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想有多少个晚上苏菲会被他们的吵架声吵醒。或者苏菲根本没有睡觉，有可能她就坐在厨房的桌子上玩着玩偶。
有可能一开始她还会去帮妈妈。有可能……
啊，天啊。D.D.真的不想再去想了。
她握紧拳头，看着窗户，看着窗外阴沉的三月天。
波比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他在观察她，但是没有说话。
她再一次地感到感激。
“我们得知道她最喜欢哪个玩具，”她最终说道。
“一个娃娃。绿色的裙子，棕色的头发，蓝色的纽扣眼睛。它的名字叫杰图德。”
D.D.点了点头，慢慢地观察着房间。她发现一盏夜灯——【苏菲害怕黑暗】——但是没有娃娃。“我看不到。”
“我们也找不到。我们觉得这只娃娃也失踪了。”

“她的睡衣呢？”
“里昂莉巡警说她的女儿穿的是长袖的睡衣，粉红色的，上面有黄色的小马。但是我们也找不到。”
D.D.想了一下。“那么她的大衣，帽子，还有雪地靴呢？”
“也没有找到。”
D.D.首次感受到了一丝希望。“大衣和帽子不见了，意思就是说她独自一人在半夜起身。没有时间换衣服，但是有时间收拾行李。”
“尸体不用收拾行李，”波比说。
他们离开房间，往楼下走去。他们检查了一下大衣衣柜，还有鞋柜和放在门边的小物件。没有小孩子的大衣，没有小孩子的帽子，没有小孩子的雪地靴。
“苏菲·里昂莉收拾了衣物！”D.D.高兴地说道。
“苏菲·里昂莉活生生地离开了这个房子。”
“太好了。现在，我们得赶快在夜幕降临之前找到她。”

他们回楼上去检查一下有没有人强行闯入的迹象。没有找到后，他们又回到楼下来检查。两扇门都是硬木，锁也扣得紧紧的，完全没有强行闯入的迹象。日光浴室里的那扇窗户，他们发现已经老旧得发霉了，从里面也推不开来。
总的来说，房子是非常安全的。从波比脸上的表情看来，他和D.D.一样，丝毫不为这检查结果感到意外。孩子失踪的案例——大部分可以用一句话来说明，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他们开始检查大厅，这也让D.D.想起了主人房。白白的墙壁，木质地板上放置着米黄色的地毯。中间有一张黑色皮质L型的沙发，男人味比女人味浓重。一部颇新的手提电脑放置在沙发的一侧，还插着插头充着电。一面墙上挂着一部液晶宽屏电视机，下方的柜子上放着一堆井然有序的物品：蓝光DVD放映机，还有Wii游戏机。
“男孩子玩的东西啊，”D.D.说。
“技工嘛，”波比说。
D.D.检查了一下在房间一角专门为苏菲设立的美术台。在桌子的一侧放着一叠白纸，中间摆放着一个装满蜡笔的小罐。桌子很整洁，墙上也没有贴上任何画作。她想，对于一个六岁的女孩来说，也未免太一丝不苟了吧。
这个房间充满了一种空洞感，让D.D.感到很难受。没有人的家会是这个样子的，有孩子的家就更不会是这个样子。
他们开始检查厨房，D.D.尽量远离尸体曾经所在的那个地方。血迹，破碎的玻璃，还有倒在一旁的椅子。厨房里的柜子是有三十年历史的木柜子，厨具是白色的，流理台是福米加塑料贴面的。D.D.想，如果让亚历克斯来改造这个厨房，那他肯定会先把里面原有的东西全部弄掉，然后把它变得更加时尚些。
但是布莱恩·达比不会这样做。他花钱在电器上，皮质沙发上，还有车上。但是不在房子上。
“他们有在苏菲身上花心思，”D.D.大声说道，“但是没有在另一半身上花心思。”

