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西院】【原创】凤染(古风,师徒)

我。。。。。我又忘了……

楼主 0默0000  发布于 2019-06-15 21:05:00 +0800 CST  
【十九.相认3】
处理完所有事已经是七天后了,潇雨歇执意下山归隐,竹一染也没非得拦他,只在临行时给了他一个白玉瓶,同时叮嘱“想好了,是把他送入平常百姓家还是你亲自带着。不要再后悔一次了。”

目送人下山,回住处已是卯时。莫怀古帮竹一染褪了外袍挂在门上,回身又沏了热茶奉给竹一染,这才在他身侧站定。

小屋里一阵沉默,若有若无的孤寂好像萦绕在这不大的屋子里不愿散去-像是曲终人散极尽狂欢后的的落寞,压的人忍不住就想叹息。

竹一染侧头,莫怀古兀自站在窗口,不自觉的伸手在眉间揉搓着,又时不时望着窗外新飘的小雪叹气,一副伤心疲倦模样。他低头浅笑了一下,把茶杯送到嘴边呷了一口,打破沉默,“怎么?后悔把你徒弟留云海阁了?”

莫怀古一怔,原地转回身,摇头。
“说话。”

经历这么多事,莫怀古再也不是那个能三言两语不合就朝竹一染发脾气,倔着性子的了。他并不掩饰自己内心的落寞,随着竹一染示意拉了椅子在他面前坐定,然后有些自嘲的叹气,“没有,静羽留在云海阁比跟着我能学到东西。”

“那你在自责难过什么?”依旧是那样的一针见血,竹一染放下茶盏,没刻意去笑,神态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侧身枕右臂靠在床头上,右手指关节无意识在床梁轻轻扣着,半睡半醒一样眯着眼睛不愠不怒的问“因为月儿,雨歇,闻楚和我?你在自责?”

莫怀古垂头不答,即使已经认可了竹一染,可是心里所想被这样直白的挑明了,他终究还是会觉得难堪。那场大战即便过了这些天,如今回想依旧历历在目,因为他一个人牵扯了那么多人,即使很多都是罪有应得,他莫怀古也没有那个善心去为了他们伤心忏悔,但总归不至于毫无感触。

竹一染静默看了他一会,远山一般的眸子像是能洞穿人心,让人所想皆无所遁形,良久,他问“不答?那我替你说?觉得自己没用,平白连累了许多人?还是,又觉得自己该死?”
平淡的如闲话家常的语气,少了往日里的咄咄逼人,却让莫怀古的头更加低垂下去,他把头埋进掌心里,深深呼吸着让自己平复,压下心中一波连着一波的难过,“没有,月儿的事,我已经放下了。至于闻楚,是他罪有应得。只是,只是您……我……”

“觉得我对你太好了?以致感激涕零无以为报了?跑这来跟我悲春伤秋了?是不是?”
竹一染打断莫怀古的话,悠哉悠哉抬腿搭在床上,好看的眉眼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莫怀古,然后打了个响指示意他抬头,“那怎么啊?要不我应景再说句,我救你是因为你是我徒弟,师徒之间没有这么多有的没的?这样行不?”

莫怀古听闻先是一愣,然后自己也跟着笑起来,那张青涩的小脸上带着无奈和暖意,“您总是这样说话。但是,那天……我还是要谢谢您。真的,我知道,其实如果一定要说谁在这件事里最无辜,也就是您和静羽了。以前我……但是您放心,我不会再因为那些事寻死了,我……我/日后会好好用功,不会一直只让您保护我。”
这些话说出来实在是太难为情了,以至于硬着头皮说完,莫怀古脸红的快要喘不上来气。可他真的说完了,又觉得心里一阵轻松。朝竹一染憋出一个十分难看的笑。

竹一染认认真真听他说完,甚至蹙眉思考了那么一下,然后他朝莫怀古招手,同时身子探前,几乎凑到莫怀古耳根,“说完了?说完了我问个事?我想揍你,行吗?”

一阵寒意从耳根直冲头顶,明明屋里地龙给的十足,莫怀古却觉得自己手脚发冷,可就是这样,这位活了两辈子的死要面子的人愣怔片刻也从嘴角硬扯出来一抹笑,恭恭敬敬的起身,低头,“我命都是您给的,您要怎样不行呢。”

谁成想闻言,向来没皮没脸到宠辱不惊的竹一染狠狠打了一个哆嗦,连连摇手,“哎哎哎,停哈,你给我打住,我可不想多个潇雨歇。”他想了想,似乎是真的怕莫怀古自此就对他百依百顺成了个了无趣味的乖乖徒弟,补道“我命还是你爹给的呢,能这么算?”

莫怀古依旧恭恭敬敬,手贴裤,眼观鼻,鼻观心,站成一副标准的二十四孝乖徒弟样,连说话都没忘了躬身,“您不愿意听我不说就是”

“天啊!”竹一染翻着白眼仰头顶在床头,丝毫不在意形象的仰天长叹,然后像是受了天大的打击一样,“虚弱”的坐回去,摆手“真,我要是知道救一回你成这样,我肯定当时不管你,不,我偷摸救我也不带让你知道的。”他说到这终于肯真正坐直身子,没好气的瞪莫怀古“行了,死小子,你给老子正常点。”

莫怀古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他心里那些愧疚也好,难过也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竹一染一一抚平,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并不抵触。于是一边哀叹自己这辈子怕是又要沦陷在一人手中,一边板着那张少年老成的脸给竹一染挽袖子,递藤条,然后脱/裤子老老实实跪在竹一染面前“那正常了您还打吗?师父。”

这一次竹一染倒不拦他,只用藤条轻轻点他下巴让他抬头,“打狠点?”

