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吧文，小试牛刀】【张学宁·李宁玉·顾晓梦】风亦无言
回复 phecter:
刚才回来的路上把你的建议反复思考了一下，启发很多，自己的思路也清明了一些，上面的回复空间有限，暂且在这儿做一个长回复吧。
先说赞同的地方。给我启发最大的是一点：晓梦再度重逢李宁玉时或许应该不与她相认，纵观整个形势，这样的选择应该更符合顾晓梦的本性。经过十年的锤炼，理论上说顾晓梦只会更加精于谋略，不为小情所扰，在最短时间内做出最有利的选择，特别是面对李宁玉。这一点确实是一个合情合理且一直被我忽略的地方，回头想想，其实没必要再度掉进二人朝夕相处，处理感情的固有模式里。而且学宁拖泥带水这点我也承认，这里的她没有晓梦当初那种狠辣决绝。
再说几点我略有不同想法的地方，说来说去，还是围绕着一个核心问题：顾晓梦究竟是怎样一个人。首先谈她和张学宁的相似点，如你所说，许国难许卿，把人往外推。但是我认为这种相似更多来源于她们共同的信仰选择和时代背景，是一种外部加诸在她们身上的，往大了说，那个时代无论国共哪方，只要选择了这种事业，几乎都面临着这样的抉择。但是这并不能说明他们的私人性格有多少相通之处，而且这样境遇上的相似点会导致他们遭遇的事件、所处境遇有雷同，却不能代表他们处理问题的方式是一样的。所以我依然觉得学宁和晓梦几乎不太可能顺利地写成一个人，关于这点我开文不久就发现了，并且相当后悔，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
其次抛开张学宁不谈，仅说顾晓梦。我想我可以理解你所描述的那个顾晓梦，决绝，深思，谋略勇气心机样样不少，大局势小细节都能够尽可能地洞察。但我个人看来，觉得这样的顾晓梦有些过于全能视角了，她初入裘庄时20岁出头，且家世显赫，这是背景，由这种背景可以引申出两大种可能：
1. 顾晓梦从小接受的教育、身处的环境、接触的人综合起来，的确在她年纪轻轻时就培养出了这样一种全面深刻的个性，如上面所说，带着邪气，能下连环套，进退有度善于谋略。那么就有四个问题要解释，首先，为何这样一个人仅仅是一个收发专员，在组织里和司令部都没有得到更大的重用。其次，为何在下线被抓的情况下还中了武田的圈套，按理说顾晓梦不会如此莽撞。再次，这样一个顾晓梦是如何拥有如此炽热的信仰。一个把局势看的太透的人很难去坚定地位某种信仰献身，那种超然的冷静和这种非常表面化的信仰总有种矛盾之处。为权力？可是如前面所言，她在党内和司令部都谈不上位高权重。为纯粹的政治信仰？那么也要解释这样一个富家女为何选择了GD。最可能的解释就是为了民族国家，这个是可以解释的通，她在清楚内忧外患甚至自己人插刀，为何仍然不改初衷。最后一点，就是这样的顾晓梦为何会纵容自己爱上李宁玉，不过这一点也不好说，人的感情太复杂。
2.第二种可能性就是，或许顾晓梦在裘庄时期仅仅是短暂地表现出上述特质的某些方面，她之后仍要回归到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裘庄过后，如果顾晓梦还在世，她会如何选择？是更将生死置之度外，还是有了顾虑？打个不恰当的比喻，有些人面临过一次死亡之后，反而会更恐惧死亡。当时裘庄形势所迫，顾晓梦别无选择。但是侥幸活下来后，她人性中“软弱”有情的一面得到喘息的机会后，她还会不会继续这种行事作风？特别是她真真切切目睹了自己给李宁玉带来的伤害，她内心到底能不能还一如既往地心无旁骛。第一次面临死亡的威胁和敌人的考验，她可以凭借一腔热血和忠诚玉石俱焚，那么两次，三次呢？每一次她都可以复制裘庄的态度么？从顾晓梦到张学宁，期间几乎有十年的间隔，这期间人的际遇和经历有可能极大地改变她的行为方式，如果在这十年里顾晓梦逐渐淡忘了李宁玉，不再由于愧疚的心魔而饱受折磨自我质疑，那么她真的是太强大了，完全回归了上一种可能，但是与此同时，她对李宁玉的感情也不免让人心寒。如果她还记着李宁玉，对她依旧深情，那么她很难完全不受到内心的谴责，背负着这样的包袱长达数年，无法保证她对待政治信仰的态度如裘庄一般纯粹热烈专注。特别是建国后，大势已到，国家稳定，“民族已到存亡之际”的局面不复存在，而她又十分通晓政治的残酷，自己人打自己人也不是没有预料，那么她到底又为何全身心的投入在这样的工作，还是说这样的投入也有被迫的成分和内心的挣扎？
结合上面两种可能性，文章的主旨也面临不同的抉择。是以“全力塑造一个多面真实的顾晓梦为先”，还是以玉梦情为主线？如果是前者，显然上述第一种可能性下的顾晓梦，和你所提的“不相认”的安排更契合主旨，这完全是一个很实际又比较深刻的构想，而且在这样的顾晓梦的世界里，她和李宁玉的感情或许是内心最深的羁绊，但在她的价值衡量里绝不会是最重要的事情，甚至不会是头三件重要的事情，在裘庄她抛弃过李宁玉一次，那么现在就会有第二次。这样写的话那这文完全就是另一种走向，我无法驾驭，也偏离我的期望。
