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味适中】男主中风，BG，《流水如有意》
【正文29】（上）
年关将至，秋天歉收而官府未及时采取补救措施的地区便显出窘迫了——乡间一家老小几无温饱可言，在严酷的寒冬里，老人妇孺被留在家中瑟瑟发抖，至于壮年男丁们，三五成群开始行偷盗之事以渡过严寒。于是邻近地界的住户苦不堪言，偏两地官员都想拖过除夕，当知府得知事情原委的时候，事态已经有进一步严峻的态势——两地人发生了几次小规模械斗，官府没有任何调停措施。
知府一面向上禀报一面派出人马平息纠纷。当皇帝听说此事时，事情本身基本已经结束。但皇帝深以为诫，下旨从严处置不作为的官员。随后他亲自批示了有关赈济事务的奏折，安抚民心。
为了引起朝臣的重视，皇帝开始举行朝会。慕伦起初很不放心他上朝，总担心他听到什么事情情绪激动了或是像上次那样有大臣在场时突然身体不舒服了还硬撑着。
虽然这些担心都没有成真，但是慕伦看得出皇帝已经连着好几天神色倦怠。她知道皇帝累不得，想方设法要让他能尽量放松休息。她能做的不多，只能趁他放下笔的间隙把茶杯递到他嘴边，然后替他按一下肩颈。
有一晚，在慕伦按摩的时候，皇帝很享受地向后一靠，头枕在慕伦的胸腹部。他留意到慕伦已经连着几天这样默默地给他按摩，心中感慨世事变幻，吁叹着问道，“慕伦啊，你说本来与你没有干系的，你为什么自己跑来侍驾呢？”
慕伦本来双手给皇帝按摩，这时停下了一只手，温软的手掌轻抚着皇帝的下巴和颊边。“您还记得吗？”她轻声道，“太后临去前留了话，当时以为她老人家是希望您照拂我，但之前听说圣驾微恙，便想到太后当日或许也是要我在特殊的时候照顾您。”
她停顿了一下，感觉到皇帝似是动了动。她无声地笑了笑，手往上一捋，极轻柔地按揉皇帝的鬓角和耳廓。“话说回来，皇上怎么平白无故就容许我留下了呢？”
“本不想留的，”皇帝低声道，“听你说宫中人少易生不安，有些不忍心。”他被慕伦的轻抚弄得有些躁动了，于是伸手去抓住她的手，“再说了，你没有害朕的理由，归总伺候病人不是易事，你想留便留吧。”
剩下一半的话谁都没有说破。皇帝没有明说的是，当时那一句“人少”提醒了他慕伦没有亲身子女，无需顾虑；但他不知道慕伦本来就存了这样的意图才说这话暗示他。
很快，慕伦担忧更甚，因为她发现皇帝不光显得累，他的脸色看起来也比之前差了。慕伦想召太医来，但皇帝很敏感，一再坚称自己无碍，于是拖了几日慕伦觉得自己只能束手无策地等着更坏的情况出现。
年关将至，秋天歉收而官府未及时采取补救措施的地区便显出窘迫了——乡间一家老小几无温饱可言，在严酷的寒冬里，老人妇孺被留在家中瑟瑟发抖，至于壮年男丁们，三五成群开始行偷盗之事以渡过严寒。于是邻近地界的住户苦不堪言，偏两地官员都想拖过除夕，当知府得知事情原委的时候，事态已经有进一步严峻的态势——两地人发生了几次小规模械斗，官府没有任何调停措施。
知府一面向上禀报一面派出人马平息纠纷。当皇帝听说此事时，事情本身基本已经结束。但皇帝深以为诫，下旨从严处置不作为的官员。随后他亲自批示了有关赈济事务的奏折，安抚民心。
为了引起朝臣的重视，皇帝开始举行朝会。慕伦起初很不放心他上朝，总担心他听到什么事情情绪激动了或是像上次那样有大臣在场时突然身体不舒服了还硬撑着。
虽然这些担心都没有成真，但是慕伦看得出皇帝已经连着好几天神色倦怠。她知道皇帝累不得，想方设法要让他能尽量放松休息。她能做的不多，只能趁他放下笔的间隙把茶杯递到他嘴边，然后替他按一下肩颈。
有一晚，在慕伦按摩的时候，皇帝很享受地向后一靠，头枕在慕伦的胸腹部。他留意到慕伦已经连着几天这样默默地给他按摩，心中感慨世事变幻，吁叹着问道，“慕伦啊，你说本来与你没有干系的，你为什么自己跑来侍驾呢？”
慕伦本来双手给皇帝按摩，这时停下了一只手，温软的手掌轻抚着皇帝的下巴和颊边。“您还记得吗？”她轻声道，“太后临去前留了话，当时以为她老人家是希望您照拂我，但之前听说圣驾微恙，便想到太后当日或许也是要我在特殊的时候照顾您。”
她停顿了一下，感觉到皇帝似是动了动。她无声地笑了笑，手往上一捋，极轻柔地按揉皇帝的鬓角和耳廓。“话说回来，皇上怎么平白无故就容许我留下了呢？”
“本不想留的，”皇帝低声道，“听你说宫中人少易生不安，有些不忍心。”他被慕伦的轻抚弄得有些躁动了，于是伸手去抓住她的手，“再说了，你没有害朕的理由，归总伺候病人不是易事，你想留便留吧。”
剩下一半的话谁都没有说破。皇帝没有明说的是，当时那一句“人少”提醒了他慕伦没有亲身子女，无需顾虑；但他不知道慕伦本来就存了这样的意图才说这话暗示他。
很快，慕伦担忧更甚，因为她发现皇帝不光显得累，他的脸色看起来也比之前差了。慕伦想召太医来，但皇帝很敏感，一再坚称自己无碍，于是拖了几日慕伦觉得自己只能束手无策地等着更坏的情况出现。
【正文29】（下）
终于有一晚，慕伦发觉皇帝双手都抖得厉害且喘息声也有些异常，她心知不妙，在他又一次强撑着要去拿笔的时候苦苦劝阻，叫他休息。皇帝本就喘不上气，满脑子只有快处理完事情再休息的念头，听她言辞急切，心里一急，语气也颇为不耐烦，“不用你……咳咳……回……”
他浑身哆嗦，话已说不连贯。慕伦倒不惊讶于皇帝此时的反应，一心只想着如何应对眼前情形才能避免真的激怒了他。她抬眼望去，仔细一看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皇帝的嘴角竟又流了些口水出来，他自己似乎全然不觉。这是很不好的征兆，若非累极或身体有剧烈的不适，皇帝不至于控制不住。
慕伦转念间已拿定了主意，就她的判断而言，倘若她欲安抚皇帝，那么最该做也最有效的就是示弱。她迅速跪倒在皇帝的桌案旁，尽可能地酝酿出委屈的语气，低首道，“皇上息怒，奴婢只是担心。不忍心看您这样操劳。”
“啪”的一声轻响，皇帝将刚刚拿起的笔又扔回到笔架上，“起来……唉……不写了。”他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左手捂上胸口抓着衣服。
慕伦赶紧从地上起来了，坐到皇帝身边。“是不是心口疼了？”她一手盖在皇帝的左手上，另一只手轻轻抚着他的脸，不动声色地将他的嘴角擦干净了。
“闷得慌……”皇帝猛得吸了吸气，慕伦已经轻轻拨开了他的手帮他按摩胸口。她见皇帝坐得歪斜，索性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呃……头晕……”皇帝声音微弱地说，好像在抱怨自己正在经受的痛苦。慕伦安抚了他几句，心里没好气道都已经这样了还要硬撑。
她小小地愤怒了一番，又心疼又着急，回过神来的时候发觉皇帝已经没什么声响了。“叫太医来看看好吗？”她几乎咬着他的耳朵轻声说话。
皇帝没有一点儿反应，慕伦伸手挡着他的后背，探头去侧面看了一眼，发现皇帝垂着头，双目闭着，嘴角微张又淌了些涎水，像是已经昏睡过去。慕伦同时感受着酸涩和心软的情绪，待宫人服侍皇帝躺平在塌上了，她一边等御医诊治一边整理被褥和皇帝的衣物，免得他着了凉。
她无意间触到一片温热的湿意，稍一留神就意识到情况不妙。太医告诉她，病情反复是劳累所致，静养即可，但如果不加注意，恢复得慢不说，还可能导致再犯风疾。
慕伦想起之前皇帝病重时的情形，心情沉重。她反反复复思考着该怎么样有效地劝说皇帝，既不惹他厌烦又能达到让他多休息的目的——皇帝病弱的时候脾气明显暴躁，之前是见她下跪了才终于和缓了语气，而这一招显然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用。
