,丛峰的体力也快到极限了,护士帮他擦拭脸上不住下滴的汗水。
“嘟嘟~”
杨慕初像是突然被惊醒一般,挽起袖口,迈步走到丛峰身边。
“我来!”
其他救护人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杨慕初已经换下了累得够呛的丛峰。

杨慕初手下有节奏地按压着,目光不断在监视器和杨慕次苍白的脸上来回。
阿次!求你!坚持住! 坚持住!
整个手术室笼罩着死亡的气息,仿佛死神已降临。

“现在多少分钟了?”丛峰问道。
“40分钟!”
“注射呼三联!”丛峰暗下声音,“最后一次。”
俞晓江心跳狂跳,看向丛峰。持续60分钟的心搏骤停,心肺复苏无效者,可停止抢救,宣布死亡!她不敢想象,阿次在她眼前这样离开。

杨慕初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手底不停的按压。
时间一点点流走,十分钟过去了,丛峰看着毫无血色的杨慕次,声音暗哑,“阿初,不用按了……”

不!不要! 还有时间!再给我一点点时间!
杨慕初轻轻摇了摇头,他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他露出从来没有过的,一种企求的眼光,他不甘心!不甘心!

俞晓江闭了闭眼,泪水迤逦而下。
助手和护士们也轻声叹气,杨慕初的努力只是徒劳无功,何必呢?
丛峰暗叹了口气,看了看时间,“阿初,停下吧!”

“不!还有时间!还有时间!”杨慕初摇着头。
俞晓江听着杨慕初沙哑的声音,看着他衣衫凌乱,身上还有血污的背影。看着杨慕次仍旧毫无知觉地躺在手术台。她转过身子,不想再看。痛!真的太痛了!

“阿次~”杨慕初的声音嘶哑。
阿次!回来!回来!
阿次……回来……

没有人再说话,安静极了。只有杨慕初近乎疯狂地抢救发出的声音,只有眼泪跌落地面的声音。

……

“嘟……”
“有心跳了!”一个护士兴奋的喊道。
杨慕初双眼直直地盯着监视器。那条线开始轻微地波动。
丛峰也看见了监视器线条上的波动,“呼吸能力开始恢复了!阿初!开始恢复了!”丛峰对着杨慕初大喊。
丛峰飞快凑上去,让助手接替杨慕初,继续按压。
杨慕初似乎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他被丛峰推开,呆立在一侧。

“嘟……嘟……”监视器跳动的声音对手术室里的人来说,比任何音乐都要美妙。

阿次!
杨慕初看到杨慕次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原先苍白的面孔有了一丝气色。

“撤掉气管插管。高浓度输氧吸入,保持血氧饱和度95%!”丛峰兴奋地吩咐道,眼睛紧紧盯着监视器。
十分钟过去了,监视器上的曲线虽然波动很小,但还是一直持续地起伏着。
“好!停止按压!”丛峰挥了挥手。

“没事了~”俞晓江带着一丝哭腔的声音惊醒了杨慕初,杨慕初愣愣地看了俞晓江一眼,终于反应过来。
阿次回来了!阿次,还在!
绷紧的心身终于松了下来,身体的疼痛也开始叫嚣。杨慕初脚下突然打了个趔趄,整个人往后仰去。
“阿初!”俞晓江一把扶住杨慕初,“怎么了?”

丛峰回过头,看着杨慕初乱七八糟的一身,安慰地拍拍他的肩,“放心,没有大碍了。剩下的交给我吧!你……赶快去处理一下,伤口不要发炎了!”


楼主 烟火星辰  发布于 2013-04-04 19:16:00 +0800 CST  
……
丛峰见杨慕初似乎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叹口气,“保重自己。阿初……相信我!”
杨慕初木然地点点头,由俞晓江搀扶着离开。



越南河内
夜幕已然降临,路上没有一个人。
郭明阳叼着一根烟,蹲在一堵矮墙上。看着刘阿四走过来,一把跳下来。
刘阿四拿着两支酒,递给郭明阳一瓶。
郭明阳张嘴咬下瓶盖。
刘阿四拿起自己的酒瓶,两个手指头一捏,直接用手指撬开了瓶盖。
“嘿~”郭明阳惊道,“小子,不错啊!”
“呵~”刘阿四笑了笑,“江湖人的雕虫小技而已。”
郭明阳笑笑,举起酒瓶,“来~”
两只酒瓶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哈~好酒!”郭明阳笑道,“哎呀~还是你对我脾气。你家二先生,啧啧,那个花花肠子,心思七拐八拐的,有时候气得我想抽他!”
刘阿四皱皱眉,不太高兴郭明阳的说法,仰头喝下一口酒,“我刘阿四一辈子就佩服两个人。就是老板和二先生。二先生是条好汉!”
“谁说不是呢?”郭明阳点点头,“听你说,那小子以前身手枪法都是一顶一的好,现在……可惜了……”郭明阳感慨道,仰头喝酒。
“啪~”
刘阿四拉枪上膛,微微眯了眯眼,冷声说道,“我会让那个女人用命来还的!”

漆黑的道路被车灯照亮。
“来了!”郭明阳挥了挥手。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影在昏黄的月色下摇动。

“八嘎!”土肥原次郎破口大骂。脸色黑得吓人。
佐藤云子死了,死于意外车祸。
越南多雨,山路险要,佐藤云子为了追踪线索,夜里驱车。结果连人带车翻落山崖。据说本来只是受了重伤,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竟惹了耗子窝。佐藤云子竟这么活活地被山里的大耗子咬死,被发现的时候,她被一群沾满血迹的老鼠密密麻麻包围了身体,只剩下一个被咬掉耳朵和一只眼睛的脑袋露在外面。

“呵~”李铭萃轻笑,“看看~后悔了吧!佐藤云子这不是死了么?杨慕次绝对有问题!”
土肥原次郎恶狠狠地回头瞪了李铭萃一眼,“是死了!可是毫无作用!现在杨慕初和杨慕次都在上海!找不到他们一点儿证据!”
“哈?证据!”李铭萃摇摇头,“次郎,把杨慕初、杨慕次通通抓起来!”李铭萃嘴角勾了勾,眼神阴郁可怕,“他们不是兄弟情深得很么?我有办法让杨慕次张口。”