如果以玉梦情为先，那玉姐的戏份不能太少，选择第二种可能，即较为有血有肉人性的顾晓梦显然难度值会降低，也更有故事可写，也可以弥补一下电影中对二人之间稀缺的感情戏的一种想象。这也是我开文的初衷，就是玉梦情，两个人有一个延续，一个相互抚慰和弥补的过程。
基本上这就是我所想出来的一个思路……没刹住车说多了，也没什么逻辑，胡乱看看吧。但是有一点我得承认，就是现在这文里的顾晓梦也好，张学宁也好，李宁玉也好，和我脑海中的印象存在差距，我自己也并不满意。这一点应该还是功力太欠缺，思路打不开，如上文所提，开文后不久就觉得学宁等于晓梦这个设定（于我而言）既别扭，又有难度。到现在出现OOC的情况，可以说在我的意料之外，仔细想来又实在是情理之中。多亏了电影和无数同人文珠玉在前，帮读者脑补了不少，给我这文不周到的地方省了好多事儿，我算是坐享其成了~但是有些地方经不起推敲，也很难再做弥补。而且写文写到这个地步，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接下来的一些构思我会尽量地压缩，把节奏推快，尽快给俩姐一个圆满的结局，也算是了却了我的私心。在这之后应该不太会写玉梦了，我越写越觉得，顾晓梦牺牲在裘庄一切戛然而止就是最好的结局，也是这个故事的精髓所在，我所做的一切实在是狗尾续貂了。不问过去，也无谓未来，只有裘庄几天几夜，顾晓梦不是任何人，任何人也代替不了顾晓梦，这样就很好。
这些话之前几次想说，但总想结文后再一吐为快，今天借着吧友的意见索性全说出来了。感觉心里轻松了不少，这文大家看看也就过了，不必太在意。值得记住的永远只有裘庄。
刚才回来的路上把你的建议反复思考了一下，启发很多，自己的思路也清明了一些，上面的回复空间有限，暂且在这儿做一个长回复吧。
先说赞同的地方。给我启发最大的是一点：晓梦再度重逢李宁玉时或许应该不与她相认，纵观整个形势，这样的选择应该更符合顾晓梦的本性。经过十年的锤炼，理论上说顾晓梦只会更加精于谋略，不为小情所扰，在最短时间内做出最有利的选择，特别是面对李宁玉。这一点确实是一个合情合理且一直被我忽略的地方，回头想想，其实没必要再度掉进二人朝夕相处，处理感情的固有模式里。而且学宁拖泥带水这点我也承认，这里的她没有晓梦当初那种狠辣决绝。
再说几点我略有不同想法的地方，说来说去，还是围绕着一个核心问题：顾晓梦究竟是怎样一个人。首先谈她和张学宁的相似点，如你所说，许国难许卿，把人往外推。但是我认为这种相似更多来源于她们共同的信仰选择和时代背景，是一种外部加诸在她们身上的，往大了说，那个时代无论国共哪方，只要选择了这种事业，几乎都面临着这样的抉择。但是这并不能说明他们的私人性格有多少相通之处，而且这样境遇上的相似点会导致他们遭遇的事件、所处境遇有雷同，却不能代表他们处理问题的方式是一样的。所以我依然觉得学宁和晓梦几乎不太可能顺利地写成一个人，关于这点我开文不久就发现了，并且相当后悔，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
其次抛开张学宁不谈，仅说顾晓梦。我想我可以理解你所描述的那个顾晓梦，决绝，深思，谋略勇气心机样样不少，大局势小细节都能够尽可能地洞察。但我个人看来，觉得这样的顾晓梦有些过于全能视角了，她初入裘庄时20岁出头，且家世显赫，这是背景，由这种背景可以引申出两大种可能：
1. 顾晓梦从小接受的教育、身处的环境、接触的人综合起来，的确在她年纪轻轻时就培养出了这样一种全面深刻的个性，如上面所说，带着邪气，能下连环套，进退有度善于谋略。那么就有四个问题要解释，首先，为何这样一个人仅仅是一个收发专员，在组织里和司令部都没有得到更大的重用。其次，为何在下线被抓的情况下还中了武田的圈套，按理说顾晓梦不会如此莽撞。再次，这样一个顾晓梦是如何拥有如此炽热的信仰。一个把局势看的太透的人很难去坚定地位某种信仰献身，那种超然的冷静和这种非常表面化的信仰总有种矛盾之处。为权力？可是如前面所言，她在党内和司令部都谈不上位高权重。为纯粹的政治信仰？那么也要解释这样一个富家女为何选择了GD。最可能的解释就是为了民族国家，这个是可以解释的通，她在清楚内忧外患甚至自己人插刀，为何仍然不改初衷。最后一点，就是这样的顾晓梦为何会纵容自己爱上李宁玉，不过这一点也不好说，人的感情太复杂。
