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清新】古风 WC 雨霖铃

风弄……玉人来:道教月老灵签第六签

楼主 明美爱秀一  发布于 2019-09-09 01:18:00 +0800 CST  
我思索了半天,疑惑地看着他:“我以前见过你吗?”
他用同样疑惑的眼神看回来:“我怎么知道?”
难道不是这个理由?
我无意识地摸着耳环,动作做到一半,脑子里突如其来的蹦出一个画面来。
我这才想起来小时候跟着家里去寄名的观里上香,看见院子里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子趴在水缸上玩纸船。如今想来,眉眼倒和眼前这人有几分相像。
………不会真的见过吧?
他那时生得灵慧秀气,红嘴唇,长睫毛,单边戴着丁香耳环,行动间露出窄窄一条白绫裙边,活脱脱一个细眉水眼的小姑娘。
我心里好笑,但又无法肯定,总不能当面问他小时候有没有在白云观里浮过纸船。又想他原来也是玩过纸船的,更觉有趣。
他眉尖愈蹙,大概觉得我有毛病,“想起来什么了?”
我忍着笑,摇头敷衍道:“没什么,看你漂亮。”
转念一想,十二三年未免太过遥远,纵使真的一面之缘过,那时都是小孩子,又能有什么事呢?
我终于认输,在他到底瞒了我什么隐情上毫无头绪。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摸了摸我的脸。我不甘心道:“为什么一定要告别?不能带上我吗?”
“我倒是想。”忘川道,“但这条路…只能我一个人走。”
“……”
我凑过去和他接吻,一边忍不住想他就快要不在了。反正大家都是要死的,分离的尽头又是重聚,在逆旅中循环往复罢了。
但我仍然不甘心。为什么偏偏是这个人呢?
“如果一定要这样,我只好先一步把你带走了。”
我把脸埋在他颈间,靥上滚烫的一片,低声细气地和他私语,“姐姐,和我走吧。”

楼主 明美爱秀一  发布于 2019-09-13 09:59:00 +0800 CST  
看不懂是正常的,毕竟是叙述诡计(乱写),后面展开就好了。
一定要说的话他们很久以前认识过,可当做非典型前世今生,但其实只有女主不知道。我甚至在考虑正文里还要不要知道了()
(是非典型he故事,不到最后一刻看着都很be,甜还是甜的。

楼主 明美爱秀一  发布于 2019-09-15 00:00:00 +0800 CST  
他一时沉默,我气得转过脸去咬他嘴唇,被他趁机按着我的后脑勺延续亲吻,不小心手指被钗头宝石花硌到,疼得低吸了一口冷气。我忍不住笑出声音,却被他逮着机会反咬一口,嘴唇上分布不均地辣着,这实在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就这么断断续续地来回亲了半晌,他终于抓住一个时机,放低了声音在我耳畔窃窃道“还有半年……”
“……?”
我被美色沉醉的心突然警惕,“什么半年?”
他摸着我的鬓发,既像心虚又像心不在焉地回答:“大概还有半年吧……我没仔细听他讲。”
呵。
我扣紧他的手指,气得发抖,即便是早上撞见姓凤的也不曾这样委屈过,我瞪着他,咬牙恨道:“你怎么不早说——”
余音淹没在哽咽里,眼泪从脸颊上不争气地滚下去,融了胭脂打在他心口,留下浅浅红痕。
忘川似是被我的反应吓到,他抚摩着我的后颈,难得惊慌失措地看着我,眉眼间显出一种茫然。
“你哭什么?”他深蹙着眉,费解又小心地问道,“这有什么好哭的?”
我心里更气,一边哭,一边道:“我气自己白操心,闹了半天人家自己根本不在乎。反正你什么都无所谓,那我呢?我算什么呢?就连我也是无所谓的,当初又何苦来招惹我呢?”
他急切道:“你不一样。”
我想起那个夜里他在月色下凝望我,平静湖面下隐藏的风浪,被引动的暗潮澎湃汹涌。他和我囿在墙角里亲吻,每个字都郑重得像发誓,“你比他们都好。”他的吻像春雨,绵密砸在我心上,“你最好了。”
我也以为我是特别的。
“有什么不一样?反正都是被舍弃的。”我松开一直握着他的手,“你这个薄情的………”
嘴唇被冰凉手心覆上,他掩下剩余的话音,倾身望着我,字正腔圆地道:“我爱你。”

楼主 明美爱秀一  发布于 2019-09-16 01:13:00 +0800 CST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颓然道,“你又不要我。”
忘川冷笑道:“怎么,小姐这是要和我殉情?”
我低下头绞着荷包上缀的流苏,小声道:“也不是那样……我只是觉得这么大的事情,应该和我一起商量的。”
他道:“长痛不如短痛。就算你走上十八里长亭,也还是要散。还不如断的干脆一点,虽然猝不及防,时间一长也就不想了。”
我闻言惊愕地看他,“你这是什么想法?”一时恍然大悟,击掌道,“哎呀——果然是个薄情的!我就知道!”
忘川笑道:“又胡闹,和你说正经的。”
我想了想,认真道:“如果一声招呼也没有,那些再也送不出的物件,来不及说的话,岂不是都成了无尽的遗憾。就是因为不想留下遗憾,所以才要去走十里长亭。就像如果不来找你,我会一辈子都放不下的。你不说清楚,怎么知道短痛不会变成长痛呢?”
他拨弄着我的耳环,若有所思地低声道,“那你觉得,现在是长痛还是短痛?”
我想也不想道:“都不是。我们现在在一起,这就好了,见到你我就知足了。”
忘川忍不住道:“你哪儿知足了?你昨天还准备私奔呢。”
“……”我随机应变地迅速转移话题,“那行,明儿你死了,我立刻穿红戴绿地嫁别人去。”
他“啧”了一声,“也不是不可以。”
我赌气编道,“他比你温存体贴一百倍。”
他一本正经道:“是得找个更好的,省得你曾经沧海难为水,又跑来我坟前诉苦。”
我努力设想了一下美好的未来,半晌悻悻道:“但就算那样,我还是更喜欢你一点。”
他叹了一口气,变相表达了一下他就知道会是这个回答。
我也跟着叹气,我俩简直是孽缘。