土肥原次郎闭了闭眼,一只手按揉着太阳穴。“不能妄动。我说过76号不止有一个内鬼!更何况杨慕次是季云卿保出来的,才放了人又抓,这不是明摆着打季云卿的脸么?”
“怎么?季云卿他就是一个流氓大亨而已,还怕了他?”
土肥原次郎叹了口气,“琪官儿,杀了所有你不喜欢的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高位者,要会的是制衡。”
土肥原次郎默默站起身来,“不过,这个杨慕初……明明是在英国修身养息,为什么一回来就住了院?恐怕有人玩了一把李代桃僵,偷梁换柱的好戏!”
李铭萃皱了皱眉。
“呵~”土肥原次郎笑了笑,“暂时放一放吧~什么时候我得去探望一下杨老板。”

楼主 烟火星辰  发布于 2013-04-04 19:16:00 +0800 CST  
阳光轻轻照进来,流到地上、病床上。苍白的脸被阳光镀了一层金,看着气色好了些。
杨慕次的大半张脸被氧气面罩盖住,只露出漂亮的眉眼,显得格外地稚气和脆弱。
俞晓江看着抬起手,手指小心翼翼地滑过他乌黑的眉,紧闭的双眼,深深的眼褶,纤长的睫毛。
俞晓江的手很凉,所以也摸不出杨慕次的温度。
她看着仪器上稳定波动的曲线,暗暗松了口气。

“吱呀~”
门被轻轻推开,然后又被来人轻手轻脚地关好。
俞晓江回头,看到来人怔了怔,迅速用双手抹了把脸,站起身来。轻声问道,“您怎么来了?”
杜旅宁放下一大袋子的水果吃食。淡淡应了一声,探头看了看杨慕次的状况,微微地叹了口气。
“杨慕初呢?”杜旅宁问。
“哦~他也有伤,他在隔壁休息。”俞晓江说道。
“休息到现在?”杜旅宁挑挑眉。
“医生给他打了一针安定。”
“哼~还要打镇定剂么?”杜旅宁轻笑。
俞晓江皱皱眉,“阿次……当时很危险。他吓坏了,很激动。”
杜旅宁抬手给杨慕次掖了掖被子,覆上杨慕次的额头,试了试温度。

“你来干什么?”一道冷冷的声音。杨慕初看见杜旅宁,沉下脸。
“阿初,你没事吧?”俞晓江问道。
杨慕初摇摇头,迈步走到杨慕次床前,看了一会儿,微微松了口气。
杜旅宁看着杨慕初的样子,笑了声,“终于被救赎的感觉么?”
“是~”杨慕初回头瞪了杜旅宁一眼,压低了声音,“可是你的罪永远不会被原谅!”
杜旅宁挑挑眉,不置可否。

杨慕初回头对俞晓江柔声嘱咐到,“晓江,等会儿护士会来给阿次打完针。用热毛巾敷敷。现在可以给他喂点水,不要太烫了。”说完,杨慕初又转向杜旅宁冷声道,“杜顾问,哦不,杜站长。我们出去谈谈。”
杨慕初和杜旅宁站在医院的露台上。
“张启璐死了。”杨慕初冷冷道。
杜旅宁愣了愣,点点头,“是,前晚他和易邨生吃饭的时候,被人暗杀。”
“你的人?”
“是。”
“为什么?”杨慕初皱眉。
杜旅宁点燃一根烟,“因为……他没用了。”
“呵~”杨慕初冷笑,“好一句没用了!”杨慕初微微偏过头看着杜旅宁,“如果有一天,杜站长也没用了的话……”
杜旅宁眸子紧缩了一下,淡淡笑了笑,“张启璐有双面间谍的嫌疑。”
杨慕初没有说话,淡淡笑了笑。
“时间不早了,杜顾问请回吧~”
“阿次……”
“阿次就不劳您操心了。”杨慕初沉声道。“请您也不要再来医院了,我不想阿次再受到什么刺激!”
“……”杜旅宁沉默半响,微微点点头,“那……杜某就告辞了。”
杨慕初看着杜旅宁的背影,叹了口气,杜旅宁已经早过了天命之年,普通人已经是坐享儿女清福的年龄,可是杜旅宁却一直孤寂一人。可是,这一切通通是他自己造成的!


“阿初~”俞晓江跑过来,逆着阳光,裙角轻轻扬起。
“阿次醒了!”俞晓江欣喜道。

杨慕初推开病房门。
杨慕次听到声音微微侧过头,看着站在门口的杨慕初和俞晓江。氧气面罩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但是杨慕次微微弯起的眼,温暖得如同外面的阳光。

楼主 烟火星辰  发布于 2013-04-04 19:16:00 +0800 CST  
SF给可爱的大秘,二秘

@紫梦ylt@xuecindy

楼主 烟火星辰  发布于 2013-04-04 19:18:00 +0800 CST  
楼上的同志们 表上吊了~ 这周末前估计没戏了

楼主 烟火星辰  发布于 2013-04-09 11:19:00 +0800 CST  
为了抚慰大家受伤的小心脏,我特意码了一个福利番外。绝对美丽的结局
【福利番外】露从今夜白
【http://tieba.baidu.com/p/2269393670】

楼主 烟火星辰  发布于 2013-04-14 22:07:00 +0800 CST  
第十七章


天气越发的暖了。不过七八点的时候,金灿灿的阳光就铺满了地。山口芳子穿着一件杭州白绸的睡衣,站在大大的镜子面前。


她素着一张脸,没施粉黛,如同出水的芙蓉,清凌凌的美着。可是她知道她的心和身体不断在腐烂。昨夜云雨之后,土肥原次郎闲闲地说,今天带她去探望杨慕初。然后她再也无法入眠,她想见他,又不敢见他。她怕自己难以自持,怕戏再难唱得不下去。


山口芳子抬手摸摸自己的脸,微微有些干燥,眉有些疏,唇有些淡。自己浓烈的美展示给太多人,只有他向来是欢喜且欣赏自己的素净淡雅的样子的。


土肥原次郎端着咖啡上楼,看着未施粉黛的山口芳子,倒愣了愣。他记忆中的芳子从来是妖娆的,娇艳的。如同盛放的玫瑰。土肥原次郎的眼神暗了暗,推门而入。


山口芳子推门的声音惊醒,怔了几秒钟,回头,笑靥如花,一脸娇嗔。


“次郎,帮我画眉吧~”