皇帝醒了，察觉到慕伦在榻边按摩他的脚底。慕伦凑上前看了看，见皇帝眉头紧皱。
“你……又坏规矩。”皇帝气息还显微弱。哼，稍有精神就来算旧帐了，慕伦想着，倒不那么紧张皇帝伤了元气。
“又自称奴婢……把朕的话……当耳旁风，哼……”皇帝还絮絮叨叨地说着，慕伦早已只剩欣喜。
她蹲下身，双手握住皇帝的右手，亲了一下那明显枯瘦的手背，“您要怎么罚我？”她笑眼盈盈，完全没有要辩解的意思，一边说一边将一只手探进皇帝手心，动作轻柔地对他的掌心又抚又挠。
皇帝的右肢恢复了一定的赶紧去，觉得有些痒，微微动了动身子，然而手还被慕伦握着。他往她脸上看了一眼，隐约想起上一次慕伦自称奴婢也被他说了，说的话虽相近，境况毕竟是大不同了。皇帝想着，又见慕伦眉间尽聚了柔和的神色，先前的急躁与不适仿佛都一扫而空了。
终于有一晚，慕伦发觉皇帝双手都抖得厉害且喘息声也有些异常，她心知不妙，在他又一次强撑着要去拿笔的时候苦苦劝阻，叫他休息。皇帝本就喘不上气，满脑子只有快处理完事情再休息的念头，听她言辞急切，心里一急，语气也颇为不耐烦，“不用你……咳咳……回……”
他浑身哆嗦，话已说不连贯。慕伦倒不惊讶于皇帝此时的反应，一心只想着如何应对眼前情形才能避免真的激怒了他。她抬眼望去，仔细一看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皇帝的嘴角竟又流了些口水出来，他自己似乎全然不觉。这是很不好的征兆，若非累极或身体有剧烈的不适，皇帝不至于控制不住。
慕伦转念间已拿定了主意，就她的判断而言，倘若她欲安抚皇帝，那么最该做也最有效的就是示弱。她迅速跪倒在皇帝的桌案旁，尽可能地酝酿出委屈的语气，低首道，“皇上息怒，奴婢只是担心。不忍心看您这样操劳。”
“啪”的一声轻响，皇帝将刚刚拿起的笔又扔回到笔架上，“起来……唉……不写了。”他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左手捂上胸口抓着衣服。
慕伦赶紧从地上起来了，坐到皇帝身边。“是不是心口疼了？”她一手盖在皇帝的左手上，另一只手轻轻抚着他的脸，不动声色地将他的嘴角擦干净了。
“闷得慌……”皇帝猛得吸了吸气，慕伦已经轻轻拨开了他的手帮他按摩胸口。她见皇帝坐得歪斜，索性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呃……头晕……”皇帝声音微弱地说，好像在抱怨自己正在经受的痛苦。慕伦安抚了他几句，心里没好气道都已经这样了还要硬撑。
她小小地愤怒了一番，又心疼又着急，回过神来的时候发觉皇帝已经没什么声响了。“叫太医来看看好吗？”她几乎咬着他的耳朵轻声说话。
皇帝没有一点儿反应，慕伦伸手挡着他的后背，探头去侧面看了一眼，发现皇帝垂着头，双目闭着，嘴角微张又淌了些涎水，像是已经昏睡过去。慕伦同时感受着酸涩和心软的情绪，待宫人服侍皇帝躺平在塌上了，她一边等御医诊治一边整理被褥和皇帝的衣物，免得他着了凉。
她无意间触到一片温热的湿意，稍一留神就意识到情况不妙。太医告诉她，病情反复是劳累所致，静养即可，但如果不加注意，恢复得慢不说，还可能导致再犯风疾。
慕伦想起之前皇帝病重时的情形，心情沉重。她反反复复思考着该怎么样有效地劝说皇帝，既不惹他厌烦又能达到让他多休息的目的——皇帝病弱的时候脾气明显暴躁，之前是见她下跪了才终于和缓了语气，而这一招显然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用。
皇帝醒了，察觉到慕伦在榻边按摩他的脚底。慕伦凑上前看了看，见皇帝眉头紧皱。
“你……又坏规矩。”皇帝气息还显微弱。哼，稍有精神就来算旧帐了，慕伦想着，倒不那么紧张皇帝伤了元气。
“又自称奴婢……把朕的话……当耳旁风，哼……”皇帝还絮絮叨叨地说着，慕伦早已只剩欣喜。
她蹲下身，双手握住皇帝的右手，亲了一下那明显枯瘦的手背，“您要怎么罚我？”她笑眼盈盈，完全没有要辩解的意思，一边说一边将一只手探进皇帝手心，动作轻柔地对他的掌心又抚又挠。
皇帝的右肢恢复了一定的赶紧去，觉得有些痒，微微动了动身子，然而手还被慕伦握着。他往她脸上看了一眼，隐约想起上一次慕伦自称奴婢也被他说了，说的话虽相近，境况毕竟是大不同了。皇帝想着，又见慕伦眉间尽聚了柔和的神色，先前的急躁与不适仿佛都一扫而空了。
【正文30】
皇帝的愉悦没有持续太久——他想离慕伦近些，于是朝她的方向挪了挪身子，这一挪动，他立刻感受到异样，知道自己身下又垫了软布。慕伦见他脸色一黯，猜到原委。她坐得更近了些，手探到被子里缓缓按揉皇帝的腹部，“问过太医了，静养几天就好，不过，可不能再累着了。”
“别担心……无碍。”皇帝看到慕伦眉头微蹙，知她其实仍放心不下，于是轻声安慰。
慕伦意识到这是个良机，兴许跟皇帝谈谈能有不错的效果。她很快接上话，“知道我担心，您还这样……说了多少次，身子要好生养着才能逐渐康复，现在倒好，再犯起病来可怎么办……”
她语带嗔怪，不过说到最后已近叹息。皇帝听着，心里倒是受用，但他不能一口答应慕伦说自己这就放下手头事情一心一意安心静养；他当了大半生帝王，知道有些事情是必须亲力亲为的。
“慕伦，国事……拖不得，”皇帝的神色变得肃穆，但眼中明显是不忍，“坐着这个位子……就得……尽责……”他说着说着便渐觉力不从心，一句话勉强说完时已经喘上了。慕伦将他扶起来些，喂他喝了热水，再看他表情，一半落寞，一半消沉。
“别傻了。”慕伦飞快地倾过身子在皇帝脸上亲了一下，然后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话，“为君者当勤政爱民，这道理我当然知道。只不过，”她稍微后退了些，注视着皇帝的双眼，“我只是想，您应该在勤政的同时也顾着身体。龙体康健才是社稷之福，对不对？”
她故意炫耀似地扬起下巴，活像个爱出风头等待夸奖的孩子。皇帝忍俊不禁，笑了一会儿之后又在慕伦的拍抚下顺了气儿。
“陪着朕……”他低声道，只有他自己和坐在身旁的慕伦可以听到这句话。他看起来固执又较真，完全没了刚才的笑意，判若两人。慕伦点点头，又“嗯”了一声，皇帝对这简短至极的满意似乎非常满意。他换了个姿势，半躺在榻，头正靠在靠枕上，慕伦待他调整好了姿势便开始帮他按摩。
他心情好起来，也就不觉病体沉重不堪；没人说话的时候，他在静默中斜着眼打量慕伦，她早收起玩笑的神态，认真而专注，眼中透出的光芒显得整个人聪明又沉稳。
“慕伦，你字写得好。”皇帝突然开口道。慕伦摇摇头以示否认。她自认字写得能让人看顺眼，但很难当得起“好”的赞誉，更何况这话出自善书法的皇帝。
皇帝对她的反应视而不见，“往后……帮朕批奏折如何？”
慕伦吓了一跳，收回双手同时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帝。皇帝脸上有一丝笑意，带着些许玩味，但绝不是刻意哄骗的意味。“这……这怎么可以……”慕伦一时没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说着，深吸了口气儿才觉得自己又会说话了，“都不是我该碰的东西，您这是何必呢？”
“瞧把你吓的……”皇帝笑出来，左手拍拍慕伦的脸，“哪来……这么多……顾虑？”他笑久了些便又觉得气短，急促地呼吸着，无力的右手开始有些发颤。慕伦赶紧握住他的手给他按摩胸口，同时让宫人扶着他拍背。
待缓过气儿来，皇帝又继续向慕伦解释，“你想朕多歇……那就帮着分……分担。”于是从第二天开始，慕伦真的就在澄心斋里翻看皇帝的奏折——皇帝还亲视先前赈灾及械斗的善后奏折，其余军政和地方要务亦一样也没落下，他让慕伦做的就是在他闭目养神的时候将各地官员的请安奏折念给他听。