2.第二种可能性就是，或许顾晓梦在裘庄时期仅仅是短暂地表现出上述特质的某些方面，她之后仍要回归到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裘庄过后，如果顾晓梦还在世，她会如何选择？是更将生死置之度外，还是有了顾虑？打个不恰当的比喻，有些人面临过一次死亡之后，反而会更恐惧死亡。当时裘庄形势所迫，顾晓梦别无选择。但是侥幸活下来后，她人性中“软弱”有情的一面得到喘息的机会后，她还会不会继续这种行事作风？特别是她真真切切目睹了自己给李宁玉带来的伤害，她内心到底能不能还一如既往地心无旁骛。第一次面临死亡的威胁和敌人的考验，她可以凭借一腔热血和忠诚玉石俱焚，那么两次，三次呢？每一次她都可以复制裘庄的态度么？从顾晓梦到张学宁，期间几乎有十年的间隔，这期间人的际遇和经历有可能极大地改变她的行为方式，如果在这十年里顾晓梦逐渐淡忘了李宁玉，不再由于愧疚的心魔而饱受折磨自我质疑，那么她真的是太强大了，完全回归了上一种可能，但是与此同时，她对李宁玉的感情也不免让人心寒。如果她还记着李宁玉，对她依旧深情，那么她很难完全不受到内心的谴责，背负着这样的包袱长达数年，无法保证她对待政治信仰的态度如裘庄一般纯粹热烈专注。特别是建国后，大势已到，国家稳定，“民族已到存亡之际”的局面不复存在，而她又十分通晓政治的残酷，自己人打自己人也不是没有预料，那么她到底又为何全身心的投入在这样的工作，还是说这样的投入也有被迫的成分和内心的挣扎？
结合上面两种可能性，文章的主旨也面临不同的抉择。是以“全力塑造一个多面真实的顾晓梦为先”，还是以玉梦情为主线？如果是前者，显然上述第一种可能性下的顾晓梦，和你所提的“不相认”的安排更契合主旨，这完全是一个很实际又比较深刻的构想，而且在这样的顾晓梦的世界里，她和李宁玉的感情或许是内心最深的羁绊，但在她的价值衡量里绝不会是最重要的事情，甚至不会是头三件重要的事情，在裘庄她抛弃过李宁玉一次，那么现在就会有第二次。这样写的话那这文完全就是另一种走向，我无法驾驭，也偏离我的期望。
如果以玉梦情为先，那玉姐的戏份不能太少，选择第二种可能，即较为有血有肉人性的顾晓梦显然难度值会降低，也更有故事可写，也可以弥补一下电影中对二人之间稀缺的感情戏的一种想象。这也是我开文的初衷，就是玉梦情，两个人有一个延续，一个相互抚慰和弥补的过程。
基本上这就是我所想出来的一个思路……没刹住车说多了，也没什么逻辑，胡乱看看吧。但是有一点我得承认，就是现在这文里的顾晓梦也好，张学宁也好，李宁玉也好，和我脑海中的印象存在差距，我自己也并不满意。这一点应该还是功力太欠缺，思路打不开，如上文所提，开文后不久就觉得学宁等于晓梦这个设定（于我而言）既别扭，又有难度。到现在出现OOC的情况，可以说在我的意料之外，仔细想来又实在是情理之中。多亏了电影和无数同人文珠玉在前，帮读者脑补了不少，给我这文不周到的地方省了好多事儿，我算是坐享其成了~但是有些地方经不起推敲，也很难再做弥补。而且写文写到这个地步，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接下来的一些构思我会尽量地压缩，把节奏推快，尽快给俩姐一个圆满的结局，也算是了却了我的私心。在这之后应该不太会写玉梦了，我越写越觉得，顾晓梦牺牲在裘庄一切戛然而止就是最好的结局，也是这个故事的精髓所在，我所做的一切实在是狗尾续貂了。不问过去，也无谓未来，只有裘庄几天几夜，顾晓梦不是任何人，任何人也代替不了顾晓梦，这样就很好。
这些话之前几次想说，但总想结文后再一吐为快，今天借着吧友的意见索性全说出来了。感觉心里轻松了不少，这文大家看看也就过了，不必太在意。值得记住的永远只有裘庄。
晓梦是一个爱国者而不是全然的党派人士这点我同意。那这样的话整个故事的风格立意会几乎完全改变，立足点也高了很多，会是一个好故事，我现在也有点乱，但的确觉得最初把一切设置得过于简单。或许跳脱了玉梦情这种设定，会更好地纵观全貌。这个思路很有挖掘之处，或许有一天可以有人写一个和李宁玉不怎么有关的顾晓梦的故事。
【第二十九章·阴云】
老潘把郭伟这件事的处理权交给张学宁，这反倒让她有些难办了。她查阅了全部的审讯记录，郭伟将离开纺织厂的前因后果交代得很清楚，李宁玉这个名字是烙在卷宗里抹也不抹不掉。当初李宁玉跟她说自己和万志明只是雇佣关系，现在看来是她单方面过于天真了，万志明显然试图拉拢她，才打通关系放走了郭伟，又把她收在身边，只可惜留给他的时间太稀少，不然李宁玉能否全身而退实在未可知。一直站在一边的冯良景见张学宁一语不发，小心翼翼问道，“组长，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我叫他们提出来再审一遍，不过眼下，这事，不太好办。”
张学宁略带疑问地看了他一眼。
冯良景见状，头压的更低了，“跟白鹿有关的人全都已经移交到市监狱，手续都办好了，这会儿跟他们要人，少不得得磨洋工，市监那帮人，懒着呢。”
张学宁把卷宗轻轻丢在一边，抱起双臂不满道，“那也要磨。审郭伟的时候行动组的人一个都不在，这件事直接负责任是我和潘局，现在潘局出差在外，我就要把好这一关。站里合法扣留囚犯的时间最长是二十天，我走也不过刚满十天，市监怎么就来要人？他们要你们就放？”
“我们审到第二遍他就招了……”
