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西院】【原创】凤染(古风,师徒)

莫怀古觉得自个心里有什么弦啪的一声断了,他脑袋里翁嗡嗡的响,眼前面的弟子规三个字带重影,好半天,他一句话不说,然后他把面前再一次把汗水打湿的宣纸团成球,狠狠甩地上,压着心里一腔怒火,抬头,“您非要这样吗?”

竹一染挑眉不答,两个人四目相对,良久无言,临窗的蜡烛啪嗒啪嗒打了两下灯花。

竹一染不紧不慢的站起来,拢衣袍,展衣摆,伸手把莫怀古面前没写字但落了汗的宣纸抽出来,幽幽的开口,说“重写。”



楼主 0默0000  发布于 2019-05-14 19:23:00 +0800 CST  
【十五.交心6】
啪嗒,毛笔从中间断开,一大滴墨迹滴在宣纸上,晕染开。

世界,静默了。

莫怀古面无表情的看竹一染,咬牙切齿的把手里剩下的半截笔戳下去,笔毛开叉到不得不寿终正寝的程度。然后他合眼,竟然就笑了-苦笑。重复“您真的要这么逼我吗?”

闷葫芦要开口了!竹一染分外期待的点点头。

再然后,他看莫怀古睁眼,缓缓的起身,在自己个绝对算的上沉沉的目色下站直。

身后的那道檩子突然回血,疼的跟针扎一样,但莫怀古不在意,他也拢衣袖,抚衣摆,还顺手抹了抹汗,随之,正面对着竹一染,扑通一声,笔直笔直的跪地。

竹一染“???”

莫怀古端着他那副少年老成,面无表情的脸,仰头对竹一染,不紧不慢,不咸不淡,说“我错了,师父……我……真错了,饶了我吧。求您。”

“啊?!”
连竹一染都惊了!他低头,莫怀古话落伸手,两根手指扯他裤角,朝上拎起来,轻晃两下,用一种毫无波澜的声音求饶说“求您了,我再也不骗您了,别罚了,成吗?”

成吗?
竹一染没说话,他保持着一脸被雷劈了一样的表情站在原地,你说成吗?这儿跪他脚底下的要是个小姑娘,哪怕是个小子,眼里包两包眼泪,眼泪汪汪的,软糯糯的求他一句,那必然是成的。

但他脚边上这玩意儿那算什么表情?那叫什么语气?那是求饶?

那他/妈能算求饶?

仿佛是为了印证竹一染的想法,莫怀古深深吸了一口气,死了爹一样的表情,张手,一把环抱住竹一染双腿,说“师父,我再也不敢了。我真错了。”

“……”
竹一染有点恍惚,他觉得自个在做梦,噩梦,以至于他愣是没动手把人推开,而是牙疼的吸气,哆哆嗦嗦的明知故问“你在干嘛?”

“求饶。”对方理直气壮,更理直气壮补“抱大腿求饶。”

“……”神他/妈抱大腿求饶?!

“您不是一直希望我求饶吗?”
“……”

说真的,能让竹一染这种人一再无言的,莫怀古开天辟地。

老半天,竹一染面容扭曲,说“你吃错药了?”

“没有。”莫怀古和竹一染的性格像是被诡异的对调了,他慷锵有力的,笃定的说“您是我师父。”

您是我师父,所以我求饶没什么。

但这句话听在竹一染的耳朵里变成了另一种意思,您是我师父,我吃没吃错药您不知道?

他竟第三次无言以对。

莫怀古并不在意他怎么想,慢慢的,诡异的低头在竹一染腿上蹭蹭,然后就像突然找到什么好玩的东西的小孩一样,刻意压低声音,用一种无法言说的,软糯却又中气十足的声音说“师父,我真的错了嘛……”

如果非要形容这种声音,大约是……恶心……

“停!”这一次,竹一染没让他说完,他觉得自己牙根发酸,顺手弯身把人拎起来,反身按趴在床榻上,然后收手。莫怀古扭头“楚楚可怜”的目色里,他干呕,摆手,甚至竖大拇指“行,你赢了。”

他说完退了两步,看床上人在他话落勾嘴角偷笑,他也没忍住笑,一边笑一边骂人“妈/的。”然后顺手一巴掌拍莫怀古身后,莫怀古吃痛,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竹一染瞪他“胆肥了?跟我都敢闹了是不是?打轻了就是。”

莫怀古不答只笑。

竹一染收手,捡桌边上的裤子扔给他“行了,把裤子穿上吧。”他往门口走,一边走一边说“仅此一次,再给我有事没事找死玩,求饶我也让你抄一百遍,你不信就试试。”

莫怀古笑着接“我不会试的,师父。”

竹一染推门出,莫怀古自己趴床上,他扭头看被牢牢关上的屋门,很难得的,觉得心里一阵畅快。这样的畅快好像从他成为云海阁的阶下囚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可是这样的心境不过几个呼吸,想到那个惨死的孩子,一种莫名的心情晃过,莫怀古又笑不出来了。

所以等竹一染端着新的食盒回来的时候,床榻上的人就像江南六七月的天气一般-阴晴不定。人还那么趴着,但缩起来的脖子,低垂的头都明显写着他不太开心。

莫怀古原本背对屋门,听到门响才扭头看竹一染,身子扭成麻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竹一染不急着问他,先把食盒放到临床的案几上,从里面端出一碗热粥,搅匀,这才叫人“来,你睡了两天没怎么吃东西,先喝点粥缓一缓再吃别的。”

莫怀古默默把身子也转向竹一染,伸手接粥,捧手里搅着却不喝。他盯着粥碗看,那白粥煮的极稠,米粒儿被熬的碎开,都能扯出粘粘的丝儿来。

“你再搅一会都凉透了,不会等我喂你呢吧。”竹一染说。

莫怀古一愣,抬头看竹一染,想说点什么却不开口,反而舀起一小勺粥递嘴边抿掉。

竹一染叹气,伸手把粥碗抢过去,舀出来一大勺,吹凉,送莫怀古嘴边,看着他吃下去“想问什么直接问吧。憋着不难受?”

莫怀古犹豫了一会,他有一肚子话想问,却不知道该从哪问起,索性,就沉默不语。

竹一染递新粥给他,很难得的体贴“算了,你问不出来的话,为师来问,你答。”

莫怀古点头。

竹一染说“我前两日和尹君莫招魂,你知道的,但是……小丫头受了挺大惊吓,加上年纪小,说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翻来覆去就只有一句话,说谢谢莫哥哥。”他看了看莫怀古,对方在他话落垂下眼帘。竹一染伸手在他脑袋上安抚性拍拍,继续说“我们看实在问不出什么就没有追问,所以唯一能确定的只有人不是你杀的。那么,现在,你来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当天都发生了什么?”

竹一染后面的问话十分严肃认真,莫怀古垂头静默了好一会,他又想起来那晚的无助,怀里的孩子一点点变凉的感觉仿佛就在刚才,情绪愈发低落,良久才轻声说“人是我杀的。”

竹一染立马挑眉,语无波澜道“哦……你想把刚才的惩罚再来一遍。”

莫怀古终于肯抬起头,直视对方眼睛,诚恳道“不想……但……人真是我杀的。”

竹一染蹙眉,用一种见鬼了的表情看他说“真的?”

莫怀古叹了一口气,认真的点头,他思虑了一会,到底把当晚发生的所有事都说了一遍,从夜静羽灌江楼月喝酒,到孩子不见,以及他最终动手。声音平淡的像是一个冷血的旁观者,可他颤抖的手却出卖了他。竹一染难得安安静静的听他说完,默了默才接“好了,我知道了。”他一边说一边深深看一眼莫怀古,然后张手,说“来,抱。”

这话说的没有任何前因后果还分外柔情,以至于沉浸于悲伤之中的莫怀古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半张着嘴看竹一染脸上没一点开玩笑的表情,迟疑“啊?!”

他那一声啊,充满了怀疑和不确定,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可他没啊完就被竹一染一把抱进怀里,头被按在对方胸口。竹一染用少有的,温柔的声音安慰道“好了,都过去了,你做的很好……在尹君莫去之前。”

场面不可谓不温情。

竹一染的怀抱不知为什么,特别的暖,莫怀古头埋在里面几乎喘不过来气,可他也没急着挣扎,甚至有那么一小会功夫,他抬手,不轻不重的也环住竹一染,感受自己的后背被人轻轻拍拍,眼眶就很突兀的发酸。莫怀古眨眨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从竹一染怀里挣出来。对上目光他就笑,说“……我知道。我知道我做的很好。”

有的人天生就特别会破坏气氛-比如莫怀古。

“……”竹一染一楞,立马又恢复往日不正经的神态,他一巴掌胡莫怀古脑袋顶,咬牙切齿的接“你知道吗?我经常特别想打死你。”

温存瞬间不复。

莫怀古面不改色“我感觉到了。”

嘿……



楼主 0默0000  发布于 2019-05-15 19:12:00 +0800 CST  
【十五.交心7】
好不容易竹一染正八经温存了一回,还没感动自己先让对面那欠揍玩意儿破坏了气氛。他翻了个大白眼,没好气的从食盒里翻出一大个白花花的馒头塞给莫怀古,“不会说话就闭嘴,老子迟早要被你气死。”狠狠瞪人一眼,竹一染明知故问“行了,第二个问题,你他/妈给我解释解释你是为了什么要吃饱了撑的剐自己?啊?”

莫怀古被馒头塞得说不出来话,好不容易把嘴里的一块咬下来又因为太大卡在喉咙眼差点没一口气憋死。他给自己灌下一大口粥,连喘了好一会才算倒过来气,看竹一染笑,有气无力道“您这让我说就不怕气死了?”