皇帝的愉悦没有持续太久——他想离慕伦近些，于是朝她的方向挪了挪身子，这一挪动，他立刻感受到异样，知道自己身下又垫了软布。慕伦见他脸色一黯，猜到原委。她坐得更近了些，手探到被子里缓缓按揉皇帝的腹部，“问过太医了，静养几天就好，不过，可不能再累着了。”
“别担心……无碍。”皇帝看到慕伦眉头微蹙，知她其实仍放心不下，于是轻声安慰。
慕伦意识到这是个良机，兴许跟皇帝谈谈能有不错的效果。她很快接上话，“知道我担心，您还这样……说了多少次，身子要好生养着才能逐渐康复，现在倒好，再犯起病来可怎么办……”
她语带嗔怪，不过说到最后已近叹息。皇帝听着，心里倒是受用，但他不能一口答应慕伦说自己这就放下手头事情一心一意安心静养；他当了大半生帝王，知道有些事情是必须亲力亲为的。
“慕伦，国事……拖不得，”皇帝的神色变得肃穆，但眼中明显是不忍，“坐着这个位子……就得……尽责……”他说着说着便渐觉力不从心，一句话勉强说完时已经喘上了。慕伦将他扶起来些，喂他喝了热水，再看他表情，一半落寞，一半消沉。
“别傻了。”慕伦飞快地倾过身子在皇帝脸上亲了一下，然后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话，“为君者当勤政爱民，这道理我当然知道。只不过，”她稍微后退了些，注视着皇帝的双眼，“我只是想，您应该在勤政的同时也顾着身体。龙体康健才是社稷之福，对不对？”
她故意炫耀似地扬起下巴，活像个爱出风头等待夸奖的孩子。皇帝忍俊不禁，笑了一会儿之后又在慕伦的拍抚下顺了气儿。
“陪着朕……”他低声道，只有他自己和坐在身旁的慕伦可以听到这句话。他看起来固执又较真，完全没了刚才的笑意，判若两人。慕伦点点头，又“嗯”了一声，皇帝对这简短至极的满意似乎非常满意。他换了个姿势，半躺在榻，头正靠在靠枕上，慕伦待他调整好了姿势便开始帮他按摩。
他心情好起来，也就不觉病体沉重不堪；没人说话的时候，他在静默中斜着眼打量慕伦，她早收起玩笑的神态，认真而专注，眼中透出的光芒显得整个人聪明又沉稳。
“慕伦，你字写得好。”皇帝突然开口道。慕伦摇摇头以示否认。她自认字写得能让人看顺眼，但很难当得起“好”的赞誉，更何况这话出自善书法的皇帝。
皇帝对她的反应视而不见，“往后……帮朕批奏折如何？”
慕伦吓了一跳，收回双手同时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帝。皇帝脸上有一丝笑意，带着些许玩味，但绝不是刻意哄骗的意味。“这……这怎么可以……”慕伦一时没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说着，深吸了口气儿才觉得自己又会说话了，“都不是我该碰的东西，您这是何必呢？”
“瞧把你吓的……”皇帝笑出来，左手拍拍慕伦的脸，“哪来……这么多……顾虑？”他笑久了些便又觉得气短，急促地呼吸着，无力的右手开始有些发颤。慕伦赶紧握住他的手给他按摩胸口，同时让宫人扶着他拍背。
待缓过气儿来，皇帝又继续向慕伦解释，“你想朕多歇……那就帮着分……分担。”于是从第二天开始，慕伦真的就在澄心斋里翻看皇帝的奏折——皇帝还亲视先前赈灾及械斗的善后奏折，其余军政和地方要务亦一样也没落下，他让慕伦做的就是在他闭目养神的时候将各地官员的请安奏折念给他听。
【正文31】
慕伦被指派的任务很简单——按照皇帝的吩咐，她用朱色的墨在纯粹的请安折上替皇帝批上诸如“朕安”之类的批语，至于那些先请安后有几句奏事的折子，如无要紧大事，批的则是“知道了”一类简单的几个字。
极少数的情况下，皇帝认为那些在请安折里上奏的事情是需要更多斟酌的，于是会留下奏折暂不批示发还。这也是他让慕伦给他读每一份请安折的原因，即便是例行公事的请安，也往往隐藏着朝野纲常的变化。
皇帝明白让慕伦碰奏折是相当程度的冒险，虽然这样做能增加他们共处的时间也能一定程度上减轻他的劳碌，但后宫与前朝的交集向来是敏感的，他之所以会让慕伦帮他处理一部分折子也是出于对她的信任。他有信心慕伦聪明而知分寸。
慕伦确实没让皇帝失望。她本来就有灵性，耳聪目明，事情上心了就能很快领悟，何况还是这些几乎不需要动脑筋的事情。同时，她清楚她做的事情需要一万分的小心谨慎，绝不能自以为是，稍有不慎恐怕会引起天大的麻烦。
起初皇帝在休息时或喝茶或靠着椅背看慕伦一本本读奏折，见她没出过差错，他索性抓紧时间闭目养神。这是符合慕伦心意的，她很高兴自己能为皇帝多争取一些休息的时间。只不过皇帝体弱，前些天的劳累还让他偶尔晕眩，有好几次他仰靠着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头垂向一边，身体也歪向不时麻木的右侧。好在慕伦边读边留意他的动静，猜他可能睡着了就将奏折放到一边，命人取来较薄的毯子免得皇帝受凉。
慕伦在澄心斋待了近三个月，早已掌握判断皇帝是否睡着的诀窍——他睡着时半瘫的右肢常会微弱地移动，比如右手指向掌心微微蜷曲，比如右腿不自觉地颤抖。慕伦知道，虽然皇帝已经能稍微走些路，但右肢的孱弱和不协调还是很明显，否则他也不至于到了左手几乎完全取代了右手的地步。
她不欲皇帝久眠打乱了规律的作息，所以只让他在自己怀里小憩一阵。她让皇帝的右半侧身子都偎在自己的温存里，头枕在她柔软的怀抱里，确保了两人的姿势都不别扭以后，她开始按摩皇帝的身子。皇帝面上已几乎看不出风疾的痕迹，只是慕伦发现他睡着后面部仍显出些许歪斜，嘴唇也因此半开着。她身前的衣物被皇帝流出的涎水打湿了一小片，但因为不想扰了皇帝休息，她没有立刻拿帕子给他擦嘴。
见时间过了一刻钟左右，慕伦想将皇帝叫醒。她很不忍心，但太医叮嘱过，不规律的作息对现在的皇帝而言是极大的隐患。她很幸运地不至于为难——皇帝自己醒过来了。像是才意识到自己睡了一会儿，皇帝心里一惊便想着尽快起身，慕伦早防着他这么干，搂着他不让他立刻移动，“别急，再头晕了怎么办？”
皇帝暂时只能继续躺在慕伦怀里。等慕伦拿热毛巾给他擦过脸，他捏捏她的手臂，“你看，就是因为你在这儿朕才会睡着的。”他的语气像是在抱怨，逗得慕伦一笑。她的手还搂在他身前，这时候手掌轻轻掐了一下皇帝因卧床多时而出现的腹部赘肉，“那您怪我吧，您要怎么罚？”
皇帝被她手上动作刺激得浑身一抖，回过神来的时候心下暗喜慕伦已经和他如此亲密了。他慢慢直起身，慕伦抵着他的后背，先让他靠坐着缓缓。
“罚……要罚你，”皇帝就着慕伦端着碗的手喝了些水，然后接着道，“唔，罚你继续读。”慕伦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又拿了奏折来。她从读过的那一沓中拿了最上面的两本，在皇帝面前晃了晃，“要再读一次吗？”
皇帝点了点头，暗赞她心思细密。有一本奏折他听了一半确定自己有印象，便叫慕伦直接读下一本了。没过多久，他示意慕伦去休息，随后自己伏案开始批阅那些不属于请安折的内容。直到慕伦觉得皇帝不应该继续伏案了，她便拿起一本还没有翻过的奏折，故意清了清嗓子。
“好了，”皇帝抬头看了看她便放下笔，“读吧。”
“蒙古巴图鲁亲王察罕达赉恭请圣安……”慕伦读了这一本奏折，平淡无奇的请安，她语气平缓地读完了便把本子摊在案上批了“朕安”两个字，然而吹了吹放在一旁等着晾干，同时又拿了新的一本打开。
“诶，你怎么也不停一下。”皇帝还没闭上眼睛，一直看着她这一番举动。他原以为她看到兄长的奏折会显出明显的欣喜。慕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普通的请安，为什么要停呢？”