“招了就万事大吉？这份审录，”她细长的手指轻轻扣着档案袋，“有不止一处的关键信息和我们在哈尔滨所获得的有出入，每一处都可能导致事态变化，这点道理要我教你们。”张学宁越说声音越轻，冯良景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他心知张学宁句句见血，白鹿行动已到尾声，用心思审郭伟的倒是少数人，那天他们几个人是喝了点小酒回来工作的，这件事当然更不能暴露。因此张学宁怎么发火他也只是听着，好在她向来不在这些错误上过多纠缠，只叫他联系市监，最快速度安排三审，潘局那边自然是由她去说服，这才让冯良景松了口气。他真正害怕的倒不是张学宁，她一个新来的，又有一半时间在外执行任务，能把他们怎么样？关键是潘振凡的态度。想到这儿他心又提起来了，早有传言这娘们儿和老潘关系不一般，搞不好吹吹枕边风就能变天。
“你听到我的话了吗。”张学宁冷言道。
“我明白。”冯良景回过神来，见张学宁漠然地望着自己，心里一沉。“我让小罗马上给市监打电话。”
张学宁目不转睛地盯了他好一会儿，直到他感觉后背汗涔涔地，她才笑了笑，又拍拍他的肩，“太紧张了。”说完收拾好卷宗，头也不回地走了。她出门后先是给老潘打了电话说明情况，他似乎也很是不满似的，态度非常严肃，末了他又不忘提醒她和倪胜谷的约会。张学宁应着，挂了电话后回到寓所换了身乳白色的西装，又找出眼镜戴上，梳头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开始脱发了，五指轻轻一捋就有一小团头发缠结着掉下来，夹着几根明晃晃的白发。她放缓了手上的力道，将长发松松地挽了个发髻，把手上的发丝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想了想，又拿出来，揉进一个纸团内，将纸团卡在门框上方，将门锁死，这才咚咚咚下楼去。
但是对于张学宁的身份，李婉仪心里有着新的看法，她认真回顾了张学宁在李家的那几日，细想起来二人的确有一些异常之处，那日午饭间李父提起宁玉那个姓顾的同事，张学宁的表现很值得玩味，从信的内容推测二人相识时间定是很长了，那么这个张学宁和那个姓顾的未必不相识，听李父之意，姓顾的应该是G.D，战前被迫害致死，那张学宁呢？李宁玉的交际圈的复杂程度一时超过了婉仪的预想。但是她是无论如何也猜不到顾晓梦就是十年前的张学宁，当然，她现在叫余兰芝。这个身份在长春的文媒圈内的名声很快由“新晋女记者”转变为“倪副主编的红颜知己”，明眼人都看得出二人私交甚密，这也是张学宁和老潘想看到的。在得知倪胜谷正式邀请她前往做客后，老潘对张学宁大肆夸赞了一番，也难怪他心情好，白鹿事件于无形中被巧妙化解，东北的政局态势一片大好，仕途很光明。他拨了很大一笔款项给张学宁，名为任务经费，实则远超过实际所需。张学宁像从前一样只取了一部分添置衣物的费用和社交款，剩下原封不动地还给了老潘，这让他心里更是喜滋滋地，直夸张学宁“经济又实用。”张学宁却只是笑笑不说话，这阵子和倪胜谷走得很近，酒喝了不少，三天两头感觉头脑昏沉沉地，她和倪胜谷的关系对李宁玉并未提起，从前也是如此，顾晓梦很少跟李宁玉郑重其事地解释自己的私生活——想起李宁玉，她心里又忍不住一阵冰凉。她又开始服药了，一日三次，这才勉强保证了基本的睡眠，到了倪家赴宴那天，气色倒也好了许多。
【第三十章·缝隙】
张学宁抽出身去见李宁玉已经是四天之后了，而且她从未想到有一天需要通过路韶云来寻找她。她先是去了之前在***宁玉住过的旅店，老板却说没见过单身女人入住的，她又不好公开通过701来排查，不得以去拜访路韶云。她进门时院子里静悄悄的，往常这个时间常姨都是会坐在院角那口水缸前择菜，玉良也会在旁边玩着路韶云给他买的布偶，今天两个人却都不知道做什么去了。张学宁敲了三声门，路韶云在房间里含糊地应道“哪位？”
“张学宁。”
“进来吧，门没闩。”
张学宁推开门，看见路韶云正坐在镜子前描眉。她比两个月前憔悴了一些，皮肤上隐隐浮现出旅途风尘刻下的粗粝，几件衣物在衣橱里散乱地丢在一处。此时她左半边眉毛刚刚描好，一张脸看着很不对称似的，张学宁见状淡淡地笑道，“今天就你一个人在。”
“常姨带玉良回老家去了，找我什么事儿？”
“我找李宁玉。”
“我以为你忘了她了，”路韶云抬眼从镜子里瞟了她一眼，见张学宁抱着双臂倚在门框上淡定地望着她，嗤嗤笑了起来，“再说你的人倒反而朝我要，好没道理。”
“好吧，”张学宁道，“还有件事，这个月的补助额度老潘交给我了，给多给少让我权衡，另外加上次你申请的医药报销，你自己估算一下，我不打扰了。”说着转身就走。
“我有说你打扰我了？”
张学宁挑挑眉，回头道，“把地址给我就可以，不劳烦你。”
“怎么是劳烦，我可很乐意见她，再说了，我答应她带你去，这也是条件。”
“那也好。”张学宁点点头，搬过一把椅子坐下，悠然自得地拾起茶几上的报纸读了起来。路韶云笑笑没说话，待把口红都擦好了，整了整蓬松的头发，才问道，“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
“我可以问李宁玉。”她头也没抬。
“真没意思，”路韶云叹了口气，“帮我把那个包递过来。”张学宁起身拿起一个挂在衣架上的棕色的女士皮质背包交到她手里，又打量了她一番，见她右边的小臂包裹的厚厚的，问道“受伤了？”