琅琊站在阴影里等人,光从层层叠叠的树叶间洒下来,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有些不耐烦。
冷不防身后被人拍肩,一回头撞上凤冷醉含笑的脸。琅琊唬了一跳,下意识连退了几步,警惕地看着他。
“官人来这儿做什么?”
凤冷醉十二分不解:“你到底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琅琊笑了笑,并不回答。凤冷醉道:“我有点关于林下的事情问你。”
琅琊心里猛然一提,他犹豫了一下,道:“我和那边已经没关系了。”
凤冷醉笑道:“既然没关系了,这会儿是在等谁联系呢?”
他抄着手,目光锐利地睥睨着他,“小心点,你们哥儿可不好对付。”

楼主 明美爱秀一  发布于 2019-09-18 14:12:00 +0800 CST  

那天夜里他开始莫名其妙地高烧,我披衣点灯守着,恨恨道:“让你不肯早看大夫,遭报应了吧。”
他病得委实厉害,面上烧得桃花一般,仍然哑着嗓子和我诡辩,“和陌生人多打交道相当于折寿十年,岂不是更不划算。”
我:“……”
“你少说两句死不了。”我恨铁不成钢地把勺子塞进他嘴里,“咽了,不许吐。”
“……”
他听话地咽下,咳嗽了一阵,继续纠缠道,“这能怪我?你不觉得你这架势活像谋杀亲夫?”
我总算逮到报复的机会,以牙还牙道:“呸,你当这是私奔的?谁要跟你做夫妻。”
他道:“有实无名也是夫妻,你怎么能翻脸不认账呢?”
我杀气蓬勃地剜了他一眼,他大概也发觉失言,一时安静了。
我收拾了杯盏,方欲起身,衣袖蓦地被人紧紧拽住,他刻意压低的声音隐隐带几分委屈,“你真的喜欢我?”
我顿了顿,“要不要我发毒誓?”
他松开手,“还是算了,我怕你遭报应。”
“……” 冤家,真是冤家。
我笑道:“你怕什么,我又不走,说了会陪着你的。”
他合上眼,半是叹息半是自语道:“不信。反正你们都是这么说,到了最后还不是剩下我自己。”
我愣了半天,死活没反应过来是指哪些人事,但我们彼此生活的交集实在少之又少,因此成为一桩悬案。
我放下手里的东西,歪头细细端详他,“你当真这样想?”
他没回答。
我干脆直截了当地俯身去亲他颤动的长睫,“但你自己说过的,我和他们不一样。”

楼主 明美爱秀一  发布于 2019-09-20 11:24:00 +0800 CST  
他只是十分冷漠地哂笑了一声,“那可未必。”
灯花噼啪一响,我猛的转过头去,“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
又是啪的一下,灯熄了。
黑暗里我突然想起一桩在心底积压已久的重要问题,忍不住出声问他:“你的腿到底怎么回事?”
他的余音带着一丝出乎意料的笑意:“你猜。”
我猜不透。
他压着笑道:“这个问题你是不是日思夜想?按你的性子能忍到现在才问,可见是长大了。”
我在心里给他账上记下第无数个正字。
“你别岔话题呀。”我轻轻推了他一把,“好姐姐,告诉我罢。”
“倒也不必。”他果然拒绝我,“你不会想知道的。”
我威胁道:“我去问琅琊也是一样。”
忘川漫不经心反击:“你找他也没用,他又不在现场。”
“我不明白,有什么是连我都瞒的?说到底你终究还是不信我。”
他沉默了一会儿,尾指勾着我腕上金钏玩弄,轻声道:“我去做了一件必须做的事情……一定要说的话,这是代价。”
想来这已经是极限,我也就不再追问,他的纤长的手指得寸进尺地探进薄纱袖子里,在我的肌肤上游走。
他大概是真的不在意。他对很多事情都有一种漫不经心,使人觉得难以理解。有人说他薄情寡欲,有人说他淡泊名利,但也许都不是。他在我身边时总是相对像个正常人。我有时觉得不可摸捉,有时又觉得安心——他的情欲寄在我这里。我是他的例外,是他的变数,是牵在他和尘世之间的风筝线,若即若离又牢不可摧。这是我们彼此之间隐秘的默契。
月光浅淡,一切都仿佛浸在水里,我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股无能为力的窒息感。
几天之前,我还在半路沉在兴奋里,谁想到刚从离别里解脱出来,又重新迎来更长的离别。但那时并没有太大的概念,就算不回来,我也总能找到他,没什么大不了。如今无可抗的事实切切实实摆在眼前,像凌迟前的惶恐,每一刻都如坐针毡。镜花水月人间,我恐怕什么也留不住。
这也太难了。
何况我俩还是私相授受,简直难上加难。我满心忧愁地盘算着,还不如和他一起死了算了。
又想这样发展下去,数十年后我嫁人生子,甚至远离故乡,无论如何都和他不再有关系。他永远十九岁,永远年少貌美,永远在我偶尔的梦里遥不可及。也许到了最后,连我也不记得了,尘归尘,土归土,所有的事情只有月知道。
我打了一个寒战,这也太可怕了。
他的指尖在我小臂上轻轻弹琴,也许是《梅花三弄》,也许是《醉渔唱晚》。我问:“好点没有?”
忘川迅速道:“没有。”
我道:“可见还是药不够苦。”
梅花三弄变成了广陵散,他痛苦道:“大小姐,你这是谋杀亲夫第二次了。”