“说!”竹一染吼,大约是的确觉得可着莫怀古说真容易把自己气死,不耐烦的补充“就说你怎么就知道他会来。说吧。”

莫怀古笑了笑,眼底深处闪过一瞬的低落,竹一染再看时,他又是那副无波无澜的表情-就好像发生的所有事都无关紧要一般,不紧不慢道“好,怎么说呢,从头来吧。我能和您相遇,到现在来想,情况无非有二。第一,他知道我是横向晚,所有事都是他一手操办,那他必然当我做棋子,想制约您。不论您对他是否有愧疚,对我又是否用心,郁孤山处置掌门徒弟,一定是最乱的时候。而且这次事很明显有他的手笔在,那他等的就是这一刻,必然会趁乱攻击。”

他一边说一边摇头又笑了笑,把手里的馒头递嘴边咬一口,含糊的说“师父,您能递我一下水吗?怪干的。”

竹一染从食盒里端出一碗菜汤给他,又接了他手里已经见底的粥碗“他是你爹。”

他是你爹,所以不会不关心你。

莫怀古能听懂竹一染的言外之意,他低头呷了一口菜汤,把煮的烂透的菜叶子抿进去,咧嘴笑“是,他是我爹。所以还有其二。其二,他什么都不知道,也的确对我有父子之情,那我性命垂危,他理应来救。”

莫怀古苦笑了一下,总结道“所以,无论是哪种情况,他都会来,或是自以为胜券在握掉以轻心,或是关心则乱,我们大伤他们的可能都是极大的。事实证明,不论他出于哪种原因,的确如此”

小屋里有很长一段时间没人说话,只有莫怀古吸溜菜汤的声音,竹一染的眉头连皱了好几下,才一脸牙疼的说“这就是你同意割自己肉的理由?”

“不然呢?”莫怀古用馒头沾着菜汤吃,理所当然的回。

嘿,竹一染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又想起来两天前石柱子上绑着的血淋淋的人,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嗤笑了一声,挖苦道“那你真是高风亮节啊。我这个做师父的都自愧不如呢。”然后他愈发压低声音,森森道“所以你就来真的?剐肉的滋味挺爽吧?嗯?”

从莫怀古的角度看,竹一染的眼珠子在夜明珠的光芒下分外漆黑,许是背光的缘故连一点光点都看不出来。没来由的,莫怀古打了个哆嗦,但他还是直视着竹一染,用一种十分平淡的声音说“时过境迁,魔教还能这么轻而易举摸到郁孤山事宜,尤其是您的行踪,山里必然还有内奸,不假戏真做他们未必会信。”

那语气听起来就好像当初被剐肉的根本不是他自个一样。竹一染不说话,但神色愈发阴森,莫怀古甚至能听到他把自个牙咬得咯吱咯吱作响,放在身侧的手更是握起拳头,关节处嘎嘣嘎嘣响着。莫怀古一点都不怀疑竹一染下一刻就会扬起一拳打他脸上。

但就有一些人,可能挨的打多了,皮肉紧实的都不带怕的,他把手里最后一点馒头吃下肚,捧着汤碗,温声“而且我相信,真的到最后他们也没来,您不会让我死的,是吗,师父?”

“......”

就好像一肚子的怒火被人硬生生灌进了冷水,燃的最旺的时候陡然熄灭。竹一染气的肝疼,同时又被莫怀古那一声轻柔柔的师父叫的心里一紧,就像是内心最软的那一处肉被人不轻不重的抓了一把。

要说最开始,他收他做徒弟,十个原因里有十个是因为他爹。后来收了,虽说人天天窝窝囊囊,十针戳不出来一个屁-但那好歹是自个收的-竹一染不是个喜欢“始乱终弃”的人,所以硬着头皮,这师父他也当了-明知道对方没把自个当师父,他也没什么做师父的自觉。

日子久了,这窝囊徒弟十天半月死一回,生气之余也多多少少心疼过-虽然及其有限。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莫怀古还凑合了呢?

是颜如玉之后,以***他出来揍人的时候?是冰天雪地抱着江楼月尸身那一脸悲痛隐忍?是地牢里扭扭捏捏说谢谢?还是石柱子上气息奄奄朝他笑?

竹一染讶然发现,管他什么时候,这倒霉徒弟都是欠揍的。他肝疼……

但就是这样的一点一滴中,他们在逐渐接受对方。

他这样想,抬手就往莫怀古脑袋上招呼,力道不重,与其说是打不如说是揉了一把,同时咬牙切齿的说“我是不会让你死在别人手里。”然后顿了顿,一字一断接“但我他/妈!会!亲!手!打!死!你!你他/妈一天天除了玩命能不能想点别的法子?”

莫怀古不闪不躲的接了那巴掌,被按的低头,抬起头却咧嘴朝竹一染笑,也不答话。两个人四目对上,竹一染默了默,觉得自个肝里被强行浇灭的火呲呲呲往外冒热气,随时都可能复燃。但他目光瞄到莫怀古露在外边的伤痕累累的胳膊,又硬是自己往火上浇了一勺冷水,然后像是气狠了一样重重吐了一口气,没好气道“真是,妈/的。”

莫怀古持续笑。

竹一染翻食盒,问“吃饱了吗?还要不?你太久没吃饭最好是别吃太多,真饿的话可以再喝碗汤……妈/的,我感觉自己像个老妈子。”

“……”





楼主 0默0000  发布于 2019-05-15 19:12:00 +0800 CST  
【十五.交心8】
莫怀古笑的弯了眉眼,可能是夜明珠的光柔和,衬的他那而今还没长成的小脸竟少见的带着几分软糯气儿-一副邻家少年郎模样。良久,他唤了一声“师父……”

竹一染抬了下眼皮,沉浸于自己老妈子人设里不甘不愿的应“说”

莫怀古眨巴眨巴眼睛,慢慢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他犹豫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又恢复往日那种死气沉沉的模样,挪身子趴回床榻上,一只手去扭枕头上的线头,扭到一起揉成一小个线球,用指甲掐断,喃喃“没事……”

这像没事?

竹一染瞪了他一眼“你要是觉得今天没挨够你直说。”

“……”莫怀古不自在的往床里挪挪,心有余悸瞄了一眼一地纸团,摇头。

竹一染没再理他,莫怀古自个趴床上,听耳边收拾碗筷哗啦啦的声。他觉得自己心里乱急了,有些话憋着想说出来,又觉得说出来太过矫情,是而不由自主咬上嘴唇,把头埋进枕头里。片刻,他又忍不住偷摸侧头看竹一染,犹豫着。

竹一染没回头,却像能看见他动作一样,“我收拾完碗筷之前你要再不说出来,你看我打不死你。”

一阵冰凉的,名为恐惧的感觉从背脊升腾而起。莫怀古不自在的压下被褥,在说与不说之间大战了三百回合,然后在竹一染压迫的目色之中,终于吞吞吐吐“我……算了,我说就是。我只是在想……想,说实话,我有点害怕……”

一个大男人承认自己害怕什么的,实在是难为情的紧。莫怀古从边上把被子扯过来,掩耳盗铃的蒙头顶,瓮声瓮气“其实也算不上害怕。我不知道怎么形容。”

竹一染把手里收拾一半的碗筷放下,把人被子掀开,正色“你也不嫌闷,继续说,我在听。”

莫怀古自暴自弃-他实在是憋的难受“您……您看到了,江楼月那么小,前一刻还活蹦乱跳的找我要糖糕,下一刻就……我并不怕死,可是我忽然觉得,这世界上好多事都特别无常。我……好吧,我承认,我相信此时此刻您是真心待我的,可是,如果时间回转,上一辈子,也许某一刻,尹君莫也是真心待我的,我能感受出来……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可能发生什么事,让这种关系不得不被打破,我……”

莫怀古把心里想的,憋着的事一股脑说出来,他肩膀不受控制的轻微抖动,双手抱住头,不敢看竹一染,怕从对方眼里看出嘲笑或者是不屑-不论是哪个都会让他瞬间觉得自己的确太过矫情和可笑。

竹一染却像不知道他的顾虑一样,伸手把他的双手扯下来,钳着他下巴与自己对视,一针见血的问“所以你在怕我有一天不要你?”

莫怀古一怔,他转不开头,只能下意识垂下眼帘,心虚的说“我不是小孩,不是离开一个人就活不下去。”

竹一染这会子就像一个刽子手,一层一层剥开莫怀古隐藏的意思,毫不留情却直接而坚定的回“我不会不要你。”

他的目光深沉而认真,莫怀古猝不及防的撞进去,一下子就愣住了。他记得小时候,那时他还不懂得什么叫矫情,曾巴巴问过尹君莫,说“师兄待我比师父好,会一直待我这么好吗?”

那时尹君莫笑而不答。

有的时候,含蓄和内敛远不如直接开口,肯定的说出来,来的让人安心。莫怀古的心狠狠地软了一下,然后他拍开竹一染的手,像一只被戳到痛处的猫一样,呲着毛,斩钉截铁而又口是心非的说“我并不怕这个!”但是他柔下来的目光又赤/裸裸的在说-你说的是对的,我就是怕这个。

“那你怕什么?”

莫怀古那连连摆动的手瞬间顿住,他讪讪收手,扭头,重新扯被子“……我困了”

竹一染并不打算放过他“这没什么可怕的,你自己也知道这一刻我待你是真心的,未来谁也说不准,但不可能因为说不准就连现在都拒绝,我们要做的是努力让这一刻无限延长。”

莫怀古不肯看他,却道“我知道……可是……”

“别可是可是的,你在因为过去,否定现在。因为别人,否定自己,同时也在否定我。这不公平也没必要。”竹一染俨然化身心灵大师,长篇大论“与其在这害怕,不如想想日后,莫怀古,事事隐瞒,什么关系都走不长。你既然叫我一声师父,日后再要做什么,想到什么,直说,记住了?”

莫怀古“……”真挺像老妈子的

“听到没?”