“好啊~”土肥圆次郎笑,捧了美人脸,轻轻描摹。


他忽然想起他多年前,他给李铭翠勾脸,画一张嫦娥的娇颜。然后坐在台下,看他甩了水袖,唱一曲嫦娥奔月秋风起,碧海青天夜夜心。嫦娥悔偷了灵药,他是不是也悔跟了自己


土肥圆次郎幽叹,自己到抵是个薄情的人,他厌倦了。厌倦了他的小性子,厌倦了他随时可触的哀婉和消极。


手心一阵酥软,山口芳子长长的睫毛拂过。呵,这个女人,自己也和那些男人一样,会沉迷于她的可人的美丽和温柔的聪明么。








整个杨公馆的佣人都带着几分惶然。早在几天前,杨慕初就让人布置房间,样样东西都得他亲自过目才能摆进去,位置方位都讲究得很。说是大先生要回来住,一切小心布置。


虽然杨慕初知道阿次不在乎这些,但是他总想给他最好的。他曾试图给慕次铺一条最稳妥的路,可是那小混蛋偏偏不走。他没法子,只得陪他走他自己选的那条路,一路尽心帮扶着,可是去偏偏推他走进了深渊。


算了~不想了!都过去了!阿次到抵是回来了。杨慕初深深呼出一口气,低头和着面。





厨娘一边给杨慕初打着下手,一边小心翼翼地和杨慕初攀谈。


“吾来公馆这么久,倒是第一次见先生下厨房。”


杨慕初淡淡笑了笑,语气亲和温柔,“吴妈,不要用莴苣,他不爱吃的,换成荠菜。”


吴妈点点头,偷眼看着杨慕初的表情。先生一向话不多,虽然有礼但向来清冷,也难见得笑模样。夫人也是个不多话的,整个杨公馆常年冷冷的。今天先生倒是格外的高兴。


是了,先生的兄弟回来了么。


吴妈偷眼向二楼望了望。那一位的身体看着可让人忧心,不过先生这忙前忙后的,细心照拂着。今个的气色看着比前几日刚回来时好看许多。


吴妈心头一暖,说道:“先生就该多笑笑。大先生这一回来,屋子里倒是生气许多,我看太太的眉眼也是带笑的。”


杨慕初没有回话,一个个将做得精巧的汤包放入蒸屉。


“吴妈,把菜摆到桌上后,就早些回吧。”


吴妈心里一梗,知道自己多话了。


“玄关的桌上放着这月的赏钱。”


“唉~”吴妈点点头,松了口气,转身端着盘子出去。


杨慕初其实并不介意,只是演的戏够多了,够久了,他不想再继续演下去,不想家里也变成戏台。





杨慕次安静地坐着,听俞晓江讲着这一年多的情形。讲军统的安排,地下党的变动,讲杨家的生意。独独不讲杨慕初,不讲他这一年的伤痛和颓唐。


关于这一年多的过往,他们彼此都默契地避开。何必问呢?可以预想的痛苦和挣扎。再回忆一次,会是如何的痛苦。可现实从来是不给他们遗忘的机会的,他们必须制造一个完整的故事。


俞晓江讲得淡淡的,极平静的。但是杨慕次还是觉得痛的,苦的。他一直只是沉默的听着,不发一言。


黑色的白金钢笔在修长的手指间翻转,这是自己管用的那支笔。这房间,也和自己以前的房间布置得一模一样,东西都是自己用惯了的。





“谢谢你,晓江。”杨慕次还没有恢复,声音低低的,哑哑的。


俞晓江笑了笑,“你我之间何必言谢,反倒生分。”


杨慕次抿了抿还有几分苍白的唇,微蹙了眉,犹豫几分,还是开口问了。“丽丽……”


“辛丽丽化名山口芳子,潜伏在土肥圆次郎身边。这是杜旅宁的安排。所以……”俞晓江皱着眉,所以杨慕次不用觉得那么亏欠么?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





杨慕次没有说话,怔怔地看着窗外。软糯轻薄的阳光落在后花园的秋千上,纷扬的柳絮铺了几处白。五月的阳光都很好,那天她来医院的时候,阳光也是这么的明媚安好,和她一般的美,一般的耀眼夺目。


她轻轻地笑,飞扬的眉梢,她说杨先生保重。


他淡淡地笑,克制着呼吸,说芳子小姐长得像在下的一个故人。


那时候,她微微顿了的笑,眼里有那种只属于辛丽丽的媚和哀。他是看得懂她的眼的,她也如此。


最后她带着些许仓惶,挽着土肥圆次郎的臂离开。白色旗袍的下摆摇曳出悲哀的风情。





“阿次~晓江~”杨慕初眉目温润,带着笑走进来。


“别聊了,吃饭啦!”


杨慕次看着杨慕初腰间还系着的围裙,手上还有未干的水珠。一种久违却熟悉的感觉,那是家的感觉。





“先喝汤~”杨慕初用细瓷碗舀了汤。杨慕次接过,慢慢喝完。


杨慕初弯了眉眼,“倒是不像以前挑三拣四。”


杨慕次吐吐舌头,皱了鼻子道,“可是汤是一如既往的难喝。”





俞晓江掩唇笑了,低首咬下一口汤包,浓郁鲜香的汤汁溢了满口。她第一次在杨公馆尝到家的味道。阿初把佣人都遣了回去,偌大的杨公馆只剩了他们三人。不过倒是不空荡,被温情填得满满当当。





杨慕初讲着生意场上和听来的笑话,倒是彻底不管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了。反正他从前立下的家规,都一条条被他自己给彻底推翻了。什么七点起床之类的,更是全然作废。阿次睡眠不大好,能多睡一会儿,他更安心。前先阿次还下不了床的时候,他一直是端着早饭,送到床边,守着他一口口吃下。


三人不说其他,只谈闲散趣事。一时笑语满堂。


“阿次~”杨慕初微微有些迟疑,“过几天,去看看杨思彤。”


杨慕次愣了愣,随即机又慌忙说好。


杨慕次知道还是大哥找回了思彤,还把她送到租界里的疗养院。


俞晓江微微叹了口气,“本来想把思彤送到国外或者大后方,毕竟租界也不太平。可是76号盯得太紧,怕他们借此生事。”


杨慕次了然的点点头,低声到,“谢谢。”


杨慕初怔了怔,淡淡地说,“那我就去安排了。”

楼主 烟火星辰  发布于 2013-04-24 23:58:00 +0800 CST  
SF给大秘 二秘
@紫梦ylt@xuecindy

楼主 烟火星辰  发布于 2013-04-25 00:01:00 +0800 CST  

“杨思桐在楼上,我在花园等你。”杨慕初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从衣袋里摸出一个铁皮酒盒子。


杨慕次点点头,“我一会儿就下来。”


杨慕次向楼上走,因为左膝反反复复的旧疾,他左腿略微有些拖。


“大哥~”杨慕次停下来,又往回走了两步,看着杨慕初,偏头笑了笑,“大哥,谈笔交易。我都戒了烟了。你能少喝点酒么?”