楼主 明美爱秀一  发布于 2019-09-21 16:35:00 +0800 CST  
我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他握住我的手腕,等我动静停了,这才小心翼翼将我腕上那只花丝镯子褪下来。
这花丝金镯本是一对,剩下一只尚套在我另一个手腕上,沉沉坠着。我笑道:“你又戴不上,要它做什么?”
忘川温声道:“也给我留个念想。”
我眼眶一热,他仍然握着我的腕子,我问:“回去给别人看见了怎么办?”
他说:“看见就看见了,能怎么样?他日带到墓里去,也就结了。”
我忙道:“别说这种话。”
他轻轻笑了笑。我低着头,月光流到红缎鞋上。
我看着地砖上的窗影,想起来还在京里的时候,到处束手束脚,好不容易偶尔碰上一两次交汇,为了躲人耳目反而更要避着。他在这方面总是藏的很好。我时常远远地站在别处,听着旁边姑娘的窃窃私语,一边在心里翻白眼,这是没见过你们风雅淡漠的世子半夜罩着蜡烛偷看《绣榻野史》的时候,好不清高,好不脱俗。
但我们仍然只能扮演参商。就算他是我的,一出了门槛依旧两不相干,不能为外人知晓。那时候常常许愿要久在一起,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反而得以短暂地朝夕相对,委实令人啼笑皆非。
风弄竹声,只道金佩响;月移花影,疑是玉人来。
这就是所谓的好事吗?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忘川托着我的手看了一会儿,忽然发现道:“今年不染指甲了。是凤仙花开的不好?”
我“哎”了一声,仔细一想,才发觉今年夏天确是完全把这件事给忘了。
我随口道:“没心情。”
他笑道:“怎么,这是还生气呢?罢了罢了,是我不好,当初不该瞒着。”
我没好气道:“这会儿知道错了?”
他把镯子压在枕下,声音逐渐低下去:“早就知道了。”
我正要开口,却听到耳畔均匀呼吸声,他的手指尚搭在我的腕上,已经睡着了。

楼主 明美爱秀一  发布于 2019-09-24 18:20:00 +0800 CST  
于是第二天我顺理成章地睡到了日上三竿。
梳洗完发现忘川不在,问了渡月才知道他一大早去了书房,想来是烧退了。我在屋里做了会儿针线,左手腕上空空荡荡,有些不习惯。
我一边做,一边去思索前因后果。熟料越想越觉得混乱,似乎冥冥里总少了点什么。
我蓦然想起那些断断续续又仿佛互相关联的梦,幽旷的山林,高傲美貌的少年,画面真实的让人生疑。然我十七年的人生里从未有过相似经历,如果不是梦,又是什么呢?


我去书房找书看,金猊中袅袅升上薄烟,是他偏爱的沈水笺香。
我蹬在门槛上看,忘川正低头专心致志地写着什么,只戴了网巾,穿一件天青罗道袍,愈衬出肌肤冷白颜色。我待要进,又怕打扰到他,方欲转身离开,便听得他戏谑声音道:“这又是‘闻何而来?见何而去?’”
我被抓了个现形,遂快活走至他身边,看见上面“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之类的语句,原是《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
我俯下身,下颌放在他肩上,看他写了会儿字,笑道:“好好的抄什么经呀?莫不是做亏心事了?”
忘川笑道:“知道是经文还敢胡闹,你这是对天尊不敬,仔细遭报应。”
我笑着伸手环他,戏道:“岂敢岂敢。论六欲妄生,怎么比得上大人您呢?”
他闻言搁下笔来,回过头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侧脸在光下自有一种鲜活的动人。哥说他的水墨是一绝,其实他本人也像是水墨,疏淡里藏了万种玄机。
我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竟还烫着,忍不住埋怨道:“药喝了没有?谁许你起来了?”
他向后一倒,阖了眼睛顺势靠在我怀里,十分放松地抓住我的手,心不在焉道:“卿卿,我不想干了。”
我温柔道:“那怎么办?我只好来救你。”
他笑道:“你这么厉害,不如带我走罢。”
我从善如流:“好啊,不知官人准备逃到哪儿去?”
他快活道:“去哪儿都行,哪里都可以,这要看你了。”
我心想这样简单倒也好了,但反正只是随意说说,干脆道:“既然这样。该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谁也管不着。”
“……”
他刚要说话,忽然松了手直起身来,
我跟着一惊,循着视线过去,看见门口一个青年,水红绫衫,葱绿暗花纱披风,好不招摇。我脸上一下子烧起来,知道全被他看见了。
忘川道,“来的正好,你妹子烦死人了,快领了她家去。”
那人嗤一声笑了,春风拂柳一般,他把和尚头扇子在手心里一敲,不急不缓道:“你都要和人家走了,还会怕她烦?”
我忙叫了一声:“哥——!”
青年向我摆出一副算账的架势,眼里却都是笑意,“还有你,还没嫁人就知道帮外人了,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没心。”
我躲在忘川身后,笑嘻嘻地道:“他才不是外人。”
我哥嗤之以鼻:“你知道什么,他可是江陵异端。”
忘川似笑非笑睨了他一眼:“咦?你不是?”
我哥一时语塞,我在旁边笑起来,兄长忙清了清嗓子,虚张声势瞪着我,“小白眼狼,还不去给为兄看茶。”