莫怀古面上更热了,他有点想直接挪过去趴到床边把脸埋进去,可他不能,于是无可奈何的,他闷声“嗯……”

藤条忽然举高,嗖一下空甩下来,竹一染声音幽幽“那受不住了说,别回头让我打死了哈。”
莫怀古一抖,盯地面纹路,咬牙小声,“您说的我有点害怕。”

“那还打不?”
“……嗯”

竹一染发现他喜欢死了莫怀古这副唯唯诺诺,羞羞哒哒的模样,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他用藤条轻轻点在莫怀古肩膀,凑到他耳边,“有点下不去手了怎么办?

莫怀古的脸已经红成了大苹果,可这玩意儿越是窘迫越不肯承认,打碎了牙吞下肚子,他认认真真憋出一句“那……您咬咬牙?要不我再死一死?”

竹一染面色一沉,坐直,无趣道,“好了,能下得去手了。”
“……”

楼主 0默0000  发布于 2019-06-15 21:06:00 +0800 CST  








楼主 0默0000  发布于 2019-06-16 19:27:00 +0800 CST  








楼主 0默0000  发布于 2019-06-17 20:07:00 +0800 CST  
【十九.相认6】
午后温暖的阳光打在身上的热度如今灼灼的让莫怀古难以忍受。裸露的身后,敏感的皮肤能感受到血液在伤处之下翻涌所带来的滚滚热量,一路向上直冲头顶。眼前木质的地面,其上纹路八十一根,根根都在对他绽放热烈的笑脸。
莫怀古觉得,他是疯了。

竹一染依旧不急,他就像教小孩子画画那样,每个动作成了慢动作,悠哉哉抬手放在唇边吹吹,再不紧不慢的搭到莫怀古滚烫的臀肉上。修长的手指随意的捏起一块肉,揉揉,搓搓,然后俯身轻吹一口气,对着膝盖上抖成含羞草的莫怀古说“重来?”

就像是一股奇异的能量流过全身,麻麻的,冷冷的,莫怀古双腿倏的绷直,声音哑在嗓子眼里,上下嘴唇摆出好几个音节,偏偏有意义的一个都发不出来。双手抓在竹一染裤脚,额头瞬间就涌出豆大的汗珠。

“你说,你错了?”还是那样不轻不重,不温不怒的声音,带着温热的气息打在耳根,莫怀古看不见的地方,竹一染眯一只眼,笑的像是一只捡到好玩猎物的大狐狸。捏在手里那块肉猛的用力,在对方隐隐抽气声里再忽的松开,随之就是五分力度的一个巴掌。

“唔……”那巴掌的力度实在是不重,即使打在伤痕累累的臀肉上足以让任何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痛哭流涕,但莫怀古可不是个少年-他是个狠起来连自己都剐的神人。

于是这位老成的少年轻而易举的咬住呻吟,又用了比呻吟更难听的-死了爹的声音说“我错了……”可能是觉得这样还不足以表达内心的羞愤欲绝,莫怀古中气十足然则糯糯的补,“还不成吗?”

诡异的宁静成了烘托窘迫最有力的手段。

“啪嗒啪嗒”是指节在一根根掰响。
“咯吱咯吱”是上下牙咬在一起的摩擦。

竹一染忽的一声轻笑,脸上方才凝起的怒气悉数消失,左手搭在人腰上,右腿抬起压在莫怀古的膝弯处,同时左脚脚跟略微离地,竹一染不费任何力气的把本来也不会挣扎的莫怀古控制的死死的-他知道,对于莫怀古来说,这种强制的压迫,教训小孩的方式远比狠厉的板子更令他难堪。
不出意料的,莫怀古身子狠狠崩起来,竹一染凑到他耳边,像是教育四五岁的孩子一样“来,听话,放松哦。”

一直到莫怀古闭眼艰难的放松身子,像一块待宰羔羊一般把自己老老实实奉给竹一染,后者的声音才陡然一沉“很好,三十一,给我数!”

巴掌惯了飓风一样,呼啸着一路而来,至臀肉发出如同铁板相撞的巨响。那本来就叠着骇人藤条檩子的臀肉被狠狠的打下去,巴掌抬起能看见被打肿的出了硬块的两半肉在一瞬保持陷下去的形态不动,接着再缓慢弹起,从白色转变为瘆人的青紫。五指为棍,指棍抽落的肿痕还没等肿起,掌心已经化作板子狠狠抽上去,把那肿痕打扁,再弹起就是一片发亮的硬块。

莫怀古被突如其来的疼痛惊的一滞,他再也顾不得心里那些隐隐绰绰的心思,双手死死握住竹一染的腿,努力维持暴风血雨下的身后一动不动。额头渐渐突出青筋,唇色瞬时惨白,直到第二巴掌抽下来才勉强在呻吟声里挤出,“三,三十一,二。”

竹一染有心教训他,倒也没真的规矩到非要莫怀古本本分分的报数-可能真的扪心自问,他怕那小子疼晕这个理由更有说服力。所以那报数声刚出来就统统被打碎在竹一染的巴掌声里。

“四……唔,四十……二”
一直到莫怀古报数的声音里夹杂出隐隐的抽泣声,竹一染伸左手胡乱的在莫怀古低垂着的脸上抹了一下,感受到对方扭头错脸避开他的手,竹一染不在乎的耸肩,把一手水尽数抹莫怀古后背。同时反手在他后背轻轻点两下,探身,双手手肘压莫怀古背上,很随意的问“怎么样?还气我不?对你有什么好处?”