“你不是不问吗？”路韶云翻了个白眼，“走吧，李小姐等得着急了又要摆脸色，我怕她那冰块儿脸。”
路韶云带她来到一片家属区，楼房倒都是不旧，看样子是前几年盖的。往来的居民也多是工薪阶层，这房子应该是她帮李宁玉找的，地段安静，环境也好，就是去街里不是很方便。张学宁把车停在大院门口，叫路韶云在车里等。她却执意不肯，威胁张学宁不带她就不告诉李宁玉的门牌号，张学宁只得跟着她慢慢朝最里面的一栋楼踱步而去，刚到楼下却先看见一个约莫十岁的小姑娘拿着一个纸袋咚咚咚跑过来，近看竟是惠媛。惠媛瞧见了二人，刹住脚脆生生地喊了“路阿姨”，瞅了瞅旁边的张学宁，带着些不确定地说“张阿姨好”。张学宁心里微微一酸，笑着走过去摸摸惠媛的头，她心里其实是有些怕见这个孩子。惠媛怀中的纸袋里装的是一些文具和剪刀胶水，看样子李宁玉是打算让她重新入学了，路韶云捏捏惠媛的脸蛋，问她这几天好不好，三个人磨磨蹭蹭地上了五楼。张学宁刚要抬手敲门，惠媛抢先拍了拍门，喊道，“李老师，路阿姨她们来啦！”
张学宁抽出身去见李宁玉已经是四天之后了，而且她从未想到有一天需要通过路韶云来寻找她。她先是去了之前在***宁玉住过的旅店，老板却说没见过单身女人入住的，她又不好公开通过701来排查，不得以去拜访路韶云。她进门时院子里静悄悄的，往常这个时间常姨都是会坐在院角那口水缸前择菜，玉良也会在旁边玩着路韶云给他买的布偶，今天两个人却都不知道做什么去了。张学宁敲了三声门，路韶云在房间里含糊地应道“哪位？”
“张学宁。”
“进来吧，门没闩。”
张学宁推开门，看见路韶云正坐在镜子前描眉。她比两个月前憔悴了一些，皮肤上隐隐浮现出旅途风尘刻下的粗粝，几件衣物在衣橱里散乱地丢在一处。此时她左半边眉毛刚刚描好，一张脸看着很不对称似的，张学宁见状淡淡地笑道，“今天就你一个人在。”
“常姨带玉良回老家去了，找我什么事儿？”
“我找李宁玉。”
“我以为你忘了她了，”路韶云抬眼从镜子里瞟了她一眼，见张学宁抱着双臂倚在门框上淡定地望着她，嗤嗤笑了起来，“再说你的人倒反而朝我要，好没道理。”
“好吧，”张学宁道，“还有件事，这个月的补助额度老潘交给我了，给多给少让我权衡，另外加上次你申请的医药报销，你自己估算一下，我不打扰了。”说着转身就走。
“我有说你打扰我了？”
张学宁挑挑眉，回头道，“把地址给我就可以，不劳烦你。”
“怎么是劳烦，我可很乐意见她，再说了，我答应她带你去，这也是条件。”
“那也好。”张学宁点点头，搬过一把椅子坐下，悠然自得地拾起茶几上的报纸读了起来。路韶云笑笑没说话，待把口红都擦好了，整了整蓬松的头发，才问道，“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
“我可以问李宁玉。”她头也没抬。
“真没意思，”路韶云叹了口气，“帮我把那个包递过来。”张学宁起身拿起一个挂在衣架上的棕色的女士皮质背包交到她手里，又打量了她一番，见她右边的小臂包裹的厚厚的，问道“受伤了？”
“你不是不问吗？”路韶云翻了个白眼，“走吧，李小姐等得着急了又要摆脸色，我怕她那冰块儿脸。”
路韶云带她来到一片家属区，楼房倒都是不旧，看样子是前几年盖的。往来的居民也多是工薪阶层，这房子应该是她帮李宁玉找的，地段安静，环境也好，就是去街里不是很方便。张学宁把车停在大院门口，叫路韶云在车里等。她却执意不肯，威胁张学宁不带她就不告诉李宁玉的门牌号，张学宁只得跟着她慢慢朝最里面的一栋楼踱步而去，刚到楼下却先看见一个约莫十岁的小姑娘拿着一个纸袋咚咚咚跑过来，近看竟是惠媛。惠媛瞧见了二人，刹住脚脆生生地喊了“路阿姨”，瞅了瞅旁边的张学宁，带着些不确定地说“张阿姨好”。张学宁心里微微一酸，笑着走过去摸摸惠媛的头，她心里其实是有些怕见这个孩子。惠媛怀中的纸袋里装的是一些文具和剪刀胶水，看样子李宁玉是打算让她重新入学了，路韶云捏捏惠媛的脸蛋，问她这几天好不好，三个人磨磨蹭蹭地上了五楼。张学宁刚要抬手敲门，惠媛抢先拍了拍门，喊道，“李老师，路阿姨她们来啦！”
李宁玉开门时看见张学宁一手架着路韶云的胳膊，正含笑望着她，惠媛站在两人中间，路韶云则抿着嘴，见她开门眼神亮了亮。她没说什么，闪身将三人让了进来。路韶云直呼口渴，李宁玉一人倒了一杯茶给她们，又把惠媛劝进旁边的卧室，这才又在桌旁坐下，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气氛就这样僵持着，路韶云渐渐感到尴尬起来，其余两人倒均是一幅怡然自得的姿态，李宁玉一边啜饮着热茶，一边耐心地给一摞陈旧的书籍逐一包上封皮，她干燥的手指有力地在光滑柔韧的牛皮纸上拂过，比量着长度，之后用裁纸刀迅速将它们裁折成精确的形状，手法干净利落；张学宁则捧着茶杯，平静地望着窗外陷入了沉思。一时房间内浮动着一种紧绷的静默，待三五杯茶下肚，李宁玉才突然打破了沉寂，起身从卧房里拿出一个包裹交给路韶云，“路小姐的关照我很感谢。上次的药又去多开了三份，聊表谢意，足够用到康复，你下次也不必麻烦来这么远的地方换药了。”