楼主 明美爱秀一  发布于 2019-09-26 23:05:00 +0800 CST  
我闻言要动,忘川却顺手拉住我衣袖,递了一个眼色道:“这是琅琊的事情,何必使唤别人。”
我忍着笑,故意退回去,得意忘形冲地哥哥抬了抬眉毛。兄长道:“他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刚才进来一路也没瞧见。你也该管管。”
忘川冷笑道:“腿长在他身上,我管什么。”
我哥闻言把折扇又一敲,倚着门唉声叹气,活像个怨妇:“苍天啊,你看看,我太惨了。我花恪尘一介良民,怎么就碰上这么个小骗子。拐了我进火坑不说,连我如花似玉的妹妹都不放过。如今千辛万苦找过来,连杯茶都不给我——”
他扯起袖子装作拭泪:“可恨世子仗势欺人,强占民女,欺压百姓。天啊,我怎么这么惨——”
忘川冷眼看着他控诉,我拿绢扇掩了半张脸笑,看他在袖子里摸了丝帕,忘川心平气和道:“既然是火坑,怎么能继续耽误下去,我和上面打个照面,以后你和江陵学派不必再来往了就是。”
兄长的动作僵在一半,慌道:“这可不行,您大人有大量,我什么都没说。”
忘川继续心平气和道:“说到你如花似玉的妹妹,既然这是强占民女,你在中间私递消息,实乃一等帮凶,又该怎么算?”
我哥死鸭子嘴硬道:“你怎么知道是我透的,也许是她心有灵犀梦见的呢?”
我在旁边大义灭亲:“条子我还留着,白纸黑字写着,你的笔迹要不要看看?”
恪尘气得拿眼刀对我家法处置:“你是不是我家的了,怎么一个劲胳膊肘向外拐?”
忘川咳嗽了几声,笑道:“你怎么这么惨,嗯?”
我哥气完了,换了正色向我道:“檀郎见完了,还不准备回去?爹娘都要急死了。
我心里一沉,笑意退到九霄云外。总要面对的。兄长道:“我又不敢说在他这里,只扯谎碰见了一个朋友,现有他夫人陪着。纸里包不住火,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我忍不住去看身边,忘川垂下眼帘,别开脸道:“早说了你不该来。”
我侥幸道:“你不回去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撑着太阳穴疲倦道:“……来不及了,我回不去了。”
我眼皮一跳,恪尘道:“你回去等他,也是一样的。”
—我要走了。
断片残影又浮现出来,那样真切的痛苦,在梦里,在长亭,磨得人崩溃。
我隐隐约约有种预感,假如我这个时候放手,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开口道:“回来?什么时候?半年以后吗?”
一片寂静,兄长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我叹了口气,拂袖就走。兄长要拦,被我一躲,跑出去了。
恪尘手伸在半空里,叹道:“看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
他掸了掸袖子,看了一眼外面,道:“有件事想问你。”
“不知道。”
恪尘笑道:“嗳,好歹听一听问题罢。——你认不认识夏初月?”
忘川微微蹙了蹙眉,他漠然道:“不认识。”
恪尘盯着他,“他两年前在宣城刺杀了内阁温学士,至今在逃,听说和薛家有些瓜葛,那时候正好你也在………”
忘川道:“他杀他的人,关我什么事情。”
恪尘道:“那是我想多了。这案子一直悬着,本来想问问你有什么头绪。”
忘川“啧”了一声:“阁下这是去大理寺高就了?”
恪尘笑道:“我在路上看见他的缉令,突然想起来这回事罢了。人总是好奇的。”
忘川没有接话,他把镇纸挪了挪位置,继续默经文。
恪尘继续道:“酌知有一次说他其实姓贺,你说他会不会和归辞有关系?”他愈发觉得自己正确,笃定道:“也许他知道归辞的下落。那样藏书楼的位置就可以知晓了——”
忘川终于打断他:“就算是这样,关你什么事。”
恪尘欢快道:“猜一猜又不犯法。你怎么断定藏书楼不存在呢?”
他露出几分懊恼:“倘若先生的学说得以重见天日该多好,我来的晚,什么都没赶上,实在是很想看一看江陵派当年的风采。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吗?”
忘川在心里道,一点也不想,他实在不想再和江陵沾上任何关系了,但他只是说:“会看到的。”

楼主 明美爱秀一  发布于 2019-09-28 03:07:00 +0800 CST  

花恪尘字浑光者,吾家螟蛉也。他本在我家长大,后来被花家寻回,遂改了原姓,却仍随我家住着。加冠后自号万华阁主,怎么听怎么不像个正经人。天性放旷,精通双陆,倦读圣贤之书;生来多情,晓畅音律,取次百花之丛。风流倜傥,温存体贴,是故交友甚广,又颇得女性欢心。
然取次花丛的万华阁主后来也终于懒回顾了一次,不缘修道全缘伊。纵他小心翼翼,还是栽在临安城的一个雏妓身上,辗转反侧寤寐思服,自此收心改性,招花惹草的次数日趋减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白点绛做了件为民除害的大好事,及时拯救万千闺中少女于所思非良的不归路之中。
无论如何,于我而言他只是那个就算一根糖葫芦也要分一半给我的好兄长。
但我今天前所未有地不想看见他。
出了大门,过几条小巷,便是熙熙攘攘的街市。
渡月追上来的时候,我刚掏了两根冰糖葫芦的钱,她还未来得及说话已被我一串糖葫芦堵住了嘴。
我喝着冰镇熟水,心不在焉地去看墙上贴的通缉告示,心想来都来了,不吃白不吃。