难得的停顿让莫怀古松了一口气,身子也跟着松软下来,自个抹抹因为生理本能流出来的眼泪鼻涕,有样学样擦竹一染裤脚,然后这孩子缓过来一口气就摇头,有气无力的,“我哪敢……哪敢气您。”
背上的重量让他不得不每说几句话就要大喘一口气,尝试着调整姿势,脚上略微用力就能感受到身后传来的一阵阵的痛楚,于是自嘲的笑笑,“您打完五十,一会……还打吗?”

双眼危险的眯起,右手举过头顶,莫怀古可能是终于恍悟自己有多不会说话,他怯懦的补“我可能……挨不了再多的了,师父……”

那巴掌在半空顿了一下,竹一染眼底有一闪而过的笑意,但他一句话也没说,手底下的巴掌也没有一丁点要收力的意思,又狠又急,直到打完,莫怀古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干张着嘴连呜咽都没有,竹一染轻轻推他脑袋,用一种轻松的调侃语气,轻描淡写的说“报数呢?”

冰冷的寒意倏地贯穿整个身子,因为疼痛瞪大的双眸没来的极合上就瞪的更大,半张的嘴合上将呻吟合着一大口口水“咕咚”咽进嗓子里。僵硬的四肢和肿/胀到一阵微风拂过都足以疼的人呲牙咧嘴的身后。莫怀古恍惚时好像懂了,这种无所适从,心慌的拼命想要做点什么却一动都不能动的感觉叫做,害怕。

“师……师父”
艰难的吐出三个字,回头时能听到脖颈筋脉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声响,莫怀古泪眼模糊的撞进竹一染满是笑意的眸子,听他说“怎么?知道怕了?要是我想,你以为五十下你能挨够?”

那双眼里映着午后阳光,略微弯成好看的月牙形状,合着唇边的朱砂痣,生动的就像一副雨后的山水画,无咄咄逼人之势,唯动人之境。

莫怀古看的呆了,等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一阵天旋地转,才挨了打的身后被重重压在冰凉坚硬的椅凳上,薄薄的弟子规一本丢在眼前,竹一染在他肩膀上狠狠拍了两下“十遍,要求,字迹工整,横平竖直,这回你抱大腿也没用。”
“抄完了还能站起来,你想挨多少为师都满足你。别急,哈。”

“抄!”




楼主 0默0000  发布于 2019-06-21 18:56:00 +0800 CST  
【二十.出山1】

莫怀古终于趴回床上的时候已经是三更天,扭头望出窗外,一切尽是漆黑。新月一弯垂在天边,冰冷的月光因为太过微弱,投到大地上时已经不剩什么光亮了。
他兀自趴着,身后的伤才刚上过药,被竹一染使力揉的如今还微微发烫,不刻意去碰,疼是不怎么疼了,只是麻麻辣辣的也算不上多舒服。

莫怀古又望了一眼窗外,估摸着时间,撑起身下地,把窗户开出一道小缝,冷风呼呼的灌进来,他打一个哆嗦,在黑暗里独自念叨,“还没来吗?别藏了,他已经走了。”

窗缝处在他话落闪过一道白光,并不怎么明显,更像是一道水汽一般。莫怀古把窗户关紧,拉了帘子,这才不紧不慢的转身,对着彻底黑漆漆的屋内平板道“来了也不现身,凤凰台什么时候这么胆小怕事了?”

“咯咯咯”一连串的笑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空灵又带着几分勾人心魄的悦耳,随即还是刚才那道白光一闪,颜如玉在白光里出现。他怀里抱着一只和他毛色几乎一样的小白狐,一边轻轻抚着狐狸毛一边道“莫掌门好久不见,实在不是我颜某人故弄玄虚,前阵子竹爷爷护着莫掌门的事被传的那叫一个师徒情深。莫掌门赶这个空挡烧了我们尊主留的传音信,颜某实在是怕又不小心踩了陷阱啊。”

莫怀古不置可否,伸手在颜如玉面前一展“现在放心了?”

“自然。”
“那好,我也不跟你废话,咱们开门见山。”莫怀古语气生硬,无半点叙旧的意思,“我要是说我找你们过来是为了和……和你们尊主续父子情,别说你不信,我自己都恶心。今儿,我就问一句,我的身份,前一晚上刚让你们尊主知道,后一天就被瑶夕说出来,瑶夕是不是你们的人,她说这个是不是任平生的意思?逼我跟他去凤凰台?”