莫怀古心不甘情不愿的幽幽扭头,然后用更幽幽的语气说“那您说说,我爹他要是来找您,您打算跟他说什么?您真不知道师祖那天说了什么被他听到了?连猜也猜不到?”

气氛小小的尬了一下,竹一染不自在的抬手抹抹鼻子,干巴巴回“……我也困了。”

是谁说的坦诚不隐瞒的?

莫怀古随即就笑开了,他倒并不真的想知道答案,只是忽然觉得能让竹一染吃瘪也是件挺不错的事-至于竹一染和他爹的事,总归是他们两个人的事。

他看着竹一染把食盒拎起来,忽然想到什么,问“对了,师父,潇雨歇他……”

“哦,让我罚了五十邢杖关地牢了,正好和颜如玉作伴,那狐狸精怕黑。”竹一染乐得他转移话题,自然不会隐瞒。

“……”莫怀古嘴角抽了抽“您知道,他也是为了您,而且,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我的错。”

“你在说你想默弟子规了,是吗?”竹一染走到门边,冷冷的回头“我处置个人还得听莫少爷安排?合着我自个徒弟被人剐了,我得忍着呗?莫少爷?”

莫怀古的心倏的一下就紧了-他很悲催的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好像有点怕竹一染-大约是,他如今还没有睡醒,失血过多,莫怀古这样想。然后他十二分没良心的回“嗯,不用,不想。他作为长老不听您指挥听我的,的确该罚。”临了了,他自言自语的小声“反正也打完了。就这么样吧。”

嘿!这欠揍玩意儿!

“那,夜静羽呢,我那天好像没看见他。”

咸吃萝卜淡操心,竹一染暗暗想,头也不回的推门“不知道,我去云海阁就没看见。听尹君莫说他非要跑邢堂领顿板子,尹君莫不让,他就干脆把自己关屋里不出来了。我现在估摸着他是惭愧自己喂了江楼月酒,把人灌醉了才发生后来的事儿。”说到这,竹一染回头瞪了一眼莫怀古,没好气道“你要是担心他就痛快把伤养好了自己去看看,别回头别的没学就学会你那动不动要死的本事,尹君莫可不是我……”
像个老妈子一样……

竹一染想到什么,翻了个白眼,闭嘴不说话了。



楼主 0默0000  发布于 2019-05-15 19:20:00 +0800 CST  
【十五.交心9】
夜静羽是被尹君莫拖去郁孤山的。
正月十四,天才蒙蒙亮,宿醉的他被忍无可忍的尹君莫拎出房间,一路御风至郁孤山,推推搡搡送至莫怀古房内。

即便一路风尘仆仆,尹君莫依旧是那副风姿都雅的仙人姿态。只是竹一染开门后,他说出的话带着些说不出的示弱气“竹前辈,我……我知道他不想见我,但是你也看到了,这孩子这几日就这样,要么就是醉着,好容易醒了也不说话,谁都不理。我说什么他都不肯听。可能只有他能让孩子听几句了。毕竟......”

夜静羽仍由酒意轰顶,他一点也不想醒,所以即便是一路而来朔风凌冽,他还是那副昏昏沉沉的模样。双脚踩实在地上就立马踩着乱七八糟的步子去推尹君莫,嚷嚷,“滚!别碰我!喝,喝酒!”

尹君莫早有所料,拉着人手臂防止摔倒,安抚道“你听话,静羽,别动。”同时无奈,“人送到这,屋我就不进了。就劳烦你们,如果他酒醒了,请代为转告,月儿和我真的不怪他,事出有命,实在与他无关,所以......”

莫怀古从竹一染身后探头,随即就被披了外袍在身上。竹一染拍开他不甚灵活的手,帮人把系带束紧,“好好好,我知道了,人扔进来吧,你可以滚了。”

莫怀古好笑的接过尹君莫怀里的夜静羽,看竹一染一脚把门踹上,“您什么时候这么讨厌尹君莫了?没想到您这个性子还有看不惯的人。”

醉酒的夜静羽在莫怀古怀里也分外不老实,半大的小子喝的双腿发软,全靠莫怀古撑着。双手死死握着莫怀古,碰了他还没好全的胳膊,莫怀古不得不顺势把人往怀里带,让夜静羽搂住自个脖子。但随即他想到这位前阵子醉酒的模样,又心有余悸的把人从怀里拉出来,颇嫌弃的连拖带拽往床榻上移。

竹一染伸手托夜静羽胳膊帮莫怀古把人甩床榻上。然后没好气的说“什么叫我这个性子?莫怀古,我觉得你是越来越胆肥了。欠揍是不?”

莫怀古好脾气的笑笑,让夜静羽在床上坐好。竹一染斜身靠在床头上,“胳膊,一会把结痂都让他扯开了,我可不给你上药。”他递给莫怀古一块帕子让他给夜静羽擦脸,“还有,我可没那闲工夫看谁顺不顺眼。反正你跟他不对付,我顺带着就烦他呗。”竹一染说的理直气壮,完全忽略莫怀古擒着帕子的手一顿,直身走到窗前,把窗子打开一道细缝,缓了缓晨起屋里的憋闷气。

回头,夜静羽迷迷糊糊的在床上坐着,身子一摇一晃,手里抱着莫怀古递给他的枕头,小孩一样把头窝进去嘟嘟囔囔着。竹一染一时好笑“有功夫跟我这贫嘴还不如看看你那倒霉……玩意儿呢。天天好的不学。”

夜静羽应景的抬头,一把把手里的枕头撇向竹一染,闷闷吼,“你闭嘴!喝酒!酒!”

吼“都,都起开!老子,老子不用你们管!”

吼“有本事,有本事弄死我啊!”

莫怀古实在是有些头疼,忍着胳膊上的伤把枕头捡起来放回床上。还没站稳,夜静羽头重脚轻的“扑通”一声撞他怀里,偏生一点自觉没有的连踢带打,“滚!谁让你……让你碰小爷了!”

莫怀古被他打到胳膊上的伤,疼的咧嘴,可夜静羽像一只发了狂的小奶狗,呲着牙要咬人,自己却站不稳当。莫怀古忍着疼按在他肩膀上安抚“好了,别闹了。静羽!”

夜静羽喝的迷迷糊糊,神思算不上清明。他就觉得肩膀上一沉,顺势就借着酒气挥胳膊,“滚!”

莫怀古被他吵的头疼,不耐时,身后桌案那传来“哒哒”的轻响。抽空回头,竹一染正一手在案几上轻轻敲,见他看过来就转身打开桌案的抽屉,往里指。似乎是怕莫怀古扭头看不清楚还特地把东西从里面拎出来-一根藤条,朝莫怀古晃晃,然后再啪嗒一声扔回去。

莫怀古“……”

竹一染抱着双手走回来,帮莫怀古在夜静羽身上点了两下,同时从床头捡起一杯隔夜的凉茶递给莫怀古,“小子,为师教你哈,面对这种玩意。最简单的就是,诺,一盆冷水一浇,然后抽他一顿,剩下的什么都好说。”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看莫怀古的手,然后在他肩膀拍拍,“我已经帮你把他修为封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加油哈。再打不过回头我可打你。”

莫怀古“……”夜静羽要是哪天知道自己有这么个师祖怕是要疯。

不论莫怀古神色有多么哭笑不得,竹一染心安理得的挑眉,朝他弯起半臂,然后保持这个姿势一路挪回门口,推门,停,扭头,抽屉里藤条啪嗒一声落桌案,咕噜噜。竹一染朝莫怀古眨眼,无声“往死里抽就成。”

莫怀古“……”

小屋里静了两个呼吸,莫怀古哭笑不得的看竹一染出门,咣当一声合门。

窗外阳光一缕,打莫怀古肩头,再过肩照夜静羽脸上,随之是一声怒吼,“滚!”

莫怀古摇头失笑。

随即他又敛的面无表情。
就那么面无表情的举起手里的茶盏,到夜静羽头顶,倾斜,“哗啦啦”……

隔夜凉茶混着泡的发白的茶叶子顺夜静羽头顶一路流下去,晶黄色的茶水顺人下巴往下滴,啪嗒,啪嗒……







楼主 0默0000  发布于 2019-05-15 21:57:00 +0800 CST  
【十六.你是师父1】
吼叫声戛然而止,夜静羽一僵,他似是茫然的睁开眼睛,楞楞的看莫怀古,然后眼中渐渐清明。那双向来跋扈的眸子陡然瞪大,再大,再大,大到极致,他保持瞪大的眼睛低头,深深的看了看自己抱莫怀古的双手,雷劈了一样的猛然收手捂住胸口,磕绊“你,你,我,我……”

莫怀古仍旧面无表情,转身,抽毛巾,递夜静羽面前,“酒醒了?擦擦?”

夜静羽的喉咙就像打了结一样,咕噜噜的哑了好几声,终于磕绊出来“你出去!”他顺着莫怀古的眼神低头看自个双手,极不自在的收手背身后,然后觉得自己这样颇有几分掩耳盗铃的意味,犹豫了一会又更不自在的伸手扯过毛巾,擦脸,闷声“你干什么?你出去!”

莫怀古一点都不着急的等他把茶水擦干,看他握着毛巾低头不看自己,叹了一口气,“这是我的房间。”

闻言,夜静羽诧异抬头扫屋内一周,然后讪讪把毛巾推回给莫怀古“那……那我走就是。”

胳膊被一把抓住,夜静羽正抬一只脚,身子不稳,被带着在原地侧身,听莫怀古问“为什么喝这么多酒?这段时间你一直都这样?”

没有怒气也没有高高在上的劝说姿态,莫怀古的声音就像是闲话家常的邻家大哥哥一样。可他问的直接,目光里又带着明显的审视意味。夜静羽虽然酒醒,脑袋里却还迷糊着,是而他先是一愣,但随即就一把甩开莫怀古的手,整个人程防备状态“我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谁告诉你的?尹君莫?”