“朕原想着你会很高兴见到兄长的字迹。”皇帝有些困惑，隐隐觉得不对，不动声色地观察慕伦的神情。慕伦只是笑了一下，那笑意似乎没有任何意义。
“那年去王府，朕记得，他……挺疼你这个妹妹的。现在也没变吧？”皇帝一点点地试探着问道。
慕伦凝神思索了一下，然后轻轻摇头，“他大我十岁，小时候没少带我玩，后来慢慢就淡了。”她说完了，过了一会儿皇帝也没有任何回应，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慕伦察觉到皇帝的疑惑，轻叹了一声，“不瞒您说，我与兄长早就疏远了，很少书信往来。我让他失望了，王府里都是这么想的。”
看着慕伦平淡的神色，皇帝心里一痛。他一下就听明白了，慕伦因为没能像王府所期望的那样在宫中取得重要地位甚至一无所出，所以在王府的地位早已变得很尴尬。更让他难过的是慕伦表现出来的习以为常，他上一次为慕伦的境遇感到心疼是在哈瓦尔告诉他那个荷包的故事时。
皇帝坐直了身子，伸手去拍了拍慕伦的手，然后握着那软软的手，低声问道，“你想家吗？”慕伦又思索了一阵，不确定地答道，“偶尔吧，其实也没什么好想的，双亲已逝，也没有太多牵挂。”
“慕伦，你确实没必要思念故乡，”皇帝双目有神地盯着慕伦看，“这儿也是你的家。”慕伦显然诧异于皇帝的话，她抬起头，还没有充分反应过来这样的一句话出自帝王口中具有什么样的分量。皇帝又挪动了一下身子，离她坐得近了许多，然后轻轻抚着她的脸。
慕伦有些明白皇帝眼神的意味了，她双手环住他的腰，带着些许笑意道，“皇上，还要看奏折呢。”
“一会儿再看。”皇帝随意甩了一句，眼神丝毫不移。他看了良久，那只还算灵便的左手移到慕伦的脑后揉了揉她披下的长发，然后宽厚的手掌抵着她的头。“怎么这样教人心疼……”皇帝凑近了慕伦的脸颊，一声叹息之后便开始亲吻她，从脸颊到下颔到脖颈，直到慕伦扶着他的身子又回给他一个额头上的吻，他这才停了下来，坐正了以后将她搂到怀中，相依无言。
慕伦被指派的任务很简单——按照皇帝的吩咐，她用朱色的墨在纯粹的请安折上替皇帝批上诸如“朕安”之类的批语，至于那些先请安后有几句奏事的折子，如无要紧大事，批的则是“知道了”一类简单的几个字。
极少数的情况下，皇帝认为那些在请安折里上奏的事情是需要更多斟酌的，于是会留下奏折暂不批示发还。这也是他让慕伦给他读每一份请安折的原因，即便是例行公事的请安，也往往隐藏着朝野纲常的变化。
皇帝明白让慕伦碰奏折是相当程度的冒险，虽然这样做能增加他们共处的时间也能一定程度上减轻他的劳碌，但后宫与前朝的交集向来是敏感的，他之所以会让慕伦帮他处理一部分折子也是出于对她的信任。他有信心慕伦聪明而知分寸。
慕伦确实没让皇帝失望。她本来就有灵性，耳聪目明，事情上心了就能很快领悟，何况还是这些几乎不需要动脑筋的事情。同时，她清楚她做的事情需要一万分的小心谨慎，绝不能自以为是，稍有不慎恐怕会引起天大的麻烦。
起初皇帝在休息时或喝茶或靠着椅背看慕伦一本本读奏折，见她没出过差错，他索性抓紧时间闭目养神。这是符合慕伦心意的，她很高兴自己能为皇帝多争取一些休息的时间。只不过皇帝体弱，前些天的劳累还让他偶尔晕眩，有好几次他仰靠着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头垂向一边，身体也歪向不时麻木的右侧。好在慕伦边读边留意他的动静，猜他可能睡着了就将奏折放到一边，命人取来较薄的毯子免得皇帝受凉。
慕伦在澄心斋待了近三个月，早已掌握判断皇帝是否睡着的诀窍——他睡着时半瘫的右肢常会微弱地移动，比如右手指向掌心微微蜷曲，比如右腿不自觉地颤抖。慕伦知道，虽然皇帝已经能稍微走些路，但右肢的孱弱和不协调还是很明显，否则他也不至于到了左手几乎完全取代了右手的地步。
她不欲皇帝久眠打乱了规律的作息，所以只让他在自己怀里小憩一阵。她让皇帝的右半侧身子都偎在自己的温存里，头枕在她柔软的怀抱里，确保了两人的姿势都不别扭以后，她开始按摩皇帝的身子。皇帝面上已几乎看不出风疾的痕迹，只是慕伦发现他睡着后面部仍显出些许歪斜，嘴唇也因此半开着。她身前的衣物被皇帝流出的涎水打湿了一小片，但因为不想扰了皇帝休息，她没有立刻拿帕子给他擦嘴。
见时间过了一刻钟左右，慕伦想将皇帝叫醒。她很不忍心，但太医叮嘱过，不规律的作息对现在的皇帝而言是极大的隐患。她很幸运地不至于为难——皇帝自己醒过来了。像是才意识到自己睡了一会儿，皇帝心里一惊便想着尽快起身，慕伦早防着他这么干，搂着他不让他立刻移动，“别急，再头晕了怎么办？”
皇帝暂时只能继续躺在慕伦怀里。等慕伦拿热毛巾给他擦过脸，他捏捏她的手臂，“你看，就是因为你在这儿朕才会睡着的。”他的语气像是在抱怨，逗得慕伦一笑。她的手还搂在他身前，这时候手掌轻轻掐了一下皇帝因卧床多时而出现的腹部赘肉，“那您怪我吧，您要怎么罚？”
皇帝被她手上动作刺激得浑身一抖，回过神来的时候心下暗喜慕伦已经和他如此亲密了。他慢慢直起身，慕伦抵着他的后背，先让他靠坐着缓缓。
“罚……要罚你，”皇帝就着慕伦端着碗的手喝了些水，然后接着道，“唔，罚你继续读。”慕伦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又拿了奏折来。她从读过的那一沓中拿了最上面的两本，在皇帝面前晃了晃，“要再读一次吗？”
皇帝点了点头，暗赞她心思细密。有一本奏折他听了一半确定自己有印象，便叫慕伦直接读下一本了。没过多久，他示意慕伦去休息，随后自己伏案开始批阅那些不属于请安折的内容。直到慕伦觉得皇帝不应该继续伏案了，她便拿起一本还没有翻过的奏折，故意清了清嗓子。
“好了，”皇帝抬头看了看她便放下笔，“读吧。”
“蒙古巴图鲁亲王察罕达赉恭请圣安……”慕伦读了这一本奏折，平淡无奇的请安，她语气平缓地读完了便把本子摊在案上批了“朕安”两个字，然而吹了吹放在一旁等着晾干，同时又拿了新的一本打开。
“诶，你怎么也不停一下。”皇帝还没闭上眼睛，一直看着她这一番举动。他原以为她看到兄长的奏折会显出明显的欣喜。慕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普通的请安，为什么要停呢？”
“朕原想着你会很高兴见到兄长的字迹。”皇帝有些困惑，隐隐觉得不对，不动声色地观察慕伦的神情。慕伦只是笑了一下，那笑意似乎没有任何意义。
“那年去王府，朕记得，他……挺疼你这个妹妹的。现在也没变吧？”皇帝一点点地试探着问道。
慕伦凝神思索了一下，然后轻轻摇头，“他大我十岁，小时候没少带我玩，后来慢慢就淡了。”她说完了，过了一会儿皇帝也没有任何回应，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慕伦察觉到皇帝的疑惑，轻叹了一声，“不瞒您说，我与兄长早就疏远了，很少书信往来。我让他失望了，王府里都是这么想的。”
看着慕伦平淡的神色，皇帝心里一痛。他一下就听明白了，慕伦因为没能像王府所期望的那样在宫中取得重要地位甚至一无所出，所以在王府的地位早已变得很尴尬。更让他难过的是慕伦表现出来的习以为常，他上一次为慕伦的境遇感到心疼是在哈瓦尔告诉他那个荷包的故事时。
皇帝坐直了身子，伸手去拍了拍慕伦的手，然后握着那软软的手，低声问道，“你想家吗？”慕伦又思索了一阵，不确定地答道，“偶尔吧，其实也没什么好想的，双亲已逝，也没有太多牵挂。”
“慕伦，你确实没必要思念故乡，”皇帝双目有神地盯着慕伦看，“这儿也是你的家。”慕伦显然诧异于皇帝的话，她抬起头，还没有充分反应过来这样的一句话出自帝王口中具有什么样的分量。皇帝又挪动了一下身子，离她坐得近了许多，然后轻轻抚着她的脸。