颜如玉闻之一笑,把怀里抬头看莫怀古的小狐狸脑袋按下去,这才回“莫掌门爽快,颜某自然也不瞒着,您这么问,我的答案是什么您很清楚吧。”

“我想听你说。”莫怀古脸色微沉,补“哪怕是假的。”
颜如玉愈发笑,像是很无奈的“那我说了你也不会信,也罢,你想听,我说,这事不是尊主所为。瑶夕的确是凤凰台的人,但是自从闻楚那东西害了江楼月,瑶夕就疯狗一样,尊主也管不得她。”

莫怀古嗤笑“管不了还是不想管?抓不回去?”
颜如玉也笑,并无惊慌神色,“你若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但是莫掌门,抓个明面上是云海阁阁主夫人的仙子是那么容易的?再者说,棋子还可能有用,我们怎么舍得直接丢了。后来发生的实在是失算,尊主这几日也着实担心你。”他说到这顿了顿,似乎很是不屑的嗤了一声,才斩钉截铁“我们凤凰台人,不像你们这种名门正派,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你要说当年尊主为了挑拨你和尹君莫关系,派瑶夕做卧底,最终杀了那百多仙君,这个,尊主认。他自那日后一直说自己对不起你,但他当真不知你是横向晚。至于出卖自己儿子的事,尊主要是真做了,他也不配为我们尊主。”

莫怀古耐着性子等他说完,反问道“他那么担心我,今夜倒不肯自己来看我?”

颜如玉神色一僵,有些不自在的退后一步,莫怀古一一看在眼里,不由冷笑,“答不出来也无妨,他不是一直想让我跟他回去,看看他是个多好的慈父嘛,那好,我给他这个机会,倒看看他能演的多像。”

颜如玉不可置信的看他,犹豫道“条件呢?”

“条件?连你也知道会有条件?”莫怀古脸上尽是嘲笑神色,他站的久了,身后挤压的难免疼痛,可他不动声色的抹了抹额头的汗水,“条件也简单,仙魔大战,我知道他不可能为了我平息,但,如果有一天,我师父失算落到他手里,请他看我份上留他一命。”
莫怀古抬手打断颜如玉要说的话“别急着否定,我不是对我师父没信心,说实话,我也不认为任平生能赢,同样更不认为你们信得过我。不妨直说,看的住我的话,我就看看任平生这个慈父能演的多好。看不住,或者演的不好,你们凤凰台的信息,只要能传出去,我一点都不会瞒着。”

他话至此,嘲笑的看颜如玉,倾身逼近他,凑到他耳根问“怎么样,激将法,敢带我走吗?”

颜如玉笑着退后错开莫怀古,“竹爷爷允吗?还是像凌迟那样,先斩后奏?”
“那就不是你操心的了,明日午时三刻,明觉轩。”莫怀古回身指向窗外,语气坚决“慢走,不送。”

一直到颜如玉的身影在屋里消失,莫怀古端起桌案上竹一染留下的半盏已经凉了的茶,一口灌进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黑暗里,脸上端着的淡然尽数化成淡淡的忧伤。
--有些话,唯有七分真,三分假的说了,才能让人相信。

骗了所有人,才能最终骗得了敌人。
是了,颜如玉有一句话说的不错,他依旧只能先斩后奏,而不能告诉竹一染他所思所想。一则,说了就也走不了了。二则,走都走不了了,纵有满腹心机,何处使呢?

他倒希望,任平生的戏能演的他舍不得使心机,可如果真的那样,竹一染呢?
不会那样的!

只盼着到时尘埃落定,竹一染不会怪他吧。




楼主 0默0000  发布于 2019-06-22 19:17:00 +0800 CST  
【二十.出山2】
任平生赶到明觉轩的时候已过了正午,一楼戏台经年累月的唱着一曲父慈子孝的“卖苗郎”,咿咿呀呀,戚戚惨惨切切。

看戏的三三两两尽职尽责的鞠着伤心泪。待看到任平生,那哀恸模样像是被人紧急点了穴,一个个的僵在脸上,然后跟年久失修的墙皮一样簌簌落下来,有反应快的,摆出一个“尊主”的口型,任平生已然抬手一摆。

于是一帮演戏看戏的面面相觑,重新扬水袖的扬水袖,抹眼泪的抹眼泪。

这位当了老父亲的尊主一路不停至二楼才一转过楼梯口就看见莫怀古趴在桌上醉的人事不省。前面堆着三四坛酒,酒坛子歪歪斜斜,远远就能看见都见了底。

整二层都是一股子酒气。禁不住蹙眉摇头,任平生走到莫怀古边上,轻轻拍他肩膀,醉酒的人头都不抬的拂开他的手,从嗓子眼里哼哼一声,不知道说了什么。

就是这个时候,楼梯把头的屋子里有人掀了帘子负手出来。一身艳红的长袍坠地,刚走了几步,身后面又跟出来一个小男孩。七八岁年纪,长的瘦瘦小小,低着头落来人十几步距离,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滴溜溜转着,时不时抬眼瞄身前的男人,红嘟嘟的小嘴抿成一条线。若再细看,能见这孩子没来得及化形藏起来的白绒绒的尾巴蔫蔫的在身后轻摆,头上一双狐狸耳没精打采的耸搭着,连那大眼睛里都噙着泪,一副委屈巴巴的可怜模样。

任平生正背身把莫怀古从椅上扶起来拉进自己怀里,不回头的问“他来多久了?喝了这么多?”
来人站定,没等说话先笑,“来了倒是不久,酒可喝了不少,那案上摆的不都是。”

任平生扶着人回身,对上颜如玉的目光不由摇头,颇有些无奈“那你也不帮我拦拦?瑶夕闹了一早上,我这才得空过来。”

颜如玉不置可否。
他后面跟着的那个小男孩才走到他身侧,抬眼看一眼任平生,见二人交谈顾不及他,怯怯的伸手拉颜如玉袖子,一拉到,面上虽仍是可怜巴巴模样身后面那尾巴倒是藏不住心思的左右摇晃。