杨慕初愣了一下,旋即笑开,点头说好,把酒放回衣袋。


“上去吧,我去花园转转。”





“吱呀~”


门被推开。干净空荡的屋子里,铺满了画纸。


杨慕次轻轻捻起桌上的一幅画。一支炭笔轻描浅画,黑白两色,浓淡深浅勾勒出一个英俊的男子。


杨慕次抬手摸摸自己的脸,思桐的画艺是大为精进了。小时候,杨羽桦请了沪上最好的西画老师教他和思桐。思桐喜欢倒是喜欢,就是太小,性子又娇气,总是坐不住的,学得不尽心。杨慕次看着这满室的画,大多画的是人,有自己,有荣初,有杨羽桦,有小山樱子,有汤少棋,各种各样的神色。还有寥寥几幅风景静物,一看便知这景就是那一方小窗,这物就是房里单一的陈设。


一室的画,像是在杨慕次心口浇上了一壶盐醋水,泛着酸楚和疼。思桐从小是被所有人宠着,惯着的。如今,却受着这般委屈。可是自己去无能为力。





今天天气有些阴,阳光不大,气温倒是宜人的。


杨思桐穿着湖蓝色的丝绸长裙,清风微微撩起裙摆,吹皱了湖水一般的裙,漾出波纹来,温柔地拂过她纤细的小腿和脚踝。


她微微低着头,将画板抵在窗棂上,悄悄地绘着树梢上的那只喜鹊。





杨慕次笑了笑,尽可能轻地走过去。杨思桐偏头看一会儿喜鹊,又低头画一阵。慕次想起小时候,杨思桐趴在房顶偷偷看隔壁楼上的野猫的情形,那表情和现在一样的稚气天真。





杨慕次没有惊扰到杨思桐,却吓到了喜鹊。它扑棱一下翅膀,哗地飞走。


杨思桐叹口气,轻轻嘟了嘟嘴。


“思桐~”慕次笑的时候是令人如沐春风的。


杨思桐也弯了眉眼,“哥哥~”


她甜甜地笑,一如多年前,轻快地扑入慕次的怀里。





杨慕次轻轻拉拉杨思桐的发尾,细细打量着她的神情,她是欣喜的,却不意外的。一如多年前,迎他归家的样子。


“哥哥,今天回来得挺早。”


“恩?”杨慕次低头看着杨思桐,语气轻柔,“这里是家么?”


杨思桐像是听到一个很神奇的问题,“哈哈,哥,你傻掉了。这是家啊。”杨思桐挥手,指着大大的房间,“你让嫂嫂给我布置得房间啊。”


杨慕次被哽住,默然良久。


他拉拉思桐的手,“哥哥带你去红房子吃蛋糕好不好?你不是最喜欢那款慕斯蛋糕么。”


杨思桐,摇摇头,撒娇一般,“你当我还是小女孩啊。不去。”


慕次好脾气的笑笑,抿了抿嘴唇。“哥哥给你换个房间,好么?”


杨慕次刚完,就微微皱了眉。他要怎么给大哥说。大哥为自己妥协得够多了,可是思桐又该怎么办?


自己总是在左右为难的境地,他谁都不能伤害。杨慕次闭闭眼,晓江昨晚特别避开大哥来找自己。


“阿次,对于杨思桐来说,住在租界的疗养院比在杨公馆更安全。你……”俞晓江皱着眉。杨慕次知道她的意思,知道她隐了的话,不要让阿初为难。








杨慕初坐在疗养院花园的长椅上,吹了会风,习惯性摸出酒盒。突然又顿了顿,又放了回去。


小花园里有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蹲在花台边,不知道看什么,一脸专注。不一会儿又伸出细瘦的小胳膊,用一只手指在地上搅合两下。


杨慕初抬脚走到男孩身边,也蹲下身子。挑了挑眉,这孩子原来在逗蚂蚁玩。


男孩回头冲阿初笑笑,缺了一颗的门牙,显得格外调皮可爱。


“叔叔~哦不,大哥哥~”男孩狡黠地转了转眼珠。


阿初微微眯了眼,这孩子!


“叫我叔叔吧~我儿子和你一般大。”阿初笑着撸了一把小孩头发。


“真的啊~”男孩眼睛亮了亮,“他能和我玩么?”


“恩~”阿初愣了愣,“恐怕不行,他们不在上海。”


“这样啊~”男孩的语气明显有些失望。


阿初伸出一只胳膊,揽过男孩,“怎么?还愁没人陪你玩?周围没有和你一般大的小孩?”


男孩嘟嘟嘴,“有是有,都是女孩。我家就我一个男孩,跟女孩子玩多没劲啊,动不动就哭。”





阿初挑挑眉,看男孩的衣着神情,不是一般的人家。也是了,一般的人家又怎么住得起这个疗养院。


“你怎么跑这里玩啊~这里更加没人和你玩啊?”


“我是和姐姐来看奶奶的。”


“哦~”阿初点点头。


“哦~叔叔。”男孩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个木头陀螺,“这个怎么玩啊?”


“恩?”阿初愣了愣,陀螺是小男孩常玩的,这孩子居然不会。


阿初笑笑,站起身来,“来,我教你玩~”


阿初捡起一根树枝,细心掰掉小枝桠。


“去,找个漂亮的护士姐姐要根绳子!”