……然后就逛到了日薄西山。
嗨,民以食为天。
我拎了乳酪酥、云片糕、薄荷糖,以及杂七杂八一点吃的进院子,自觉像个酒楼送食的伙计。
才走了几步就被琅琊喊住,他跟上来,一面将一个荷包呈给我,“世子给姑娘买东西用的。”
我掂着荷包不轻,“他留着用罢,我自己有钱。”
琅琊微笑看着我,“姑娘自己的体己钱是一回事,他给你的零用钱又是一回事。收着罢。”见我仍犹豫,又道,“我们哥儿的意思是,姑娘此行因他而起,在此处的所有开销本都是不必要的,因此这些开支该由他来付才是。”
“……”这是什么逻辑。
话说到这个地步,不想收也得收了。我一面走一面想,有钱就是为所欲为。
海岛冰轮初转腾,今夜晴空明媚,繁星灿烂的出奇。
我想起及笄那天他夜里带我出来喝酒,绛河清浅,皓月婵娟。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我吸了吸鼻子,快步走进房间。
灯还点着,少年伏案似已睡熟,指间尚夹着笔杆——感情这人写到半路睡着了。
我凑近扫了一眼,似是给人的信件,大部分被挡住,只看到寥寥数语,写着王戎的“情之所钟,正在我辈”,登时只觉得一震。
我等凡夫俗子,自然是最下不及情了。可情之所钟,恰是红尘俗世的热闹所在。情有什么不好?人和草木的区别,不是正在有情吗?假使人皆无欲,又有什么意思呢?
人固有执念,固有自私,我的私欲,不过是想留住人间一瞬。张生娶到崔莺莺,玉堂春嫁得王三郎,梁祝尚可化蝶相守,牵牛织女每年还能一见,人间故事的收梢总是团圆。凭什么我们不可以?
我的指尖爱怜地滑过他眉梢鬓边,他有千万种不好,但我偏爱他的千万种不好。
万物曾不可恒长,但我同样不愿放手。
他被我一动,眉尖似蹙非蹙,不情愿地睁开眼,待看见是我,立时把那张写了一半的纸抽下去,一面道:“还知道回来?以为你要夜不归宿了。”
我笑道:“随便转了转,给你带了零食。”
他应了一声,“这么大人了,也不知道少吃点甜的,当心蛀牙。”

楼主 明美爱秀一  发布于 2019-09-28 18:13:00 +0800 CST  
……怎么这么惨,我简直像写了个be出来

楼主 明美爱秀一  发布于 2019-09-28 21:59:00 +0800 CST  
他的刻薄有时候实在不够讨人欢心,我在心里想,本小姐从不蛀牙。
“我想好了。”我说,“我要和你在一起。”
忘川始料不及地看着我,灯下眼波如秋水潋滟。“你真是不到南墙……”
我干脆破罐子破摔,“那我也把话说明白,说了要在一起的,除非你不要我,不然凭什么让我回去。姐姐,你知道我们没时间了。不管江陵学派还是别的,那都是过去的你自己的事情,我不想知道也不在乎。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奢望着以后的日子也能有我参与的一部分,这就足够了。”
他的手腕被我掣住,眼波流转,有几分啼笑皆非,“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我委屈道,“现在是你不要我。”
他缄默,半晌才低声道:“那你要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自己尚且不知道归宿,要我怎么给你答案?他们不会放过我的。你觉得我能带你走多远?”
我平静道,“既然逃不掉,那就不逃了。”
他把脸转过去,试图把手抽出来,被我紧紧握住,“你怕什么?”我步步紧逼道,“我都不怕,你到底在怕什么?”
他蹙眉看着我,显出一种欲言又止的姿态——此人简直是守口如瓶典范中的佼佼者。我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在上风对峙着,像是严刑逼供的酷吏,又像个强抢民女的山大王。
……怎会如此。
我脸上微烫,又不肯放弃这个机会,只好骑虎难下地把恶人姿态做足。
压寨少男心事重重和我对视,我伸出另一只手展开他的眉心。
忘川捏住我的手腕,温和道,“与其把心思花在这上面,不如想想自己以后嫁什么对象。”
我咬牙切齿道:“我以后爱找谁找谁,关你什么事情。死都死了,你管我嫁什么人?”
他没良心道:“怎么管不着?我可以提前帮你看看八字,不收钱的。又假使你想瞒几个岁数,也不是不行。”
我皮笑肉不笑,“这倒稀奇,你算我什么人,我八字合不合,同你有什么干系?”
他振振有词,“我是你兄弟的朋友,当然有干系。”
气死我算了。
忘川苦恼道:“你怎么非得一棵树上吊死?天底下比我好的多了去了。”
我忍无可地凑过去亲他,唇齿沾染薄荷清香。
许多年以前,我少不经事的哥被《珠玉词》唏嘘得双袖龙钟泪不干,一个劲摸着我的头叮咛,千万要“怜取眼前人”云云。但他后来大抵怎么也想不到,我偏偏怜取上了这么一个难对付的人。这在某种意义上也许算是一种成功,但在更多的方面上等同于自寻死路。
他用指尖拂去我簌簌淌下的泪水,轻声道,“好好的哭什么。等我死了再哭不迟。”
我哑着嗓子问他,“姐姐,你跟我说实话,我们分开的那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 他疲惫道,“你别问了。”
我啜泣着,语无伦次讲给他听,“我这两年总是做梦,什么都有……什么都不清楚……他不会回来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你懂不懂……他不要我了………”
忘川温柔道,“没有人不要你,梦都是假的。”
我仍是垂泪,却并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只是无端觉得难过。我甚至不知道那个模糊的影子是谁。
他一言不发,待我缓和了一些,才开口道,“我陪你回去。”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回去?”
“我陪你回京城。”
我讶异道,“你不是回不去了?”
他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你就不用管了。”
所以最后我还是什么也没问出来。