颜如玉状视不觉,调侃道“尊主这可怪不得我,莫少主才一到咱这明觉轩,您这又是吩咐唱戏又是安排演戏的。那楼下方才的那对父子,演的我看着都羡慕呢,不怪莫少主喝多。”
颜如玉把袖子从小孩手里扯出来,脸上带着温和笑意低头深深看了孩子一眼,把那小家伙看的耸搭着脑袋夹了尾巴连退好几步才不紧不慢抬头,两步上前,侧身靠在二楼栏杆上,悠哉悠哉的斜了身子,“再说了,莫少主可有百年仙力,这喝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嘛。倒是咱们尊主,戏折子写的好,不妨按那戏本也开场父慈子孝的戏,还怕莫少主不能体会你的苦心吗?”

任平生扶着莫怀古,看他头无力戳在自己胸口不甚舒适,再见莫怀古的额角都被酒水打湿,衬着不知为何略有苍白的面色更加了些狼狈,他眼神一软,把莫怀古打横抱起来,好笑道“颜圣使倒是通透,那还跟个孩子置气?小小上次惹事都过去快一月了,人家天天跟着你,你也不说理理,回头孩子该生你气了。”

被叫到名的小孩一滞,应景的抽抽鼻子,怯怯觑一眼颜如玉,讷讷“小小不敢。”

……

莫怀古恢复意识的时候就觉得脑袋里像是有人拿棍子在搅一样,疼的他五脏六腑都跟着抽筋,胃里更是火烧火燎像要吐出来一样。

但实际也吐不出来什么-他不禁在心里苦笑,硬提着修为空肚子喝那么多酒做样子,如今苦果还不是他自己受?

强压着一阵又一阵的恶心,莫怀古有些吃力的睁眼,好容易睁开一道缝被阳光一晃就又是一阵眩晕。等适应过来,他有些茫然的瞪着眼睛,周遭的一切并不熟悉-因才过正午,墨绿色的围帐并未放下,分收于床榻两侧,以同样的墨绿绸带系了,偶有风过,能见得床梁上精致的雕花饰纹。

对面靠近竹窗边,是个花梨木的桌子,其上奉了一白玉瓷瓶,斜斜插了几支开的正艳的红梅。隐约能嗅得丝丝缕缕的梅香,衬着满屋檀木香气,竟也相得益彰。

莫怀古缓了缓神,料想这该是凤凰台境地的某间屋子-他几坛酒把自己灌醉,倒也省了再跟任平生虚与委蛇,费力让他带自己回来。
--他惯不是一个擅长演戏的人。

若非如此,今早辞别竹一染,也不至于才说一句要下山散心,就被对方幽幽的一眼看的心头一滞,再被一句“下山?你想好了?”问的哑口无言,平生生出一身冷汗。
好在,竹一染也放了行。至于他是不是露馅-大抵是没全露的,那也不是如今考虑的了。

莫怀古有心再看看这大名鼎鼎的魔教屋内陈设,门口就传来一阵轻响,他连忙合眼--已经在心里预算过多次的父子相见场景,如今却只盼着能拖一会是一会。

任平生换了寻常服饰-简单的银灰长衫不做任何装饰,只在腰间垂了一凤凰形状的玉佩,随他走动轻轻晃荡。

他把手里的食盒放到案上,回身关了屋门,眉眼温和,为一派尊主的锋芒皆敛于眸中分毫不见。反到徐徐而来,衣袂偏偏,举手投足皆是温和端雅的长者姿态。

他站定在莫怀古床前,微微眯眼,“既然已经醒了为何不起来呢?就这么不待见为父?”声音平和的像秋日午后的暖阳,并无咄咄之势,却能轻而易举驱散寒意。

莫怀古一睁开眼睛就撞进对方浅淡的眸中,好像藏着数不清的因为岁月蹉跎而生的沧桑,却又有看破红尘的坦荡,“怎么?这般看着为父?也不是初见,是为父今日太过好看?”

任平生浅浅笑道,朝莫怀古伸手,掌心向上“在想什么?颜如玉已经把你昨晚的话都转告给我了,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不论你信不信我,你能来,为父就已经心满意足,小古。”

楼主 0默0000  发布于 2019-06-23 19:59:00 +0800 CST  
……行吧,。我重发……

楼主 0默0000  发布于 2019-06-28 20:32:00 +0800 CST  









楼主 0默0000  发布于 2019-06-28 20:34:00 +0800 CST  



楼主 0默0000  发布于 2019-06-28 20:34:00 +0800 CST  
【二十.出山4】
任平生看着莫怀古的神情从一瞬的感动最终重新化作寒冬一般冰冷。他不知莫怀古所想,可即便这样,也许是父子连心,他能从莫怀古刻意冷漠的表情中读懂他眼中若有若无的裂痕--充满了彷徨失落的裂痕。

他似乎是以为那些裂痕是因为自己,笑着去抚莫怀古的头,“我知道,这中间还有很多误会,不可能是我说了你就愿意相信,可为父一定会证明的,好吗?”