杨思桐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我不干。换来换去的好累人。这房间挺和我意的。”


杨慕次抿了抿唇,不说话。


“啊~哥哥,给你看我的画。”杨思桐把杨慕次拉倒椅子上做好,转身从抽屉里摸出一大叠的画。


“哥,你看我画的,总觉得有些怪。”


杨慕次笑笑,低头看画。


两人聊了会天,护士推门进来,说是吃药时间到了。


杨思桐瞬间拉下了脸。


杨慕次哄着杨思桐吃了药,看她一脸倦倦的样子,边嘱咐她早些睡下,许诺下次“早些回家”。他摸摸杨思桐的头发,轻轻抱了抱她。


杨思桐的手轻轻搭着慕次瘦削的肩膀,眸光微微闪动,轻声道,“哥哥,你要保重。不要伤了,病了。我也会好好的。”


慕次讶异地看看杨思桐,虽然他和思桐感情好,但是思桐自小是被照顾的,今天说出这番话,倒让慕次觉得惊喜又惊奇。


“好~”





杨慕次到小花园的时候,阿初和那个小男孩正玩得不亦乐乎。小男孩身量尚小,还不及阿初的腰。慕次叹一口气,爱中爱华也是这般大,大概也这么高了吧。





阿初看到了慕次对他挥挥手,阿初有点忐忑地看着慕次。如果阿次要接杨思桐回家的话,他该说什么。他不想看到杨思桐,但是现在他如何忍心拒绝阿次的任何请求。想到这里,阿初到有了几分释然。


慕次走过来,看着地上的陀螺笑了,“这个看着挺好玩的。”


阿初也笑,一脸得意的看着小男孩,“是啊,我小时候玩这个可是高手。”


慕次瘪瘪嘴,说,“我看着别人玩,觉得这个简单得很,有什么高手可言的。”


“那你能让陀螺转多久?”小男孩一脸天真的问道。


慕次一愣,指了指阿初,“应该比他久吧。不过我小时候倒是没玩过这个。”


小男孩调皮地吐吐舌头,“原来你也没玩过。”


阿初微微皱了眉,又笑开逗小男孩,“你玩吧,我看你能转多久。”


“好的呀!”





“冬冬!”一个女声响起。


小男孩回头,眉开眼笑地奔过去,“三姐。”





阿初慕次回头,一个穿着白色洋装的温柔女子,烫着卷的头发披散在肩上。


“是你?”慕次淡淡笑了。


女子抬头,看着两个相似的男子愣了愣,疑问道,“阿初学长?”

楼主 烟火星辰  发布于 2013-04-26 22:28:00 +0800 CST  
第十八章

灿烂的阳光含着和煦的春风,落在身上是久违的暖。谢知秋和阿初慕次一起出了疗养院,便让随行的人带着小少爷先回。说要跟学长叙叙旧。
谢知秋很高兴,如果不是父亲今早突然让她今天带着弟弟来看奶奶,还见不到阿初学长呢。

阿初愣了愣,因为疗养院在长寿路,离愚园路的杨公馆在只隔了一条胶州路,并不远。又想着天气不错,散散步也利于慕次恢复,便没有开车。
“不知谢小姐府上在哪里?我们并未开车,不方便送小姐。”阿初客气的说道。明显是拒绝的语气。
谢知秋倒不在意,便说走走路好。
慕次看了看阿初,笑了笑,“谢小姐不介意就好,回国的时候承蒙照顾,就借今天好好谢谢小姐。”
“好啊~”谢知秋笑得灿烂。

阿初无奈,只得说道,“我知道胶州路就有家不错的西餐馆。”
谢知秋转了转眸子,说道,“既然是谢谢我,依我安排好不好?我知道有个地方,也在胶州路,今天还有节目。我们去看好么?”
“不知小姐说的是哪家?”慕次问道。
谢知秋偏了偏头,“阿初学长,留个惊喜。相信你一定会喜欢的!”
阿初慕次对视了一眼,便依了谢知秋。

谢知秋是个顶活泼天真的女孩子,有着中国女性的温婉和西方女性的奔放。
她轻快地走着,但因着杨慕次,自然地放慢了步调,双手背在身后,面朝着阿初和慕次,倒退着走。她说着医学院的往事。
阿初对谢知秋的印象不算深刻,谢知秋入学那年,他已经快读完博士。他只记得,因为都是中国人的缘故,她喜欢粘着丛慧,而丛慧也顶喜欢这个小姑娘,常常带她一起。
慕次听着谢知秋叽叽喳喳的说话,他并不清楚阿初在医学院的过往,也不好插话,只是淡淡地应和。

谢知秋抬眼看着慕次:“阿初学长,你记得么?有一次中国学生聚会,你对说医者仁心,无欲念,无希求。故一视而同仁,笃近举远,世皆可救,人皆可渡。”
谢知秋清亮的眼在太阳底下发光,“我一直记得你这句话。所谓无可救药的人,只是走错了路,回头就可以重来!”
杨慕次眼神黯了黯,显然谢知秋认识的阿初和杨慕初是不一样的人。
杨慕初微微愣了愣,他曾经说过这样的话么?这么多年,家仇国恨,杀伐决断,他重来没给过哪些走错路的人机会,因为他们同样不会给自己机会。

“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但因妄想执著,而不征得。”杨慕初的声音清冷,“可是不可能世人皆成如来。有的人走错了路,是拉不回来的。”
“可是或许他并不想走那一条路,被外界所迫,走了弯路、错路。”谢知秋有些许激动。
“没有一条完全笔直的路,总会遇到岔口,但方向是自己选的。”杨慕初冷冷地说

谢知秋愣愣地看着杨慕初,方向是自己选的,再多的无奈,路也是他自己选的。先前说服自己的理由似乎一切都软弱了。思前想后,心便渐渐痛了。

杨慕次看着谢知秋的神情,皱了眉,这个女孩不是一般人家。上海滩上姓谢的大户不多。看来,这位谢小姐必定是上海市长谢筱庵的千金了。

所以当谢知秋把他们带进胶州公园的孤军营时候,慕次是有些诧异的。
“阿初学长,我朋友他们今天来给孤军营的战士们表演,我们……”
“你的朋友?”阿初有些诧异,“谢小姐不是刚回国么?”
“是我新交的朋友啊,他们是《正言报》的记者。他们经常到孤军营看望王团长他们。今天孤军营开放,他们带了一些百姓乃看望战士们,还请了一些有名的演员和伶人来表演……”