“为什么喝酒?”莫怀古不答反问,蹙眉,想到夜静羽方才醉酒的模样不自主的加重语气“因为月儿的事,你这样自责?”

静,死一样的静。
夜静羽咬着嘴唇默了,然后他像受惊的小猫一样,大幅度狠狠甩开莫怀古,“是怎样,不是又怎样?我害死她,我偿命就是,我不欠尹君莫的,我也不欠你的!你以为你自己剐了肉就可以置身事外来管我了?你谁啊?”

他一边吼一边刻意的直视莫怀古,眼中却有藏都藏不住的心虚。

--从偷听尹君莫招魂,小丫头迷茫魂魄声声念叨“谢谢莫哥哥。”;到后来,柳行云隔门告诉他事已结,莫怀古舍身剐肉引了凤凰台人给江楼月报仇了。

他浑浑噩噩的就像过了千载时光,闭眼,是江楼月惨死;是尹君莫滔天怒意;是竹一染密而不揭的那句“你想再杀他一次?”;也是莫怀古超脱年纪的淡然视死。

他觉得好像所有人都在瞒着他一个滔天的真相,可他想都不敢想。他只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甚至尹君莫推脱,他就顺势理所当然的回屋,连领一场罚,说如果不是自己喂了江楼月酒就不会有后续的事都不敢。

懦弱至斯,他痛恨自己却无能为力。
就像痛恨自己当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师父被众人推下深渊,他自己却有好一阵时间连站出来说他是横向晚的徒弟都不敢。

对,他怕。
他怕他好不容易伪装出来的跋扈与洒脱被人戳穿,可这些怕能跟谁说?

谁都不能!

他夜静羽就算死,也不会说怕。他是横向晚的徒弟,横向晚从来没说过的那个字,他也不会,决对不会的。

这是他唯一的骄傲了!

夜静羽死死的瞪着莫怀古,不自知的把嘴唇咬出血,想说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对。只能徒劳的用怒火伪装自己早就千疮百孔的心。看着对方平淡而又略带斥责的问“有用吗?就算把自己灌醉了,你就能不想了吗?就会不自责了?还是人就会活过来?”

夜静羽的拳头握的嘎嘣作响,老半天,他手指莫怀古面门,一字一顿,“能不能如何?大不了我偿命就是!就算尹君莫徒弟死了也别指望我会欠他的!就是跟了他那么个师父,江楼月活该死!”

人在内心脆弱的时候巴不得捡最狠的话往外说,恨不能让所有人都跟着自己一起难受。
这一点,莫怀古深知,尤其他看着夜静羽如今梗着脖子,憋的满脸通红,咬牙切齿“大不了我去死就是,反正也没人会管我,师父早就不要我了。我去陪他就是!”
莫怀古觉得自己在夜静羽身上觉察到了诡异的熟悉感,这副死要面子,一心求死的混账模样,实在是……

然后他又想起了竹一染的话“别回头别的没学就学会你那动不动要死的本事。”

他那乌鸦嘴!
莫怀古想,然后他面无表情的扬手,“啪”一声抽夜静羽脸上,对方震惊而愤怒的神色中,不急不缓的,平平淡淡的说“你说的是人话吗?”

即便是揍人,某些人也能端着自个装出来的儒雅模样。

夜静羽的左脸红了个巴掌印,他就像是一个盛着满油的油桶,占了火星子,燃的双眼通红,“你他/妈打我!你他/妈居然又打我!你……”

他只用了两步,就和莫怀古脸贴脸,鼻对鼻,双手像钳子一样死死握住莫怀古的脖颈,可他双手却连一分力气都使不出来,只能徒然的放狠话“我掐死你!”

莫怀古还是那种不悲不喜的成佛模样, 负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和缓的,却不容反驳的打断夜静羽,“你下的去手吗?装成油盐不进的模样,江楼月能活吗?你口口声说她是尹君莫的徒弟,活该,你就能安心了?满心内疚自责不说出来,就不存在了?你……死去的师父就会原谅你了?”

一句句话就像是纤细的针,分明一点都不凌厉却一根接着一根往心底里最软的地方扎。夜静羽浑身颤抖,他圈在莫怀古脖颈上的手,手背已经暴起青筋,可他掐不下去。他恨极了莫怀古这副高高在上的悲天悯人的姿态,但他发现自己连打断他的勇气都没有,双手无力的垂下来。莫怀古每进一步,他就不由自主的退后一大步,退无可退抵着床沿,“你!闭嘴!”

“夜静羽,你已经不小了,把自己装的飞扬跋扈不服管教没有教养就能等到已经死了的人活过来管你吗?死要面子不肯承认自己伤心,不肯承认关心别人,一句句口是心非的话说出来,就能真的没心没肺了吗?他如果还活着,希望的是你如今的样子吗?”

分不清说给自己还是说给夜静羽,莫怀古慢慢的勾出笑意,直视夜静羽,缓慢的说“死了,发生过的事就可以没发生吗?失去的人就可以回来了吗?不在乎你的人就会伤心落泪吗?死,除了证明自己懦弱,能改变什么呢?”

“你!”
夜静羽词穷,他膝弯触及床沿,一屁/股坐下,身子却还在不由自主的后仰。自己害怕的,恐惧的,被人用这种平淡的语气赤/裸裸的说出来,让他觉得心底里发酸,酸的整个肠子都搅在一起。眼前那个看不出喜看不出怒的人站在那,他竟莫名觉得畏惧,而又亲切,所以他哆嗦了好一会,终于不可控制的双手捂耳,手肘抵在膝盖上,“那……那我又能怎么办?”

所有的逞强好像在一瞬间成了决堤后的洪流,他努力压着,可悲伤无助从指缝间涓涓流淌出来,顷刻间就将他重重包围。他妥协了,妥协而又绝望的逞强着,“没有人会管我了……可那与你有什么干系?你,你闭嘴,闭嘴啊!”















楼主 0默0000  发布于 2019-05-15 21:58:00 +0800 CST  
【十六.你是师父2】
莫怀古就那么看着夜静羽喃喃,而后抱头渐渐哭出声,他什么都没说,他甚至不急着把人扶起来。而是转身,桌案抽屉里,粗细不一的藤条七根,他犹豫的捡起最细的一根拿手里,回头看看缩在床边的孩子,摇头,叹气,放回去,从抽屉最底下翻出一根戒尺,在手里掂掂-藤条抽破皮肤那样尖锐的疼痛,他到底舍不得让夜静羽承受-和自己这个更欠揍的师父比,那才是个真正的没长大的孩子。

江楼月的死,归根结底还是意外。哪怕是私心,莫怀古不想也不会怪夜静羽。

他拎着戒尺一步步踱到夜静羽边上,弯身,把人从床上拉起来。想劈头盖脸的骂一顿,像竹一染对他那样。想痛痛快快打一顿,也像竹一染对他那样,可真正的,他对夜静羽笑,帮他抹眼泪,很温和的开口,说“我管你。”

时间好像静止了,夜静羽本能的去推莫怀古,可是拉扯中看见莫怀古露出来的仍然没好全的胳膊,那上面伤疤累累……

莫怀古又说“你不就是想有个人狠狠打你一顿吗?我来,不愿意了?”

他停了,可能是莫怀古笑起来的模样太过温柔,也可能是冥冥之中的那份说不清的缘分。又或者夜静羽伤心自责巴不得一个人狠狠揍自己一顿。总而言之,破天荒的,夜静羽没挣扎,就那么楞楞的,含着泪水看莫怀古。被他引着走到床榻前,跪趴。到戒尺抵身后,夜静羽猛然打了一个哆嗦,想起身挣扎,回头第二次撞见莫怀古古井一般的目光又跪回去,伸手扯了枕头抱怀里,头埋进去,用很闷很闷的声说“你管我?好啊,那你不如打死我。有本事,你打死我好了。”

说话的声音就像是个讨不到糖吃闹脾气的孩子。莫怀古摇头,无奈的笑笑。他弯身扯夜静羽裤子,对方立马回手捂,同时扭头一脸惊惧看他,又是那副子炸毛样,“你……你干什么?我……我……你……就这么打。就这么打!”

莫怀古好脾气的拦开他的手,顺势在他头顶揉揉,“这么打能打死吗?拿开,都是男的你羞什么?”

夜静羽的脸立马红了,他避开莫怀古的目光“我……我没有……我就是……就是……唔。”

身后陡然一凉,夜静羽说不下去了,他手忙脚乱的扯枕头蒙过头顶,却忘了挣扎或者反抗,觉得有稀疏的恐惧从光裸裸的身后一路传到头顶,可他不会承认,于是闷闷的“那……你打死我吧。”

莫怀古好笑,他不急,等着夜静羽不动了,扬戒尺,空中停半刻,眯眼,然后五分力抽下来,眼前人臀肉眼见一道子红痕。

夜静羽的身子狠狠抖了一下,抓着枕头的手用力,嘴里的闷哼被他倔强的堵进枕头里。长这么大,他几乎就没挨过打。哪怕是平日柳行云被罚,都不会罚他,他一直是羡慕的,也非他找揍,只是那样有一个人管着骂着更关心着的日子是他求不到的。

求不到,所以羡慕。

夜静羽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同意莫怀古打自己。他很清楚,只要他不想,他可以轻而易举的反抗,甚至把对方揍一顿-就像初见那样-可怜的孩子还不知道自己被他多管闲事的师祖封了修为。可他看到了对方眼中并不遮掩的关心-他从来不在乎除了他师父之外任何人的关心!

是他自己对不起江楼月,尹君莫不肯罚他,他找别人来罚,是这样的,所以他同意莫怀古打他。那只是个被他允许的施刑者,就像刑堂里那些小厮一样。

夜静羽这样说服自己,趴在那努力保持着身子不动去捱打。

莫怀古安抚性的用戒尺在他紧绷的臀肉上点点,“放松,疼的狠了?”