慕伦有些明白皇帝眼神的意味了，她双手环住他的腰，带着些许笑意道，“皇上，还要看奏折呢。”
“一会儿再看。”皇帝随意甩了一句，眼神丝毫不移。他看了良久，那只还算灵便的左手移到慕伦的脑后揉了揉她披下的长发，然后宽厚的手掌抵着她的头。“怎么这样教人心疼……”皇帝凑近了慕伦的脸颊，一声叹息之后便开始亲吻她，从脸颊到下颔到脖颈，直到慕伦扶着他的身子又回给他一个额头上的吻，他这才停了下来，坐正了以后将她搂到怀中，相依无言。
【正文32】
慕伦感到些许失望和担忧，因为她每日的陪伴和照料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样能令皇帝的身体明显好转。那天清晨，她从偏殿来到正殿，还没进去发现海禄先迎出来了。愁眉苦脸的御前太监告诉她，皇帝夜里遗尿，榻上湿了一大片。并且皇帝是在刚刚睡醒时发现异常的，脸色很不好看，也不让宫人收拾。
想起几天前皇帝有些犯病的征兆，慕伦旋即回忆起更多的细节——那时皇帝昏睡过去，被扶到榻上躺着，随后她就发现他尿了裤子。不过那之后虽然在皇帝身下垫了软布，但因他没再出现类似情况，慕伦便以为这偶尔的一次只是例外，已经过去了，又因为皇帝自己的强烈意愿，于是她将尿布和榻上的垫子统统撤了。
只是没想到当日太医说的病情反复竟拖到了现在。慕伦心里难过，进到殿内的几步路上，她反反复复提醒自己切勿让皇帝低落悲观。皇帝头朝向里侧，胸腹部的起伏显示出他的气息很是沉重。
“给皇上请安。”慕伦轻声道，同时行了礼。皇帝转过头，脸上还是木木的，看得慕伦心里一颤。她在榻边蹲下身，拿着热毛巾给皇帝擦脸，“怎么了？一大早这副表情。”
“不中用……反反复复……”皇帝眼神黯淡地嗫嚅着。
这样的直白倒令慕伦感到些许惊喜，她暗想，皇上也不藏着掖着，可见是信任我的。她故意装糊涂，满脸关切地问道，“您说什么？究竟出什么事儿了？”皇帝欲言又止地以目示意，于是慕伦这才顺着他的指引将手探进被褥里。
果真是一片湿冷。慕伦一边想着要传太医来看看，一边又想着让皇帝轻松些，“这，就是弄湿了，没别的什么啊。”皇帝有些诧异地看着她，她又是一笑，凑近了道，“哈，不就是干了点儿坏事嘛，至于吗，又不是之前没干过。”
皇帝闻言却又羞又恼，呼哧着直喘气，头扭到一边不再看慕伦，双腿微微抖动，不一会儿下腹一松又是一股暖流涌到腿上。
“别生气了，先起来收拾了好不好。”慕伦换了口吻，近乎恳求。她的手又探进被子里，摸到皇帝的衣服也被浸湿了少许，生怕他要着凉。等她又哄了两句，皇帝顺从地起了身。
太医的结论与上次相差不多，归根结底还是风疾的遗症，可能会持续数日。这些日子积下的劳累虽没有导致一次爆发式的犯病，却也在不知不觉中蚕食了皇帝本就病弱的身体底子。慕伦一整天都在思考要怎么处理现下的情况，同时不禁又有些埋怨皇帝不顾身体。眼见请安折统共没几本，她将它们全都堆到皇帝面前，自己支着下巴坐在一边一言不发。
皇帝自知理亏，早做好准备听从慕伦的安排——就算她要再用上尿布，他虽不情愿，也没什么可说的。不过慕伦留意到白天的时间里皇帝完全控制得住，所以即便再出现昨晚的情形，也只是睡着后控制力变弱，这与之前皇帝刚犯风疾时是不一样的。因此再用尿布恐怕有些小题大做了，而且焐着毕竟不好。
考虑到要让皇帝尽早恢复，慕伦提出由她在夜间叫醒皇帝让他便解，这样随着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应当可以逐渐适应最终安稳地睡上一整夜。就寝前，慕伦给皇帝换上了一条特意裁剪的开裆裤，方便夜间收拾，待他躺下后又在他小腹处覆了一条足够宽的毛巾以免受凉。准备好了这一切，慕伦坐在榻边的椅子上打算打个盹儿。
皇帝歉疚地看着她，又劝她回去休息，由宫人来照看自己即可。慕伦眨眨眼，在榻边蹲下身抚着他的额头和他说话，“让我来吧，否则我会不放心的。”她笑得有些腼腆，皇帝还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慕伦感到些许失望和担忧，因为她每日的陪伴和照料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样能令皇帝的身体明显好转。那天清晨，她从偏殿来到正殿，还没进去发现海禄先迎出来了。愁眉苦脸的御前太监告诉她，皇帝夜里遗尿，榻上湿了一大片。并且皇帝是在刚刚睡醒时发现异常的，脸色很不好看，也不让宫人收拾。
想起几天前皇帝有些犯病的征兆，慕伦旋即回忆起更多的细节——那时皇帝昏睡过去，被扶到榻上躺着，随后她就发现他尿了裤子。不过那之后虽然在皇帝身下垫了软布，但因他没再出现类似情况，慕伦便以为这偶尔的一次只是例外，已经过去了，又因为皇帝自己的强烈意愿，于是她将尿布和榻上的垫子统统撤了。
只是没想到当日太医说的病情反复竟拖到了现在。慕伦心里难过，进到殿内的几步路上，她反反复复提醒自己切勿让皇帝低落悲观。皇帝头朝向里侧，胸腹部的起伏显示出他的气息很是沉重。
“给皇上请安。”慕伦轻声道，同时行了礼。皇帝转过头，脸上还是木木的，看得慕伦心里一颤。她在榻边蹲下身，拿着热毛巾给皇帝擦脸，“怎么了？一大早这副表情。”
“不中用……反反复复……”皇帝眼神黯淡地嗫嚅着。
这样的直白倒令慕伦感到些许惊喜，她暗想，皇上也不藏着掖着，可见是信任我的。她故意装糊涂，满脸关切地问道，“您说什么？究竟出什么事儿了？”皇帝欲言又止地以目示意，于是慕伦这才顺着他的指引将手探进被褥里。
果真是一片湿冷。慕伦一边想着要传太医来看看，一边又想着让皇帝轻松些，“这，就是弄湿了，没别的什么啊。”皇帝有些诧异地看着她，她又是一笑，凑近了道，“哈，不就是干了点儿坏事嘛，至于吗，又不是之前没干过。”
皇帝闻言却又羞又恼，呼哧着直喘气，头扭到一边不再看慕伦，双腿微微抖动，不一会儿下腹一松又是一股暖流涌到腿上。
“别生气了，先起来收拾了好不好。”慕伦换了口吻，近乎恳求。她的手又探进被子里，摸到皇帝的衣服也被浸湿了少许，生怕他要着凉。等她又哄了两句，皇帝顺从地起了身。
太医的结论与上次相差不多，归根结底还是风疾的遗症，可能会持续数日。这些日子积下的劳累虽没有导致一次爆发式的犯病，却也在不知不觉中蚕食了皇帝本就病弱的身体底子。慕伦一整天都在思考要怎么处理现下的情况，同时不禁又有些埋怨皇帝不顾身体。眼见请安折统共没几本，她将它们全都堆到皇帝面前，自己支着下巴坐在一边一言不发。
皇帝自知理亏，早做好准备听从慕伦的安排——就算她要再用上尿布，他虽不情愿，也没什么可说的。不过慕伦留意到白天的时间里皇帝完全控制得住，所以即便再出现昨晚的情形，也只是睡着后控制力变弱，这与之前皇帝刚犯风疾时是不一样的。因此再用尿布恐怕有些小题大做了，而且焐着毕竟不好。
考虑到要让皇帝尽早恢复，慕伦提出由她在夜间叫醒皇帝让他便解，这样随着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应当可以逐渐适应最终安稳地睡上一整夜。就寝前，慕伦给皇帝换上了一条特意裁剪的开裆裤，方便夜间收拾，待他躺下后又在他小腹处覆了一条足够宽的毛巾以免受凉。准备好了这一切，慕伦坐在榻边的椅子上打算打个盹儿。