自上海沦陷后,上海的仍旧是繁华的,然而这繁华是苟且的。十里洋场仍旧歌舞升平,高官富绅仍旧夜夜笙歌。可是拥挤在苏州河以南、黄浦江以北这狭窄孤岛里的数百万中国民众,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人口激增,生计艰难,外人压迫,汉奸横行,凶案迭出,风声鹤唳,谣传纷起,草木皆兵,人人自危!
孤军营成了上海唯一一块没有沦陷的土地。只有在这里中国人才可以挺直自己的脊梁,才可以自由地呼吸,大声地说话。只有这里才没有惊慌,没有沮丧,没有颓废,只有这里才看得到必胜的信念。租界在民众强烈要求下,允许市民到孤军营。

“中国不会亡!中国不会亡!
八百壮士奋战东战场,四方都是炮火,四方都是豺狼。
宁愿死,不退让;宁愿死,不投降,我们的国旗在重围中飘荡,飘荡!
八百壮士一条心,十万强敌不敢挡。
同胞们起来,快快赶上战场,拿八百壮士做榜样。
中国不会亡,中国不会亡,不会亡!”

一个带着鸭舌帽,穿着背带裤的年轻男子站在台上指挥着大家,唱着《歌八百壮士》 。

慕次看到孤军营的战士们坐在台下,背脊挺直。上海沦陷的那年,杨慕次冒死渡过苏州河,为死守四行仓库的八百孤军送去国旗。他一直记得那场最简陋,最悲壮的升旗。没有旗杆,没有音乐,只有一两声冷枪声;一群满身血污的军人肃立敬礼。

三年后,他再次看到这面旗,碧蓝的天空下,孤军营里的青天白日旗。这面旗已经破了角,褪了色,染了血,但是它仍兀自飘舞着,孤零零的飘在上海的天空。
这面旗还是后来,孤军被困于孤军营,租界当局唯恐迁怒日本,要收回国旗。孤军营的战士们誓死力争,绝食抗争,高喊“保卫国旗,如卫国土,决不示弱”,逼迫租界换回收缴的国旗。
这面旗是在上海升起唯一一面青天白日旗,是孤岛上的中国人最后的尊严。
慕次记得他和王晋仁一起死守四行,一起掩护524团的弟兄们撤退。记得分别时,王晋仁告诉他,“阿次,记着!你还有你的责任!”
他的责任,慕次咬了咬唇,他身陷越南,累得大哥担了他的责任。

“这位就是《正言报》的梁以霆梁记者!”谢知秋一脸兴奋地为慕次和阿初介绍台上的年轻人。

“孤军营数百壮士空有一腔报国志,无奈身陷囹圄, 屈置英雄!可惜!可叹!可恨!”
梁西廷慷慨激昂地演讲着,他扶了扶眼镜,“但是孤军营的英雄们一直坚持抗战到底,展我中华民族浩然之气节,斐然岛上,名扬中外!兄弟姐妹们,大家都要行动起来,端起我们的枪齤支,举起我们的斧头,挥动我们的笔杆,向我们民族的敌人斗争,胜利必是我们的!”

何三仰着头看着台上的梁以霆,激动不已。他本来靠着拉洋车糊口,在日本兵进上海那天,跑的太急,从楼上跌下了,跌断了左手臂,再也干不了拉车的行当。他恨死了日本兵,恨死了汉奸,可是为了活下去,他在大汉奸季云卿名下的一家赌馆扫地过活。他常来孤军营,听着记者和战士的演讲和表演,他能寻到片刻的心理安慰,只有在这里他才敢肆无忌惮的骂那些他不得不唯唯诺诺对待的汉奸走狗。

阿初皱了皱眉,他向来是不喜欢这种激进的演说。何况他现在的身份,并不适合在这里。他拉了把慕次,“我们回去。”
“怎么了?”谢知秋疑问道,“梁记者还说等会介绍王团长给我们认识呢~”
阿初冷笑,“看来谢小姐还对上海滩不甚了解,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么,就带我们来这里?”
“什么?”谢知秋一脸迷惘,她听不懂阿初的话。
慕次笑了笑,轻声说道,“我们的身份……不适合呆在这里,谢小姐也快些回去吧。”

“汉奸!”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
何三认出了慕次,知道慕次是季云卿新收的弟子。
激动的人群被这一声呼喊惊醒,他们愤怒瞪视着阿初和慕次。

“咚~” 一块石头向他们砸过来,慕次一惊,拉着阿初一退,石头砸在慕次脚边。慕次有些许怔忡,他还从来没有体会愤怒的百姓对汉奸的待遇。
阿初倒是体会过这样的群情激奋。他知道这些来自社会底层的老百姓的愤怒和那些热血的不畏死革齤命者不同,就个体而言,他们似乎胆小如鼠,对他这样有权有势的汉奸向来是唯唯诺诺,只敢暗地里骂骂。可是如果有人登高一呼,则立刻应者如云,血脉贲张。
如果他们的精神领袖发出呼喊,那么他们会彻底沸腾!
阿初没有说话,只是扶着慕次后退,他想尽快离开。

“杨慕次!” 梁以霆站在高台上,愤怒地呼喊,“这个人是日本人的走狗!是军统的叛徒!”
谢知秋震惊的回头,她现在才明白阿初说不适合呆在这里的意思。

“汉奸!还我儿子!” 一个老太婆,顶这一头散乱干枯的白发,满眼含泪地瞪视着阿初和慕次。
阿初一惊,这个老人,这是张启璐的母亲。当初杜旅宁曾在李铭翠和易邨生面前用老人胁迫张启璐投降76号。这本来只是军统策划好的假投降,可是杜旅宁后来却派人暗杀了张启璐。
人群彻底骚动起来,慢慢向前涌动着。
阿初冷下脸,按了按腰间的枪。呵,都凑到一起了么?
慕次握了握手杖,他不敢说没有伤害过一个无辜的人,但是面对手无寸铁的百姓,面对老弱妇孺,他的确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老人哆哆嗦嗦地把篮子里的几个鸡蛋向阿初和慕次砸去,腥臭的蛋液糊在上好的西装上。老人愤怒地哭喊,“我儿是军统的组长,就是这个汉奸,出卖了他!害死了他啊!”