波比看着她。
“你想一想，”她继续说道。“这是一间老式的房子。他是一个技工，意思就是他懂得如何修电器。他们一年的工资加起来有二十万美金，加上布莱恩·达比有两个月的休假时间。意思就是他们有技术，有时间，有金钱来把心思花在房子上，但是他们没有。他们只把心思花在苏菲的房间里。她有美丽的油漆墙壁画，有新的家具，有美丽的床具，等等。他们在她身上花心思了，但是并没有在自己身上花心思。这让我在想他们这种想法会不会也在其他地方有所体现。”
“大部分的家长都会把心思花在孩子身上，”波比轻轻地说道。
“他们连一张情侣照都没有。”
“里昂莉巡警整天都在工作。布莱恩·达比一出海就是两个月。当他们俩都有空的时候，他们可能更喜欢去做一些其他的事情。”
D.D.耸了耸肩。“例如呢？”波比点了点头。“跟我来，我带你看一下车库。”

车库把D.D.吓着了。整个车库几乎都是木栓板，由地板叠到天花板，里面装着装托架，自行车固定架，装着一堆运动器材的橡胶桶，甚至还有一个高尔夫球袋。
D.D.得出了两个结论：布莱恩·达比喜欢户外运动，还有，他真的有强迫症。
“地板太干净了，”D.D.说。“现在是三月，还在下雪，起码有一英寸深。这里的地板怎么可以这么干净？”
“他把车停在外面。”
“他宁愿把他那部价值六万美金的SUV停在波士顿其中一条最繁忙的街道上，也不愿意弄脏自己的车库？”
“里昂莉巡警也把巡逻车停在外面。我们都喜欢把警车停在外面——这样对自己那条街道的坏人有一种威慑力。”
“真是疯了，”D.D.说。她走到另外一面墙边，那里有一把巨大的扫帚，旁边放着一个垃圾铲。在隔壁有两个塑料垃圾桶，垃圾桶旁边还有一个蓝色的垃圾回收桶。垃圾回收桶里放着几个绿色的啤酒瓶。垃圾桶里空无一物——里面的垃圾可能被犯罪现场调查小组的人拿去检验了。D.D.经过他和她的自行车，还有一部很明显就是苏菲的粉红色小型自行车。她发现有一个柜子里面有一排旅行包，还有不同大小的登山靴，苏菲很明显是那双粉红色小靴子的主人。她想，登山，骑自行车，打高尔夫。
接着，她来到车库的另一边，发现他们还会去溜冰。那儿摆放着六双溜冰鞋，还有三双雪地靴。
“如果布莱恩·达比休假的话，他肯定不会留在家里，”D.D.说。
“他想和家人一起出去，”波比说，指着周围的体育器具。

“但是，”D.D.说，“泰莎这样说过——她得工作，苏菲要上学。意思就是，布莱恩通常都是一个人的。没有家人陪着他，没有异性为他超凡的体育技能而欢呼。”
“刻板印象，”波比警告道。
D.D.指了指车库。“拜托，这本来就是刻板印象。技工，强迫症。如果我再在这里待久一点的话，我的头会爆炸的。”
“你不会熨牛仔裤吗？”他问道。
“我不会给我的工具分类。你不信来这里看看。”她走到工作台前，那里有一个柜子，布莱恩·达比把每一类工具分好类，并贴上标签。
“真漂亮。”波比皱着眉头。“这些工具真漂亮，要我花钱买我也愿意。”
“尽管有工具他也不去修缮一下房子，”D.D.遗憾地说。“至少在这一点上，我是支持泰莎的。”
“有可能他不喜欢用这些工具，”波比说。“他只喜欢买这些工具。布莱恩·达比喜欢收集工具，但不喜欢用它们。”
D.D.想了一下。这很有可能，也能够解释车库里摆放这么多东西的原因。如果你从不把车停在里面，那肯定很容易保持干净，更何况你从不用里面的工具，也不把里面的工具拿出来。
但是她还是摇了摇头。“不，如果他什么都不做的话，那他为什么身材保持得那么健壮？说到这个，举重器材呢？”