楼主 明美爱秀一  发布于 2019-09-30 02:33:00 +0800 CST  
但也不是全无收获。
我啜着茉莉香片,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好像明白我那段前言不搭后语的哭诉在说什么。
我狐疑地看过去,天底哪会有这样的心有灵犀。
然而怎么看都不像和我心有灵犀的怀疑对象正在专心拆信,我呷了一口茶,听着窸窣纸声,时不时地抽噎一下。
忘川忍不住停下动作,一面笑一面回头看我,“怎么还没完?”
得,现在倒成我像压寨了。
我闷闷道:“你快点,我困了。”
他一目十行扫着内容,一边道,“你可以不必等我。”
我说:“本姑娘想等多久等多久,又不会浪费了你灯油钱。”
他只是笑。我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他,“烧退了没有?晚上可好些了?”
他敷衍地“嗯”了一声,我放下茶盏,起身去探,被对方体温唬了一跳。
我就知道指望他按时用药还不如去梁山泊替天行道,起码后者看上去还有点希望。
忘川轻轻拨开我,“别挡光。”
我一低头,看见他正凝眉,我移开身子,小心道:“不是好消息…?”
他摇摇头,把那几张纸利落一折,放在灯上烧了,眉目间带了几分郁郁,我正要问,他忽然一阵猛烈的咳嗽,继而一口血吐出来。我唬了一跳,反应极快地扶住他,“姐姐?”
他转过脸来看我,目光藏在半垂的睫后,长而媚的眼睛似是静水深湖,沉沉映出我的身影。
“小心凤酌知。”他低声道。
我茫然道:“什么?”
他答了一声“没什么”,然后阖上眼倒在我肩上,“我睡一会儿,别叫。”
我摸着他滚烫的肌肤,心里沉到了极点。


接着又是持续高热,我跟着一晚上没敢睡。后半夜里忽然听见他叫了一声“伯珩”,十分凄凉惶恐的,又有些委屈的调子,像是和家里走失的小孩子。我一惊,听他一连喊了好几声,最后声音渐次低下去,又慢慢睡稳了。
我对着皓月出神,想起来我们第一次私会,第一次亲吻,第一次肌肤之亲,重要的场合似乎总和月亮有关,然而我第一次见他却是在一个实打实的白天。
彼时春寒料峭,正值清明。颁过新火,父亲和往年一样找他的旧朋密友踏青去了,不久兄长也急匆匆出了门,只说找一个朋友有要紧事。
我蹬在石头上垫着脚,勉力扒住墙边,果然看到他矫健身影刚出门就拐了弯向白点绛家的方向急奔——为了不引起我娘怀疑连马都不敢骑——忍不住就笑出声来。我看了一会儿街上买汗巾的人,目光不经意转到旁边一出僻静地方,发现柳荫下立着一个少年,穿一件燕尾青湖纱道袍,十分纤细高挑身材,正执一卷书闲散翻着,一副等人的模样。虽然看不清对方面容,单是身姿气度,委实鹤立鸡群。我远远看着他,一瞬间竟觉得似曾相识。神游了一遭,方回到后院秋千上,自己打了一回秋千,好容易定下来心神,倏忽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在旁侧响起,“荡这么高,也不害怕?”
我一抬头,看见花叶后面隐着一个陌生人。枝条横斜在前,看不清身形,只见得那人清丽异常的脸面。我琢磨着我哥竟然已经魅力大到让姑娘不惜女扮男装来找他了。
于是我答非所问:“这位姐姐是来找花恪尘的?方才见他外出归来,这会儿许是回了厢房。”
那人迟疑了一下,后退一步,想要说什么的样子,却转身走了。枝叶一阵窸窣响动,我看见他的燕尾青衣角,这才觉察出不对。
过了一会儿,远远有筝音传来。
我一时好奇心大起,悄悄摸至厢房外面,恰好窗扇上下开一条宽缝,已经支住了,遽猫下腰来向内窥去。入目先是一架筝,以及弹筝人在弦上蝴蝶般翻飞的十指,宽大衣袂衬得对方袖口微微露出的那截白皙皓腕愈发纤细。那双手实在漂亮,指长而细,光下似是半通透的玉。更兼十分灵动敏捷,勾托抹摇,收放自如。乐音自他指尖源源倾泻,如闻天籁。
我一时间看的心驰魂荡。
曲毕,听那人道:“这残谱像是《何满子》,倒也不算很难,只是太过悲戚,又是亡国伤世之音,你要拿去送心上人,恐怕不太合适。”
又听室内兄长笑道:“好容易得了个稀罕的,罢了,是我无缘。不过这风格倒觉得和你挺搭。反正放在这里也没用,不如你直接收了去,也是一桩好事。”
衣衫窸窣,那人站起身,语气仍然冷淡,“这也不必。方才弹过一遍,我已经记住了。”一壁推门出来。
我忙直起身来向立柱后一躲,见一个少年信步走出,长身窄腰,面薄身纤,生得十分标致。眉似春山远蹙,眼如秋水横波。静如幽兰带露,动似瑞鹤凭风。穿一件燕尾青道袍,更衬得他肌肤冷白。
果然是他。
我看着对方若无其事从我身前经过,一壁似笑非笑瞥了我一眼。我想起来之前喊的那一声“姐姐”,羞得恨不得钻到地里去。