人群的愤怒被彻底点燃,压抑了多年的仇恨终于找到释放的渠道,爱国者的愤怒释放在势单力薄的假汉奸身上。他们想用自己的双手把敌人撕成碎片再用牙齿嚼烂,吞下去!

谢知秋完全懵了,她被愤怒的人群推嚷在地。不是梁以霆一边拉起她,她就会被愤怒的人群踩踏。
“你怎么会和这种人混在一起!” 梁以霆斥责道。
谢知秋浑身发抖,这种人是那种人?汉奸么?可是她怎么能不跟这些人在一起,因为她就是汉奸的女儿!

烂水果、沙土、石头不断砸过来,阿初尽力护住慕次。慕次挥动着手杖,尽可能打开石头之类的东西。
何三从来没有这么勇敢过,他走在人群的最前面,在地上抓一把枯枝和碎石向汉奸砸去,就像一个最最英勇的斗士。他眼尖的看出其中一个汉奸的左腿不灵光。于是他勇敢地冲上去,一脚踢上汉奸的腿。
“唔~”慕次吃痛,一下跪倒在地。
“阿次!”阿初一把扶住慕次,一脸急切。

“打死他们!打死汉奸!”人群高喊。
“啪~”阿初摸出枪,冲着天空放了一枪。人群突然安静下来。何三瑟缩地退进人群。
阿初眼睛寒光四射,浓浓的杀气聚在眉宇,如锋刃般的峻厉,令众人不寒而栗。
“谁敢乱动!”

人群静默了一会,梁以霆一脸无惧地站在前面,“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吓住我们么!你是杀不光我们的!”
“呸~”一个妇女一口唾沫啐在阿初身上,“狗汉奸!你配当中国人么!”

人群又一次骚动起来,海水涨潮般地向前涌动。

“住手!”一声厉喝传来。王晋仁拨开人群走到阿初面前。
“王团长~”慕次一身狼狈,脸色苍白。
王晋仁神色复杂地看着阿初和慕次,他不知道哪一个是当初和他浴血奋战的杨慕次。
他看着阿初,正色道,“请你放下枪,我保证你们安全离开。”
“王团长!他们是卖国的大汉奸!……”
“同胞们,请冷静。刀枪无眼。我不希望有人因为爱国受到伤害。” 王晋仁对众人摆摆手。

“我们不怕他!他杀不光我们!杀不光爱国的中国人!”人群高喊,这些人都只是普通的市民,他们仰慕英雄,憎恨汉奸,这样一个可以手刃汉奸,成为英雄的机会他们是不甘心放过的。

慕次苦笑,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结局,难道他们要被自己的同胞当做汉奸撕碎?

“嗤~”几辆汽车突然开进来,租界里红鼻子的洋警齤察带着一群荷枪实弹的人冲进来。把孤军营团团围住。
红鼻子的洋警齤察走到王晋仁面前,用生硬的中文说道,“王团长,我们尊敬您,也妥协了很多。可是你们也不要太过张狂。”
一群警齤察拉响枪栓,枪口抬起来对准骚动的人群。刚才愤怒的人群安静下来,狂热、激愤的情绪渐渐冷却平息。
王晋仁咬咬牙,倨傲地对洋警齤察点点头。示意梁以霆和战士们护着百姓后退。
王晋仁神色复杂,他看向慕次和阿初,淡淡地说,“杨慕次,希望你好自为之,希望你记得我给你说的话!”
慕次骤然抬头,看向王晋仁,他明白王晋仁是懂的,懂得杨慕次的责任。

钟春煜从一辆小轿车里走出来,飞快走到慕次和阿初身边,把他们让进车里。
钟春煜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扭过头说道:“两位受惊了,干爹就在附近,听到了响动,立马派我过来。啊~季先生为两位备好了换洗衣服,请二位移步。”
阿初冷笑一声,“不劳季先生了。”
慕次对钟春煜苦笑一下,“这幅样子实在见不得师傅。麻烦送我们回杨公馆吧。”

钟春煜陪笑说好。
阿初一脸紧张地检查了慕次的腿,见无大碍,便松了口气,微微闭目养神。慕次轻轻曲起手指又放开。这本不是大哥应该承受的,杨慕次的责任必须要杨慕次去承担。

楼主 烟火星辰  发布于 2013-05-12 22:32: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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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烟火星辰  发布于 2013-05-12 22:34:00 +0800 CST  
第十九章

透明光亮的水流沿着身体起伏的纹理慢慢滑下去,又重重地砸在大理石地面上,跌得粉身碎骨。
浴室里昏黄的灯光下,白色的水汽腾起,氤氲了整个空间。
杨慕次站在浴室的花洒下面,让滚烫的水不断不断地冲刷在他身上。直到皮肤泛出深红的血色。
烂水果,臭鸡蛋,石头接二连三地扔过来。腥臭的蛋液黏腻地纠缠着头发,在五月的阳光的蒸腾下,发出让人欲呕的味道。
所有的人都在叫:“打死他们!打死汉奸!”,他们就这样被困在愤怒的人群里,一只只扬起的手臂,要来打,要来踢,要来撕碎他们。
一脚猛地踢在膝盖,猝不及防,跌得狼狈不堪。
大哥冒着火苗的眼神,一只手颤抖地按住腰间的枪,一只手臂横在自己面前,保护他。

本来,这样阳光灿烂的日子,大哥应该是和大嫂,带着爱中爱华,惬意地坐在卡地夫的馨香的草地上,远离炮火硝烟,享受静好安稳的时光。
因为自己,大哥摁灭了杨慕初的灯,一步步走上杨慕次的路。慢慢滑入浓重的黑暗中,被钉在汉奸耻辱柱上,连逃的地方也没有!
仇恨、谩骂如潮水般向他们涌来,本来是一介书生的阿初把他死死地护在身后,可是他像废物一样,无力抵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起被淹没,被吞噬。

水流打在身上、地上,发出哗啦啦的声音。胸口像有一团火,漫无边际,烧得他眼前一片迷蒙。什么都远了。眼前腾起一圈圈的黑,划出一个虚幻的空间。黑色如同绝望的夜色,将整个世界都与他相隔绝,只能远远地看着千里之外,明明灭灭,遥不可及的,晕黄的灯光。
慕次一点点往后退,光裸的背脊重重地撞到冰凉的瓷砖上,最后的清明从身体里一点点抽离……