夜静羽不肯抬头,固执的咬牙轻松道“一点都不!”

就是这么个倔的像牛一样的性子。
莫怀古瞧着他不住颤抖的臀肉,失笑。转了转手里的戒尺,刻意压沉声音“那我加力了?”

夜静羽身子一抖,闷闷“我还以为你只会挠痒痒呢!”

“你啊。”
斥责说出来像是一声叹息。莫怀古压下心疼,他手腕一转,也不管会不会扯了自己胳膊上的伤,把戒尺高高举起来。然后顺势狠狠抽下来。

“啪啪!”
疼痛瞬时在身后炸裂,像是滚烫的热油泼了上去一样。夜静羽不怎么挨打,不多会就疼的一身冷汗,不由自主的扭动身子。莫怀古伸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腰。看着某人通红的身后,不无语重心长的说“别动。挨打舒服了?心里不那么愧疚了?”

“就算我打死你又能怎样呢?月儿也不会活过来了。”

他不需要夜静羽回答,就像所有师父责罚徒弟那样,打着也讲着道理,说“静羽,你该长大了,很多事,事出有命。月儿的事,我不会安慰你说跟你完全没有关系,但她总归不是你杀的,你并不想害她,你做的一切都是无心的。自责可以,挨打活该,但是因此堕落,甚至寻死,你只是错上加错,于事无补。”

戒尺加了力度,莫怀古抽的狠厉,死死按着夜静羽,语气却依旧很轻,很轻,像是春日里拂过湖面的微风,波澜甚至都微不足道“事儿发生了,你早就过了做错事打一顿就能被轻易原谅的年纪。你以为你喝酒买醉,胡闹,就能当所有都没发生?”

“唔……”夜静羽终于吃痛不过,但很快他又死死抓住枕头硬生生把痛呼憋回去,身子抵在床沿,从大腿至背脊都弯出好看的弧度-那是仍由生命蹉跎也不愿放下赤子之心的弧度,“我没有。”

戒尺停了停,莫怀古忍不住闭眼,然而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戒尺被更狠厉的抽下去,他声音终于压沉-但也很有限,他发现自己根本就生不起气来,有的,只是那种略带惆怅的心闷“你没有?那你闹什么呢?跟尹君莫闹?跟所有人闹,不就是逼着谁打你一顿来安放你无处安放的自责和愧疚?夜静羽,你这难道不是懦夫所为?”

每个人斥责别人的时候都可以化身心灵大师,拥有无数的道理-或言辞令色,或循循善诱。莫怀古而今俨然如此,他越打越狠,说出来的话也越直接但依旧不见厉色。就好像戒尺抽下去,罚的不只夜静羽,也有他自个。

“啊!”
夜静羽疼极,无论是心里还是身上,他像一只脱了水的鱼一般,挣扎着,抽搐着,然后脱口而出,歇斯底里“我没有!我没有!我不是懦夫!我只是……只是……”鱼儿回头看了一眼莫怀古,顿了顿,很快泪眼婆娑的把后面的话咽下去。恍惚时他觉得自个好像看到一个只有在梦境里才能看到的人,于是鬼使神差的,他说“我只是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不懂事,师父总有一天会看不下去来管我。”

夜静羽就那么盯着莫怀古,盯着他手里的戒尺,然后他尝试着起身,不管不顾的往前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喃喃“对吗?师父?你是师父对吗?你已经看不过去来管我了,是吗?”



楼主 0默0000  发布于 2019-05-15 22:09:00 +0800 CST  
【十六.你是师父3】
夜静羽的目光分外小心,他拉着莫怀古的裤脚很轻很轻的摇,就像是一个做了美梦怕惊醒的孩子一样。

心里像有四味的调料盘子同时打翻,苦涩混着酸痛让人喘不上来气。莫怀古慌乱而不自知的连退了两步,手里的戒尺更是啪一声落地。他才回神一样,却努力维持面上的表情,冷静到几乎生冷的说“你还没醒酒吗?死过的人怎么会复活?”

夜静羽看着他,眼里的光慢慢的褪去,低头,自嘲的笑笑,然后双手环抱着膝盖,像个失去了最喜欢的玩具的孩子一样,喃喃“是啊,死过的人怎么会复活,哪怕是轮回,他如今也该只有五岁,你不是他,你怎么可能是他。”

他把头埋进膝盖里,额前因为挨打而被疼出来的冷汗打湿的碎发丝丝缕缕,贴着人露出来的脸颊,轻轻颤抖的肩膀,瘦弱的好像用手轻轻一碰就会化作光影,如同他所有次梦境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莫怀古的心被狠狠的抓了一下,地上人的失落是从来都没有的,他再也不像自己初见时那个闹得天翻地覆的孩子,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期望和失落。有那么一瞬间,莫怀古想,告诉他吧,给他希望吧,他不会害他。可也是那么一瞬,莫怀古合眼,再睁开,平静的,一字一字的说“人死不会复生,你节哀。”

“没有人会对你的人生负责,除了你自己。”

“你做出来的事,所有的后果,痛苦还是欢乐,你必须承受,只能承受。你该长大了。”

成长的道路是痛苦的,痛苦到必须一人负重前行,莫怀古不敢把一个孩子的未来系在自己身上。他甚至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可他不得不承认,他懦弱而无能,他连自己的未来都看不见光明,他只能逼着夜静羽长大-就像,他也要学会长大一样。

但他不忍心。

莫怀古朝夜静羽伸手,“但这一路,你不再有师父,却可以有朋友,现在,你可以有我,我会陪着你。放下过去,好吗?”

夜静羽抬头,窗外的阳光正好,穿过层层雾气打在他和莫怀古中间,就像给人罩了一层光一样,恍若隔世。那里有他记得的,高高在上的仙君却对他莞尔,说“小羽,为师在。”
他犹豫了一会,想自己今个打挨了,骂领了,丢脸丢到裤子都脱了,也不在乎多一点了,所以他说“你骗我,你就是师父……”

好在逆光,看不清莫怀古抽搐的神色。

“就是师父派来告诉我他不满意我了的。”难得的,夜静羽笑了笑,然后他重新小心翼翼的,问“那现在,他原谅我了吗?他真的不怪我了吗?”

莫怀古“……”这熊孩子。

这熊孩子怪让人心疼的。

夜静羽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是终于想起来自己如今这姿势有多难堪,掩耳盗铃的转头,拎裤子,背转身“反正,反正他不满意不原谅小爷,有本事自己来打。我……我不在乎。”

“还有……你不准以为你打了我就可以跟别人说!不然……不然我跟你绝交!”

莫怀古看着人背影,实在是没忍住,一脚踢人背后,又好气又好笑“出息,你师父让我转告,没打完,趴回去,二十藤条,日后做事长点脑子。”

他以为夜静羽会跟他跳脚甩横,他已经摇头苦笑想转身收拾东西。可莫怀古没曾想,背对自己的少年停住,低头,然后就真的趴回去,甚至自己褪裤,露出红通通的身后,“那小爷赏你打就是。”

“……”

人重新窝进枕头里,说话的声音带着颤抖和不确定,夜静羽又说“月儿……我……我不是因为讨厌尹君莫才给她灌酒……我……月儿不会怪我吗?真的不怪我吗?”
鼻头很突兀的发酸,泪水被他强硬的吞下去-合着过往岁月种种思念一起-就像他一贯习惯的那样。

莫怀古默默看着,不多会听到少年人压抑的抽泣声,他摇头,终究还是不想骗他“怪你。”他说,少年人猛的一抖,莫怀古弯身安抚性在他脑袋上拍拍“但你的责任微乎其微,我再说最后一次,如果没有你喂酒,月儿这次也许不会有事,可是只要她在云海阁一天,和……和我有关系一天,她迟早是有危险的。”

“和你?”夜静羽疑惑。
“和我。”莫怀古肯定,他想起竹一染说的潇雨歇一行人的凑巧,想起凤凰台里的他爹,合眼,叹道“因为有人想用她的命陷害我,挑拨郁孤山,云海阁关系,不是那日也会有另一日。如果说责任,我比你更大。”

“这与你无关。”夜静羽扭头就看见莫怀古眼底闪过的黯淡,他咬嘴唇,安慰道“你……你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那天的事……发生什么我都知道了,而且……而且你已经剐肉为她报仇,她都不怪你,你不需要自责……”

莫怀古叹了一口气,摇头,“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你更不需要那么自责。只是你总归要收收性子,再这么莽撞下去,谁也说不好下次出事是不是真的因为你。”他顿了顿,真的回身拿出一根藤条,在空中甩两下,看夜静羽怯怯的缩脖,才带出点为人师者的威压,“夜静羽,你记得,挨打,醉酒,所有的这些,除了能暂时稍微的安抚你的愧疚外,其他的,什么都改变不了。我不是专门行刑的小厮,门生……只替你师父打你这一次。如果日后你依旧如此,他会失望,会永远都不原谅你。夜静羽,你真的该长大了。”

夜静羽深深看了莫怀古一眼,再低头看看他手里的藤条,即便满心都认同了这顿打,他还是没忍住狠狠打了个哆嗦,不自在的舔舔嘴唇,有些害怕的挪挪身子。却也没有求饶或者反抗,而是老老实实的把身后抵在床沿边,双腿跪在地上,想了想又把枕头彻底抱进怀里,头埋进去,小声说“那这次,他会原谅我吧。”

莫怀古帮他把上襦折起来,再把他只肯拉下一道缝的下儒彻底拉下去到膝弯,藤条抵在夜静羽臀峰,莫怀古不轻不重的往下压压-方才打的板子并没有肿起硬块,莫怀古心下有数,才道“他压根就不会怪你。倒是你该问问自己,能原谅自己吗?”