皇帝歉疚地看着她，又劝她回去休息，由宫人来照看自己即可。慕伦眨眨眼，在榻边蹲下身抚着他的额头和他说话，“让我来吧，否则我会不放心的。”她笑得有些腼腆，皇帝还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他有些犹疑地问道，“愿不愿意……上来，躺一下？”他左手轻拍了拍床榻，慕伦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到他自顾接着道，“啊，算了，还是别……”慕伦纳闷地看着皇帝迅速黯淡的眼神，不明其意。她不知道，皇帝一句话间心思转了又转，起初是不确定她是否愿意与自己亲密到同床共枕的程度，因为她没立刻答话，他又猛地想到她夜间留在正殿是为了照看自己，于是就补上第二句话，省得在她本就不甚愿意的情形下自己又弄脏了她。
“干嘛把我拒之门外？”慕伦问道，神情认真，语气却明显是开玩笑。
“没……”皇帝听她这样说，知她并非不情愿，“这会儿不是……容易脏……”
他话没说完就见慕伦已经脱了鞋和外衣，他向里侧挪了一下给慕伦腾地儿——她要帮他收拾，定是在外侧比较方便。
等慕伦躺下的时候，皇帝发现她双颊红扑扑的。他莞尔道，“什么事儿让你乐成这样？”慕伦摇摇头，“大概只是觉得新鲜罢了。”她的样子的确像兴奋又好奇的少女。皇帝用左手掐了掐她的脸，“快睡吧，一会儿还要受累呢。”
慕伦“嗯”了一声便熄了灯烛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她又睁开眼，在黑夜里打量皇帝的轮廓。因为右肢无力而侧向左边可能压到心脏致使呼吸不畅，皇帝入睡时通常是仰躺着。听着他轻微的鼾声，慕伦也觉得睡意渐浓，一边期待自己能做个好梦，一边祈祷皇帝能早些好起来。
半夜她醒来的时候，皇帝身下的垫子没被打湿，不过她揉了揉皇帝的下腹，觉得应该有些胀了，于是唤宫人点了微弱的灯光并拿了尿壶来。
“皇上，醒一下，”慕伦趴在皇帝耳边叫他，“一会儿再接着睡啊。”
皇帝迷迷瞪瞪地稍微转醒，慕伦已经拿了尿壶来接着，“来吧。”她轻声道，腾出一只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下腹，然后就收了手等他自己来，有意不像之前他病重时那样又按又揉地帮他排解。皇帝发出些含混不清的喉音，很快排干净了，慕伦收拾了一番又帮他盖好被子，回过身来发现他的头歪向右边，大概是因为刚才排尿时一直嗯嗯啊啊地发出声音，他流了不少涎水在枕头上。
慕伦爱怜地替他擦了擦嘴，再次熄了灯烛，自己也躺下了。半梦半醒的皇帝仰着躺久了，腰背发僵，双腿不安分地动着想要借力翻身。就着有力气的一侧，皇帝将身子倾向左边。慕伦知道他一番动静，本来也不在意，没想到他的呼噜声比之前大了许多，而且听起来气息并不顺畅。她不放心，又撑起身子半坐着在黑暗中观察皇帝的动静，不确定能否让他长时间地侧向左边睡。她还没想好，那呼噜声已经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急促又嘶哑的喘息。
慕伦大惊，赶紧凑近了察看。她的双眼已经适应了黑暗，看得到皇帝上身一拱一拱的，双眼无神地睁着，一半迷茫一半痛苦。她刚搂上皇帝的肩膀，怀里的人就势扒着她的手臂又变成了仰躺的姿势，呼吸也总算平稳了些许。
“呼呼……唔……呼……”皇帝张着嘴喘了半天，嗓子已经干得说不出话来。慕伦让他靠坐在自己怀里，一边揉着他的胸口，一边将灯烛又点亮了。他疲惫至极，又是气闷至惊醒，受了惊吓，全身越发瘫软无力。慕伦喂他喝水，他只喝了一口，似乎这也费了他极大的力气。
“不怕了，没事儿的。心口还疼吗？”慕伦贴着他的脸问道。他摇了一下头，慕伦又揉揉他一侧的太阳穴，“那有没有头晕？”
他微弱地吐出一个“不”字，慕伦有些许放心，支了一个枕头起来给他靠着，然后取了热毛巾来给他擦拭——他一身冷汗近乎湿透了里衣。头颈处感受着热毛巾的惬意，皇帝有些后怕地想道，倘若不是慕伦在，自己这突然出现的状况不知会变成什么样，摔下榻去也说不定。
“不向着左边睡，好不好？”慕伦帮他擦了身子，扶他躺下。皇帝答应了，可平躺着睡又觉得腰酸，皱着眉头还在徒劳地挪动。
“不舒服了？”慕伦低声问道。
“腰酸……没事儿，你睡。”皇帝闭着眼，没看到慕伦心疼的神情。
慕伦一手抄到皇帝腰背，帮他翻了身朝向右边，同时自己的身子向前一送，正好能抵住他的身体。她手撑在耳鬓处，侧卧在榻，近在咫尺的温存让皇帝逐渐安定下来。她又伸手探看皇帝腹部的毛巾有没有盖好，随后隔着毛巾轻揉皇帝的腹部，听他舒服地哼哼了一声，她微微一笑。
她想到半夜里折腾了一番现在皇帝终于平静地睡了，想到过些天就是除夕了，突然觉得自己所做的都不算是辛劳。
“干嘛把我拒之门外？”慕伦问道，神情认真，语气却明显是开玩笑。
“没……”皇帝听她这样说，知她并非不情愿，“这会儿不是……容易脏……”
他话没说完就见慕伦已经脱了鞋和外衣，他向里侧挪了一下给慕伦腾地儿——她要帮他收拾，定是在外侧比较方便。
等慕伦躺下的时候，皇帝发现她双颊红扑扑的。他莞尔道，“什么事儿让你乐成这样？”慕伦摇摇头，“大概只是觉得新鲜罢了。”她的样子的确像兴奋又好奇的少女。皇帝用左手掐了掐她的脸，“快睡吧，一会儿还要受累呢。”
慕伦“嗯”了一声便熄了灯烛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她又睁开眼，在黑夜里打量皇帝的轮廓。因为右肢无力而侧向左边可能压到心脏致使呼吸不畅，皇帝入睡时通常是仰躺着。听着他轻微的鼾声，慕伦也觉得睡意渐浓，一边期待自己能做个好梦，一边祈祷皇帝能早些好起来。
半夜她醒来的时候，皇帝身下的垫子没被打湿，不过她揉了揉皇帝的下腹，觉得应该有些胀了，于是唤宫人点了微弱的灯光并拿了尿壶来。
“皇上，醒一下，”慕伦趴在皇帝耳边叫他，“一会儿再接着睡啊。”
皇帝迷迷瞪瞪地稍微转醒，慕伦已经拿了尿壶来接着，“来吧。”她轻声道，腾出一只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下腹，然后就收了手等他自己来，有意不像之前他病重时那样又按又揉地帮他排解。皇帝发出些含混不清的喉音，很快排干净了，慕伦收拾了一番又帮他盖好被子，回过身来发现他的头歪向右边，大概是因为刚才排尿时一直嗯嗯啊啊地发出声音，他流了不少涎水在枕头上。
慕伦爱怜地替他擦了擦嘴，再次熄了灯烛，自己也躺下了。半梦半醒的皇帝仰着躺久了，腰背发僵，双腿不安分地动着想要借力翻身。就着有力气的一侧，皇帝将身子倾向左边。慕伦知道他一番动静，本来也不在意，没想到他的呼噜声比之前大了许多，而且听起来气息并不顺畅。她不放心，又撑起身子半坐着在黑暗中观察皇帝的动静，不确定能否让他长时间地侧向左边睡。她还没想好，那呼噜声已经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急促又嘶哑的喘息。
慕伦大惊，赶紧凑近了察看。她的双眼已经适应了黑暗，看得到皇帝上身一拱一拱的，双眼无神地睁着，一半迷茫一半痛苦。她刚搂上皇帝的肩膀，怀里的人就势扒着她的手臂又变成了仰躺的姿势，呼吸也总算平稳了些许。
“呼呼……唔……呼……”皇帝张着嘴喘了半天，嗓子已经干得说不出话来。慕伦让他靠坐在自己怀里，一边揉着他的胸口，一边将灯烛又点亮了。他疲惫至极，又是气闷至惊醒，受了惊吓，全身越发瘫软无力。慕伦喂他喝水，他只喝了一口，似乎这也费了他极大的力气。
“不怕了，没事儿的。心口还疼吗？”慕伦贴着他的脸问道。他摇了一下头，慕伦又揉揉他一侧的太阳穴，“那有没有头晕？”
他微弱地吐出一个“不”字，慕伦有些许放心，支了一个枕头起来给他靠着，然后取了热毛巾来给他擦拭——他一身冷汗近乎湿透了里衣。头颈处感受着热毛巾的惬意，皇帝有些后怕地想道，倘若不是慕伦在，自己这突然出现的状况不知会变成什么样，摔下榻去也说不定。