“我要是不收呢？”路韶云笑道，拿余光瞥了瞥张学宁，见她还是自顾自地喝茶，恍若没听见二人的对话。
“那路小姐随意。”李宁玉把包裹轻轻放在桌角，“时间不早了，我这里恐怕不方便接待。”
“你说呢。”路韶云玩味地转向张学宁。
“宁玉的决定我不能替她做主，不过我还有两个问题要问你。”
路韶云刚要反驳，看了看李宁玉的脸色，转口道，“你说罢。”
“第一，你怎么在清会所找到我和倪胜谷的。第二，你的伤。”
“没了？”
“就这些。”张学宁放下茶杯，“你回答完了我送你回去。”
路韶云眼珠转了几转，很委屈似的，憋了憋还是开了口。事情还要从差不多十天前说起，路韶云结束任务后坐火车北上回长春，路上还押送着两个犯人。到达长春后趁着下车时的混乱，嫌犯试图窜逃，逃跑途中把她的胳膊刺得血淋淋地，恰逢李宁玉带着惠媛下了哈尔滨方向过来的火车，见其余人都忙着追捕逃犯，路韶云孤零零地甚是可怜，就把她送到医院包扎了一番。其后李宁玉试图联系张学宁，但又觉冒然上门不怎么妥当，她又没装电话。精明如路韶云一下就猜中了李宁玉的心思，自告奋勇替她联络，同时又替她物色了一处房子。原本这个忙李宁玉是不好叫路韶云帮的，她救她是出于善心，至多也是因为她在万府救过张学宁的险；从个人交情上来说，她们俩非但不熟络，李宁玉几乎有些觉得路韶云危险。但她现在毕竟带着惠媛，这孩子在养育院再艰苦总还有吃有住，总不能跟了自己就立即流离失所，这房子条件也的确理想，她也就应承下来，作为回报，路韶云头几日的伤都是李宁玉在照顾。她也很守承诺，张学宁这阵子住在老潘给她另租的公寓里，紧挨着日报社，路韶云去旧居扑了个空，又连问了几个701的同事，才知道张学宁正在执行接近倪胜谷的任务，接下来的内容按照路韶云的说法，她本意是带李宁玉去清会所外面等她结束，不料她竟玩到深夜。说到这儿路韶云有意无意地望了李宁玉一眼，情绪很复杂，带着些求证的问询，一点兴奋，还有一丝狡黠的期待。这点儿期待让张学宁的猜测完全坐实，她心下明白路韶云在撒谎，她一定是有意叫李宁玉见到那种场面的，目的是什么？挑拨他们二人的关系？这一点她倒拿不准。
“我要是不收呢？”路韶云笑道，拿余光瞥了瞥张学宁，见她还是自顾自地喝茶，恍若没听见二人的对话。
“那路小姐随意。”李宁玉把包裹轻轻放在桌角，“时间不早了，我这里恐怕不方便接待。”
“你说呢。”路韶云玩味地转向张学宁。
“宁玉的决定我不能替她做主，不过我还有两个问题要问你。”
路韶云刚要反驳，看了看李宁玉的脸色，转口道，“你说罢。”
“第一，你怎么在清会所找到我和倪胜谷的。第二，你的伤。”
“没了？”
“就这些。”张学宁放下茶杯，“你回答完了我送你回去。”
路韶云眼珠转了几转，很委屈似的，憋了憋还是开了口。事情还要从差不多十天前说起，路韶云结束任务后坐火车北上回长春，路上还押送着两个犯人。到达长春后趁着下车时的混乱，嫌犯试图窜逃，逃跑途中把她的胳膊刺得血淋淋地，恰逢李宁玉带着惠媛下了哈尔滨方向过来的火车，见其余人都忙着追捕逃犯，路韶云孤零零地甚是可怜，就把她送到医院包扎了一番。其后李宁玉试图联系张学宁，但又觉冒然上门不怎么妥当，她又没装电话。精明如路韶云一下就猜中了李宁玉的心思，自告奋勇替她联络，同时又替她物色了一处房子。原本这个忙李宁玉是不好叫路韶云帮的，她救她是出于善心，至多也是因为她在万府救过张学宁的险；从个人交情上来说，她们俩非但不熟络，李宁玉几乎有些觉得路韶云危险。但她现在毕竟带着惠媛，这孩子在养育院再艰苦总还有吃有住，总不能跟了自己就立即流离失所，这房子条件也的确理想，她也就应承下来，作为回报，路韶云头几日的伤都是李宁玉在照顾。她也很守承诺，张学宁这阵子住在老潘给她另租的公寓里，紧挨着日报社，路韶云去旧居扑了个空，又连问了几个701的同事，才知道张学宁正在执行接近倪胜谷的任务，接下来的内容按照路韶云的说法，她本意是带李宁玉去清会所外面等她结束，不料她竟玩到深夜。说到这儿路韶云有意无意地望了李宁玉一眼，情绪很复杂，带着些求证的问询，一点兴奋，还有一丝狡黠的期待。这点儿期待让张学宁的猜测完全坐实，她心下明白路韶云在撒谎，她一定是有意叫李宁玉见到那种场面的，目的是什么？挑拨他们二人的关系？这一点她倒拿不准。