夜静羽的身子猛的震了一下,他把头埋得更低,喃喃了一声“嗯……我怎么会怪我自己……”

莫怀古用藤条在他臀肉上点点,不戳破他。床上的人本能绷紧身子,莫怀古道“我不按你,自己忍着,不准动,不准躲,不准挡,否则别怪我狠心重来。”











楼主 0默0000  发布于 2019-05-15 22:12:00 +0800 CST  
【十六.你是师父4】
清冷的声音是不带一丝一毫容得反驳的命令。细密的恐惧从心里慢慢升腾出来,夜静羽好像忽然懂了,为何每每犯错,柳行云那样一个妙人会在尹君莫面前瑟缩磕绊。

可同时的,他又觉得安心。

这是两种复杂的让人心思纠缠在一起无法言说的感情,轻而易举的唤醒他记忆深处的印迹。

直到高高举起的藤条,划破空气狠狠地落在他身后,那记忆竟鲜活的像要破出一样。

疼痛永远是最真实的,得到片刻停歇的臀肉,肌肤最敏感的时候。藤条狠厉,剧烈的疼痛恍若从背脊一路往上,夜静羽忍不住一声痛呼,昂头大口大口的喘息,仅仅一下就让他冷汗直流,额头蹦出青筋。

莫怀古的声音比平日多出不可违抗的威压“趴好。”

夜静羽狠狠打了一个哆嗦,他双腿被打的发软,不得不用胯骨抵在床沿,伸手死死握住床单。

莫怀古又命令道“屁/股,抬高,敢作敢当,这是你答应挨的。”
不容犹豫,不容反驳,夜静羽脸色羞红,塌腰下去,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去反抗。

“啪啪!”
“唔……”
那是割肉一样的痛处,夜静羽毫不怀疑他身后挨打的那处被打的破了皮肉。他甚至能够想象到鲜血淋漓的场景,可他也只是猛的一个哆嗦,然后强迫自己死死抓着枕头,不躲,不挣。

这是他该受的。
莫怀古都不怕剐肉,他更不会怕!

可是太疼了!
太疼了!

藤条打到第十下,这个十四岁的少年终是没忍住一手回捂到身后,泪眼汪汪的回头,“轻,轻点。”

莫怀古成了一个冷血的施刑者,他面无表情的错开夜静羽楚楚可怜的神色。他有心给夜静羽一个教训,虽然不忍却也硬下心“趴回去,重来。”

“你!”夜静羽的心像是瞬时跌入谷底一般,身后的疼,即使是小屋内的空气轻轻拂过都能带来火烧火燎的痛楚。那块皮肉被反复锤楚,疼痛已经深入骨髓。他并不是一个矫情的不能忍痛的孩子,如果真的把他绑起来,邢杖也能受下。可是这样的,生生靠着一口意念撑着的不能动,不能挡的责罚让他绝望。他不敢确定自己能撑下来,于是他怕,怕那重来会成为无法停止的轮回。绝望的狠了,他反而怒道“你不能!你凭……啊!”

他的质问被莫怀古扬起的藤条轻而易举的打断,随着的是他躲闪不得的呵问“凭什么?你不知道凭什么吗?我什么都不凭,你如果良心能安,尽管起来,我一下都不拦你!”
藤条扔在床榻上发出一声细微的闷响,莫怀古退后,目光里有毫不遮挡的失望,“起来吧,你不愿挨,起来就是。”

那是夜静羽最怕见到的神色,每每午夜梦回时他追着那人一声声唤“师父”,偶尔几次那人回头,脸上就是这样清楚的失望,即便面容已经模糊,可那眼神清晰的成为他彻夜不眠的恐惧。

莫怀古低头,猝不及防的撞上夜静羽泪流满面的脸。少年仍不自知-他徒然的看着莫怀古,直到泪水滴落到锁骨上,冰凉的触感让他如梦初醒。然后他慌乱的低头,擦泪,再小心翼翼的抬头,哽咽“我……我不是……我没有……只是,只是太疼了,别,我……我错了好不好。”

压低声音的哀求,放下所有自尊和傲气,莫怀古觉的自己心里一闷,从腹腔里升腾出一种名为心疼的情绪。可他逼迫自己压下那种思绪,强硬的,不带感情的指床榻“趴回去,趴好。”

夜景羽不再反抗,他明明怕死了这样的莫怀古。身后的疼痛狠厉的让他挪动身子都要倒吸着冷气,可他就这么很放松的吐出一口气,然后转回身子趴好。在藤条重新抵到身后时,用微弱的,略带讨好的语气说“那……你可以轻点吗?……怀古……哥。”
从耳根泛起层层的粉红,夜静羽把头埋进枕头里,擒了下唇在口,觉得脑子里腾的被热气填满,后悔自己一时冲动的示弱,又不可控制的脱口而出“哥……哥……”

身后半响毫无动静,扭头在枕缝里偷偷觑一眼莫怀古。夜静羽更热了,习惯的逞强让他本能的补救“我……我只是……只是因为你比我大而已。”

哑然失笑,莫怀古板着声音“趴好,想翻倍?”
“不想……我错了。”

莫怀古忽然懂得了为什么不论多温柔的师父在斥责徒弟时都那样严苛的不近人情-这样小小的孩子,带着惧怕和信任,以及自不可控的讨好的孩子气,若不板着脸怕是要随时失笑。

藤条重新扬起,可他到底不是竹一染,不愿真的让夜静羽如他一般挨的那般惨烈-熊孩子以为的鲜血淋漓其实不过是并排的隆起的肿痕,连苍起的白皮都少有更何况是渗血。

夜静羽看不见自己身后也不敢看,他只觉得无休无止的疼痛,疼的恨不能把身后那块子肉挽下去,可真疼的紧了又觉得心下略有安慰-和同样无休无止自责愧疚相比,这样实质性的苦楚总是好捱许多的。

十四岁的少年趁着莫怀古落藤的间隙把怀里的枕头塞进嘴里堵住自己即将控制不住的呻吟。他死死抓着身下的被单,扯得指尖泛红。到第十五下藤条抽落,夜静羽忍而不得的仰头,下意识的回手,可这一次,他没有挡,而是一把抓住莫怀古按在自己腰上的手,双手握住他手腕,疼的一头冷汗,甚至湿了鬓角。

莫怀古抬手把夜静羽的手压到他腰上,他不知道竹一染打他时是如何感受,而今换成他自己,竟觉得分外难受-比自己挨打还要难受。

手下的孩子瑟缩不止,裸露的身后檩子叠着檩子,青紫的渗人,莫怀古甚至忍不住的扭头避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闭眼,再睁开,然后扬手,一边狠狠地往下抽一边说“你要好好活着。”

“好好长大。”

“不准再这么鲁莽。”

“不准再这么自责。”

莫怀古顿了顿,他把藤条高高的举起,但最终也只是随着藤条本身的重量挥下来,贯穿所有伤痕,他很轻很轻的说“你师父会以你为荣,孩子。”







楼主 0默0000  发布于 2019-05-15 22:16:00 +0800 CST  
搬完啦搬完啦!!吼吼吼!!!!有少的章节最后在结文后补了。。然后还有不到三十章结文,文末最后会给txt全本,请到时加群自取。

然后,那个啥,,人家搬了这么久,是不是看文的亲们冒个泡啥的

楼主 0默0000  发布于 2019-05-15 22:20:00 +0800 CST  
【十六.你是师父5】
沉默,久久的沉默,夜静羽疼的根本说不出来话。莫怀古松开他,他就本能回手抓着床单颤抖忍痛,甚至没有听清莫怀古最后一句说了什么。

莫怀古拎着藤条退了两步,他觉得自己没有任何资格去责怪一个孩子,一个他根本就没有管过的孩子。

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他唤他一声师父,为师为父,他没有一处尽责。

莫怀古扬手,把藤条狠狠,狠狠抽在自己左臂,棍落而折。

啪的一声,夜静羽闻声狠狠打了个哆嗦,他本能的闭眼咬牙忍痛,可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回头,莫怀古站在原地,藤条两节,一节抓在手里,一节掉在地上。他愣怔的抬头,顺莫怀古的手往上看,半臂处,殷红染了衣袍。

楼主 0默0000  发布于 2019-05-18 19:23:00 +0800 CST  
默默,默默复默默,夜静羽挣扎着从床榻上起身,碰了身后疼的一哆嗦,回头去看,才见臀肉虽肿的厉害却不见血。

原来这样疼都没有见血?

他又想起柳行云转述给他的,莫怀古剐肉,一百零五刀,鲜血淋漓。瞳孔猛的瞪大,夜静羽艰难的看莫怀古,像是要把他看出一个窟窿来一样,然后他艰难站起来,两步,被自己裤子拌的一踉跄,不得不弯身咬牙把裤子拎起来,一手拎着裤子挪到莫怀古面前,伸手,抢了藤条扔出老远,然后吼道“你,你他/妈有病吗?我让你打我!打我!你打你自己干嘛?你……你都不知道疼吗?你个混/蛋!”

莫怀古不动不语,笑着想抬手去揉夜静羽的头,被他一把拂开。夜静羽收手给自己缠裤带,但他手哆嗦的厉害,半天也没能系好,于是干脆把裤带咬嘴里,一边支支吾吾重复“混/蛋,你个混/蛋。”一边哆哆嗦嗦的帮莫怀古把左胳膊的袖子挽起来,看到他伤痕累累的胳膊,夜静羽先是一愣,然后也顾不上嘴里的裤带,破口骂道“你他/妈有病吗?跟竹一染久了也疯了?挨打上瘾是不是?你不知道疼吗?你个混/蛋!”