莫怀古有气无力的瞥了他一眼“你要想证明不如就不去折腾仙魔两派,为了我和他重归于好。”

他明知道任平生会回答什么,可是真的听到对方不假思索的回“怀古,你知道这不可能。”,莫怀古还是忍不住一声冷笑,他不觉得多伤心,他甚至都有点无动于衷的意思,颓然的躺回床上朝任平生摆手,“随意吧。”

楼主 0默0000  发布于 2019-06-29 19:06:00 +0800 CST  
任平生却不依不饶,拉扯着想让莫怀古起身,“你先喝点水,然后为父去给你找点吃的。别的都不说,你喝那么多酒又吐了一次,直接睡着要难受的。”

“滚。”莫怀古实在是懒得理他,也不愿意配合他去演戏。兀自转身背对任平生,想扯了被蒙过头顶--眼不见心不烦。

可他没成想任平生在床边静默了一会,会突然长叹一口气,然后像是无可奈何的说,“你这样让为父怎么办呢?”
话落,莫怀古身子一轻就被任平生抱到腿上,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任平生的手已经搭在他身后-这姿势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楼主 0默0000  发布于 2019-06-29 19:07:00 +0800 CST  
凉意混着怒火滚滚而上,莫怀古只觉得心口里一直憋着的各种情绪统统要炸开了。他并不反对来自长者的教训,甚至这段时日下来他也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找竹一染请责,可那些都是基于他自愿的基础上。哪怕再早,他还不认同竹一染时,起码那时残余的理智告诉他那是因为他自己个寻死在先。

可如今呢?这个所谓的爹要做什么?要仗着一个称呼逼他乖乖听话?他曾经饥寒交迫的时候,这个爹在哪?他曾经羡慕的看着旁人孩子依偎在父亲怀里时,他这个爹又在哪?

楼主 0默0000  发布于 2019-06-29 19:07:00 +0800 CST  
如今想起来管他了,凭什么?

莫怀古已经忘了自己初见竹一染是如何被逼拜的师。也可能他没忘,只是当时来自陌生人的压迫和如今高举着父爱旗帜虚伪的关心相比,后者更难以让人忍受。

任平生的手高高举起,再慢慢落下,他打的并不重。可是莫怀古身后还有伤,这样的巴掌也足以让他疼的一哆嗦,更何况那些愤怒如今像是被熊熊烈火煮沸,灼的他整个人都快炸了一样。

莫怀古拼尽全力挣扎,他不惜狼狈的用指甲去抓挠任平生,用牙齿去撕咬,恨不能把压着他的人碎尸万段。他恨,恨极了,当过往对于父亲的期盼一日日落空,如今他负重独行这么久,那个人却出现了,摆着悲天悯人的目光劝导他,安慰他,跟他说一切事出有因,是被逼无奈。

楼主 0默0000  发布于 2019-06-29 19:08:00 +0800 CST  
那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身后的巴掌渐渐因为他的挣扎越落越重,那个当了十几年魔教尊主的人大约从来不曾被这样冒犯过。一直温和的眸子终于渐渐沉下来,像是一把利剑,还没从剑鞘中拔起已经锐利的让人不敢与之直视。可莫怀古偏生一点不让的咬牙回头跟他对视,眼底怒意夹着恨尽数投到任平生眼底。

那巴掌就落得更重,父子俩似乎都在憋着一口气,非要对方先低头认错。

沉重的巴掌隔着裤子落在莫怀古已经伤痕累累的身后,那感觉就像是把刚刚长好的伤口结痂硬生生撕下来撒盐。疼痛深入骨髓,沉寂了一夜后被唤醒愈发如雪崩一样滚滚不停。

楼主 0默0000  发布于 2019-06-29 19:08:00 +0800 CST  
可这不是最疼的,莫怀古满头冷汗,看任平生面上皆是一脸虚假的心疼,“吃不吃饭?还跟为父闹脾气?听话好不好?”

那声音就真像是一个慈爱的父亲被逼无奈,在动用武力的同时无可奈何的劝解。
这才是最疼的,像是心里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比当年仙骨尽断的痛楚还让人难以忍受。

啪!啪!
任平生挥着的巴掌减轻,他的声音近乎哀求“怀古,听话行吗?为父不想真的打疼你。”

这就是一句笑话!莫怀古这样想,他也就得真的笑了,笑的满脸眼泪,不想任平生看到干脆转回头埋进床里。
是,他莫怀古前世今生都没有爹,可不代表他不想有。这世间总有一份感情可以轻而易举的摧毁你所有逞强,让你深陷穹庐而无处可藏--就因那一份血脉相连。

楼主 0默0000  发布于 2019-06-29 19:08:00 +0800 CST  
莫怀古恨极了这样的自己。

身后就像是被人一勺一勺泼着热油,本就不怎么安分的胃因为心绪和挣扎灌进了冷风又开始剧烈的疼起来。

莫怀古不想求饶,他张嘴一口咬住胳膊,牙齿陷进肉里透出像铁锈一样的腥甜,浓稠的血液流进嘴里却让他觉得已经干涩的快要裂开的口腔一阵舒适,于是他愈发死死咬下去, 仍由冷汗滑进眼眸里,蛰的生疼。他大口大口吞噬着自己的血,竟觉得心下慢慢平缓下来,只剩下还可以忍受的酸痛在提醒他刚刚的情绪爆发是存在的。

身后的痛好像也在一点点减轻,莫怀古觉得自己眼前一阵阵模糊,脑袋开始越来越沉。他知道,自己快晕过去了,但他并不在乎,甚至还希望这个时刻来的越早越好。

楼主 0默0000  发布于 2019-06-29 19:09:00 +0800 CST  
可能是莫怀古突然太安静了,也可能是他抖的太厉害了。任平生面色犹豫,他探手在莫怀古头上轻轻一摸就抹的一手湿汗,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没控制住力度,怎么能疼成这样?