一旁的李宁玉望着和路韶云对话的张学宁，则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她还是一如往常般的干练，看上去精力充沛，今天穿了一件挺括的青绿色外套，李宁玉记得在英国人把这类款式形容为“维多利亚式”，肩膀处有华丽的褶皱，腰线精细，质感轻巧，尤其适合身材瘦削的女性；外套内是一条咖啡色的短裙，搭配着素雅的衬衫，活脱脱一个时髦的职业女性，让人很难相信她已经年过三十。顾晓梦的美和李宁玉完全是两样式的，她的肉体不受控制地泼洒着让人产生欲望的物质，而李宁玉则把这种物质深深收在最底处；一个人很容易从顾晓梦身上榨出鲜美的汁液来，但是再往前就会被坚硬的内核挤压得寸步难行，李宁玉则相反，有耐心和巧智叩开她的外衣的人，会发现愈往内她的防备愈是令人心碎地简易，不忍心再强取豪夺时，她却把最不设防最珍贵的那部分奉献出来，让人觉得自己坏透了，所有的游移在这种独特天真的衬托下都是罪恶。所以当初她们俩在司令部暗地里被看做是“叫好又叫座”和“叫好不叫座”的典型，几乎每一个男人在接触李宁玉之初，都被她的高傲冷淡搞得兴趣缺缺，觉得她那张精致的脸也连带着乏味了许多。而顾晓梦不，她这个人好似天生对恶有着免疫力似的，李宁玉给旁人带来的相形见绌的感觉对她完全不起作用，即便在她最依恋李宁玉的时间里，也浑然不觉卑微为何物，顾晓梦用自身的“性感”覆盖了一切。当下这性感被她像收起工具一般隐藏起来，但李宁玉讶异地发现顾晓梦把它遮蔽得如此之深，不留任何痕迹，她甚至有些伤感地认为，在岁月的洗刷下，顾晓梦已经永远失去了它。
“玉姐，我们要走了。”
“嗯，学宁？”李宁玉回过神来，愣了愣。张学宁听她这样称呼自己，涌现出几许诧异，路韶云也呆了呆，李宁玉浮现一个有些虚弱的笑容，“我送你们。”
“不必了，”张学宁道，望了望路韶云，“走。”
“你的问题我如数告诉你了，可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路韶云撇撇嘴，坐着没动，脸上挂着一种极力忍耐的笑意。
“无论你的有什么问题，我的答案都是无可奉告。”张学宁道，“今天找你来已经表达了我的谢意，你不要得寸进尺。”
“不然呢要如何？告我擅闯民居？顾晓梦，你问问自己，敢让人看见你们两个在一起吗？老潘呢？你敢让他知道吗？”路韶云慢悠悠地说道，眼里渐渐积蓄着怒火。
“这是我和晓梦之间的事，”李宁玉抢在张学宁之前淡淡地说，“如果路小姐以为帮助过我们就有资格干涉，恐怕是想得太多。”
“玉姐，”张学宁强压下周身剧烈的破碎感，勉强道“这是为了你以后的生活……”
“我还有什么生活？”李宁玉突然转过身来，哽咽着高声质问，泪水已经濡湿了她的脸庞，忧伤的眼睛里燃烧着心碎的火焰，她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崩溃，任凭泪水潸潸而下，愤怒地凝望着张学宁，岁月的痕迹在她美丽的五官上浮现出来，每一道细小的伤痕都流淌着着令人窒息的悲伤。让张学宁想起十年前阴云密布的秋天，风很冷，李宁玉裹着厚厚的大衣，将杯盏刀盘一股脑向武田丢去，她的头发在寒风中凌乱不堪，红酒的汁液像胸膛里渗出的血，刺目地浸湿了她的衣襟，顾晓梦冲过去死死抱着摇摇晃晃差点奔向悬崖的李宁玉，心里却恍惚着想同她一起，一死了之。李宁玉见张学宁的脸色霎时变得灰白，迅速地扭过头去，留给她一个颓然的背影，声音变得漠然而干涩，“我只知道活着。”
此刻张学宁却有些迈不动步，大约是消耗太大，觉得周身酸软，疲惫不堪。吃过饭便歪在沙发上，李宁玉安顿惠媛睡下后，给她沏了一些热茶来，她知道顾晓梦体质偏寒，容易头痛关节痛。两个人一时间又觉得无话可说了，争吵中断了也就断了，又不能学几岁孩子拾起来接着吵。但分明有什么横亘在中间，而李宁玉的委屈要多一些。张学宁懒洋洋地靠在一旁，见李宁玉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而是拿起一本书聚精会神地读着。顾晓梦一直很沉醉于欣赏李宁玉认真做事的模样，有一次她去她办公室送文件，李宁玉正在译一份多重加密的电码，这份电码她钻研了好几个钟头才找出些头绪，译电组其他人都是束手无策。顾晓梦出来后才想起文件里有一个重要的数据没有补充，又悄悄进去把文件取出来，补好了再送回去。过了一会儿又想起金生火还没有签字，不得以她又进去，就这样折腾了三进三出，李宁玉竟然毫无察觉，等到快下班时才疑惑地问顾晓梦什么时候多了一份文件，桌上的饼干又怎么会凭空少了半盒。当时她那迷惑又天真的表情把顾晓梦逗得咯咯直笑。想到这儿张学宁心底一阵柔软，沙哑地唤道，“玉姐。”
“晓梦，我想知道，你刚才说的是不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李宁玉合上书页，转过身来，平静地望着她的眼睛。
“这个任务结束后我会跟老潘辞职。”
“晓梦，我不会逼你，你有权利做任何选择。”
“现在全国各地的情报机构都在精简革新，建国前的老人想往上爬，上面又希望制衡701和安全局的权力，新人都是在新系统中培养出来的，我这样地位尴尬的女同志，少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张学宁笑笑，闭上眼轻轻依偎在李宁玉身畔，“玉姐，我也累了。”