楼主 0默0000  发布于 2019-05-18 19:23:00 +0800 CST  
他手忙脚乱的想帮莫怀古止住还在渗血的新伤,手指悬在伤口上又收回来,气急败坏的继续吼“竹一染怎么没打死你!你还笑!你笑什么啊?”夜静羽从怀里掏出伤药,拔了瓶盖子抬头,语气却变缓了许多,安慰小孩一样,“你忍忍,可能会有点疼,我帮你止血。你疯了吗?你为什么要打自己?”

莫怀古就这么由着他笨手笨脚的给自己上药,扯了外袍给他缠住伤口,然后扶伤员一样一瘸一拐的把他扶到床边,说“你……你那些……伤疤还会好吗?会不会留痕迹?竹一染怎么舍得……”

“是我自己瞒他,他也不知道。尹君莫没有告诉你?”莫怀古拍拍他的头,温声道“好了,别忙活了,我不疼,我只是看你疼的厉害,以为自己手劲有多大,试试。”

夜静羽的脸倏的红了,他愤愤松开莫怀古,把自己快滑到大腿的裤子拎起来,缠好,没好气的接“谁像你那么皮糙肉厚的。”顿了顿,又说“他说了,我不信。”

楼主 0默0000  发布于 2019-05-18 19:24:00 +0800 CST  
“他待你不好?”

“谈不上好不好,我跟他怎么也不是一路人。他是我仇人。”

“大人的事跟你一个孩子有什么关系?”

“那你还剐肉管大人的事?你不就比我大一岁?”夜静羽瞪了莫怀古一眼,然后问“那竹一染呢?他待你好吗?像个疯子一样,我还是不信,就算你骗他,他……他手下就能真把你绑了剐肉?还是他默许了是不是?我总觉得他不像好人……”

莫怀古好笑道“看人哪有只凭感觉的。”他停了一下,看着夜静羽认真的说“他是个好师父,我……”

“就凭我没把你打死,老子就是个好师父。”

莫怀古的话没说完,屋门就被人从外边推开,屋里两个孩子毫无准备,皆是一怔。尤其是莫怀古,好容易说竹一染一回好话还被听到了,他一改方才在夜静羽面前沉稳模样,脸比夜静羽的还红,低头,搅手,然后硬撑着抬头“师,师父……”

楼主 0默0000  发布于 2019-05-18 19:24:00 +0800 CST  
竹一染从外边进来,掏出来一个瓷瓶扔给莫怀古“给,止血的,你下回要是觉得皮痒告诉我,犯不上自己动手,哈?”他说这话时连一眼都不分给莫怀古,反而直勾勾看夜静羽,面上的笑显得尤其的耐人寻味“赶紧给自己上了。就剩个底儿了,用不着留着给他,就你那力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给他挠痒痒呢。”

夜静羽被竹一染盯得发毛,听完这句话,乱糟糟的脑子里硬是绕了好几个弯才后知后觉的瞪大着眼睛退了一步,抵在床沿边,看看莫怀古,看看竹一染,磕磕绊绊的“我,你,他,他什么力度你……你怎么知道?”

竹一染不答他话,反而走到莫怀古边上,很自然的把瓷瓶抢回来,起开,同时一把扯了他胳膊上夜静羽缠的布条子,毫不心疼的把里面污血挤干净,话里有话的说“心疼有个屁/用,这污秽不弄干净了,等着再感染?还不是自己个闹心?”他把淡灰色的药粉均匀撒上去,“换别人,知道没事找死欠揍了?搁自己个就成天跟英勇就义一样,好意思不?”

楼主 0默0000  发布于 2019-05-18 19:24:00 +0800 CST  
莫怀古侧头看看还沉浸于自己可能被人看见挨揍的羞愤情绪的夜静羽,松了一口气,压低声音“师父,您什么时候过来的?累吗?您不用帮我上药了,要不您吃点东西?”

可快把嘴堵上吧。

竹一染这人吧,一不要面子,二也不想给别人面子,他语不惊人死不休,幽幽的说“谁告诉你我刚才走了?”

莫怀古“……”

夜静羽“……”

莫怀古“???”

夜静羽“!!!”

沉默,沉默,夜静羽颤抖着手一把抓住莫怀古胳膊,根本看不见对方被自己抓的龇牙咧嘴,哆哆嗦嗦,近乎绝望的说“他……他……他说啥?”

“放心,我站的远,也就听了听,没看。当然,你要是觉得挨的不够我可以帮你,绝对比他的痛快。小孩?”

夜静羽还年幼。
和莫怀古这种活了两辈子的人比,他年幼的心灵实在承受不住竹一染的打击,他一屁/股坐到床上,然后嗷一声蹦起来,拎着裤腰带一步一步挪开竹一染老远,“不……不用,我……我去吹下风……我……我……我先出去一下。”

楼主 0默0000  发布于 2019-05-18 19:25:00 +0800 CST  
到人身影在门口消失,莫怀古无奈的看竹一染“您何必吓他。”

竹一染勾手把门带上,轻轻的说“你打算告诉他你是谁?”

“不。”莫怀古摇头。

下一刻,他脸颊就被竹一染捏住,用力,同时被呵道“那你说那么多是觉得你那倒霉徒弟是个傻子?”

“师父……”
两个人对视上,莫怀古先下意识避开目光,竹一染才道“记住了你骂你徒弟的,自个再做不到老子打死你。我可没你这么心软。”他把莫怀古的头狠狠地按下去,然后叹气摇头“言多必失,也要我教你?叫人进来吃饭,吃完了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楼主 0默0000  发布于 2019-05-18 19:25:00 +0800 CST  
【十七.世事1】
正月里正是喜庆的时候,家家张灯结彩守着新年最后的一点欢愉时光,崔家的大院里,有小厮进进出出。门房里,十来岁的丫鬟掺着接生婆跨过门槛,脆生生的说“刘稳婆您慢点,老爷这会子高兴的忘了,回头一准给您包个大大的红包 。”

刘稳婆笑的眼睛眯眯“没有的事儿,小千金和夫人能母女平安我就放心了。”

竹一染一行三人隐着身形侧过她们进得屋内,他嘴角勾着浅笑,唇边的朱砂痣比远山此刻的夕阳还艳红几分,举手投足间尽是一副慵懒模样。

小丫鬟把稳婆送出去,回身给窗子透开一道缝,小嘴甜甜道“老爷您守着夫人都快一天了,如今小姐出生了,您也去吃点东西吧,这有我们照料着。”

上好的大红色绸缎床边,一个约摸三十出头的男人,生的高大威猛-一副武家模样,如今却缩着身子委委屈屈的挤在一矮凳上,左手握着床上妇人的手,右手攀着摇篮里小小的婴孩,神情时而是心疼,时而又是要蕩出来的宠溺,“菊红,快把窗子关了,回头该吹了夫人呢。”他回头对上床上的妇人,声音压的快柔出水一般“还疼吗?你辛苦了,现在能吃点什么吗?我让菊红给你端碗糖水?”

“老爷……”
“快,快,别动,怎么了?要什么我帮你拿?”

摇篮边上是一个五六岁年纪的男孩,正跳着脚扒着摇篮往里看,咬着还没长成的奶音,奶声奶气的说“爹爹笨笨。娘亲一定是要看妹妹,娘亲我帮你看。”他伸手想要去捏小婴孩的脸,刚伸到一半又像是怕把这个软软的小婴儿弄疼了,于是只轻轻的在孩子脸上点了一下就收回来,痴痴笑着仰头,“妹妹眉眼像娘亲,鼻子像爹爹,嘴像瑞儿!”

“你倒是嘴甜,妹妹眼睛还没睁开呢就像娘亲了?”
男人把小男孩揽进怀里,却被他挣开去,张着手去推摇篮,动作轻柔极了“爹爹只管着抱娘亲,瑞儿可以抱妹妹吗?我来抱抱妹妹好不好?”

那双眸子里像是有星辰大海,又天真的不带一点杂念。男人失笑“你再把妹妹弄哭了。”
“不会的爹爹。”小男孩说的认真,但好像是怕吵到软糯糯的小婴儿,声音小小的,带着要同人分享秘密的表情凑到婴孩旁侧“妹妹乖哦,等你长大了,和哥哥一样大了,哥哥就给你吃糖糕,都给你,你不准哭哦!”

床上的妇人面色还苍白着,因为刚刚生产,她没什么力气的侧头,眉间眼底却都是温柔而幸福的笑意,刚一抬手,小男孩就立马会意的把头凑过去在她手上蹭蹭,同时道“娘亲好好休息,瑞儿看着妹妹。”

旁侧的男人也是一脸笑,他帮妻子压住被角,同样把手覆在男孩头顶,神色温柔的看着摇篮里呀呀的小女婴“瑞儿说的对,你困得狠了就睡会,我守着你们娘三。”

那是一副温馨的让人心里觉得暖暖的场景,突然的福至心灵,隐在角落里的莫怀古侧头,用很小很小的声音喃喃“月儿……”

“月儿?”夜静羽去看被包裹的只露出小脑袋的,还皱巴巴的小女婴“你说,她是江楼月?”

“对,是月儿转世,我们没让她轮回,直接替她寻了父母。他们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人,白衣翩翩,对莫怀古和竹一染点头示意,然后说”这一家家境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不至短缺了她什么,尤其崔员外夫妻恩爱,一心想求个女儿,落得儿女双全一个好字,月儿在这,不会受苦的。”

闻言,夜静羽又看了看睡着的孩子,小小的,软软的,但这个时候他好像隐约就能见江楼月的轮廓了,“这样的话就太好了,那你……打算等她长一长接回山上?”

尹君莫摇头。

“为什么?”

莫怀古也摇头,到夜静羽身侧拍拍他肩膀,“你不觉得这样对她而言是最好的吗?”