他们朝周围看了看。找不到哑铃或者其他的举重器材。
“他肯定是去健身房的，”波比说。
“我们要去找一下他的健身房，”D.D.说。“那么就是说布莱恩是个多动症患者。但是他的老婆和孩子很忙，那么他就得自己想法子来度过漫漫长日。不幸的是，当他回到家，家里还是空无一人，这让他感到无所事事。所以他就开始把每一件东西分门别类，形成了一种强迫症……”
“然后，”波比接着她的话说，“他就开始喝酒。”
D.D.皱着眉头。她走到车库的一个角落里，那里的地板比其他地板显得更深色。她弯下腰，用手指碰了碰那块地板。很湿。
“渗漏吗？”她轻声说道，想看看墙上是不是有渗漏发霉的迹象，但是被一大堆的木栓板挡住了。
“有可能。”波比来到她的身边。“这个角落是建在山腰上的，有可能会有渗漏迹象，也有可能是水管漏水。”
“之后我们得继续留意这里。”
“你是怕房子会倒吗？”
她看着他。“不是，我是想它到底是不是渗漏。意思就是，如果它不是渗漏的话，我想知道那是什么。”

波比毫无预兆地笑了。“有你的帮助，里昂莉巡警应该要感到很幸运，苏菲·里昂莉应该要感到更加地幸运。”
“哦，去你的，”D.D.说。她站了起来，被人表扬比被人批评更令她感到为难。“来吧，我们得出去。”
“渗漏的迹象告诉了你苏菲在哪里吗？”
“不是。现在泰莎·里昂莉的律师还没有大发慈悲地让我们去盘问她，所以我们要把焦点先放在布莱恩·达比身上。我想找他的上司聊聊。我想知道这个会把自己的衣服按颜色分类，会把自己的工具分类并贴上标签的男人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肯定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
“完全正确。当有事情或者有人不受他的控制的话——”
“他就会变得暴力，”波比接着她的话说。他们俩站在车库的正中间。
“我觉得绑架苏菲·里昂莉的不是陌生人，”D.D.轻轻地说道。
波比的心跳停了一下。“我也觉得不是。”
“意思就是要不是他，就是她。”
“他死了。”
“意思就是，真相只有里昂莉巡警一个人知道了。”

第八章

每个女人都不会忘了自己第一次被打的经历。
我很幸运。我的父母从没打过我。我的父亲从没有因为我顶嘴而扇我耳光，也没有因为我不听话而打我屁股。可能是因为我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吧。又或者是，当我爸爸晚上工作完回到家，他都累得不想理我了。自从我弟弟去世以后，我的父母就把自己禁锢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与外界产生了隔阂，度日如年。
在我十二岁的时候，我找到了一个可以远离这个病态家庭的方法——足球，垒球，田径，我热衷参加体育项目，这样我就能多留在学校里，减少待在家里的时间。朱莉安娜也喜欢运动。我们形影不离，穿着运动服，朝运动场奔去。
在做运动时我常常受伤。被球击中背部。我发现在击中的那一刹那，空气从肺部被抽出，头颅撞在水泥地上的时候，眼前是真的会出现星星的。
还有很多踢足球时候受的伤，别人的头撞到我的鼻子，别人的钉鞋踢到我的膝盖，别人的手肘撞到我的肋骨。说实话，女生真不是好惹的。
但是这些伤都不是别人故意弄的。这些伤都是在你或者你的对手都想抢到球的情况下造成的。在比赛结束后，双方会握手，拍拍对方的屁股，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我第一次打架是在警校里。我知道我要接受关于徒手打斗的严格训练，我也期待着。一个住在波士顿的单亲妈妈？不管我最后能不能当上巡警，徒手打斗这主意真的最好不过了。
我们训练了两周。如何在打斗时保护自己的脸蛋，肾脏，还有最重要的，枪支。千万要留意自己的枪支，警官们不断地重复这句话。大部分警察如果丢失枪支，那么最有可能就会被同一支枪支击毙。先保护好自己的武器，然后找准机会大力出击。
事实证明，其实我不会打架。听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握拳的方式错误，而且手臂用力过大，手腕一用力我整个身体也会跟着向前倒去。所以我们又多练了几个星期。
六周过去了，导师觉得我们训练够了。要开始实践了。