“不向着左边睡，好不好？”慕伦帮他擦了身子，扶他躺下。皇帝答应了，可平躺着睡又觉得腰酸，皱着眉头还在徒劳地挪动。
“不舒服了？”慕伦低声问道。
“腰酸……没事儿，你睡。”皇帝闭着眼，没看到慕伦心疼的神情。
慕伦一手抄到皇帝腰背，帮他翻了身朝向右边，同时自己的身子向前一送，正好能抵住他的身体。她手撑在耳鬓处，侧卧在榻，近在咫尺的温存让皇帝逐渐安定下来。她又伸手探看皇帝腹部的毛巾有没有盖好，随后隔着毛巾轻揉皇帝的腹部，听他舒服地哼哼了一声，她微微一笑。
她想到半夜里折腾了一番现在皇帝终于平静地睡了，想到过些天就是除夕了，突然觉得自己所做的都不算是辛劳。
【正文33】（上）
临近除夕，皇帝下了朝以后显得很轻松。慕伦在澄心斋门口接他，见他在宫门下了肩舆，一路走来，虽然右腿还显得有些跛，但脚步算是稳当，身侧也只有海禄虚扶着。待他走近，她帮他脱了外袍，拉着他的右手引他坐下了，然后端来温热的汤药。
她看出皇帝心情好，自己也不由自主地微笑。到了晚间，她发现了皇帝心情好的原因——之前的奏折批完后，各地都没有再奏报紧急的事情。皇帝捧着暖炉看书，然而只是随兴翻翻而已，并不是耗费心神的刻苦研读。慕伦想着他下一次进药的时间没那么快，吩咐了几句便回偏殿去洗浴了。
她泡在热水里思绪万千，一会儿想到过年了不知延熙宫布置得怎么样了，一会儿想到除夕有皇家的家宴，皇帝得坐上很久，又要受累了。
这几天夜里有她照看着，皇帝的状况渐渐好转。首先是他没再出现呼吸不畅的状况——她先帮他侧向右边，拍抚着等他安心入眠后再睡下，这样他即使觉得不舒服了而翻平身子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并且，他起夜的时间也越来越迟，起初她是半夜叫醒他，现在推迟到离天亮一个时辰左右再叫他都可以。
应该很快能好起来了，慕伦一边想，一边捧起一掌水，看那水从指缝间流下。
“格格，洗好了吗？要不要我帮你？”哈瓦尔的声音从门帘外传来。
慕伦一下子就醒过神儿来，匆匆把自己擦干了，边穿衣服边问道，“皇上怎么了？我很快就出去。”
哈瓦尔知道她的习惯，正常情况下不会在她用膳和沐浴的时候打扰她；问她有没有洗好无异于催促，所以慕伦自然而然就想到是出了紧急状况。
“没事儿，格格，你不用急的，慢慢来就好了。”哈瓦尔的声音似乎还带着笑。
慕伦很纳闷儿，打理好了以后出去问哈瓦尔也得不到答案。她见时间差不多了，暂时放下这一桩事情，回到正殿去让皇帝进药。
“哟，今天这么自觉。”慕伦端来药碗时笑着说道。她这么说是因为皇帝在她进来前已经合上书，正扶着桌沿站立活动。
皇帝斜着瞄了她一眼，“哼，什么时候不自觉了。”
慕伦笑得意有所指，满脸都写着“都依你，我暂不说破”。皇帝坐下来，左手持碗，右手帮着稳住了，然后自己端着碗把药喝了。药碗到皇帝手上的时候已不算烫，因知道皇帝希望能自己进药，慕伦提前将汤药摊凉了些。
皇帝又缓缓站起身来，右手颤巍巍地去拿放在桌上的暖炉。他控制不好，拿了几次还拿不稳，那暖炉重复着轻摔在桌上。慕伦本来看得既心疼又钦佩，为皇帝一如既往的坚韧；可逐渐地她感到担忧，怕皇帝扫兴失望，最终变成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嗐，终于行了。”皇帝微喘着气，语带兴奋。慕伦目光一跳，看到他右手还抖着，但已经将暖炉拿离了桌案，这时候稳当得多的左手迎上去，暖炉也就不会掉了。
慕伦送了口气儿，又见皇帝慢慢挪到窗边向外面看。她觉得奇怪，走近去问外头有什么新奇事物。
“你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皇帝有意挡住慕伦的视线，他轮廓分明的脸庞和轻柔的笑意让慕伦一时有些恍惚，仿佛回到十多年前。
她出去了，然后在外面呆了好一会儿才进来。澄心斋的院子里点起了火盆和火把，所有的景象都在试图接近她记忆中的场景，一年一度的祭火神。她当然记得这重要的日子，入宫以来她也一直在每个冬天过小年的前后进行这象征活力与希望的祭祀。只是今年她呆在澄心斋，当然不方便她随心所欲地布置，更何况她将皇帝摆在第一位了，也没什么时间和心思到别的事物上。
皇帝站在窗边看着慕伦的身影，站得累了就坐下歇歇。当慕伦从他视野里消失了，他又站起来，随即就迎上了回到殿内的她。
“朕怕火烧得太早，所以问哈瓦尔你还要多久才过来。怎么样，火还成吗？”
慕伦点点头，一边捏捏他的手掌一边抬起头轻声道，“谢谢您，这真是个大惊喜。”
皇帝撇撇嘴，似乎不愿听她这一番话，“朕说过，这儿也是你的家。你怎么总不记得朕说的话？”
慕伦怔怔地看着皇帝，眼睛眨也不眨。她觉得皇帝的许多话似乎都会在说过之后得以验证，这算是一次，上次说君王之言不全为实，应该也算得上是一次。她隐隐地预感，这样的情形在将来还会多次上演。皇帝捏了慕伦的脸，见她还是没反应，索性低头亲了她一下。慕伦“啊”的一声叫出口，人往后退了退，半是羞涩半是责备地看着皇帝，看起来并不认同他刚才的亲昵举动。然而皇帝既已摸清了慕伦的心思，便不将她无声的抗议当回事儿。
临近除夕，皇帝下了朝以后显得很轻松。慕伦在澄心斋门口接他，见他在宫门下了肩舆，一路走来，虽然右腿还显得有些跛，但脚步算是稳当，身侧也只有海禄虚扶着。待他走近，她帮他脱了外袍，拉着他的右手引他坐下了，然后端来温热的汤药。
她看出皇帝心情好，自己也不由自主地微笑。到了晚间，她发现了皇帝心情好的原因——之前的奏折批完后，各地都没有再奏报紧急的事情。皇帝捧着暖炉看书，然而只是随兴翻翻而已，并不是耗费心神的刻苦研读。慕伦想着他下一次进药的时间没那么快，吩咐了几句便回偏殿去洗浴了。
她泡在热水里思绪万千，一会儿想到过年了不知延熙宫布置得怎么样了，一会儿想到除夕有皇家的家宴，皇帝得坐上很久，又要受累了。
这几天夜里有她照看着，皇帝的状况渐渐好转。首先是他没再出现呼吸不畅的状况——她先帮他侧向右边，拍抚着等他安心入眠后再睡下，这样他即使觉得不舒服了而翻平身子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并且，他起夜的时间也越来越迟，起初她是半夜叫醒他，现在推迟到离天亮一个时辰左右再叫他都可以。
应该很快能好起来了，慕伦一边想，一边捧起一掌水，看那水从指缝间流下。
“格格，洗好了吗？要不要我帮你？”哈瓦尔的声音从门帘外传来。
慕伦一下子就醒过神儿来，匆匆把自己擦干了，边穿衣服边问道，“皇上怎么了？我很快就出去。”
哈瓦尔知道她的习惯，正常情况下不会在她用膳和沐浴的时候打扰她；问她有没有洗好无异于催促，所以慕伦自然而然就想到是出了紧急状况。
“没事儿，格格，你不用急的，慢慢来就好了。”哈瓦尔的声音似乎还带着笑。
慕伦很纳闷儿，打理好了以后出去问哈瓦尔也得不到答案。她见时间差不多了，暂时放下这一桩事情，回到正殿去让皇帝进药。
“哟，今天这么自觉。”慕伦端来药碗时笑着说道。她这么说是因为皇帝在她进来前已经合上书，正扶着桌沿站立活动。
皇帝斜着瞄了她一眼，“哼，什么时候不自觉了。”
慕伦笑得意有所指，满脸都写着“都依你，我暂不说破”。皇帝坐下来，左手持碗，右手帮着稳住了，然后自己端着碗把药喝了。药碗到皇帝手上的时候已不算烫，因知道皇帝希望能自己进药，慕伦提前将汤药摊凉了些。
皇帝又缓缓站起身来，右手颤巍巍地去拿放在桌上的暖炉。他控制不好，拿了几次还拿不稳，那暖炉重复着轻摔在桌上。慕伦本来看得既心疼又钦佩，为皇帝一如既往的坚韧；可逐渐地她感到担忧，怕皇帝扫兴失望，最终变成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嗐，终于行了。”皇帝微喘着气，语带兴奋。慕伦目光一跳，看到他右手还抖着，但已经将暖炉拿离了桌案，这时候稳当得多的左手迎上去，暖炉也就不会掉了。