“可她就……不修仙会有生老病死的。”
“如果没了亲人,长生不死何尝不是一种孤单?”莫怀古拉夜静羽避开跑前跑后的男孩,他回头看一眼竹一染,才道“这样平淡却幸福的日子,是我们再也求不得了,求不得,但月儿还能,只有远离仙门,纷争,她才能真正无忧无虑的长大,再也不会有一点痛苦。”

“可是……”

“没有可是,这是最好的结果。”

莫怀古最后看了一眼屋里的一家四口,然后他欣慰的笑笑,拉夜静羽退出屋子,夕阳温暖的余晖中,他似乎看见那个还没到睁眼看世界的小家伙扭头,圆圆的大眼睛滴溜溜的对着他,一如往昔的软糯糯唤“莫哥哥,莫哥哥。”

“莫哥哥,谢谢。”
“莫哥哥,月儿不疼了。”
“莫哥哥,再见。”

眼角被什么润湿,莫怀古笑着摇头,从竹一染身侧路过,小小声的,他说“日后,我们都不要来看她了,离我越远,她才越安全。”

肩膀搭上竹一染的胳膊,后者应“嗯。傻小子。”
“谢谢。师父……”

“傻子。”竹一染瞪他,把他拎到不染剑上,御剑起“放心吧,她身上有我和尹君莫两道禁制,没有人能再动她一根手指。”

艳阳余晖,不染剑剑芒相应,脚下起了炮竹声声,有万家燃了火红灯笼……

竹一染笑声朗朗“走着,我请你们吃酒,咱今个不醉不归!”

一屋一院,三餐四季,一生一世一双人,朝看日出,暮伴日落,有炊烟袅袅,有小桥流水,尽头人家。

足矣。






楼主 0默0000  发布于 2019-05-19 19:16:00 +0800 CST  
小月儿的结局

楼主 0默0000  发布于 2019-05-19 19:16:00 +0800 CST  
【十七.世事2】
谁也没曾想竹一染吃酒会抱只狐狸。

正月十四,郁孤山脚的小酒馆里,四人一狐就组成了这么一副奇葩的场景。

油光水滑的白毛大狐狸,窝他怀里悠哉悠哉用前爪拎起一壶酒,一边往嘴里倒一边甚是惬意的眯眼“这凡人的酒就是不怎么样,回头你们去凤凰台我请客,让你们喝点好酒。”它说完了还讨巧一样顶着毛茸茸的脑袋在竹一染胳膊上蹭蹭,摇着尾巴说“还是竹爷爷心疼我,那地牢实在是黑,潇雨歇也没个意思,前两日还被你放出去,可彻底没人陪我了。烦的很。”

莫怀古“……”

夜静羽和莫怀古坐一排,他一脸纠结的看看淡然端酒杯的尹君莫,又低头看看仰着头让竹一染给自个挠痒痒的大白狐,觉得气氛诡异的他浑身不舒服。于是他吞了口口水,艰难道“我……不是……我记得没错的话,那玩意儿……”他伸手指白狐,看对方呲牙朝他炸毛又讪讪收手“好吧,那狐狸是不叫颜如玉?他......他不是凤凰台的……额……人……狐质?这么带着他好吗?”

大白狐嗤笑,从竹一染怀里跳到桌案上,给自己翻了块牛肉啃“年纪不大倒是迂腐。”

竹一染拽尾巴把变成了大白狐的颜如玉拎回怀里,接了莫怀古递过来的酒抿了一口,好脾气的解释“放心,他不知道月儿在哪,有我看着也跑不了。”

“月儿?就那个死的挺惨的丫头片子?”

提到江楼月,除了竹一染,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颜如玉,均不善。大白狐似乎被这些眼神吓了一跳,一双狐狸眼眨巴眨巴,无辜的扫一周,往竹一染怀里缩缩“不是,你们干嘛啊,都这么看我。不是,谁告诉你我们狐族就是坏的了?人又不是我杀的。你撇嘴是什么个意思啊。”颜如玉朝着夜静羽炸毛“我告诉你,我们狐族好歹敢作敢当,人绝对不是我杀的!”

“那也是你手下!”夜静羽恶狠狠道,他起身把颜如玉面前的肉碗统统移开,然后一屁/股坐回椅上,立马疼的一哆嗦,扶着莫怀古肩膀缓气。
莫怀古无奈的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小声问“还疼的厉害?”

“你把他打了?”尹君莫问。
竹一染耸肩,指旁侧的长椅“硬撑什么,疼狠了就趴着,没人笑你。”

夜静羽自然不肯,被人打的坐不下椅子这种事他怎么可能承认,他避开所有人目光,生硬的转移话题“凤凰台没一个好东西。连孩子都……”他说到这一顿,想到了什么一样的抬头,目光从竹一染到尹君莫身上一一扫过,然后迟疑道“你……你们……为什么都认为他会打我?就好像……就好像他就应该打我,还有,你为什么会直接来找他?”夜静羽对着尹君莫道“你已经知道这种结果并且默许了,是吗?为什么?”

气氛小小的僵了一下。尹君莫并不善于说谎,干脆一言不发的端酒杯呷酒。
莫怀古心虚不去看夜静羽,夹了一筷子肉递给竹一染,竹一染低头摸狐狸,显然也不想帮忙。

良久,颜如玉扭着毛茸茸的大脑袋喈了一声,它眯眼,深深看了一眼莫怀古,然后倏的一下蹿出去,似乎是想逃,却才蹿出去两寸就咚一声撞了什么,被弹回竹一染怀里,于是一边摇头一边说“不够意思啊,竹爷爷,你这防我跟防贼一样可没意思了。”它一边说一边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低头舔爪子,然后身子一展化作人形,却还靠在竹一染怀里,闲适的伸了懒腰,一点不见外的环着竹一染的脖子,慵懒道“还不是你小子欠揍,有脑子的都能看出来,什么叫凤凰台没一个好东西,我还就告诉你,那丫头片子是你们自个人动的手。”

话题果然被转开,夜静羽和莫怀古同时坐直身子,“谁?”

竹一染把颜如玉的胳膊从自己脖子上拎下来,人从怀里拖下去,不紧不慢的说“他不傻。”

“啊?”夜静羽已经懵了。
颜如玉把牛肉重新拽自己面前,低头深深嗅了一口,“啊什么?竹爷爷的意思是,我又不傻我能告诉你们谁吗?虽说我是看不惯我们那所谓线人的模样,连个奶娃娃都舍得动手,但咱们到底是敌对关系,我傻了告诉你他是谁啊?”一个白眼翻到底,颜如玉继续说“还是说,我说谁你们就信?那成,我告诉你们,尹阁主,要不,竹爷爷?或者潇雨歇?实在不行他那个徒弟也成,你们捡哪个宰了?”

夜静羽怒道“狐妖。”
他伸手就要抓晚晴砍人,被莫怀古一把按下去“刚答应的不莽撞就忘了?”

撞进莫怀古深沉的目色里,夜静羽觉得身后隐隐一疼,心有余悸的撇嘴坐回去,想一想干脆起身到柜台那,对着被会说话的大白狐吓得几乎藏到桌子底下的店小二吼“再来盘牛肉,我不跟**抢食。”

颜如玉理所当然的把牛肉抱进怀里,优哉游哉的感叹,“你看,同样是十来岁年纪,咱们莫掌门多稳重,可像是不止十几岁啊。”他嘴里塞了一大块牛肉,嚼的腮帮子都鼓起来了,但眉眼带笑却让人一点都不觉得不雅。那双狭长的狐狸眼里带着隐而不发的高深模样,“还是竹爷爷教导有方啊,不像那个早死的……咳咳,算了,晦气,不提那个。说个别的,那个什么,不巧哈,来时我一不小心知道那丫头托生哪了,但你们放心,我颜如玉这狐吧,别的啊不敢说,嘴还是严的,这事。咱天知地知,你们知我知,绝对没第四个……第五个人知道。”

尹君莫扭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某人身份,在场知道的,如果算颜如玉,四人。
某人出生何地何家,在场知道的,算颜如玉,五人。
这四与五的停顿转折就颇耐人寻味了。

竹一染好像浑然不觉一般,好看的眉眼里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样。他把喝空了的酒盏送到莫怀古面前示意他倒酒,然后随手摸颜如玉头顶上的毛,不急不缓的说“颜儿的心性我还是信得过的,只是看来你们狐族算数都不怎么样,我记得那天有个狐大,还有个狐小是吧?”他接回酒盏,继续说“那是不是还有什么狐二?狐三?能到狐几?”
“我记得上次,狐三百吧,大概?嗯?”竹一染忽而在颜如玉头顶真像拍狐狸一样拍拍,笑呵呵而又略带惭愧的说“哦,我忘了,打完上回,到不了三百了哈。”

颜如玉头顶的头发倏的炸开,竹一染状视不觉,一一给他顺下去,“我还有个问题,那赶明要是再有更小的狐狸崽子怎么办?叫啥?狐更小?狐小小?狐二小?”

颜如玉抽了抽嘴角,恶狠狠咬下一口牛肉干“劳竹爷爷挂心,哪那么容易就能多个成精狐族。”

“哦……那看来你手下妖狐最多不出三百了?”竹一染笑道。

家底儿就这么让人挑了。

颜如玉“……”他不想跟竹一染说话。

“对了,颜如玉,你为什么不叫狐祖宗呢?”竹一染不依不饶。
颜如玉翻了个白眼变回大白狐,俩爪子在头顶挠挠,幽幽“这不是怕竹爷爷叫我不方便嘛。”

竹一染“……”
换过来,他其实也不太想跟颜如玉说话。

莫怀古难得与尹君莫对视,再同时看夜静羽,三人目光相交,颇默契的想“该!”


楼主 0默0000  发布于 2019-05-24 20:07:00 +0800 CST  

楼主:0默0000

字数:267570

发表时间:2019-05-05 08:35: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7-08 12:57:38 +0800 CST

评论数:1356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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