他们把我们分成两队。我们也做足了安全措施。
一开始我根本不相信他们要我和另一个和我身型差不多的女人打。也太小看我了吧。作为一个巡警，应该要有足够的能力对付任何一种体型的人。导师们是不想让我难堪。我一路勇闯，最后轮到和另外一队一个叫彻克的人对打，他是个大个子，之前还是足球运动员。
他甚至都懒得打我。他只是笔直地朝我冲过来，然后我就倒在了地上。我艰难地喘着气。
导师吹了吹口哨。彻克把我拉起来，然后我们进行第二回合的对战。
这一次，我注意到同学们都在看着这场对战。我也注意到导师因为我这差强人意的表现而拉下了脸。我集中注意力想着这会是决定我命运的一战，如果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如果我连这都做不到，我就不能成为一个巡警。那么我该怎么办？那么我又怎么有钱来支撑苏菲和我的生活？我能为苏菲提供什么？我们将来怎么办？
彻克朝我冲过来。这一次，我躲闪到一边并握拳大力地朝他的腹部挥去。那一瞬间我感觉整个世界都明亮了。不过很快大个子彻克就挺直了身子，大笑起来，然后又朝我冲过来。
之后事情就不如我所愿了。我常常不愿意回想之后的事情。我记得当时自己整个人都惊恐了起来，我不断躲避，用手臂阻挡攻击，但是彻克一次又一次地冲上来。一个大个子对付一个单亲母亲。
他用拳头打向我的脸。拳头直接撞上了我的鼻子。我站不稳，眼睛开始流眼泪，失去了平衡，眼前模糊不清，很想倒下去，但我立马意识到我不能倒下去。他会杀了我的。我当时就是这种感觉，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最后我还是站稳了，然后用力踢向巨人的膝盖。我躲闪到一边，然后用力把他推倒。
导师吹了吹口哨。我的同学们在欢呼。

我又站不稳了，用手轻轻地摸着鼻子。
“做得不错，”导师高兴地对我说。
我朝彻克走去，把他拉了起来。
他感激地接受了。“对不起，打了你的脸，”他羞愧地说。可怜的大个子，竟然被我这种小女生打倒了。
我告诉他我没事。我们只是在做我们应该做的事。接着，导师又把我们分成不同的两队，重新开始对战。
那天晚上，我躺在宿舍的床里，用手摸着鼻子，哭了起来。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继续支撑下去。因为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准备好了要做这种常常需要打人或者被打的工作，到时就真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
在那一刻，我有种要放弃巡警这个工作的冲动。我只是想回家看看女儿。我想抱着苏菲，闻着她洗发水的香味，我想感受她那胖嘟嘟的手指摸着我脖子的那种感觉。我想要感受我那十个月大的女儿的爱。
第二天，又是对战练习，第三天也是。我的腹部瘀伤，胫部受伤，手腕酸痛。我终于学会打架了。二十五周的警校学习终于结束了，我全身都是伤地离开了警校大门。
瘦弱，但快准狠。
我的同事称呼我为巨人杀手，而我也为这个花名感到自豪。

我记得当时的事情了，现在医生正在看我的CT报告，然后轻轻地按着我眼睛周围肿起来的紫色瘀块。
“颧骨骨折，”他轻声地说道，然后怕我不懂，又说：“你的脸颊骨折了。”
他继续读着CT报告，然后查看我的头部。“脑内没有血肿和挫伤。你想呕吐吗？有头痛吗？”
对于两个问题，我都说了是。
“名字和日期。”
我说出了名字，但说不出日期。
医生点了点头。“CT报告说，你有轻微脑震荡和颧骨骨折。那么这里又是怎么一回事儿？”他检查完我的头部，然后开始检查我的身体，我的半边腹部都是绿色和黄色的淤肿。
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天花板。
他摸了摸我的腹部。“疼吗？”
“不。”