李宁玉轻轻叹了口气，安抚似的拍拍张学宁的背，“只怕你身不由已。”又过了良久，她才突然哽咽道，“很多时候我连你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张学宁猛然一阵酸楚，眼泪一冲差点掉下来，紧紧握住李宁玉的手，竟然感觉到她在颤抖，心里又是一紧。李宁玉非但不会知道自己的生死，她牺牲后她甚至不会得到通知，也永远无法得知她葬身何处。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张学宁活着的时候是李宁玉时间的度量，死了之后只会像无数同仁一样化作一缕烟尘，在风中不留一丝痕迹。
“不要怕，很快一切都会过去。”张学宁轻声道，一遍遍轻柔地摩挲着李宁玉的手掌，李宁玉俯下身轻轻靠在她怀里，房间里安静得使得她们听得到彼此的呼吸，能够共同感受到张学宁的心跳，李宁玉缓缓闭上眼，似乎这就是最真实的东西。张学宁无声地安抚着李宁玉，直到她渐渐有了睡意，她才起身，替她盖好毛毯，把书报收拾齐整，又替她倒了一杯水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做完这一切后她安静地望着睡梦中的李宁玉，低下头用自己额头贴了贴她的，“我答应你。”她低声喃喃道，吻了吻李宁玉的头发，才悄悄出门去，深夜里她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迅速融入到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
二人吃过午饭便由司机抱着梅蕊，张学宁跟在身后，直接进到戏剧厅，上楼进了包厢，然而左等右等，直到开场却也不见倪家兄妹。梅蕊嚷嚷着只有她们二人，离得远不好说话，叫张学宁坐到她身边来。今天演的是一出话剧《方珍珠》，讲的是几年前北平民间艺人的旧事，演员多半都是激情四溢的学生，想通过毕业义演为河北闹的饥荒筹款，这部戏张学宁之前也是正式看过的，开场几幕看下来，觉得这拨学生的功底颇有稚嫩之处，倒是后来上台演白花蛇的那个男学生还算可圈可点，面容也隐约有些熟悉，待他叹道“既在江湖内，都是苦命人”时，一双细长的眼睛泛起愁苦的光，张学宁才认出竟是梅蕊的未婚夫秋和。这时梅蕊目不转睛地追随着秋和的身影，双手不自觉绞在一起，不时发出低低的叹息。张学宁也不知不觉被吸引过去，他演起戏让她想到了当年的刘林宗，眼神顾盼生辉，身段矫捷轻盈，无论角色如何粗鄙低微都自有一番神采飞扬的气度，为此她和他们常笑他是骨子里的“少爷阶级”。张学宁感到心底有什么东西突然破裂了，汨汨淌出的全是酸楚，等看到孟小樵和向三元砸烂破风筝的戏园时，竟不自觉流下泪来。一旁的梅蕊尚且平静，见张学宁这般感性，忙递给她一方手帕，细声道，“兰芝你别哭了罢，给你打包票，秋和说了是大欢喜的结尾。”直到见她擦干眼角，才又笑道，“戏是当不得真的，不然真不知道要凭空受多少累。”
“道理是明白，到了节骨眼儿就是忍不住。”张学宁哽咽着，对卖花的伙计招招手，塞了几张钞票，“这一蓝花不要卖了，仔细扎好，等会儿全都送到后台给白花蛇。”说完又转头对梅蕊道，“你们事先也不告诉我，好准备些礼物。”
“那样多没趣味，秋和呀还是怪脾气，最喜欢不了解他的人夸他，觉得那样才真心实意，很傻气的。你这样他定然又自满起来了。”梅蕊拈起几颗酸梅递给她，“哭这么一会儿嗓子也干了，吃这个润润喉。”这时一干人等开始谢幕，张学宁跟随着众人一道鼓起掌来，梅蕊笑着也对包厢口的司机挥挥手，不一会儿秋和抱着两捧花上来了，一捧是早先梅蕊买的，另一捧是方才张学宁送的。他将花放在一旁，对张学宁彬彬有礼地躬了躬身子，“多谢余小姐捧场。”
“一点薄礼你别笑话才好，要事先知道今天你演戏，准得备个像样的礼物。”
“光说谢谢可不够呢，兰芝都为你们哭一鼻子了。”
“那我也送兰芝小姐一个礼物吧。”秋和淡淡道，抬起手臂袖口一抖，一只点心大小的精致的胭脂盒已变魔术般躺在掌心里，盒身是淡粉色，四周镶着金色边框，上头印着一个肤白娇美的女人像，旁边刻有“双姊参玉露”的字样，“坏了兰芝小姐的妆容，徐某心里过意不去，一点小小的补偿，还望笑纳。”
“快收下罢，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见张学宁面露羞赧，梅蕊一边斟上茶一边笑嘻嘻道，“他们可最不缺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
“那我就收起来了，谢谢你们费心了。”张学宁心知这参玉露绝不便宜，显然是准备好送给她的，自己再推辞反而显得不通世故了。
预计余下大概十章不到，思路已经有了，打算都写完再一起发，最近开学事情比较多，会停一阵子，但是再更就会直接更到结局了，先跟等文的各位说声抱歉。
记得莲花说她想演顾晓梦来着…然后就突然想写一篇这样的文，晓梦是莲花的样子，玉姐是迅哥的样子，两个人外貌换一换，估计会比较有趣。
各位，我已经在写了⋯本以为三下五除二用不了几章就能结文⋯但是碍於我之前拖的有点久⋯在这有点久的时间里又构思出了一些情节⋯导致现在接下来的部分雪球滚的有点大⋯所以大家耐心等待⋯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