慕伦送了口气儿，又见皇帝慢慢挪到窗边向外面看。她觉得奇怪，走近去问外头有什么新奇事物。
“你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皇帝有意挡住慕伦的视线，他轮廓分明的脸庞和轻柔的笑意让慕伦一时有些恍惚，仿佛回到十多年前。
她出去了，然后在外面呆了好一会儿才进来。澄心斋的院子里点起了火盆和火把，所有的景象都在试图接近她记忆中的场景，一年一度的祭火神。她当然记得这重要的日子，入宫以来她也一直在每个冬天过小年的前后进行这象征活力与希望的祭祀。只是今年她呆在澄心斋，当然不方便她随心所欲地布置，更何况她将皇帝摆在第一位了，也没什么时间和心思到别的事物上。
皇帝站在窗边看着慕伦的身影，站得累了就坐下歇歇。当慕伦从他视野里消失了，他又站起来，随即就迎上了回到殿内的她。
“朕怕火烧得太早，所以问哈瓦尔你还要多久才过来。怎么样，火还成吗？”
慕伦点点头，一边捏捏他的手掌一边抬起头轻声道，“谢谢您，这真是个大惊喜。”
皇帝撇撇嘴，似乎不愿听她这一番话，“朕说过，这儿也是你的家。你怎么总不记得朕说的话？”
慕伦怔怔地看着皇帝，眼睛眨也不眨。她觉得皇帝的许多话似乎都会在说过之后得以验证，这算是一次，上次说君王之言不全为实，应该也算得上是一次。她隐隐地预感，这样的情形在将来还会多次上演。皇帝捏了慕伦的脸，见她还是没反应，索性低头亲了她一下。慕伦“啊”的一声叫出口，人往后退了退，半是羞涩半是责备地看着皇帝，看起来并不认同他刚才的亲昵举动。然而皇帝既已摸清了慕伦的心思，便不将她无声的抗议当回事儿。
【正文33】 （下）
剩下的几天晚上，皇帝还留着慕伦，直到年二十九，慕伦提出要回一趟延熙宫，因为除夕家宴她应该带着延熙宫的人出席，而不是从澄心斋跟在皇帝身后出发。皇帝没有异议，只是在慕伦临走时不容置喙地对她说，“过了初二还回这儿来。”
慕伦心里认为这么做不妥：本来以侍驾为名在澄心斋呆了那么多天已经有些勉强，现在每天还睡在皇帝身侧，当真与侍寝无异。这种情形在宫里是罕见的，也不容易被人所接受。慕伦有些犹疑，但她毕竟没有经验，不认为自己需要太顾忌周遭人的想法，更何况，她愿意也期待能与皇帝继续共处。
过年的仪式程序是繁琐的，每天行完了礼，再吃吃喝喝逗逗三公主，慕伦根本不知道这几天怎么倏忽一瞬就过去了。三公主倒是喜欢过年，本来冬天衣服就穿得厚，加上对着各式吃食停不下嘴，她从脸到身子都越发显得圆了。因为有一阵没见到慕伦，三公主基本缠着母亲不放，晚上要跟慕伦睡，早上醒了也撒娇要求被抱到桌前用膳。
方湄担心这样下去三公主会被惯坏了，慕伦却笑她多想了。年初三过了午后，澄心斋的太监来请慕伦过去。这回的旨意还特意提到带三公主同去，把小丫头兴奋了半天。
“霁儿给父皇请安。”三公主进了澄心斋，规规矩矩地下跪俯首，看得皇帝连连点头，赶紧叫了起。三公主几乎跳到皇帝怀里，一边紧紧抱着皇帝不放一边讨要压岁钱。皇帝莞尔，给了她一小包细碎的金子，每个都不大，都刻了各式花纹。
初二的晚膳本来极其丰盛，但考虑到皇帝只能吃些清淡的，澄心斋里的膳食并不明显异于平时。这正中慕伦下怀——倘若花样太多了，三公主怕是又要“暴饮暴食”了。皇帝也看出三公主吃胖了一圈，他忍着笑，尽给孩子夹些蔬菜。
“除夕夜看烟火，你许了什么愿？”等三公主离开后，皇帝又黏上了慕伦。
“愿望也要告诉您？”慕伦侧倚在他怀里，眼神变幻地打量他。
“当然。”
“嗯……我许了三个愿，一是愿父母在天安宁，二是愿身边人安好，第三个我就不说了，都告诉您了就不灵了。”慕伦认真地说完，又是一笑。
皇帝已很是心软，仍不满足地问道，“‘身边人’是谁？”
慕伦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故意道，“身边人嘛，就比如说霁儿。”
她愉悦地看着皇帝一脸有苦说不出的神情。
“哼……那倒是朕自作多情了。”皇帝哼哼唧唧的，有意粗重地喘气。
慕伦知道他玩的把戏，先给了他一个了然的眼神，而后还是把他拢到怀里来给他拍抚后背。
皇帝周身舒展，享受之余还不忘要继续佯装生气。慕伦看他没一会儿的工夫似是昏昏欲睡了，有心逗他，便伸手对着他肚子掐了一把。
“呃……没规矩……”皇帝被慕伦刺激得浑身一哆嗦，不满地嘟哝了一句后，轻轻拍掉她的手，又将这手抓在自己手里。
“我是真的怕说出来就不灵了，”慕伦任皇帝抓着手，脸色认真，却不自觉地浮起两抹绯红，“最后这一个都是跟您有关的。”
皇帝静静看着她，良久才又开口，“祝你的心愿都能成真。”
剩下的几天晚上，皇帝还留着慕伦，直到年二十九，慕伦提出要回一趟延熙宫，因为除夕家宴她应该带着延熙宫的人出席，而不是从澄心斋跟在皇帝身后出发。皇帝没有异议，只是在慕伦临走时不容置喙地对她说，“过了初二还回这儿来。”
慕伦心里认为这么做不妥：本来以侍驾为名在澄心斋呆了那么多天已经有些勉强，现在每天还睡在皇帝身侧，当真与侍寝无异。这种情形在宫里是罕见的，也不容易被人所接受。慕伦有些犹疑，但她毕竟没有经验，不认为自己需要太顾忌周遭人的想法，更何况，她愿意也期待能与皇帝继续共处。
过年的仪式程序是繁琐的，每天行完了礼，再吃吃喝喝逗逗三公主，慕伦根本不知道这几天怎么倏忽一瞬就过去了。三公主倒是喜欢过年，本来冬天衣服就穿得厚，加上对着各式吃食停不下嘴，她从脸到身子都越发显得圆了。因为有一阵没见到慕伦，三公主基本缠着母亲不放，晚上要跟慕伦睡，早上醒了也撒娇要求被抱到桌前用膳。
方湄担心这样下去三公主会被惯坏了，慕伦却笑她多想了。年初三过了午后，澄心斋的太监来请慕伦过去。这回的旨意还特意提到带三公主同去，把小丫头兴奋了半天。
“霁儿给父皇请安。”三公主进了澄心斋，规规矩矩地下跪俯首，看得皇帝连连点头，赶紧叫了起。三公主几乎跳到皇帝怀里，一边紧紧抱着皇帝不放一边讨要压岁钱。皇帝莞尔，给了她一小包细碎的金子，每个都不大，都刻了各式花纹。
初二的晚膳本来极其丰盛，但考虑到皇帝只能吃些清淡的，澄心斋里的膳食并不明显异于平时。这正中慕伦下怀——倘若花样太多了，三公主怕是又要“暴饮暴食”了。皇帝也看出三公主吃胖了一圈，他忍着笑，尽给孩子夹些蔬菜。
“除夕夜看烟火，你许了什么愿？”等三公主离开后，皇帝又黏上了慕伦。
“愿望也要告诉您？”慕伦侧倚在他怀里，眼神变幻地打量他。
“当然。”
“嗯……我许了三个愿，一是愿父母在天安宁，二是愿身边人安好，第三个我就不说了，都告诉您了就不灵了。”慕伦认真地说完，又是一笑。
皇帝已很是心软，仍不满足地问道，“‘身边人’是谁？”
慕伦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故意道，“身边人嘛，就比如说霁儿。”
她愉悦地看着皇帝一脸有苦说不出的神情。
“哼……那倒是朕自作多情了。”皇帝哼哼唧唧的，有意粗重地喘气。
慕伦知道他玩的把戏，先给了他一个了然的眼神，而后还是把他拢到怀里来给他拍抚后背。
皇帝周身舒展，享受之余还不忘要继续佯装生气。慕伦看他没一会儿的工夫似是昏昏欲睡了，有心逗他，便伸手对着他肚子掐了一把。
“呃……没规矩……”皇帝被慕伦刺激得浑身一哆嗦，不满地嘟哝了一句后，轻轻拍掉她的手，又将这手抓在自己手里。
“我是真的怕说出来就不灵了，”慕伦任皇帝抓着手，脸色认真，却不自觉地浮起两抹绯红，“最后这一个都是跟您有关的。”
皇帝静静看着她，良久才又开口，“祝你的心愿都能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