他查看我的右臂，然后左臂，看有没有其它的伤。最后他看到了我左边的臀部，那里有一块紫色的淤肿，是弧形的，看起来就像是用靴子踢出来的。
拉杰医生帮我穿回衣服，拿起我的医疗记录，往里面写了一些东西。
“你脸颊的骨折不要去碰它，”他说。“你有轻微脑震荡，所以最好今晚留院观察。如果明天早上你不再感到作呕或者头痛的话，那么你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我没有回答。
医生朝我靠了过来，清了清喉咙。
“你左边第六根肋骨那儿有瘀伤，”他说。“我想是伤口处理不当的结果。”
他停下来，好像在等待我的答案，等待待会儿他能写进病历的内容：【病人说是丈夫把她推倒，然后用脚踢她肋骨。病人说丈夫是用他的棒球棍打她的。】
我没有说话，因为这些会被记录下来，会被当做呈堂证供，可能会对自己不利。
“你是自己包扎伤口的吗？”医生问道。
“是的。”

医生嘟囔了一声，两个字回答了他心中所有的疑问。
医生觉得我是受害人，紧急救护人员他们也觉得我是受害人。他们都错了。我是幸存者，此时此刻正在钢索上行走着，不容得一丝差池。
拉杰医生看着我。“好好休息是生病最好的良药，”他最终说道。“因为你有脑震荡，所以我不能给你开麻醉药，不过我会叫护士给你拿一些止痛药。”
“谢谢您。”
“将来，”他说，“如果你肋骨再次受伤的话，请你过来医院。我不想再让你自己包扎伤口。”
“我没事，”我说。
拉杰医生看起来很怀疑我说的话。“好好休息，”他重复道。“疼痛和肿胀很快就会消失，不过这你应该早就知道了。”
医生离开了。
我的脸颊发烫，头痛欲裂。但是我很满意。
我现在完全清醒，头脑清晰。终于，房间里只剩我独自一个人了。

是时候计划一下了。
我握紧拳头，用我那完好无损的那只眼睛看着天花板，下定了决心。
每个女人都不会忘了自己第一次被打的经历。同时，每个女人也不会忘了自己第一次打败别人并取得胜利的经历。
我是巨人杀手。
慢慢想一想，定个计划。一步一步来。
我可以做到。我会做到。
【我在圣诞节只想要我的两颗大门牙，两颗大门牙，两颗大门牙。】
接着，我转过身，蜷缩成一团，哭了起来。

第九章

当D.D.不是在处理这个关乎一件谋杀案和失踪案的跨机构案件时，她就在波士顿警察局里带领一个包括她在内的由三个人组成的小分队。她小分队里的第一个同事，菲尔，是一个很顾家的男人，他和高中的女朋友结了婚并养育了四个孩子。她另外一个同事，尼尔，是一个留着红色头发又瘦又高的男人，他之前是紧急救护人员，现在则是波士顿警察局的一员。凡是需要验尸的程序都会由他来跟进，因为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停尸房，所以他现在正和那里的法医，本·惠特尼谈恋爱。
这个小组的成员可以任由D.D.处置；但是她还是按照他们各自的特长来安排。她叫尼尔去跟进布莱恩·达比的验尸程序，而验尸则确定在了周一的下午进行。在这期间，尼尔也要去纠缠医院的人员，查清楚泰莎·里昂莉的痊愈情况，还有看看她之前是否有其它的“意外”所造成的伤害。菲尔是小组里电脑最好的人，她安排他去用电脑查查布莱恩·达比还有泰莎·里昂莉的资料。当然了，还要叫他查查看布莱恩·达比的上司是谁。
查出来了，布莱恩工作的公司是阿拉斯加北坡石油公司（ASSC）。总部在华盛顿和西雅图，周日不对外办公。这让D.D.很不爽。她此刻正坐在工作车里，喝着水。之前那一大堆警察涌进犯罪现场的场面已经消失。很多邻居也暂时搬离了这里，就算录口供也只是说“我什么也没看见，我什么也没听到”。现在只有媒体还留在这里，他们在房子对面安顿了下来，想第一时间把最新消息公布给外界。
D.D.得采取一些行动，但是她还没有准备好。她希望有些什么事情发生。例如有什么突破的进展可以告诉这一群饥渴的媒体，或者告诉他们一些线索，让他们来帮自己完成。什么事情都行，任何事情都行。
该死，她累毙了。真的很累，深入骨髓的累，是那种在冰冷的地板上也能立刻睡着的累。她不习惯这种感觉。阵阵的作呕还有全身无力的疲劳感，她月经已经五周没来了，而此刻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她要怎么办？她连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的事，她要怎么告诉给亚历克斯？
她要怎么办？
波比和中校聊了一阵子，然后朝她走来，坐在她的旁边。他伸长双脚。
“饿吗？”他问道。
“什么？”