趁着莫怀古精神恍惚,任平生一把扯了他亵裤,入眼就见孩子身后高高肿着,尽是高低起伏的檩子,也不知是打了多久留下来的,全都是瘆人的青紫色。他方才拍的巴掌把那些青紫连成肿痕,大片大片的肿成硬块。
这得疼成什么样?!

一阵无名的怒火瞬间涌上来,任平生面色阴沉的终于像一个杀伐果断的魔教尊主,他声音沉的像是要直接把周遭空气都冻起来,偏生又因为心疼带着些许的颤抖“谁打的?竹一染?”

莫怀古反应到身后一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晕晕沉沉的慢了半拍去拉裤子,胳膊才伸出去就被任平生一把抓住。

他都不用回头就能感觉抓他的人浑身浓浓的怒火,像是要把谁烧了一样。抓着莫怀古胳膊的手用力到指尖发白,却也竟然没有一点弄疼莫怀古,“你……疼狠了不会叫吗?何至于这样折腾自己?”任平生像是要气疯了一样“这又是谁教你的?也是竹一染?”

楼主 0默0000  发布于 2019-06-29 19:09:00 +0800 CST  
耳畔有指关节握紧发出的咔嗒声响,莫怀古听任平生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用压抑着的温润声音说“你别动,为父给你拿药,听话,行吗?”

他没有回话,他甚至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脑子里愈发昏沉,索性就歪头枕在胳膊上,迷迷糊糊的呢喃“爹,师,师父……”




楼主 0默0000  发布于 2019-06-29 19:10:00 +0800 CST  
【二十.出山5】
莫怀古觉得他好像自打认识竹一染开始这身上就几乎没有不带伤的时候,新伤叠旧伤,旧伤叠着陈年伤。随便撸一撸胳膊挽个袖子就能看到一大块疤--虽然被郁孤山上好的伤药调理的痕迹很淡,但离痊愈估摸着还有段时间。
可能是这些伤来的太过刻骨铭心,以至于他好容易离开竹一染,晕过去还能在梦里见到。

阴沉着脸问他值得吗;问他跑到凤凰台是不认自己这个师父了;问他是不是欠揍。

当梦中那张熟悉的脸陡然放大在面前的时候,莫怀古趁竹一染拎藤条的功夫惊醒。

他有一会茫然,等注意到傍晚夕阳余晖打在脸上时才恍然自己并不在郁孤山。然后很头疼的,他发现,没能真的看见那张吊儿郎当的脸,他有点不适应,甚至,千万个不情愿里还有那么点想念。

这真是要疯了!

屋里有些昏暗,任平生不知去了哪儿。莫怀古缓了一会,撑床坐起来,能感觉到身后已经被上了药,他抬手看,胳膊上的伤也被缠了纱布--想来都是任平生的手笔。

一阵淡淡的说不上什么滋味的心绪一闪而过,莫怀古并不愿意真的沦陷于这种自怨自艾中,他干脆掀被下地,披了挂在门上的外袍出去。

夕阳正好,温暖的阳光撒在大地上。前夜里下了些雪,如今都被这阳光打的金黄。远处的树,枝干还残留着薄薄一层雪,如今也泛着金光,影影绰绰着投下斑驳树影。

宁静而温暖。好像原本寒冷的空气里都带着远处袅袅的炊烟中饭菜的香味。

莫怀古不由勾出一抹淡笑。他把外袍拢拢,踩着积雪到屋前空地。才走不远就见颜如玉抱着一叠文书路过,身后面跟个小尾巴一样的男孩

颜如玉看见莫怀古先是一愣,点头示意,“尊主不在这?还以为尊主这个时候一定守着你呢。”

他突然站定,身后面那只小尾巴猝不及防撞他身上,许是撞疼了鼻子,小家伙耸搭着一对狐狸耳抬手捂住鼻子连连往后退了两步。脚下积雪很深,那孩子退的又急,一个踉跄,被颜如玉抓住才不至于摔倒,仰头讨好的眨巴眨巴眼睛,怯怯的唤“先生……”

颜如玉等他站稳,收手,惯有的一脸带笑扫过孩子身后不安分的绒毛尾巴,没好气的呵“你那尾巴再藏不好就自己去刑堂领板子,还有耳朵,给我收起来。”

“是。”被叫做小小的狐狸崽子讷讷应了,伸手在自己两只耳朵上压了下,等他放下手那两只狐狸耳朵就化成了人耳。但他回头,无论如何摇尾,毛茸茸的尾巴都收不起来,只能掩耳盗铃的被他收进长袍里。小孩很懊恼的跺了一脚。他似乎很怕颜如玉,跺完了还要怯怯的抬眼瞄他。

颜如玉不再理他,转而对莫怀古无奈的笑笑,“尊主不在我就先走了,你若是见了他还帮我告诉他一声?总不能有了儿子都不管我们这帮属下了吧。”

莫怀古装作没听懂颜如玉的画外音,低头看那小狐狸崽子,见他一双大眼圆溜溜的闪躲着,难免想起跟他差不多大的另一个可怜孩子,于是多管闲事的问“他叫小小?之前我被处极刑那天跟去的小狐狸崽子?”