谢知秋混混噩噩地走到谢公馆门口,她扬起细长的脖颈,看着光华琉璃的门,老远听得到“哗啦啦”的洗牌声。
“哎呦,我的三小姐~怎么成这副样子,谁敢欺负市长的千金了?” 上海市长谢筱庵的二姨太殷飞扬一脸惊怪的看着谢知秋。
谢知秋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裙子上有一个灰黑的手印,鞋子上的搭扣开了,头发也有些蓬。但是她实在没心情,也没力气搭理殷飞扬。淡淡地应了一声,扭身回了屋。
“呸~没名没份的外室下的种,仗着老爷宠,还真以为自己是大小姐了!” 殷飞扬低声咒骂。
“二太太,茶沏好了~”
“哎呀!侬奈能介木头木脑的!溅吾手上了!烫死啦!” 殷飞扬大声骂着小丫头,“还不给土肥原先生和老爷送去!磨磨蹭蹭!”
谢府的麻将室怕是上海布置的最精巧的了,四周挂着名家字画。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 、吴炳《出水芙蓉》、赵孟頫的《鹊华秋色齤图》、张宏的《雪景山水》。
土肥原次郎一进来,就赞到谢市长是把春夏秋冬都揽入胸怀了。
谢筱庵笑说,这四幅画就是谢府最值钱的物件了。
易邨生笑道: “谢市长最宝贝,最得意的怕不是这纸做的春夏秋冬吧~”
“哈哈~” 谢筱庵大笑,“易主任真会说话。” 谢筱庵最得意的是他的两双儿女。长子谢明春在财政部任职、长女谢解夏嫁了汪精卫太太陈璧君的亲侄儿、三女谢知秋是英国留学的医学博士。幺子谢了冬虽然才七八岁,可是聪明伶俐得很,很是招人喜爱。
客堂的中间摆着一张酸枝木的麻将桌,玉石做的麻将晶莹剔透,摩擦在上面响声清脆可人。
四方坐着的都是上海滩顶热门的人物。易邨生和谢筱庵坐对家,土肥原次郎对面坐着公共租界警齤察局副局长,查理胡。
查理胡是个中国人,本名,胡广胜,在美国留了几年学,认了个洋爹。查理胡和洋爹一起回了上海,他那洋爹不是一般的人物,扶着查理胡混到了副局长的位置。
山口芳子穿了一身青色的旗袍,摆上坠了几朵牡丹,一片清凌凌的青色里,艳得招摇。她斜倚在土肥原次郎身后,一双云雾缭绕似的眼,笑起来像两弯湖,烟波淼淼,就像正喝下的热茶,轻巧的滑过查理胡的喉,胃,直通通地滑到他的下腹,烫得一片灼热。
土肥原次郎眼神黯了黯,叔父告诉过自己,这个女人的美要在男人之间才会绽放得越发无忌。她的剔透聪明,进退得宜,看足眉头眼额,何事都能全身出又能全身退。三十六计中,美人计总是最好使的。
二姨太殷飞扬一身像没了骨头,靠在谢筱庵的椅背上,“达令,快出这张!哎呀!碰!哈哈~糊了!” 殷飞扬笑得神色飞扬,妖娆的撩了下海藻般的卷发。
“呵~谢市长手气真好,通吃三家啊!”山口芳子笑道。
谢筱庵有些尴尬,这牌技越发不好了,不该赢的居然赢了!
查理胡一直输,面色有些不愈。
土肥原次郎略略看了山口芳子一眼,山口芳子展颜一笑,转身拿了一个酒杯,盛满鲜红的酒,袅娜地走到查理胡身后。“Mr.HU,喝杯红酒,必定鸿运当头。”
查理胡暗暗瞅她,摸了一把细软滑腻的柔荑,露出莫测的笑。

打了一会牌九,查理胡顺理成章地赢了几把,警齤察局的人便给查理胡打了电话。一会儿查理胡皱着眉走回来。
“怎么?这么愁眉不展的?”易邨生摸出一根雪茄,吞云吐雾。
查理胡烦躁地推了码好的牌,“孤军营又出事了!妈的!那帮子记者也不闲着,跟着天天折腾,搞得整个租界都闹闹哄哄的!”
“呵~中国人就这点精神支柱了么~” 土肥原次郎冷笑。
查理胡尴尬地瞥了易邨生一眼,“可是倒霉的是杨慕次、杨慕初。”
“什么?”易邨生瞪大了眼,飞快地撇了土肥原次郎一眼。
土肥原次郎的嘴角动了动。
山口芳子倒酒的手一顿,皱了眉。
“嗨~被一群刁民乱砸一气,弄得一身臭烘烘的呗。” 查理胡无奈地耸耸肩。
“呵~”土肥原次郎笑得莫测,“那个王晋仁是英雄,也是麻烦。是你的麻烦,也是我们的麻烦。”
易邨生摸摸下巴,对土肥原次郎点点头。
查理胡默不作声地端起酒,摊摊手,“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俞晓江坐在床边,轻轻吹了吹勺子里的甜汤,慢慢喂了慕次喝下。杨慕初站在俞晓江身后,轻声说:“低血糖,吃点东西就没事了。”
俞晓江点点头,放下碗,“哦~阿四回来了,我说你出去了,便让他先回去歇着。”
“恩~等小混蛋醒了,我就去见阿四。”杨慕初点点头。
天色渐渐暗了,阳光被天空一分分收回去。
慕次轻轻睁开眼。
“阿次!”阿初略微送了口气。
慕次抿了抿唇,神色忧悒,“大哥,对不起。”
杨慕初愣了愣,他不明白慕次怎么突然这么说。过了一两分钟,阿初直起背脊,暮色在他脸上留下光影的痕迹。

楼主 烟火星辰  发布于 2013-05-13 22:58:00 +0800 CST  
要熄灯了 来不及了 SF@xuecindy@紫梦ylt

楼主 烟火星辰  发布于 2013-05-13 23:00:00 +0800 CST  

楼主:烟火星辰

字数:209404

发表时间:2013-01-22 05:29: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04-16 14:05:0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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