“两点多了，D.D.。我们要吃午餐。”
她木然地看着他，不敢相信现在已经两点多了，也不想去面对会令她作呕的午餐。
“你没事吧？”他面无表情地说。
“没事，当然没事！只是……忙昏头了。那个六岁的女孩还没找到呢。”
“那么我给你一个礼物。”波比拿出来一张纸。“刚刚中校给了我这个，是关于泰莎·里昂莉的，从她手机的快速拨号中，除了她丈夫，还有另外一个人。”
“谁？”
“布兰迪·艾妮思太太。在泰莎·里昂莉值班的时候，如果碰巧布莱恩·达比也出海了的话，就由她来照顾苏菲。”
“该死。”D.D.拿着那张纸，飞快地扫了一眼，然后拿出手机。
布兰迪·艾妮思马上接了电话。是啊，她看到新闻了。是啊，她有话要说。而且是马上。在她家里见面吧，她说了一个地址。
“给我们十五分钟，”D.D.对这位声音听起来很老迈的女士说道。接着，她和波比就离开了。

十二分钟后，D.D.和波比来到了一栋砖砌房子前。小小的窗户边镶着白色的塑料边框，前门的地面是坚硬的水泥地。
穷人住的房子，D.D.想，在这里的大部分人收入都比较低。
有几个孩子在前门的雪地上玩耍，正在堆雪人。当他们看到有两个警察从警车里出来，这些孩子就立刻回房子里面去了。D.D.心里很不好受。尽管对警民合作的这个概念做了那么久的宣传，人们对警察还是会有种畏惧感。这对双方来说都不好。
艾妮思太太住在二楼的2C单位。波比和D.D.走上楼梯，轻轻地敲了敲破旧的木门。在D.D.的手放下去之前，艾妮思太太就打开了门，很明显已经等了他们有一段时间。
她让他们进去她那虽然小但却很整洁的房间。厨房在左边，饭桌则在右边，棕色的沙发在前边。电视开着，不远处的微波炉响了起来。艾妮思太太连忙走过去把它关掉。接着，她礼貌地问他们需不需要喝喝咖啡或茶。
D.D.和波比拒绝了。不过艾妮思太太还是走到厨房，往茶壶里装满水，从柜子里拿出一袋薄饼来。
她是个老人，大概六七十岁吧。灰白的头发短短的，上身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外套。当她打开袋子时，手有轻微的颤抖，但是她动作很快，因为她的目标很明确。
D.D.在房子里走动着，看看会不会发现苏菲·里昂莉奇迹般地出现在沙发上咧开嘴笑着，或者在浴室里与橡胶小鸭玩游戏，甚至会不会躲在衣柜里不想回家。
当她关上衣柜的时候，艾妮思太太平静地说道：“坐下来吧，警官。孩子不在我这儿，我也不会做这种事来对待她那可怜的母亲。”
D.D.感到非常尴尬，接着她脱下厚重的外套，坐了下来。波比已经开始在吃薄饼了。D.D.看了看它们，当她的肚子并没有恶心的感觉出现时，她朝它们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最近她只能吃例如饼干和麦片这类的食物。她试探性地吃了几口，然后觉得自己真是太幸运了，因为她现在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好久没吃东西了。