颜如玉见他转移话题也不戳破,“嗯,就是他。”
随着他答话,身侧的小狐狸崽子侧头,好奇的打量了一眼莫怀古,跟莫怀古目光一撞上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避开。

莫怀古看在眼里,觉得好笑,“你不会是从那个时候就生他的气到现在也没理人家吧?”他并不讨厌颜如玉,更不至于讨厌一个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小孩。尤其那孩子小脑袋毛茸茸的,总让人忍不住想揉上一把,“再大的错也不至于这么久吧。”

他说到这见颜如玉一脸似笑非笑模样,略微顿了顿,“是我多话了。但是这段日子见过那么多分分合合,总忍不住想说一句,趁还在,好好珍惜吧。”

颜如玉倒不恼,把手里文书递给小小,示意他先送走。小小眨巴着眼睛点头,很是慎重的把文书抱紧在怀里,转身深一脚浅一脚的跑开,没跑两步藏在袍里的尾巴就又露了出来,孩子浑然不知,跑的摇头晃脑。

颜如玉侧头看着,也忍不住笑,等他跑远了才与莫怀古对视“少主要是知道这个理儿还不如好好劝劝你自己,尊主找了你这么多年,趁着还在,你好好珍惜吧,别真哪天失去了再追悔莫及。”

这话说的倒想咒人了。

莫怀古不及答话,颜如玉已经自来熟的在他肩膀上拍拍,然后凑到他耳边,“劝人不如劝己啊,少年。”

那语气神态像极了某人,尤其夕阳斜打过来,颜如玉的面孔隐在阴影中,恍惚时莫怀古心头一震,他有些讪讪的收回目光,语意不详的喃喃“该珍惜的,我自然会珍惜,不牢您挂心。”

颜如玉不置可否,挑眉耸肩深深看了莫怀古一眼拂袖离开。

莫怀古在原地站了一会,夕阳愈发艳红,像是要赶在天黑前给云朵披上最艳丽的嫁衣共赴晚宴一般。等到天色慢慢暗下来,他终于收回目光,刚要转身就见小小不知何时闷声站在他边上,还抱着那一叠文书,不时回头,似乎在确定颜如玉真的走了。

听到声音猛的转回来,小家伙和莫怀古对视上,立马脸色一红低头避开“那个,虽然,我不认识你,但是,刚才谢谢你帮我说话。”孩子低着头抬眼,躲躲藏藏的从下往上看,小脸红扑扑的分外可爱,偏偏面上刻意端着副成熟样“总之,这次算我欠你个人情,我/日后会还你的。”

这小狐狸崽子似乎努力想把自己从性子到外形都捏成一个翩翩君子,可因为年龄限制捏得生搬硬套,就像那一对不时现原形的狐狸耳和藏不住的尾巴一般,举手投足皆是拘谨。

莫怀古看着有趣,他索性也不急着回去,想了想,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糖--打当初江楼月缠着他,他就习惯了随身带点糖果,这习惯到如今也没想改。把糖果在孩子面前晃晃,莫怀古温声“不用谢,小家伙,你告诉我,告诉莫……莫哥哥你几岁啊?说了我给你吃糖好不好?”

小家伙看见糖眼睛明显一亮,可他随即就低头搅手,努力一本正经道“我不喜欢糖,那是小丫头才喜欢的。但是,告诉你也没什么,我今年七岁。我已经七岁了,不是什么小家伙。”

他说的斩钉截铁,末了还要拍拍胸脯,拙劣的装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可那副模样没装出多久,小家伙想到了什么,泄气的低头,一副扭扭捏捏欲言又止的神色,半响,他试探着仰头,“我,我看的出你是好人,那……如果可以,你能帮我再求求颜先生吗?我上次……”

小孩盯着莫怀古,忽的眼睛一亮,认认真真的想了想“我想起来了,你是那次被绑在刑柱上的对不对?先生说你是英雄,那……你说的话先生会听进去的,你帮帮我好不好,他从那次就都不理我了。”

孩子说的委屈巴巴又可怜,莫怀古却没忍住恶劣的勾起嘴角,“你就不怕他理你了要挨揍?那次是你偷偷跟过去的是不是?”

小家伙被戳了痛处,头低的更厉害,扭捏的在原地蹭地,憋的小脸愈发涨红,“可是,先生对我而言很重要,就算他要打我,那……总之……”孩子顿了顿,忽然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抬头,坚定道“总之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不能因为怕就逃避吧,我虽然,虽然先生现在不喜欢我,可我一定会让他喜欢的。”

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不能因为害怕而逃避?

莫怀古一愣,突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再说点什么,像是醍醐灌顶一样,他好像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可是他依旧犹豫着。于是有几分心不在焉的,他把手中的糖塞给孩子,“颜先生的事,我试试吧,你不是说你欠我个人情,哥哥牙疼,你帮哥哥把糖吃了好吗?”

“那……好吧。”小家伙不知他所想,盯着他手里的糖滴溜溜转眼睛,狐狸耳朵又跑出来了,左左右右晃了两下,然后小家伙一把抢过糖,抱进怀里像是怕莫怀古反悔一般退了两步,这才小小声说“那……谢,谢谢。”

楼主 0默0000  发布于 2019-06-30 18:46:00 +0800 CST  

楼主:0默0000

字数:267570

发表时间:2019-05-05 08:35: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7-08 12:57:38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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