楼主 明美爱秀一  发布于 2019-10-01 02:26:00 +0800 CST  
害 其实到这儿已经可以看出来一点之前的伏笔了 虽然可能不太明显

楼主 明美爱秀一  发布于 2019-10-01 02:34:00 +0800 CST  
当晚我旁敲侧击地问我哥:“今天来找你的那个客人…是本地人吗?”
兄长诧异道:“什么本地人?”
我脸不红心不跳:“就是你屋里弹筝的小官人。”
兄长恍然大悟:“你说他呀,那个是景王府的世子。他平时不喜欢露脸,今天兴致好了才肯来我这里一趟,简直稀罕。”
我不理会他的自言自语:“那……他…婚配了没有?”
“这还没——你有事情?”
我若无其事道:“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
恪尘目光暧昧地上下打量了我一遍,笑得高深莫测:“别人倒也罢了,这个人的主意妹妹还是少打。他一向薄情寡欲,还是不要招惹为好。”
但这两句话我直接忽略掉了。
再后来碰到的时候,一回生二回熟,他看见我,漫不经心合上书,我趁机一瞥,《传习录》。
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也喜欢茉莉香片?”



我看着他沉睡的面庞,远山修眉半蹙,模模糊糊地,和另一个人叠在一起。

少年枕在我的腿上,安稳憩着,未束冠带,鸦黑长发遮了半张脸。周围地上散落着各式各样的书籍。我把他指间翻开的书册轻轻抽出来,又脱了氅衣搭在他身上。
要叫他吗?
再多睡会儿吧。


我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指尖蜻蜓点水地落在他眉角,沿着轮廓一路滑下去。
是你吗?
你又知道什么呢?

楼主 明美爱秀一  发布于 2019-10-02 13:44:00 +0800 CST  
燕尾青长这样,我很喜欢的一个颜色。


楼主 明美爱秀一  发布于 2019-10-02 14:15:00 +0800 CST  
凤冷醉找上我的时候,晴空万里无云。他十分潇洒地往门口一杵,仿佛一尊丰神俊朗的门神,挡住我的路,“出去喝杯茶?”
我看了他一眼,“我跟你不熟。”
他像是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你还怕生?没看出来。”
一壁向里屋瞟了一眼,“反正你的檀郎还睡着——他以前常常这样,没一两天不会醒。”
小心凤酌知。
我道,“喝茶可以,外间就行,请。”


然后他真的坐在了外间。
我托着腮,心不在焉地看着梅子青盏上升起的袅袅水汽。
凤冷醉抿了一口碧螺春,开门见山:“我是来同你负荆请罪的。”
我一头雾水:“你没惹我呀?”
他又抿了一口,心平气和地解释:“那天早上是我宿醉未醒同你生气,不是有意说那些混账话。况且我和他之间……没有什么实际关系。”
我字斟句酌,“我知道。那种事情有没有,我看得出来。”
他闻言挑了挑眉,我问,“你知不知道宣城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显然出乎他的意料,“他没告诉你?那你该去问琅琊。”
我诧异,“连你也不知道?”
凤冷醉迟疑了一下,吞吞吐吐道:“其实…………是我对不起他。”
我好奇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不知道了。我又不在那儿。好像是谁把他从楼上推下去了,那个姓温还是姓什么的来着。谁知道。”
这哪儿跟哪儿。
凤冷醉停了一下,“我不是来说这个的。”
我不接话,他试探地问我,“你有没有梦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我心跳猛然快了一拍,故作镇静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略有迟疑,仿佛在斟酌措辞,“楚忘川没你想的那么好。”
我“哦”了一声,“然后呢?”
“我只是提点你一下。”
他看着我,目光带着十二分的诚恳,“想不想听过去的事情?”
我想了想,“那些不重要。”
他愣了一下,“你不想听吗?以前的事情,我以为你会感兴趣。”
“是好奇不假,但也不是必须知道。他不想说,我就不听了。”
他失笑,“你倒是豁达。”
我叹了口气,“我只是慢慢觉得没有必要。”

楼主 明美爱秀一  发布于 2019-10-03 01:57:00 +0800 CST  
凤冷醉呷一口茗,“有没有必要,全在你自己的选择。”
我说,“我梦到过一些想不明白的事情。”
“比如?”
“我好像总是和一个人在一起。”我仔细回想,“但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与其说梦,更像是回忆。我有时候甚至觉得,这个人我是不是一直都认识。”
他不假思索道,“说不定是你的前世。”
我怔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他迟疑了一下,道:“我对这些不精通,虽然有想法,也不知道对不对。”
我笑道,“我自己会判断。”
凤冷醉道:“如果总是想起来,也许是你前生怨念太深。”
嗯?
我被他说的更加困惑,又好像确实是一条新的思路。一时沉吟。
凤冷醉道:“你如果真的想知道,我有一物赠你。”
我抬起头来,凤冷醉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一方小巧的香盒,鎏金包边,裹着一层淡淡的暗香。
“此香名‘温故’,睡前点燃,据说有机会梦到自己的前世。”他微微一笑,“多年前机缘巧合得到的玩意儿,可惜量剩的不多。闲暇时用来消遣也不错。”
我一时并不接,却歪着头问他:“官人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给我这个?”
凤冷醉笑意不减:“我?我是来找你喝茶的。”


送凤冷醉出去的时候才发现正下着雨,我想起哥还没有回来,不免有些忧心。又想他聪明伶俐油嘴滑舌,不怕找不到地方避雨,也就放松了。
渡月去取伞,凤冷醉站在檐下看雨。眼看着天色将暗,我对于他耽误了我一个下午的时间感到不悦,因而只是远远站着。
他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真的不听吗?过了这村没这个店,你迟早会后悔的。”
我在心里念福生无量,一边答道:“自己做的决定,我从来不后悔。”
他笑道,“你不觉得很奇怪?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查薛家?薛家有没有结交近侍关他什么事情?他不是最明哲保身的?”
我不耐烦道:“这样看你也很奇怪。他想接谁家接谁家,关你什么事情?”
凤冷醉浮皮潦草地拍了两下手,渡月恰带了伞回来,见我俩剑拔弩张的态势,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我扬了扬眉,把伞拍在他手里,“大官人,可以走了?”

楼主 明美爱秀一  发布于 2019-10-04 15:24:00 +0800 CST  
前世…?
雨脚密匝打在石阶上,我摇了摇头,今世的事情尚在忧心,哪有功夫管以前。
我进了屋,那盒香还在桌上孤零零地躺着。我将它看了又看,待要扔掉,半路又改了主意,小心锁进柜子深处。
我撑着柜子,看着青铜瓶里插的荷花出神,一时间懊悔孤单都卷上心头。
我根本不该来这里。
明明再等一等就好了。
什么也帮不上,亦没有人可以帮我。凡事只能倚仗自己如履薄冰,好像在独木桥上孤注一掷。
哪儿也逃不了,私奔也不过是缓兵之计,我总要回去。就算不回去,我既不能救他,也不能替他去死,什么也挽留不住。最好不过是殉情,可殉情也没什么意思,又不是孔雀东南飞。活着也没有意思,刻骨铭心的动情奢侈一次就够了,所有的悸动随着流光一并深埋在心底,最终化为午夜梦回时候的意难平。
我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这时候却觉得束手无策。
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院子里一阵响动,花恪尘的谈笑声隐隐约约传过来。我如梦初醒般直起身来,扭头就向外跑。一出回廊便被浇得湿透,我向庭中飞奔过去,我哥撑了一把画伞正要往屋里来,看见我这样吓了一跳。我几乎是撞到他面前,鞋袜灌满了水。
渡月追过来,在我身后撑起伞,兄长忙不迭去袖子里掏手帕:“我的宝贝,又没鬼追你,急什么呢?”
我抓着他的袖子,匆匆忙忙地问:“江陵派到底是干什么的?”
他动作一僵,板起脸,仍是温和的口气:“女孩子问这个干什么?”
我的眼泪滚下来,和雨水混在一起,我仰着头看他,像是无家可归的小狗,一字一顿地说:“江陵派是干什么的?”
兄长一边擦净我脸上的水,一边急道:“你疯了?先去换身衣服再说!”
他气急败坏地把我拉进屋里,渡月替我换上干燥衣裳,一边拧着我发梢的水,一边埋怨:“小姐要问话,好歹等哥儿进来再说。平白无故跑出去,生了病怎么办?”
我啜着姜茶,情绪方稳定了一些,低了头小声道:“对不起。”
她把我的头发擦干,用篦子细细梳理着,温柔道:“小姐这话该回去说给老爷夫人和哥儿听,自己一声不吭大老远跑过来,连带着一家人不得安生,你说像不像话。”
我咬着嘴唇,她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找到琅琊已是掌灯时分,他正对着一只鹦哥自言自语长吁短叹,不知在讲些什么——我一时间不紧怀疑起来景王府里是不是从上到下都没有正常人。
我开门见山地问他,“凤酌知到底是何方来路?”
琅琊吃了一惊,困惑地看着我,“小姐问他做什么?”
我道:“随便问问。”
他皱着眉头,有些支吾其词:“没……没什么……我也不知道……………”
我更加疑惑,“那你干嘛这么怕他?”
琅琊道:“他是…………是凤官人。”
我只好说:“你们世子让我防他,我现在连他是哪一位都不知道,怎么个防法?”
琅琊顿时来了精神:“这好办,他和你说什么都不要理就行。凤大官人最爱挑拨离间了。”
我:“……”你是对他多有成见。
琅琊滔滔不绝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道:“对了,我忘了告诉小姐!我们哥儿没事了。”
“……”


我敲了第六次门,忍不住回头问琅琊:“他什么时候把自己关起来的?”
“自午后来,大概半日了罢。”
我觉得他有毛病:“你怎么不早说?”
琅琊道:“他心情不好,我就没敢叫你。”
我使劲敲门,“姐姐?”
屋内似有人心平气和应了一声。
我试探性地谈判,“你开个门?”
“不想。”
得了,还没开始直接破裂。
我使劲推了一下,蓦然意识到这人多半就在门后抵着,这就直接导致了我没法直接用爱情的伟大力量(……)来强行开门,这就尴尬了。
他镇静到不可思议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来,“你去哪了?”
我去打探你底细了。
我刚要说话,他又道:“我好像搞砸了。”

楼主 明美爱秀一  发布于 2019-10-06 22:28:00 +0800 CST  

楼主:明美爱秀一

字数:63819

发表时间:2019-08-10 04:5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1-08 19:52:34 +0800 CST

评论数:212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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